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看来没偷听。乔成玉踮起脚,艰难地拍拍他的头,表扬:“很?棒。”江泊淮顺着她的动作微微弯腰,直到她的手撤开,才战起身。他垂着眼望着篮子里的花,轻声问?:“她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话。”乔成玉摇头晃脑,逗他:“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给我?一百两……”
不等她说话,江泊淮就从袖袋里拿出一颗圆润的珍珠,色泽漂亮,在阳光下还泛着粉。一看就不仅值一百两。
乔成玉吃了一惊,反应过来把他手推回去:“我?开玩笑的!”
好恨你们有钱人。她幽怨地看一眼江泊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是说怀疑乔家惨案同?叶家的有牵扯。”
江泊淮闻言,果然轻微皱了下眉。
乔成玉以为他也觉得荒谬:“是吧,我?也觉得八竿子有点太打不着了。”
江泊淮遮去眸中的神色,点头:“是啊。这也太远了。”
他的手没有收回去,那颗珠子于是还在掌心,执拗地朝乔成玉伸过去。
乔成玉头转成拨浪鼓:“不要不要,你收着。”
江泊淮追问?:“很?漂亮的,为什?么不要?”
怕骗多了人遭报应,毕竟修仙界真有雷劫。乔成玉腹诽,面上却一脸正色,心中忍痛:“我?不喜欢。”
“好吧。”江泊淮很?遗憾,只好把珍珠收回去,心里盘算着江府库房还有什?么比它更漂亮的东西。
乔成玉打断他的思绪,她语气里遮不住的得意:“你记得上回我?们放的那盏孔明灯么?”
江泊淮点点头。
她于是更得意了:“我?都问?好了,除夕还带你去放孔明灯,兴许还有烟火!”
江泊淮捧场:“啊,烟火。”
乔成玉受用?,哼着歌往前走,江泊淮在后面跟着,垂着眼,踩她的影子,看两个人的影子贴合在一起。
好像怎么样都不会?分离。
“离除夕还有一个月,你期待么?”乔成玉尾音都上扬,看起来最期待的就是她了。
江泊淮弯起眉眼,重?重?地回她:“很?期待。”
如果叶竟思能在除夕之前死了就更期待了。
*
采丹轻轻地掩上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叫她可以专心致志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咬着指甲,思考时不自觉又感受体内那颗妖丹,确认它在稳定地运转才肯安心。
门板忽然传来几声轻响,是有人在有节律的一声一声敲着。
采丹呼出一口气,问?:“谁啊?”
“开门。”一道声音传来,像融化了的初雪,水珠一点点顺着石壁往湖里落,清冷好听。
然而在采丹耳里,雪还是雪,稍微一靠近就能冻死人。
她挣扎一下,假装没听见。
仿佛能猜中她所思所想?,外头的动静听了一瞬,门也不敲了,江泊淮最后一次:“话我?不爱说第二次。”
采丹当机立断跳下床,猛地把门打开,对上了江泊淮一张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搓了搓手臂,差点被冻死。
“江公子……”她声音弱弱的:“我?什?么都没同?乔师姐说。”
江泊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在这样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采丹的心跳得更重?了,手心不自觉渗出了汗。
好在江泊淮很?快将视线挪开,他声音淡淡:“我?记得我?有同?你说过,你的事?不要牵扯到她。”
采丹心一跳,不知道江泊淮知道多少,硬着头皮:“我?没什?么事?牵扯到师姐的,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真的么?”江泊淮声音很?轻,好像叹谓:“你的妖丹还没碎么?”
采丹猛得抬起眼看他。
*
珠玑峰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好像连风也静下来了,采丹跟在江泊淮后面,第一次发?觉这阵法那么好破,对江泊淮更加敬畏,惹也不敢惹了。
她弱声:“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那妖怪威胁我?,但我?没有把这事?同?乔师姐说。”
江泊淮点了几下头,难得有了点在乔成玉面前经常装的好脾气的模样:“好。”
采丹于是鼓起勇气,小声问?:“我?娘……”
江泊淮垂眼看她一眼,她于是又不敢说话了。
牢狱里脏兮兮的,还带着潮气,江泊淮难以忍受,却也只知道,这一趟自己不得不来,他蹙眉,压抑不耐烦,熟门熟路地找到九婴。
九婴原本在看到采丹时亮起的眸子一瞬间熄了下去,她没好气:“怎么是他?我?不是叫你找你师姐过来么……”
她话没说完,一柄长剑自江泊淮手中,狠狠地对出去,抵着九婴的脖颈,是连轻微的呼吸都会?叫人有性命之危的距离。
“你见不到她。”江泊淮开口打断她,眉眼弯弯却也遮不去其中的戾气:“现在可以说了,你要同?我?夫人说什?么?”
九婴眼珠渗血,是被气到了的表现,骨头咯吱作响,却又抵制不住从骨子和血脉里涌动的畏惧和臣服。
“说了能饶我?一命么?”她轻声。
“不能。”江泊淮手指顺着剑柄,弯唇回答:“但能叫你死得好受些。”
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修仙人除妖,轻则除妖命,重?则灭妖魂、除妖骨,永生永世难超生。”
九婴颤了一下身子,她活了这几百年光景,性命最重?要,自由便是锦上添花,这会?好了,为了自由,还得赔上命。
见她久久没有言语,江泊淮耐心告罄。
他也不是非得从九婴这里问?出来,办法很?多,阴毒一点的,就是损些灵力?,费点心血,从它的识海把想?要的找出来。
剑刃于是更没有顾忌,往下钉去。
九婴赶紧嚎叫出声,凄厉刺耳,却很?有用?。江泊淮止住了动作。
“是、是有位大人,给我?吃了好些活人的魂魄,叫我?增长了几十年的修为,要的就是我?蛰伏金陵,吸食乔家的灵力?,叫乔家衰落,我?只是……”
长剑自它胸前钉进去,折射出漂亮的光芒,灵力?闪烁被九婴妖气濯染,很?快又被压制,连同?她狰狞的面孔、扭动的**,在囚牢里消逝得一干二净。
采丹仍然不敢呼吸,屏息静气。
周围其他的妖怪也不敢出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大人。
江泊淮将剑收回,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妖气所污的剑身,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那把剑于是被他扔到一旁。
采丹的视线下意识追了那把剑过去,越看越觉得眼熟,终于反应过来大梦初醒:“这不是乔师姐的剑么?!”
江泊淮奇怪地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是乔成玉的我?怎么会?扔?”
采丹这才发?现,只是剑息很?像,细看还是有些不同?的,乔成玉的剑气灵力?都更充沛纯净些。
她实在好奇,继续盯着那把剑看,直到看到那剑忽然碎在空中,成为浓厚的灵力?,在密闭的囚牢里散开,才知道那是什?么。
无?论妖魔人仙,都是要靠灵力?增长自身修为的,其余妖怪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宝贝的灵力?,都悄悄地吸食着。
本来就脏了的东西,江泊淮任由他们吸食,瞥了一眼采丹,示意她可以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了。
他对此兴致不高,转身就要往台阶上走去。
采丹望着那些灵力?,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再联系到今日乔成玉问?的问?题,自觉这可能是叫江泊淮有些耐心的关键,于是赶紧开口。
“江、江公子!”她喊住人:“今日是我?同?乔师姐说了哪里除夕最热闹、最好玩。”
江泊淮稍微联想?了下,就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侧身,却没有看着她,声音很?淡,还在擦拭自己的手指。
“只是失智,应当还不会?死,将妖丹还回去就好了。”
采丹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应了声好,也终于知道怎么叫江泊淮动容的关键。
江泊淮继续朝上走去,步子声在密闭的囚牢里那么明显,他毫不在意,恹恹欲睡似的,只留下声音在长廊里回响。
他说:“你的事?,不要再和乔成玉扯上关系了。”
第40章
大阵
江泊淮回去的时候,被乔成玉抓了?个正着。
她手里拎起一颗梅子糖,扔进嘴里,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我?说怎么早早叫我?睡觉了?,去哪了?你?”
江泊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企图蒙混过关。
乔成玉也没和他计较,招手喊他过来?:“要吃梅子糖么?”
江泊淮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一颗,在她殷切目光下含进嘴里。
又酸又涩,梅子应该还没熟透,即便做成糖,浓郁的糖浆也遮不?住它的酸涩味。
“怎么样?”乔成玉殷切地望着他。
于是他飞快地把?糖咽了?下去,一双月牙眼?:“很甜。”
*
叶竟思这段时间脱胎换骨般,收敛了?往日的跳脱,一副沉稳模样,一颗心全扑在了?练剑上,明明自渡灵村回来?不?到一个月,却有了?很大的长进。
“真厉害啊。”乔成玉抱着剑,看他行云流水挽出一个剑花。
江泊淮站在她旁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慢吞吞问:“厉害什么?”
“黑眼?圈怎么会?这么重!”乔成玉惊,给他指叶竟思脸上的动静:“你不?觉得么?”
江泊淮难得停顿了?下,罕见地顺着夸了?一句:“那?是挺厉害的。”
叶竟思没听?到前面,只听?到一句“挺厉害”,得意地都要翘起尾巴,大摇大摆走到两人面前:“是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乔成玉还是很好奇,踮起脚看他眼?底下的淤青,研究半晌,确定是人早起晚睡造成的,不?是被揍的。
她稍稍松口气,诚挚地问:“你这眼?睛要不?要用鸡蛋敷敷?”
叶竟思脸色拧了?一瞬,他僵硬:“什么?!”
还没等?乔成玉说什么,他已经拿了?一只铜镜,照了?照才发现有多离谱,气得不?想叫人看了?,一只手推一个,把?乔成玉和江泊淮一并推出去:“不?许看了?!你们快走快走……”
乔成玉顺他心意,脚步退出去,摇头晃脑:“这有什么的……”
她话没说完,就听?见叶竟思剑柄上传来?铃音,叮叮当当,随风作响。
叶竟思自然也听?见了?,眉眼?忽然一顿,心头泛出莫名?的慌乱。
那?只铃铛是临行前拿给阿罗的,阿罗嘴上嘟嘟囔囔不?愿意收下的样子。乔成玉却也能知?道,她定然珍惜得不?得了?,此刻响起,倘若是简简单单地想他们了?倒反常。
江泊淮垂眸望着那?枚铃铛,出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只是迟钝地将收好的两只布娃娃拿出来?。
乔成玉惊诧一瞬,为他还好好地收着两只娃娃。
这两只娃娃平日不?怎么动弹,兴许年岁久了?,魂魄也老了?,只是喜欢懒洋洋地晒太阳。它们时不?时嘀咕几句就把?乔成玉吓得半死,江泊淮因此把?它们好好收着。
两只娃娃静悄悄的,没半点生气,跟寻常的布偶没什么区别?。棉花纱布在日光下泛起微黄,暖洋洋的光洒在它们脸上,笑容恰到好处,完美无缺又死气沉沉。
*
乔成玉还记得第?一回进渡灵村的时候,渡灵村前的密林郁郁葱葱,因着此处生灵大多奇怪,总是叫她有种毛骨悚然,不?知?从哪会?跳出一只活物的惶惶之?感。
然而这次一踏入渡灵村,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和先前不?同的地方。
村子里静悄悄的,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就连一只生灵也没。村口的牌匾已经被卸下了?,神像也凋零破损,村内荒凉一片。
乔成玉踩到一块另类的石头,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块骨头,在街道上孤零零的,细看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正是如此,反倒叫人觉得是人骨——
乔成玉被吓到,下意识朝江泊淮那?边躲去。
江泊淮拉着她,把?人护在一侧,顺着她的视线,低着眸看过去。
他抿了?下唇,很快松开,语气温和安慰:“不?是人骨。”
乔成玉这才点头,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敢离他太远,连眼?睛都不?敢多看了?。
一路走来?,村内处处都荒凉诡异,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乔成玉到了?祭司台后到了?顶峰。
高塔上的铜钟已经坠下,祭司台空荡荡的,寂缪无人,阿罗最爱热闹,有她在,这里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阿罗?”乔成玉有些发慌,喊了?一声,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事不?妙。乔成玉脑袋轰了?一瞬,飞快地同两人交换了?视线,步子半点没停,伸手推屋子的门。
江泊淮眼?疾手快,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自己身后,率先走在前面。
屋子里昏暗得半点光也没有,正中央高高地供奉着神谕,桌案前跪坐一道身影,垂着头,轻声念着给神明的祝词。
一切那?么熟悉,叫乔成玉莫名想到了一个月前的光景,当时的祭司也是这样,没有注意——也许是不想注意他们,默默地诵着自己的词。
直到乔成玉被一只木头活物震惊,她才慢悠悠回过头。
可是此时此刻,再没有活物。于是乔成玉清醒过来?,低低出声:“祭司大人……”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忽然转过头来?。
属于祭司的圣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
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高高的祭司冠冕下好像也被压得神采均无,脸上是祭司常带的淡漠,仿佛所有事都无法叫人心生波澜。
见了?她们,阿罗总算有了?点不?同的神色,她勉力笑笑,想站起来和他们说话。然而跪坐太久,刚直起神,腿脚却瘫软无力,险些摔在地上。
叶竟思赶紧接住了?人。
*
茶水散逸出清淡的香气,阿罗给他们一一奉了?茶,祭司服在她身上很不?合适,仿佛她母亲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她这么突兀接过了?这个担子,因此没有抽出时间给她制出一套新的。
宽大的袖袍在她举手之?间滑动,隐约能看到她皓白的手腕。
乔成玉眼?前忽然一点红,她皱眉,追着那?点缝隙看过去,果?然见到臂上斑驳的红印和疤痕。
“乔姑娘,喝茶。”阿罗轻声细语,一杯茶递过去。
乔成玉勉强笑笑,压下纷杂的思绪,接过和她道谢。
叶竟思藏不?住事,早就如坐针毡了?,好不?容易等?阿罗把?最后一杯茶水上完,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见村中诡异,明明不?过一月,怎么会?……还有你这身行头,祭司大人呢?”
阿罗的手指颤了?颤,茶水溅出,她好像感受不?到烫意和痛意,只是怔怔出神,过了?片刻,疼痛传来?,她才不?自觉蜷缩起手指,声音低低的。
“母亲逝去了?……”明明才不?到一个月,却好像过了?好多、好多年,时间那?么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不?知?道可以从哪里说起,眼?里蕴着泪,却没有像从前一样轻易掉下。
“此番请仙长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相求。”她吸了?吸鼻子,刻意别?过头不?看他们:“渡灵村的阵法是三位所留,我?想问,可有法子加固阵法,叫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乔成玉一惊,心中奇怪,面上不?显,问她发生什么了?。
阿罗不?说,只是让他们别?在问了?,嘴抿得紧紧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的模样。
她情绪不?对,濒临失控,手指死死地扣着桌子,指甲几乎要陷下去。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阿罗赶紧低下头,身子却在发着颤,怎么样都止不?住。
叶竟思眼?疾手快地念了?一道宁心诀,想叫她平息下来?。
出乎意料的,法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收效甚微。
乔成玉求助地朝江泊淮飞快看了?一眼?。
江泊淮蹙眉,手指落在桌案上轻敲几下,灵力顺着四散,一缕顺着进了?阿罗体内。
良久,她好似终于平静下来?,仿佛大梦初醒,脑袋蒙了?密密的汗,涨红了?脸,沉默地垂着头。
乔成玉呼出一口气,轻声问她:“我?们不?说这个,那?可以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伤都怎么来?的么?”
阿罗身子剧烈地一颤,几乎要将袖子扎得严严实?实?,然而对上乔成玉的目光,到底是把?宽大的袖子散开。
有水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分不?清是刚刚出的汗还是泪,乔成玉识趣地没有问,等?她从小声抽泣中平静下来?。
事情要从一个诅咒说起。
渡灵村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村落,某一日不?知?为什么,走了?大运,村中人多了?一魄,皆以为是神谕,实?则是诅咒。
他们的灵魂永远被撕碎,多出一魄,注定了?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神明何其残忍又何其悲悯,赐他们噩梦,又给他们生机。
渡灵村多了?一位神明,塞纳也是第?一任祭司。
祂擅卜、阵、法奇门遁甲之?术,因为不?知?名?的缘故下了?凡界,他庇护渡灵村,又叫他们供奉自己。
塞纳从厚厚的古籍中发现其实?有一阵阴损的阵法,用血脉亲缘的血,便能压抑渡灵村民魂魄破碎、神志不?清的症状。
于是渡灵村自此不?与外人通,为的就是保证村内血脉的纯净,村中杀了?一个人的血,便能保证村子所有人都安稳。
这样阴损的阵法要用神力源源不?断地维持。祂活了?数百年,为渡灵村做了?太多太多,动了?片刻悲悯。
片刻善心最要人命。
渡灵村的祭司均有观天命之?术,算人者不?自算,可祂的实?在太想知?道渡灵村今后会?如何,于是祂破了?戒。
月余后的渡灵村,一片火海,人间炼狱,祂庇护了?数百年的子民都成了?神志不?清的怪物,在这片地方悄无声息地死去。
祂不?甘心。
因此用暂时收回维持阵法的神力,布了?一场大局,为的就是将渡灵村所有人囚于梦境,叫他们永远平安长乐。
阿罗的母亲也动了?私心,她也卜算到了?塞纳的举动。然而神明之?力强大,一介凡人如何阻拦。于是她只能默默地用自己的灵力,维护塞纳撤回神力的大阵,好叫村中村民不?至于神志不?清。
然而两个人谁也没能成功。塞纳身死道陨,神力消散。阿罗母亲拼尽全力,也只将法阵撑了?月余光景,随着最后一缕魂魄散在空中。
她在一个寂静的清晨,随着阿罗放在门前的格桑花一起走了?。
母女连心,然而阿罗尚未从悲怆中醒来?,就草草成了?新一任祭司,用自己的灵力供以法阵运转。
可她年岁太轻,用尽所有力气也没办法将这个法阵维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村中的村民自数日前就都成了?失智的野兽,阿罗只好趁他们清醒的时候,将他们关在各自屋子。
她还太年轻,没办法考量太多,忘了?自己也是渡灵村中平平无奇的一人。
好在阿罗心性坚定,清醒的时刻总比旁人多些,每每将要陷入癫狂时,总能死死咬住自己手臂,凭借片刻痛苦叫自己清醒半分。
直到今日,乔成玉来?了?,她好像长途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等?到了?有朝一日,连这片刻时光都怕是海市蜃楼,泡沫虚影。
惶惶不?安之?日可算迎了?半片光明。
叶竟思难得这么寡言。
乔成玉更是,理智和情绪告诉她,这事同她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倘若不?是她一心要杀了?塞纳。
倘若——
江泊淮稳住她心神,冰凉的掌心碰上她的。
乔成玉摇摇头,勉强甩开脑中思绪,她一只手拽住采丹的手腕,才发觉她瘦了?很多,一只手就能圈出,腕间骨头突兀。
“阿罗。”她明明也慌得不?行,却那?么坚定地开口:“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阿罗怔怔地望着她。
好像有一片温暖包裹住了?她,给于源源不?断的暖意。她想,好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当了?祭司,就要丢掉自己的名?字。
可她再也不?想做祭司了?,她还是想做阿罗。
第41章
铃音
渡灵村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落日?余晖全洒进半个院子。
乔成玉坐在一节台阶上,托着下巴,望着地上点滴的碎叶,有些发愁。江泊淮看到了,几步上前,贴着她坐在一起。
乔成玉没有理会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好像有什?么?人告诉她,现在的一切和你都脱不了关系,你害了他?们?。
“你不高兴么??”江泊淮轻声问她,接住一片枯黄的叶子,掌心攥了下,复而?展开,呈到乔成玉面?前。
叶子重新焕发生机,绿油油的,通透的颜色叫人好像一下回到了春天。
“又绿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