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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系统这才心虚道:“不怪我啊,你这长相……你看你眼睛那么大,皮肤那么白,嘴巴还红红的……我说这些不是打击你,你的硬性条件这样我也很难过,以后拿到积分了大不了咱们换张脸吗,你也不要太自卑太介意了。”

    时玉:……

    时玉:“……冒昧的问一句,你们系统觉得哪样好看?”

    “你十一点钟方向,对,就是那,看见没?”

    时玉看着镶在高高墙壁上的电视机,“……看见了。”

    系统说:“我们都喜欢这种线条美,方方正正的,你看多好看——悄悄告诉你,我就长这样哦。”

    时玉一时间大为震惊。

    竟不知道系统说他丑是好是坏。

    他心里五味杂陈,良久才道:“打扰了。”

    “就让我一直这么丑下去吧。”

    系统听得挺难受的:“你别这样,你还有救。”

    时玉听得更加难受:“不用了,我喜欢天然美。”

    系统叹气:“你要这么说,以后再有人说你丑可就不怪我了。”

    时玉心有余悸,连连摇头:“不怪你。对了,你之前说我高攀盛悬……?”

    系统顿时心虚的提高了声音:“好嘛,我承认盛悬比你好看,你要生气就生气吧,反正我问心无……你笑什么?”

    时玉干咳一声,收敛了笑:“我没笑。”

    系统狐疑:“你都不生气吗?”

    时玉认真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说得对,盛悬是比我好看。”

    系统很想安慰他,但又不能昧着良心,只能感动的叹了口气:“没事,你还小,你还能长。”

    时玉:“……谢谢。”

    他忍笑移开视线,忽然发现窗外下起了雨。

    天色暗沉,乌云翻滚。

    大片大片的黑云浩浩荡荡自天际铺展开来,冷风霎时大作,高大的常青树被吹的簌簌作响,落下一地枯叶,黄豆大小的雨点顷刻间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留下密集的水迹。

    商场前的人群一哄而散,只剩下了一个粉色的冰淇淋车。

    时玉饶有兴趣的看着冰淇淋车前淋着雨也要买冰淇淋吃的几个女生,忽然也感觉有点馋。

    他起身朝楼下走去,系统警惕道:“你干什么?你这身子骨你吃冰淇淋?”

    时玉正色道:“我就尝一口。”

    系统痛心疾首:“你太狂野了,你不知道冰淇淋致癌吗?”

    时玉漫不经心的:“啊?致癌啊,你怎么知道?”

    系统恨不得把“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文章连接甩他脸上:“全国人民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说话间时玉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的门没有关,厚厚门帘下吹进来一阵又一阵冷风,隐约能听见外面大作的风声和雨声。

    他戴好帽子,打算速战速决,在系统声嘶力竭的劝说中,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表示要亲身证明冰淇淋致不致癌。

    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科学!

    为了科学的事,那能叫馋吗?

    粉色冰淇淋车已经准备打烊了。

    车主晃晃悠悠的推着车朝马路上驶去,时玉连忙跑了过去,冒雨招了招手。

    老板很实在,立刻停下车撑起车棚。

    “小同学,”一边给时玉卷冰淇淋球,他一边笑道:“免费送你一个口味,要什么的?”

    时玉眼睛发亮:“那边那个芒果的就行。”

    “好嘞。”老板麻利的包好冰淇淋,递给时玉,笑着道:“快回商场躲雨吧,预报说一会儿有暴雨,能回家就早点回。”

    时玉付了钱,“知道了,谢谢您。”

    冰淇淋车停在商场最外围的房檐边,时玉拿好冰淇淋,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准备跑回商场。

    漫天冰冷密集的雨滴中,他转身,扯了扯卫衣连帽,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狭长昳丽的眼尾浅浅上挑,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双熟悉至极的黑眸。

    冷风夹杂着细雨,昏黄的云层遮住了一切光亮。

    天地变得暗沉,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说不出的黯淡色调下。

    远处商场外的公交车站台上,一身简便常服的男生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站牌打下的大片阴影中,他的身形瘦削挺拔,似乎随时都会融入这片黑暗,成为一个一晃而过的幻影。

    时玉仍没回过神。

    他呆呆的抱着怀里的冰淇淋桶,看着男生静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出黑暗,顶着斜风大雨来到他身前。

    冰冷的雨滴顺着额前的黑发滑下脸颊,滴在身上。

    沈拓浑身湿的彻底,狼狈却又站的笔直,苍瘦的身体如一柄利剑,要刺破隔绝两人的雨幕。

    “——主人,”他低垂着眼,声音里含着淡笑,伸手温柔的触了触时玉颤抖的眼睫,呼出的气息冰冷匀长,如被抛弃的小兽般,眼眸深处却划过了一丝掩饰极好的阴鸷与薄戾:“你怎么能丢掉小狗呢?”

    ……

    “轰”——!

    天边猛地炸起惊雷,一道闪电刺眼的划破云层。

    时玉蓦地回过神,刹那间白了脸,气息不稳道:“沈、沈拓……?你怎么会在这?!”

    他大脑一片空白,慌得手足无措,抱着冰淇淋桶胡乱道:“不行,你不能在这!你快走……你不是出国了吗?你要走,你赶快走!”

    距离他离开盛宅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盛悬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万一被盛悬看到本该在国外却莫名出现在他身边沈拓……

    不行啊,主角死了这世界不就废了吗!

    头皮陡然一麻,时玉甩掉心底窜上的寒意,飞快地推着面前不动如山的少年:“你快走!……别在这!快走啊!”

    低头看着身前脸色苍白的时玉,黑发男生仿若无闻,自然伸手握住时玉推在自己胸口的手掌,掌心的小手柔软温热,散发着时玉身上独有的甜腻花香。

    他餍足的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渴望。

    下一刻,耳朵倏地一动。

    他不紧不慢的撩起眼皮,瞥了眼漆黑昏暗的道路尽头。

    耳边是少年不安慌乱的催促,身前是隔绝一切的雨幕。

    沈拓静了片刻,忽然笑了下。

    接着俯身,在少年嫣红饱满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柔宠爱的吻。

    这个吻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有阔别已久的想念与温情。

    “……我其实很不甘心,”亲吻的间隙,男生平淡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却又压抑至极,带着自嘲般的讽意:“盛悬说得对,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我的喜欢太廉价了。”

    “平白脏了你的耳朵。”

    ……

    “主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风雨欲来的死寂中,他抬起了头,幽暗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呆住的少年。

    似乎觉得他这副模样很可爱,他又笑了下,总是苍白冷漠的脸上直到这一刻,才露出了些少年意气,那是看见喜欢的人后的专注与迷恋,姿态卑微的、祈求般的哄着他年少的爱人,低低的说:“你给小狗两年好不好?”

    “——两年就好,我会回来找你。”

    “盛悬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下颌被极度温柔的抬起,风雨席卷中,时玉被压在墙壁上,深深的、重重的吻住。

    似乎想借这个吻宣示主权和占有欲,沈拓的吻是和声音截然不同的粗暴凶狠,最后的最后,时玉尝到了一股腥甜,他柔嫩的舌尖被吸破了。

    血渗了出来。

    ……

    亲吻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沈拓缓慢地撑起身,撩起眼皮,嗓音沙哑而平静,像早有预料。

    “他来了。”

    时玉怔怔的,霍然感受到雨幕中一道直直刺来的明亮白光。

    伴随而来的,还有震天响的汽车鸣笛——

    胡乱混杂的声音与气息中。

    他被沈拓吻了吻额头,男生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痞气一笑,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不羁与桀骜。

    “我不会放过你的。”

    “宴时玉,不管你等不等我,最后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

    幢幢鬼影般的黑长影子在刺眼耀目的光线中猛地冲了上来,混乱扭曲如都市传说中走出来的怪物。

    沈拓被他们粗鲁的钳住肩膀,刹那间无声地消失在雨幕中。

    时玉仍在怔忡,肩膀忽然被一条胳膊拦住。

    男人的胳膊修长有力,将他裹在怀中,护的严严实实的上了那辆静静伫立的黑色卡宴。

    车厢内气氛静谧骇人。

    暖气阵阵,扇叶发出细微的嗡鸣,一切都静如死水。

    头顶湿透的黑发被温柔的擦拭着。

    时玉抬头,对上了盛悬微垂的眼眸。

    男人五官俊美清冷,半场黑发随意地拢在身后,露出来的眉眼优雅冷淡,气势一如既往的充满上位者的气定神闲,雍容淡漠。

    对上时玉的眼睛,他神情温和,毫无时玉预想中的恐怖与暴怒。

    “我知道,”在时玉开口前,盛悬先道:“是巧合。”

    时玉顿住。

    头发仍在被不轻不重的擦拭着,毛巾垂到眼前,遮住了视线,昏暗中,他听到盛悬不带任何情绪的询问。

    “告诉舅舅,你们都聊了什么?”

    眼皮忽的一跳。

    时玉闭了闭眼,视线不自觉地划到后视镜。

    隔着朦胧天色,他看到了被数十条人影重重围住,在冰冷雨幕中被一脚踹翻的黑发男生。

    大雨淹没了一切声音。

    水坑溅起极高的水浪,丝毫没有停歇。

    ……

    下巴蓦地被捏住,视线硬生生从身后逐渐远去的雨幕中收回,落到面前唇角含笑,眸中却全无笑意的男人身上。

    盛悬幽深的凤眸静静的看着他,忽而一笑,声音平和,语调却森寒阴戾,充满冰冷至极的威胁——

    “你再看他一眼,我就废了他的腿。”

    “不是能跑吗?”他俯身压了下来,胸膛宽阔滚烫,嘴唇轻柔的抵在时玉耳畔,呼出的气息急促灼热,低哑含笑的轻声道:“我断了他的腿,看他还怎么跑。”

    “只是时玉,你今天太让舅舅生气了。”

    后背蓦地一寒,四肢百骸窜起凉意。

    时玉不安的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翻滚着沉沉暗浪的黑眸。

    盛悬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犹如冰冷无情的审判神祇,冷漠道:“——舅舅不打算再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在周二晚上十一点整

    不出意外的话会爆更,结束第一个世界(如果我码够了的话QAQ)

    接下来会是疯狂修罗场,一直疯狂修

    PS:玉玉独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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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他有点疯(35)

    傍晚下起了大雨。

    雨势滂沱。

    漫天冰冷的雨滴浇灌下,柔软娇嫩的小玫瑰被淋得浑身颤颤,红嫩腥甜的花蕊无助的随着狂风颤抖着,被吹的歪倒了身子,漂亮嫣红的花瓣层层舒展开来,它又被迫敞开怀抱,拥抱着越发急骤的雨点。

    素来被精心照料的小玫瑰用的养料皆是名贵品,于是便被养出了一身娇惯的习性,雨点冰冷急骤,连绵不绝,强硬凶残的伴随着冷风拍打在最为脆弱可怜的花芯,它在风中呜呜咽咽了大半夜,终于被这雨滴打散了身体。

    花瓣散落一地,芯蕊吐着积聚半晚的雨水。

    濒临腐败的枝叶扎在破败凌乱的花园内,从根系幽幽升起一股勾人腥甜的香气,如藤蔓般缠绕在人的四肢百骸,沁着独属于玫瑰的甜腻腥香。

    勾的人魂不守舍,只想俯身嗅一嗅那娇艳的蕊,闻一闻那股柔腻惑人、幽幽吐露的腥香。

    ……

    “先生。”

    卧室大门蓦地被推开,扑面而来一股水汽。

    守候在卧室门口的管家和医生下意识后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盛悬身披浴袍,凌乱散开的浴袍敞露着结实的胸膛,胸前有几道莫名的红痕,半长的发尾滴落着水珠,他慵懒的眯着眼,漆黑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不冷不淡的阴影,沙哑道:“人在哪。”

    管家俯身:“后院。”

    “嗯,”盛悬应了声,又朝一旁安静如鸡的医生看去:“他睡了,有点发烧。”

    医生突然被cue,心神一紧,立刻道:“小少爷身子骨弱,我先去看看。”

    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盛悬不再多言:“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走廊楼梯上忽然跑过来一道黑影。

    油光水滑的黑背吐着舌头,碧绿清澈的大眼睛温柔担忧的望着盛悬。

    它甩着尾巴,挡在了盛悬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健硕的身体直接挡住了大半空间,让人寸步难行。

    盛悬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低沉而缓慢,耐心的道:“不是不陪他,后院有些事,我马上就会回来。”

    皮毛乌黑的黑背低低的“呜”了一声,碧绿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闪开道路,扭头如一道离弦的箭矢般冲进半开的卧室。

    “这……”医生有些为难的看着盛悬。

    黑发黑眸的男人淡淡起身,语调平静:“没事,时玉醒了应该也想看见它。”

    听出他语气中的纵容之意,医生识趣的闭上嘴。

    这一人一狗,哪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主。

    社畜流泪。

    -

    窗外的雨势已经小了下来。

    天空灰暗阴沉,乌云咆哮翻滚,凝聚成团的黑云如波涛起伏,笼罩在A城上方。

    盛家宅院干净宽阔的空地上,一个又一个被雨水充斥的水坑发出噼里啪啦的雨声。

    黄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砸向大地,其间最大的水坑此时正发出令人胆寒的沉闷声响,死死地弓着脊背的黑发少年被数十条幢幢鬼影般的保镖拿捏住命脉,绝对压制性的捶打着。

    拳拳到肉的声响被偌大的雨声淹没。

    ……少年不甘的闷哼,压抑至极的喘息,犹如放大了数十倍般隔着重重雨幕传到了盛悬耳边。

    盛悬站在黑伞下,五官清冷俊美,肤色苍白,垂敛的眉眼间是沉淀数年后留下的优雅与矜贵。

    浴袍被冷风吹的凌乱,敞露出的胸膛痕迹越发明显,他恍若无感,慢条斯理的点着烟,垂下眼皮看着沈拓被摁在脏水里踢打的场景。

    烟头猩红,他随意的抬了下眸,隔着袅袅烟雾,淡淡道:“别太过了。”

    保镖队长为他撑着伞,冷峻方正的脸上毫无表情,闻言恭敬低头,狠声道:“先生,这小子刚刚打伤了我们几个弟兄。”

    “哦?”盛悬闻言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看向他。

    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目光落到身上,保镖队长顿时只感心头发寒,忍着惧意道:“……应该是练过的,是兄弟们轻敌了。”

    吐出烟雾,黑发男人深刻明晰的五官轮廓在烟雾下若隐若现,只能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声音:“上一个小看他的人,现在已经去老宅领罚了。”

    保镖队长额头渗着冷汗,大气也不敢喘:“抱歉先生,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对他的恐惧慌张视而不见,盛悬移开视线,冷淡道:“下次再说。”

    他毫无情绪的眼神又缓缓落到对面,冰冷漠然,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密集的拳头伴随着冰冷至极的雨滴重重砸向已经青肿不堪的身体,黑发男生如被硬生生连皮带肉扯掉羽翼的亚兽,被狠狠地踩进泥坑,暗淡荒芜的天色下,他几乎与这脏泥融为一体,狼狈的看不出人样。

    那一声不吭、倔强冷漠的男生忽然间似有所感,蓦地从水坑中抬起头。

    幽沉漆黑的凤眸在看见不紧不慢的站在雨幕下的盛悬后顿时变得越发阴冷薄戾,他死死的盯着雨幕中模糊不清的男人,下一秒,被身后猛地挥来的拳头一拳捶地砸到在地,激起阵阵剧烈的水花。

    “咳咳咳……”

    口鼻涌入了肮脏冰冷的雨水,沈拓顿时爆发了一阵急促凶猛的咳嗽,他咳得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一同吐掉,嘴边早已结痂的伤口顿时裂开,大沽大沽涌出猩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滴入浑浊的水坑,已经麻木的身体再次感受到一股过点般的剧痛。

    他狼狈的像个落水狗,浑身没一块好地。

    瞳孔涣散、空洞,逐渐在剧痛中失去了些许意识。

    长到这么大,沈拓不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却是第一次这么恨,恨自己无法渺小可怜,如同一个丑陋至极的鼻涕虫。

    ……幸亏时玉没有看到他这幅模样。

    沈拓苍白无力的扯了扯唇,狭长漆黑的凤眸深处的,是浓重的、不甘的爱意与痴缠。

    ……不然他骄贵的小少爷怕是会哭吧。

    这么狼狈肮脏的模样,就连他自己看着都厌弃。

    时玉又怎么会喜欢。

    身前蓦地压下一片阴影。

    雨滴拍打到皮质隔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雨雾消失一瞬,他混沌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下一秒,一股剧痛陡然从头顶传来。

    他被狠狠地扯住头皮,硬生生拖拽起身,露出青肿一片的五官。

    ……

    他看见了盛悬。

    这个优雅从容、权势滔天的男人蹲在他面前,浴袍凌乱,胸膛前是大片大片细长的指甲印,昭示着来之前他经历了什么。

    沈拓瞬间觉得心跳停止了跳动,血液在一瞬间冰冷刺骨,鼓膜在激烈的颤动,下一刻,他仿佛坠入冰窟的身体与灵魂被一道声音唤回,面前的男人正垂眸看着他,低沉缓慢地道:

    “沈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拖扯着头皮的修长五指猛然加大力道,剧痛如一道闪电般猛地劈开身体,沈拓霍然吐出一口淋漓的鲜血,灵魂跟随五官一同归位,胸口剧烈的起伏,压在头顶和身上的阴影犹如冰冷鬼影,要将他生生踩碎,融进着肮脏冰冷的水坑里。

    头顶的保镖一言不发,安静如雕塑般牢牢地挡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雨水。

    盛悬被隔绝在这片干净的环境里,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男生的五官,看着那双涣散却又阴沉不甘的眼眸,忽的笑了下,拽着男生头发的苍白五指却霍然一狠,语调堪称温和的问:“我本来不想和你算账。”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跑掉了还来找时玉。”

    犹如一个关爱后辈的长辈那样,盛悬轻叹口气,语气温和的问面前在剧痛中沉浮、却依旧咬着牙一言不发,眼神冰冷狠戾的男生:“沈拓,如果今天我没来,你要带我的时玉去哪?”

    目光一转,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耐心地问:“带他私奔吗?”

    ……

    “轰”——!

    云层中骤然爆发一阵怒吼。

    本就昏暗的天色陡然变得阴沉难辨,遥远天边一片黑沉的黑云呼啸着席卷而来,照亮天地的闪电在乌云中迅猛游走,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雷响。

    狂风一时间大作,天地间一片风雨欲来的浑浊景象。

    “先生——!”保镖抬头看着这恐怖的天象,压低了声音急促道:“雨要下大了,您要不先回去,等雨停了再来审问这个臭小子。”

    他低头看着雨伞阴影下的二人。

    一个年长雍容,一个年轻狼狈。

    这样恐怖的天气下,他们似无所感,依旧冰冷无声的对峙着。宛若两只凶兽,争夺地盘般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只想将对方狠狠杀死。

    只有强者,才配争夺伴侣。

    弱小还总是出现的碍眼者,只有被消灭,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对保镖担忧的声音恍若无闻,单薄的浴袍袍尾在风中猎猎翻滚。

    盛悬头发被吹的凌乱,露出深邃俊美的眉眼轮廓,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你知道吗?他身体不好,每天要喝药膳,一周体检一次,疗养餐单每月根据身体情况一换,身上一点不舒服就要住院,用最好的药物设备疗养。”

    ……

    “你以为时玉为什么能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和你接吻,和你拥抱?”

    ……

    “那是宴盛两家养出来的,耗尽千金养出来的。”

    ……

    “他在我身边就是矜贵的盛家外甥,宴家地位稳固的唯一继承人,你呢?你能给他什么?带他走后让他和你一起住肮脏的破筒子楼?吃廉价的方便面,终日为了一两块钱斤斤计较,省吃俭用?”

    ……

    “我好不容易把他养成今天这个样子,沈拓,你差点让我前功尽弃。”

    盛悬的声音逐渐不稳,扯在男生头上的大手更是恨得想要硬生生将面前这个肮脏可恨的臭老鼠撕成两半,让他也体验体验自己的锥心之痛。

    他眼眸黑沉沉一片,浑身涌动着冰冷恐怖的暴怒,一字一顿,沙哑的道:“你真是个垃圾。”

    “你也配肖想我的时玉。”

    ……

    水坑中陡然响起巨响。

    水花大作,噼里啪啦的雨滴疾风骤雨般凶猛降落。

    阴沉怒吼的云层之上,是暗的不见光影的黑云闪电。

    盛悬冰冷的看着倒在泥潭中毫无升息的沈拓,想到男生刚刚发出的嘶哑的、颤抖的怒吼,冷冷的扯了下唇,犹如旁观了一场无声地搞怪默剧。

    “带下去。”

    保镖队长立刻应“是”。

    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掌的男人再次抬了下头,眉眼淡淡,语调平稳:“这次再出岔子,就不用回来了。”

    心头蓦然涌上寒意。

    保镖队长头也不敢抬,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是!”

    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空地之上瘫倒在水坑里的男生被数十个黑影团团包围,转瞬见便消失在了昏暗的暮色下。

    ……

    昏迷中感觉到身体被移动。

    黑发男生脸色青白,手掌却在冰冷的雨水中艰难地、竭力的虚虚合拢,似乎要握住着一晃而散的风雨,又或者,要握住什么即将离他远去的东西。

    他的爱情,死在了最为苍白无为的这一年。

    他什么也没有,唯有一腔孤勇,却也被人狠狠踩碎,混合着肮脏的泥水,一同涌入不见天日的下水道。

    十八岁这一年,沈拓灰暗的人生短暂的出现了一抹光。

    却也只短暂的留存了片刻,便离他远去,消散在黑暗的天地间。

    他成了一条没有主人的流浪狗。

    流浪在外,只能拼了这条命,搏一个尚有可能的未来。

    *

    “怎么样?”

    卧室大门忽然被推开,擦拭着头发的男人刚洗了个澡,冲掉了一身寒气与杀意,模样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沉稳,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卧室温馨柔和的橘黄色床灯下,躺在柔软大床上的少年黑发浓稠,睫毛纤密,雪白的颊上晕着薄薄的红,嫣红的嘴唇破了皮,水润犹如被捣烂的,泛着浓郁的汁水。

    他满身被人疼爱呵护过的模样,连眼尾勾起的一抹潮红都带着慵懒欲色,惹人遐想。

    盛悬眼眸暗了暗,喉结微动,坐到床边,温柔宠爱的撩起少年的黑发,像生怕吵到了他,轻柔至极。

    医生正在床位收拾医疗箱,闻言笑了下,面上一片轻松:“没事。”

    “先生您准备工作做得很好,小少爷身体无碍,除了精气有点亏损,养两天就能回来了。”

    盛悬微蹙的眉心却没有放松:“可他刚刚发热了。”

    医生一顿,匪夷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两秒。

    刹那间,他心里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在盛悬不善的眼神中回神,含糊道:“啊……这个吧,这是正常现象……小少爷身体敏感,可能那什么持续的就会久一些。额,这个,要是预防的话,那个,下次先生您就注意点,高强度的那什么小少爷的身体受不住,最好慢慢来,一步一步来。”

    一句话被他吭吭哧哧的说成了完形填空。

    听完这番话,盛悬沉默了。

    他坐在床边静了好一会儿,才撩起眼皮不轻不重的看了医生一眼,冷淡道:“你走吧。”

    “……”医生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做了个快乐的下班人:“好的。”

    离开卧室前他又拿出带过来的药膏,含含糊糊、欲言又止的解释。

    “这个是涂外面的,这个是涂里面的,这个涂上面,这个涂下面。”

    盛悬沉沉的盯着他。

    医生:“……”

    医生:“那就不打扰您了先生,我先走了,待会儿我把药膏属性总结成文档发给您,还有这些时日的注意事项。”

    盛悬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从嗓子眼里吐出一个字眼:“嗯。”

    床边趴在软垫上,垂着耳朵懒洋洋眯眼睡觉的黑背抬了抬头,恰好和盛悬对视上。

    盛悬看着黑背隐匿在黑暗中差点看不见的毛色,顿了下,冲它招了招手。

    黑背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歪头蹭了蹭男人柔软的袍角。

    盛悬揉揉它的脑袋,“今晚你陪他睡。”

    威廉眼睛倏地一亮,尾巴甩的飞起。

    盛悬:“不许舔他,不许挤他,不许吵他。”

    格外聪明的黑背呜呜咽咽的应了两声,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盛悬看了会儿,在男人点头之后,立刻一个轻盈的跃起,跳上了床,窝在少年身边的床位上。

    健硕的身体委屈的盘成一团,黑背期期艾艾的将尾巴轻轻放到少年腿上,温柔的大眼睛安静的凝视着睡梦中的时玉,很快也闭上了眼。

    橘黄色温暖的灯光打在一人一狗身上,落下鸦羽般清浅的阴影。

    窗外的狂风暴雨丝毫无法影响到这一室安宁。

    盛悬俯身,轻轻亲了下睡得正沉得少年的唇瓣。

    那头,机敏的黑背立刻睁开眼,安静的盯着他。

    收获了男主人漫不经心的一揉。

    卧室门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

    忙碌了一天的总裁才开始他的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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