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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徐贵悄悄凑近了他:“何止啊,这年头谁不想往沿海跑,他非要回内地。”

    时玉捧场的跟着压低声音:“回来干嘛?”

    “说是回来搞地产,前些天北京城那片的四合院不是被买了吗,我听我爸说他买了一大半,还有王府井那片,他也买了不少商铺和地皮。这人怎么想的,这年头单位分住房,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呢?”

    说完这些话,徐贵忽然发现面前的人不动了。

    他有点懵,“时玉,你咋了?”

    “我没事,”被他杵了杵的青年平静的放下茶杯,转头看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在徐贵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时候,他才开口,格外认真的道:“贵儿,其实我要是你,这个干爹我就认了。”

    徐贵:???

    徐贵吓得打了个嗝,恨不得上手去捂他的嘴:“你别害我!陆叔叔要知道你想认爹第一个打死我你信不信!”

    “啧,”时玉不爽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小叔哪有那么暴力。”

    徐贵哽住,瞥了眼他,看他一脸天真,忍不住喝茶顺气。

    ……整个北城,也就时玉还觉得他小叔是个文质彬彬的儒商了。

    也是,陆逞在时玉面前确实不一样。

    徐贵曾见过两次,平日里冰冷无情、心狠手辣的陆叔叔一见到他的小侄子,神色眼神尽会收敛起来,像个再温和不过的长辈,甚至会蹲下身给他系鞋带、背着犯困的他往外走。

    那才是真正的疼爱与纵容,反正徐贵知道,他哥这辈子不可能背他。

    人比人得丢。

    两人又有的没的说了会儿话,忽然,远处跑来了徐父的助理。

    男人颇有些着急的在人海里逡巡,一看就是在找人。

    徐贵一愣,连忙把小狸花往时玉怀里一放:“完球,我爸怎么也在这,时玉,你等我下。”

    他朝着慌慌张张的助理跑过去,听助理说了两句话,犹豫着点点头,又飞快朝时玉跑回来。

    时玉漫不经心的抱着小狸花:“怎么了这是?”

    小狸花在他怀里也十分听话,吐着粉色的小舌头舔他手腕,被他不留痕迹的躲过,再没有伸手摸它的脑袋。

    徐贵没看见这一幕,短促道:“我爸就在二楼宴厅,我那个干爹也来了,你先帮我抱会儿猫,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玉挑眉“哦”了声,看着他灵敏穿过人群的背影。

    ……徐贵胖归胖,倒是灵活。

    *

    徐贵这一走走了好半天。

    时玉总归也没事,懒洋洋的垂眼等着。

    他气质矜贵,皮肤雪白,眉、眼、发色皆是纯正的黑,黑如墨染,微垂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鸦羽般的阴影,秀气鼻梁下的唇瓣饱满嫣红,抱着怀中毛发灰黑的小狸花,细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整个人漫不经心又尽显清冷。

    端着酒杯想过来结交的男男女女们看着这一幕莫名红了脸,磕磕巴巴的介绍完自己便在他平静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那个就是陆家的小少爷啊?”

    “对,是不是挺带劲。”

    “带劲……能帮忙介绍认识认识吗?”

    “得了吧,他头上那位可是陆家陆逞。”

    “诶,王四,我听说你不是跟徐贵挺熟的吗?你是不是也认识那人啊?”

    角落隐蔽的桌子上,一圈人隐隐以正上属的男生为首。

    男生年轻英俊,正带着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他冷冷掀了下眸,眼神掠过主桌上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只猫的青年,抿着唇,一脸不耐。

    “不认识,不熟。”

    几个平日里素来很识眼色的同伴们今天却不知道犯什么神经,一边不住地往主桌看,一边压低了声音讨论。

    “李州,你是不是认识啊,给介绍下呗。”

    “周良认识吧,周良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

    近半年来,这还是时玉第三次出现在饭局上,不少人压根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这样貌、这身段,尤其他还顶着陆家小侄子的名头,想认识结交的人数不胜数……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则更是不在少数。

    王权冷着脸,蓦地烦躁的起了身。

    理也不理身边这堆人,径直朝主桌走了过去。

    一个晃神身边就落下一片阴影。

    时玉蹙眉,话还没说出口,顿时便哽在了喉咙里。

    男生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一片,余光从他身上收回,硬梆梆道:“怎么不说了?”

    “……”时玉头疼不已:“你坐的是徐贵的位儿。”

    王权哦了声,依旧一动不动。

    时玉却浑身的寒毛都要起来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玉正儿八经被表白的次数只有三次。

    一次来自乡下某只坏狗,另两次都来自身边这位尚未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他原本便和这位公子哥不熟,去年某场饭局结束后,王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红着脸闷头就对他说想和他处对象。

    时玉当时懵了下,随后便熟练又委婉地拒绝,结果王权这小子不依不饶的,一个星期后穿着西装、捧着鲜花,又在饭局后对他告了次白。

    这次他明天清醒了很多,吞吞吐吐红着脸说了一大串话,什么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酸话整的一愣一愣的,时玉匆匆拒绝后头也没回的上了车,再之后他就听说王家老四性情大变的传闻。

    据说是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从此不再相信爱情,要冰封内心。

    时玉:“……”

    他头疼,看一旁的王权不打算走,只能跟着坐在这,无所事事的喝茶撸猫。

    忽然间,一边沉默的男生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我现在在帮家里做生意,已经赚回了本钱。”

    时玉:“啊?哦……不错。”

    王权:“现在整个北城年轻一辈只有我有这个成就。”

    “?”时玉淡淡的应:“哦。”

    王权余光紧紧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抿着唇冷道:“你现在还不想和我处吗?”

    时玉:“……”

    时玉怪无奈的,他知道王权不是这种贬低别人的性格,就是单纯的缺根筋:“不想。”

    “你为什么不想!”王四急了,咬牙飞快地说:“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我不信他们比的过我。”

    他的家世、长相、前途全部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他不信时玉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除了性别,他到底差在哪里!

    时玉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得好好的跟这个缺心眼的玩意说说什么叫处对象,什么叫搞同性恋。

    他坐直了身子,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顺着大厅嘈杂的打招呼声,他听到了徐父爽朗开怀的大笑:“哈哈哈,是,小儿也就人缘还不错,这些都是咱们北城年轻一代的孩子,都是好苗子、接班人。”

    “老陈,你初来乍到,北城里有什么想知道、想了解的,都可以来问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他做生意什么的不会,玩倒是一把好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都是兄弟!”

    ……

    接着便是一片捧场声,其中有时玉很熟悉的一些长辈,他们和陆逞来往也很密切。

    北城就这么大,最重要的一些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哪怕再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大家也都明白这突然出现,被徐父等一众人众星捧月着走进来的男人有多不简单。

    时玉也有些兴趣,回头看去。

    越过重重人影,他看见了跟在徐父身边,不急不缓走进来的人影。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那一瞬间,世间一切仿佛变成了空白,他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呼吸几近停止——

    男人穿着西装,不同于俊美沉敛的陆逞,他穿西装的模样冷漠且强悍,身材高大魁梧,白色衬衫下隐约能看见结实健硕的胸肌线条,两条笔直有力地长腿每迈动一下,似乎连空气都会随之震颤。

    那张英俊立体的脸上毫无表情,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深邃漆黑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嘴唇缓缓抿起,似一头束缚在铁笼里的巨兽,处处充满违和感,又令人不敢造次。

    气场和优雅得体的西服格格不入。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就像个西装暴徒。

    一身腱子肉被西装包裹,能清晰的让人感受到他的力量感。

    ——冷漠野蛮。

    比起两年前的老实木讷,现在的男人变得让人根本认不出来,更不敢认。

    时玉哆嗦着扭过头,主桌离大门最远,宴厅内灯光开的很暗,不少站起来的来客们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的身影。

    他腿莫名有点软,身体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电流,脖颈痒痒的,像感受到了滚烫气流的吹拂。

    “……统,”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准备趁乱溜:“你在吗?我现在十分需要你。”

    已经被两年安逸养废了的系统:“我在,但我说句实话,这不河狸。”

    时玉人都傻了:“我的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说什么合理不合理,给我规划下路线咱们先溜行不行。”

    系统:“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酒店的安排不河狸,这么大一个大厅居然只有一个前门。”

    “……”时玉起身的动作缓缓停下:“我是不是要完了。”

    系统爱莫能助:“我刚查了资料,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两年时光匆匆,男主功成名就,对当年曾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一般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会把一个人记在心里这么久。”

    身后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了,时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一边王权惊讶地眼神中,他一口闷完一杯茶,肯定道:“每当你不给我一个肯定答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驴我。”

    “……”系统:“胡说,我只是在给你提供另一种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陈政发现我了吗?”

    系统:“还没。”

    眼神飞快地看向厕所,时玉在心里计划着两者之间的最短距离,随后抱着猫转身就走。

    动作流畅自如,面无波澜,好像单纯的只是去洗个手。

    系统看的叹为观止:“以后谍战片你不当主角我不看。”

    他咬牙:“你可闭嘴吧。”

    快速走在人后的影子中,眼看厕所近在眼前,时玉轻轻松了口气,就连脑海里的系统也放下了心。

    下一秒,身后蓦然传来一声低喊:“——时玉,时玉,你人呢?”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变为静止。

    周围的人声也跟着寂静一瞬。

    他步子停下,僵硬又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这声喊,一道滚烫专注的目光,缓缓落到了自己身上。

    从上扫到下,晦暗复杂的让人感受不出其间丁点情绪。

    “一般电视剧里的叛徒被抓住会怎样?”

    “按正常的逻辑来看——会成为历史吧。”

    身后的人群似乎自动分离出了一条小道。

    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其中一道不疾不徐,却又平静笃定的朝他走来。

    时玉死死捏住掌心,闭了闭眼,干脆转过头。

    他垂眼站着,细密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徐贵率先跑了过来,接过他怀里的小狸花,担心的看着他:“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白?你家司机在门口,陆叔叔也在等着你呢。”

    “轰——”的一声,简直晴天霹雳。

    ……陆逞居然也在门外。

    他呼出一口气,心跳的飞快,竭力想说些什么。

    身前却忽的压下来一片阴影。

    熟悉的阴影覆面而下,像两年前某个潮湿午后,他躺在简陋宽大的床铺上睡觉时那样将他尽数笼罩。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他怔怔抬眼,对上了一双沉默幽邃的眼睛。

    男人眸色黑沉,似无边的黑夜,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垂首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在周围人自发停下的声音中,低沉平淡的开了口。

    “好久不见,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徐贵:是差点差辈,你差点成我干妈

    关于小叔进度,小叔这个世界没有上个世界的底气,尤其社会开放程度,他必须得被人刺激一把才能做下决定,老男人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才会有动作

    关于坏狗,黑化是必须黑的,但和大家想的肯定不一样,只有乖狗狗才能拥有玉宝!(摊手.jpg感谢在2021-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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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年代文里的老实人(18)

    四面八方的视线在这一刻尽数凝在了身上。

    在场的都是人精,识趣的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却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陈政恍若无觉,平静的低着头。

    面前的青年眼睫颤动,漂亮秾丽的五官一如当年。

    雪肤黑发,乌眉凤眸,两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越发矜贵优雅,是众人口中受尽宠爱、不可一世的陆家小先生。

    而不是当年那个曾出现在清水村,与他呼吸交融、日夜相处的小少爷。

    他移转视线,看向一边喵喵叫着的猫咪,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出声问道:“你的猫?”

    时玉白着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小狸花窝在徐贵怀里,冲他喵喵叫,娇憨可爱。

    徐贵夹在两人中间,莫名感觉到一股极危险的气息,他登时打了个激灵,飞快地摇头,抱紧了自家宝贝闺女:“……这、这是我的猫。”

    重新垂下眼,时玉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感受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再次落到身上,他腿脚发软,呼吸急促,后背一阵阵过电般的麻痒。

    气氛越发古怪。

    大厅并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此刻却成了焦点。

    没人明白这位刚从广东回来的富商,为什么会和陆家被护的严严实实的小先生扯上关系。

    徐父不愧是人精。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便回过了神,笑着圆场:“老陈啊,你认识时玉啊?这可真巧,咱们都在一个宴厅。”

    陈政眸色平淡,当着众人的面“嗯”了一声。

    这一声便算是回应他那句“认识”了。

    他气场极强,西装包裹下的身躯挺拔高大。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手起家、下海经商的缘故,深刻立体的脸部轮廓冷硬明晰,和他们这些天生便有家世优势的老板们不同,他身上的气势是实打实在外拼搏两年、见过血拼过命才能有的沉冷淡薄。

    徐父对他十分忌惮,同时又很欣赏。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模样恹恹的时玉,不敢再让这位被陆逞捧在手心的小少爷罚站,他连忙岔开话题,道:“诶,老陈啊,他们小辈有他们小辈的玩法。哎呦,黄老板来了啊——那个就是咱们这块搞地产的黄老板,走,老陈,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陈政抬眼,却没有看那个黄老板一眼。

    面前低着头的青年露着小巧可爱的发旋,自上而下看去能看见他秀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瓣,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脸色格外苍白。

    他沉默一瞬,开口:“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便忽的抬头对他对视,雪白漂亮的小脸上情绪冷淡,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抿唇道:“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转身就走。

    身后各色视线被全然无视,时玉径直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只有一个正在洗手的男人,在男人频频看来的目光中,他进了隔间,反手关上了门。

    空气中飘着清新的花香。

    一人一统直到这一刻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我真是不敢信,”缓了片刻神,他顿时焦虑的扶着门把手,完全没了刚刚在大厅里的冷静模样:“这才两年,陈政就成大老板了?”

    系统比他还焦虑:“……说实话,这一幕眼熟的我害怕。”

    “不能再在这待着了,咱们得赶快走。”

    时玉点头,急得恨不得现在长出翅膀飞出去:“快帮我看下我小叔在哪?”

    “还在门口车里。”

    他这才紧张地呼出一口气:“帮我计划路线,咱们现在就走。”

    陆逞从不插手干预他的社交圈子,偶尔饭局晚了,他也不会轻易地进包厢找他,而是安静的等待。

    可这次不是饭局,徐父他们都在,保不齐陆逞便会进来寒暄一二。

    要是让陆逞看见陈政……

    想到两年前男人在车里厌恶至极的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心头便一阵阵发寒。

    隐隐的,还有一个念头不敢深想。

    不再犹豫,他一把拉开卫生间的门,刚踏下台阶走到洗手池,便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本该在外面听他人恭维的陈政不知何时站在了水池旁,高大的身影打下一片阴影,闻声朝他看来。

    周围一片死寂。

    唯有细微的水流声。

    男人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黑眸深邃平静,看了他很久,才低声道:“……好久不见,小少爷。”

    这句话在这种环境下,和“我来取你狗命”有异曲同工之妙。

    ……尤其他还说了两遍。

    该来的总会来。

    时玉缓缓冷下脸,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大脑有些混乱。

    他想着里面那些始乱终弃后被男主角剥皮扒骨、踩进泥泞的恶毒男配们,闭了闭眼,竭力保持冷静的道:“……两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直说吧。”

    陈政蓦地顿住,抬头盯住他。

    他抿着唇,黑眸幽沉,仿若即将撕毁平静的夜幕,半晌都没有说话。

    时玉却受不了这种寂静了。

    想着门外还在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进宴厅的陆逞,他心中一阵不安,咬咬牙直接往外走去,和陈政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胳膊被一股大力抓住。

    心中一沉,他慢慢抬眼。

    却出乎意料的对上了男人平静之下,掩藏着不知所措的眼神。

    高大魁梧的男人即使穿着西装也不掩一身凶冷的气势,像只危险的大型猛兽。

    此刻却温顺的对他低着头,黑眸中满是紧张无措,和两年前一样,直挺挺的站着他面前,老实又笨拙的道:“……你生气了吗?”

    “对不起,我错了。”

    时玉愣住,脑袋里预想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变成空白。

    他“啊?”了一声,还没回过神,便被小心翼翼的搂住了腰。

    男人英挺冷漠的脸旁抵在肩头,动作放的很轻,依旧笨手笨脚,却又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忠顺无害。

    像怕惹他生气,低低地问:“……小少爷,我可以抱抱你吗?”

    时玉彻底呆住。

    整个人被抱进了一个熟悉宽厚的怀抱。

    陈政喉结滚动着,深深的闭上了眼,埋在他颈窝里呼着灼热滚烫的气流,阔别两年情爱的身体过电般颤抖起来,时玉腿软的使不上力,下一瞬倏地清醒,蹙眉推开了突然作怪的坏狗。

    男人被他推开,老实的一动不动。

    忽略脖颈上刚刚被张嘴舔了一口软肉,时玉当真以为他还和两年一样听话。

    “你干什么!”

    敏感的肤肉受不得舔舐,他眼眶潮湿,狭长上挑的眼尾覆着薄红,潋滟的眸中满是怒气。

    闷声不吭的男人胳膊依旧环在他腰上,低眉顺眼的认错:“对不起,小少爷。”

    神色和刚刚那个在大厅里气场强大、一举一动都让人有颇多猜测的大老板截然不同。

    两年过去了,他嘴里的话还是没什么改进。

    沉默时便够让人生气,开口时又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

    不论说什么都要添上句“小少爷”,恭恭敬敬的像条好狗,实际上笨拙鲁莽,总是惹人生气。

    时玉撑着他的胳膊,撩起眼皮盯着他:“……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了?”

    男人抱着他,他胸膛宽阔,能将时玉牢牢圈住,心跳扑通扑通跳的急促凌乱,沉默的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时玉冷眼睨他:“你就不问问我两年前为什么走?”

    陈政这次沉默的久了些,箍在他腰上的手也微微加重,不过几秒便被他克制性的放缓力道,低声道:“是我的错。”

    时玉:“?”

    他都快被气笑了,这条蠢狗两年了,面对他时还是只会不停的说“我错了”“对不起”。

    一点长进都没有。

    男人继续道:“……是我太穷了。”

    他很是低落和不安:“但我现在有很多钱,小少爷,我可以给你买很多东西。”

    时玉眨眨眼,一脸茫然:“……?”

    系统也沉默了,好久才赞叹道:“格局这不就打开了。”

    主角就是主角,这心胸、这格局。

    老婆跑了那还不是我没用。

    有效避免了很多流血流泪环节。

    时玉恍惚的捋顺思绪,拍着他胳膊道:“……行了,你先放开我。”

    陈政闷闷嗯一声,像条温顺又听话的大狗,自然的埋进他颈窝,哑着嗓子问:“能不能再抱一小会儿?”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外面全场的人都要恭维等候的人物。

    可现在却站在这偏僻的洗手间里,抱着他,语气小心,只祈求他的一个回应。

    时玉抿唇,推着他胳膊:“不可以,你起来。”

    大狗顿了下,仿若无闻。

    两条精壮结实的胳膊紧紧箍在他腰上,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融进骨血。

    时玉痛的轻嘶,忍不住揪着他头发胡乱的扯,厌烦的骂:“……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陈政,我让你放开,听见没,快点!”

    被又骂又打的大狗一动不动,眼里却闪过一丝暗光,主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贪婪又渴望的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幽暗深沉的欲念与偏执。

    许久,才压下这些明显负面阴沉的情绪,轻轻松开了手,忠顺的低着头,被狠狠打了两下胳膊。

    他胳膊硬梆梆的,满是肌肉。

    时玉手心雪白细嫩,打完反倒是自己有点疼。

    懒得理会这条发疯的坏狗,他迅速整整衣服,一点时间也不耽误的往外走。

    胳膊又被拉住。

    大狗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语气沉哑,问的谨慎不安。

    “……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小少爷。”

    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昂贵定制的西装,这一幕险些和两年前重合。

    乡下床铺上,坏狗用高大黝黑的身体包裹着他,眼中同样满是祈求,可那时更为灼热且充满直白的渴望。

    如今却只剩下害怕被再次抛弃的小心翼翼。

    时隔多年,面对他时陈政永远愿意低头。

    时玉沉默的看着他,甩开了胳膊。

    坏狗静了一瞬,立刻抬步跟了上来。

    无声无息的走在他身后,可怜的像浑身皮毛都被打湿了,神色有些沉郁。

    推开洗手间大门,时玉松了口气,正准备快点离开,却发现宴厅内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灯光明亮的大厅内是觥筹交错的众人,圆桌上摆满了蛋糕小食,酒水飘在空中,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他硬着头皮抬头,越过静止不动、诧异的朝他看来的众人,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沉敛雍容的男人。

    陆逞眸色深幽,与他平静对视,接着看向他身后半步之遥的男人,淡淡出声道:“——时玉,过来。”

    格外冷静的四个字,时玉却听的头皮都要炸开。

    两年的相处足够他熟悉陆逞,也足够他摸透陆逞冷静表面下的情绪。

    他的小叔现在很生气。

    非常、非常生气。

    他不敢有片刻犹豫,头也不回的朝陆逞走过去。

    走到近处,他才闻到陆逞身上淡淡的酒气。

    应该是刚从一个酒桌下来没多久就来接他,满身冷淡从容的气势还未褪去,便接到了不速之客到来的消息。

    低头看他一眼,陆逞眼神平淡,将他从上扫到下,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问:“回家吗?”

    他连忙点头,下意识走近两步,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不自觉地透出几分依赖和不安:“……回,小叔,我回。”

    陆逞点头,却没有像平常那样放下酒杯来牵他的手。

    周围逐渐恢复了些人声,大厅的气氛似乎又热闹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的寂静仿佛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等待。

    这宴会上的老狐狸们都在等,看这位远道而来的广东富商是不是也和陆逞熟悉。

    蛋糕就这么大,谁也不想本就占了大头的陆家还能找到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既然不熟悉……那就没事了。

    徐父皱起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转头看看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波澜不惊的陈政,又转头看看轻抿了口香槟,面无表情的陆逞。

    这两个男人表情动作都是同样的沉稳不迫。

    似两头同样锋芒毕露、渴血阴冷的凶兽,此刻却因为些什么不得不压制住戾气,表现得冷静如常。

    目光最终落到陆逞身边的时玉身上。

    他眼中狐疑不定,却又总觉得有些关窍想不明白。

    “贵儿,你先回家。”

    抱着小狸花的徐贵苦着脸抬头:“爸,咋回事啊……我、我有点害怕。”

    徐父:“你有什么怕的?”

    “不知道啊,”徐贵都要哭出来了:“就刚刚陆叔叔看我那‘干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腿抖。”

    “……”徐父冷眼瞅他:“抱着你的猫,赶快给我走。”

    徐贵却坚持的不肯动,抬头看了眼那头的时玉,他吞口口水,抱着怀里喵喵叫的小狸花。

    “不行,我怕时玉出事。我等他走了我再走。”

    徐父张张口,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宴厅内小辈的聚会不知什么时候就演变成了生意场。

    大人带着自家孩子来回寒暄,陆逞自然的领着时玉,接受着各路前来敬酒的人的恭维。

    他是北城当之无愧的掌权者,人脉深厚,遍布军商两界,深谋远虑、不近人情的名声无人不晓,这种级别的宴会从不出现,此刻却格外有耐心的和众人交谈着,漫不经心的姿态好像在威慑着些什么。

    又像某种阴鸷无声地宣誓主权。

    终于,在众人不动声色的注视下,他的面前出现了另一道高大的身影。

    两个男人犹如两头同样危险慑人的雄兽,身材同样挺拔颀长,足有一米九高。

    一个一身强悍精壮的幽冷气势,宛若夜晚丛林中一击毙命的野狼;一个一身不疾不徐、雍容优雅的气场,宛若行走在丛林边缘的猎豹。

    他们对视着,手里同样端着一杯浅黄色的香槟,漆黑深邃的黑眸冷如寒冰,有压抑不住的森寒戾气泄露——那是恨不得将对方狠狠碾碎、踩死在脚下的杀意。

    这危险的气息尚未扩散,便被掩盖在宴会热闹喧嚣的环境下。

    “时玉,”陆逞偏头,温和的问着身边僵直了身子的小侄子:“这位是?”

    时玉僵硬的扯了扯唇,低垂着眼,谁也没看,只小声回答:“……是一个朋友。”

    “朋友?”陆逞举着香槟看向面前寡言沉默的男人,在周围众人观察下,晃了晃酒杯:“真巧,居然还能在这遇见。”

    他姿态从容,抬手碰了下陈政手中的酒杯,平静的喝完香槟后笑了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压抑着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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