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证券交易所这会的人也没那么热闹了,有的人已经开始撤场,边走还聊着明天的事情:“听说明天只发行一百支股票,再有两天这里年前就关门了,再想买就得等年后。”“前两天还是一天两百支,明天这么少人还不抢疯了?看来别说中午饭,早晨饭都别想吃。”
“饿肚子怕什么,挣钱才是硬道理,等着股票涨上来这一次就挣好多钱!”
什么涨股票卖股票,这些谢云舒没听懂,她在梦里面好像只注意情情爱爱那点破事了,也没怎么关注过股票,不过她记得好像九零年海城股市交易所就特别大了,那时候才是真的人挤人,还有一个叫什么牛的股票让好多人发了财。
当然有发财的必然就有赔钱的,又过几年她还听说过因为股票跳楼的。
谢云舒骑着三轮车,谢明城蹬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谢明城心中动了动,他又想到了那件毛呢大衣,可惜自己现在没有一点点挣钱的能力。
不过谢云舒的心思还在卖饭上:“明城,明天还得早起,咱们不能只挣这一中午的钱,你刚刚听见他们说没?早晨六点就来排队,都要饿着肚子,咱们带小笼包来卖,肯定也挣钱!”
小笼包可是麻烦事,一笼一笼蒸出来,要想弄够卖的,那就不是五六点起床这么简单了,半夜就得起。
谢明城想了想:“那我今天晚上把肉馅弄好了,让赵婶帮忙和了面,晚上两点多就开始包。姐,你不用起这么早,反正一共也才两个锅。”
谢云舒一想到中午这么会功夫就挣了五十块钱,她浑身都是劲:“我下午回家补觉,晚上就不睡了,等着忙完这两天什么时候不能睡觉?”
谢明城知道自己姐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也没再说话,心里只想着自己多干点,她就能少干点。
回到家李芬兰正在织毛衣,看见姐弟俩回来连忙站起来:“先喝口热水,再来吃饭,这都一点多了,还没吃口热乎饭!”
她没着急问饭卖完了没,更没问挣了多少钱。
但是谢云舒兴奋呀,她端起来冷好的温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然后就弯着眉眼把口袋的钱全拿了出来:“妈,买羽绒服的钱就别心疼了,你闺女马上就挣回来!”
她说话时神色飞扬,眼神透着亮色,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活力:“放心花,大胆花!”
第160章
李芬兰被她逗乐,从锅里拿出来热好的菜:“行了,你俩赶紧吃饭,下午好好歇歇看会电视也行。”
吃完饭谢云舒就准备先去睡个午觉,晚上还要战斗呢。
谢明城坐在凳子上看了一会书,等着谢云舒睡着了,他目光才移到放着新羽绒的包装袋上,然后拎起来小声和李芬兰说了一句:“妈,我出去一趟,你小点声别把姐吵醒了。”
李芬兰还在织毛衣,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谢明城:“你出去干什么?”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他手中的羽绒服袋子上,都说知子莫若母,李芬兰很快猜到了他要干什么,嘴唇动了动叹口气:“云舒醒来又要生气,而且......”
她想说,而且儿子身上的棉袄确实太旧了点......
谢明城抿唇笑了笑:“过完年就要暖和了,我买这么贵的衣服也是浪费,等着考完大学,我自己挣了钱再买也不迟。”
考完大学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去打点零工,到时候他就去工地碰碰运气,只要不吝啬力气总能挣到钱的。
李芬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毛衣,又看了眼在内屋睡觉的谢云舒,知道这段日子女儿是真的很辛苦,可是再辛苦挣来的钱,她也一口气花在了自己和明城身上。
自己什么也没买......
她想了想把自己那件羽绒服也拿出来:“我这件你也拿去退了。”
谢明城摇头:“妈,我的退掉也就算了,你这件要是也退掉我姐的气的掀房顶。”
女儿那小脾气,李芬兰犹豫了:“可是......”
“我这件太贵了,退掉能换两件衣服。”谢明城笑了笑,他摸了摸手中软和又厚实的棉服,觉着这个冬天一点也不冷。
李芬兰没再说话,只是手中织毛衣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两个孩子都懂事,唯一不好的是摊上她这么一个没本事的妈,和一个短命的爹......
那件两百多的羽绒服被谢明城拿到百货大楼退掉了,销售员脸都黑了,说话自然也不好听。不过谢明城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好,便没吭声,硬生生受了骂然后去了卖毛呢大衣的地方,花了一百八十块钱买了那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
那边卖毛呢大衣的小姑娘可乐了,还把围巾一并送了谢明城。
从百货大楼回来的时候,谢云舒已经起床了,正在拌肉馅,见谢明城回来也没抬眼皮:“你去哪里了,去楼上喊一下赵婶子,问问她有没有时间来给我帮忙,不白干给加工资。”
谢明城不敢说退衣服的事情,低着头嗯了一声把袋子放到门边就转身上了楼。
屋里面谢云舒干活的动作停下来,她看了一眼那袋子咬了咬唇,低声骂了一句败家玩意!她又不是没衣服穿,还非要退了羽绒服给她买,真是皮痒欠揍!
姐弟这么多年,这臭小子喘口气她都知道他干了什么!不过现在挣钱要紧,等着忙完这两天,她再一块算账!
第161章
李芬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她脸色:“云舒?”
刚刚谢云舒睡醒问了一句明城去哪里,李芬兰一说去百货大楼,她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去干什么,在屋里找了一下,果然发现那放羽绒服的袋子也被拿走了。
“妈,没事。”谢云舒朝她笑了笑,只不过剁肉的刀又快了几分,咣咣咣的声音听得李芬兰心惊胆战。
完了,儿子肯定要被闺女揍一顿。
李芬兰想劝两句,但见谢云舒黑着脸又闭了嘴。算了,她年纪大了,管不了姐弟俩的事情。再说了明城这么大了挨顿揍也没啥,她就当不知道......
楼上赵婶忙活完,正在家里看着大女儿辅导小女儿写作业。
她一共生了三个丫头,这个年代没有儿子少不了被人笑话,家里的公公婆婆更是天天赔钱货的骂,直接分了家不让他们回去。不过老赵认干,虽然心里头难受但对三个闺女倒是实打实的好。
要上学,就咬着牙也供。
大闺女赵小芸今年也上高三,和谢明城在一个学校里面,不过她是文科生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不错。二女儿上高一,也是个学习好的,不用大人操心。
就是小闺女也特别懂事,知道用功学习,她们都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然将来就只能找一个男人嫁了,生儿育女......
一个月四十块钱供三个学生,日子是很难的,哪怕一分钱也要掰了两下花。谢云舒没让她去帮忙之前,赵婶其实厚着脸皮想要找人借钱的。三个孩子的学费过完年就要交,一交就是好几十,再加上平时的书本费生活费,这负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所以小芸才一直说不考大学了。
可是孩子成绩这么好,她哪里舍得,去公公婆婆那里借钱肯定不可能,可是这筒子楼也人人都是穷苦老百姓,谁能一口气拿出来几十块钱给她?
恐怕十块钱都要考虑半天,怕她没能力还。
所以谢云舒来找她帮忙,说要一个月开四十块钱工资的时候,赵婶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人活着就是这样,锦上添花或许转瞬即忘,可是雪中送炭刻骨铭心。
虽然云舒一直说只是给了她应该给的报酬,可她不能没良心觉着人家就是应该的。别说四十块钱,就是三十块钱,看看这筒子楼哪个小媳妇不抢着要干?更别说还只是白天帮忙做饭,有的时候有剩下来的菜,还会让她带到自己家里吃。
赵婶无比庆幸,当初老谢出事的时候,自己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可怜云舒姐弟,给她送了十块钱过去。虽然这钱云舒上了班第一个月就还了,但人家记在了心里面。
当谢明城进来说明了要蒸包子,赵婶二话不说披了外套就跟着下楼:“什么加工资,我本来就开着工资呢!这两天云舒不让我干活,我心里头都难受着呢。”
本来就一个月四十块钱的工资,哪里能因为晚上干活就让人家加工资,这钱她可没脸要。
谢明城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他抿了抿唇:“赵婶,反正这事我姐说了算。”
她说给那就一定会给,可不是虚头巴脑的就那么一说。
后面的赵小芸也连忙站起来:“妈,反正我也没事,也去帮帮忙?”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说大妮,就是二妮三妮两个丫头生火做饭那也是一把好手,压根就不用大人看着。赵婶想人多早早干完,云舒就能多休息一会,便应了下来:“那你跟我一块去。”
有了赵婶和小芸的加入,这干活速度确实一下子就上来,还不到晚上七点就包了差不多几百个小包子,整整齐齐摆在新租院子的桌子上,看起来还挺好看。
谢云舒伸了个懒腰:“那明天就不用起这么早了,四点多钟起来烧火蒸包子,六点差不多就能出发去卖。”
第162章
小包子熟得快,差不多二十分钟就是一锅,两大口锅一起来,这些包子也就是三四锅的事。
赵婶朝她摆摆手:“用不着你,你就管六点起来带包子出去卖就行,我四点过来烧火。”
今天过来帮忙,她一直推脱说不要钱,但谢云舒还是塞了两块钱过来,说是不要钱以后就不好让她干活,邻居之间别的事情可以帮忙,但这挣钱的事情不能帮忙两个字就算了。
最后这钱赵婶子还是要了,她知道这段时间云舒挣了不少钱,要不然也不会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这钱拿了她也安心。不过赵婶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就跟着云舒好好干,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
筒子楼这边忙活到很晚,而海城家属院陆知行家里也还没有休息。
周新月看着陆知行给小伟穿上新马甲,忍着气质问:“你不是说没有钱了吗?”
陆知行对她是越来越失望:“小伟是你儿子,这么冷的天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你橱子里面又是大衣又是棉服,怎么就没有想过给孩子买衣服?”
而且她还张口就要一件两百块钱的羽绒服,她自己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几块钱!
周新月咬住唇,心里面全是不甘心:“为什么谢云舒能买我就不能买?知行哥,你已经和她离婚了,还要把钱给她花,那我又算什么?”
“我们是怎么结婚的,你都忘了?”
陆知行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他明明说了给她钱,可她却要以死相逼嫁过来:“而且如果不是你,云舒怎么会丢了包装厂的工作,这是我们欠她的!”
周新月没有买到自己心仪很久的衣服,反而被谢云舒羞辱一顿,现在回到家还要被陆知行指责,她怎么可能还咽得下去这口气?
“陆知行,当初把谢云舒关进精神科的人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要不给我钱,咱们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周新月在大山早就学会了撒泼那一套,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目的,一直伪装罢了。
现在已经嫁到了陆家,却连陆知行的工资都拿不到,哪里还有心情装下去:“你去问问别的男人,谁的钱发下来不是给自己的媳妇拿着?你手里头那点钱不给我,难道还想留着给谢云舒?看来之前谢云舒伺候你伺候挺好呀,让你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陆知行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不要脸面的话,脸都气红了:“你简直不知所谓!”
这个家不仅冷清更是一片狼藉,他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直接顶着风骑自行车去了医院,随便周新月在家里闹腾!
周新月又发了疯,她目光落在小伟身上,然后疯狂把那件厚马甲扯下来,一巴掌打过去:“你个小贱种凭什么穿新衣裳,给我脱下来!”
小伟被打得差点站不起来,他拼命往屋里面躲:“妈妈,我不穿了,别打了。”
周新月满肚子都是气,她已经习惯了把小伟当做出气筒。这一年她处处小心,温柔小意舔着陆知行,到最后嫁进来却什么都没得到!
小伟不敢哭可实在太疼了,他下意识跪下来求饶:“妈妈我错了。”
他不该吃饭,不该穿新衣裳......
可陆知行不在家,周新月已经彻底疯了,她干脆把穿着薄毛衣的孩子扔到了门外:“给我滚出去,谢云舒和我争,连你也敢和我争!滚出去!”
可是寒冬腊月,这么小的孩子穿着薄毛衣被关在外面,一晚上是要冻死人的......
第163章
大概有的人天生就命太苦,只有五岁的孩子挨了一顿毒打本就浑身没了力气,偏偏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海城的冬天是比不上北方冷,可下着雨的夜晚哪里是一个穿着单薄的小孩子能抵挡得了的呢?
小伟冻得几乎要失去意识,本着生存的本能,他突然朝家属院外面跑去!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天气冷大家都睡得很早,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
筒子楼里面,谢云舒正在看电视,她听见外面淅沥沥的雨声拿了一把伞站起来:“明城你跟我去院子那看看,这一下雨估计要降温,包子咱们得盖好了,别明天上了冻,那就不好吃了。”
而且院子里烧锅也是用柴火,这一下雨点火也是个麻烦事,炉子和灶台都要盖严实了,可不能进了雨水。
谢明城应了一声披上雨衣:“姐,你在屋里头看电视吧,我自己去就行。”
“你办事我不放心。”谢云舒哼哼一声,然后目光落在还没动的衣服袋子上:“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跑去百货大楼?”
退衣服的事情谢明城一直没敢说,谢云舒也没提,今天忙活了一下午谢明城其实一直都心虚着。
现在谢云舒这么冷不丁一开口,他顿时不敢吱声了,套上雨衣闷着头往外走,只是那高瘦的个头带了几分落荒而逃。他姐嘴巴厉害,打人更厉害......
姐弟俩很快把炉子盖好,柴火也用篷布重新盖了盖,上头搭着棚子,只要不刮大风就没问题。
谢云舒拢了拢衣服,打了一个冷战:“这天真够冷的,明天早晨起来卖包子得多穿两件衣服,不然要冻死人。”
“明天我和你一块去,两个人速度能快一点。”谢明城跟着后面,雨夜中俊美的脸如同冷玉,只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显得有些好笑。
谢云舒回头看他一眼:“别以为多干活,我就不给你算账!”
谢明城清冷的黑眸中闪过窘迫,弱弱喊了一声:“姐......”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筒子楼那边走,细细的雨从天上落下来,在昏黄的路灯下如同无数银针,落在脸上也能带来一阵刺痛。
走着前面的谢云舒突然停下来脚步,她紧紧皱起了眉头,楼道下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孩子?可是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小孩出现在这里?
谢明城显然也看到了,他快走两步才看清,小孩不过四五岁的年龄,全身穿着单薄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已经冻到发紫,也不知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他颤抖着手探到孩子鼻子下面,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急忙把人抱了起来:“姐,他快冻死,赶紧让人进屋再说!”
不管这孩子是谁,这么在外头冻一晚上真要没命了!
谢云舒没看清那孩子的脸,听到谢明城的话心也跟着一紧,快步往屋里走:“我去倒点热水,先暖和过来再说!”
屋里李芬兰坐在床上就着微弱的灯光织毛衣,还有两条袖子就完工了,等着过年云舒就能穿上新毛衣。听见门响,她笑了一声:“折腾了半夜快点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去卖包子?”
却听到谢明城急切的声音:“妈,快把我床上的棉被抱过来!”
李芬兰抬头一看顿时吓坏了,她穿了鞋下来,又惊又急:“这哪里来的小孩?天,怎么冻成这个样子,快点那棉被包起来!身上也是湿的,得把衣服都脱了才行!”
谢云舒倒了热水过来,她端着碗放到孩子冻到发紫的唇边,动作突然顿了下来脸色复杂:“妈,这孩子是......”
这孩子她见过不止一次,是周新月的儿子,现在应该叫陆小伟......
李芬兰把热水往小伟唇边倒了一点,见他因为暖意睫毛动了动才松了一口气,拧起眉头看向谢云舒:“这孩子是谁,你认识?”
她并没见过陆小伟,谢明城也没有见过,都扭头看向谢云舒无声询问。
谢云舒心情复杂,她动了动嘴唇叹口气:“先把孩子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吧,这么下去身体要冻坏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周新月和陆知行怎么会放任他一个人跑出来?难道他们不担心吗,更何况外面这么冷还下着雨,就算遇不到坏人,也要冻死了。
对于陆小伟,其实谢云舒谈不上恨不恨,梦里面的那十年她对这个孩子印象也不深,只记着好像这孩子总是生病,不怎么说话甚至不敢看人,总是畏畏缩缩的。
最后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那个时候她和陆知行的关系已经很差了,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个孩子。
李芬兰眼中充满怜惜,她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孩子擦了脸和手,还感叹了一句:“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怕不是没有父母管的小可怜吧?”
谢明城已经皱着眉头把小伟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光着上半身的孩子更是皮包骨头,看着都让人心疼。
只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
谢明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云舒:“姐,这......”
第164章
眼前孩子瘦弱的身躯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疤,手臂和脖子上是扭曲的烫伤,后背胳膊甚至肉眼可见的肋骨上,也泛着红肿如同狰狞的小蛇蜿蜒盘踞。
那些痕迹有的已经结痂,呈现出暗沉的颜色,有的还未愈合,泛着青紫,一看便是人为打的。纤细无肉的大腿上,是大片大片的瘀青,颜色深的仿佛是被暴风雨肆虐后的土地......
李芬兰拿毛巾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她用热毛巾颤颤巍巍擦过那具小小的身子,几乎落了泪:“这么小的孩子,谁这么狠心下得去手?他才多大呀!”
再调皮的孩子,也没有这么打的呀!更何况,这些伤痕一看就是常年虐待留下来的!
谢云舒深吸一口气,不忍再看。孩子那小小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承载痛苦的容器,而这些伤疤,是他所经历的残酷过往的残忍见证。
周新月是她的亲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身上这些伤痕,一年多的时间,陆知行以小伟太可怜把工资都送给周新月。从而冷落自己,偏向周新月。
那么他可怜孩子关心孩子的结果,就是孩子受到非人虐待吗?
热毛巾擦过小伟的后背,就蹭掉了一层灰,可见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也只有露在外面的小脸和小手是干净的。她不敢想象,这一年多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暖的热气包围着小伟,他动了动睫毛终于醒了过来,满眼都是迷茫和惧怕。他从家属院跑出来,没有任何方向,不知怎么回事就想到那天妈妈带着他去磕头的地方。
那天他在这里磕头,有人把他拉起来,回去之后没有挨打也没有挨饿,他不懂大人的那些感情纠葛,下意识就认为这里是安全的地方,他只是想来试一试而已。
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家里没有小孩子穿的衣服,李芬兰只能先用被子把他裹起来,然后轻声问了一句:“孩子,你家是哪里的?爸爸妈妈是谁?”
谢云舒叹口气:“妈,他是周新月的儿子,现在应该也算是陆知行的儿子。”
她是厌恶周新月,可是祸不及孩童,先不说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懂,而且这孩子看起来也确实太可怜。哪怕她再硬的心肠,也不可能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把人赶出去。
李芬兰果然脸色变了,就连谢明城的眼神也阴沉下来:“那女人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呀!
谢云舒坐下来,看着裹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的孩子,皱起眉头:“先不管这些,给他弄碗姜汤喝吧,这么冷的天大人也要冻坏身子,何况他还这么小。”
李芬兰面色复杂,想到刚刚满是伤痕的小身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孩子,你身上这是谁打的?”
这新旧相加的伤痕,任何一个正常的母亲都不可能看不见,可是周新月却从来没有说过,甚至把自己标榜成为一个爱孩子的可怜母亲。
那么是谁打的,不言而喻。
小伟只怯怯摇头:“我听话的。”
第165章
他听话,能不能不打他?兴许是想到什么,小伟突然把被子松开然后挣扎着在床上跪下来,朝着谢云舒磕头:“我错了,我听话......”
这大概是他仅有的,会说的语言,剩下的就是周新月让他说什么,他才会说什么......
谢云舒咬着牙把被子给他重新裹住,语气有点凶:“你是不是傻,给我磕头干什么,刚暖和一会还敢乱动,真不想活了?”
小伟被她吓住,却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哭出来,他只是咬住唇又小声说了一句:“别打我,我听话的。”
“真是造孽呀!”李芬兰别开脸不敢再看,她走到蜂窝炉子前点了火开始煮姜汤:“先别管谁的孩子了,先去寒气再说,等着明天再送回去。”
这么冷的天,外头还下着雨,孩子连一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再折腾人都要没了。
谢明城脸色也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小伟,语气冰冷:“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样的女人能教育出来什么好孩子?”
他对周新月和陆知行这两个人恶心极了,一想到这孩子是他们的,都想直接扔出去了!可他到底只是嘴上说说,寒着脸把被子又裹紧了一点:“不想死就好好听话,不然现在就扔你出去。”
小伟对听话似乎有着天然的畏惧,他紧紧闭着嘴巴,只知道点头。
姜汤很快煮好了,里面也没放糖,李芬兰害怕小伟不喝耐着性子哄了一句:“把这个喝了,对你身体好。”
小伟乖乖地端着碗,一口气就喝了那碗姜汤,甚至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
谢云舒觉着这孩子有些不对劲,她拧了拧眉心看着他手臂上的青紫痕迹:“这是谁打的?你妈?还是陆知行?”
但是陆知行虽然愚蠢自大,但并不是残暴的人,相反他喜欢高高在上拯救者这个身份,要不然也不会把工资给周新月,就因为他觉着周新月可怜。
说实话,如果这是陆知行打的,谢云舒还真有点不相信。但如果是周新月,那就更可怕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亲妈会对一个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大概身上有了暖意,小伟渐渐生出了一丝安全感,他咬住唇小声开口:“我妈妈不会打我。”
周新月不是他的妈妈,只是他不喊妈妈就会挨打挨饿,他不敢反抗也不会反抗罢了......
“不是周新月?”谢云舒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她知不知道你身上这么多伤,难道是你学校的同学或者老师动手打的?”
如果不是周新月,这么多伤口都能造成犯罪了,打小伟的人要送去坐大牢才对!以陆知行那个性格,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提到周新月的名字,小伟惧怕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是妈妈,妈妈别打了。”
“什么?”谢云舒听得颠三倒四,没太明白小伟的意思:“到底是谁打的,周新月看不见吗,她还是不是你亲妈?”
孩子被打成这样,亲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第166章
听到这句她还是不是你亲妈,陆小伟反而像惧怕什么东西一样,拼命地往被窝里面缩,嘴里来来回回只有几个字:“我听话......”
谢云舒的心情沉重又复杂,这是周新月的孩子,出于私心她根本不想管。可作为一个人,她又不可能狠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出去。
谢明城脸色冰冷:“明天早晨卖完包子,我就把他送回去,谁的孩子谁教育,我们不多管闲事。”
李芬兰抿了下唇:“还是说一声,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这么打。”
看起来,这孩子精神都已经不正常了,真不管心里这一关实在难熬。
谢云舒伸手把被子拉开,然后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小伟面前,眯着眼睛看他:“现在我问你答,不准说谎,不然现在就把你扔出去,能不能听明白?”
李芬兰不忍心,小声说了句:“云舒,你别吓他了。”
谢云舒叹口气:“妈,不吓他,他什么都不会说。”
倒不是她用恶意揣摩一个孩子,按理说她和陆小伟没有半分交集,大晚上怎么会跑到筒子楼?如果这身上的伤真是周新月打的,那她对孩子恶毒到这种地步,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怀疑,不会是周新月故意把孩子扔在这里的吧?
这受到谢云舒的‘威胁’后,陆小伟果然拼命摇头:“我听话的。”
外面好冷,他缩在被窝里,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他不想被扔出去,也不想回去。
谢云舒点头:“那好,你先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妈妈打的?”
陆小伟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谢云舒皱起眉头,又换了一个问法:“那我问你,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周新月打的?你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陆小伟轻轻点了头,清晰吐出一个字:“是。”
还真是她!
李芬兰这样的面团子性格都气地拍了桌子:“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就算是个陌生娃娃也不能这么打呀,何况还是自个生下来的!”
哪个孩子不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一个正常的母亲别说对孩子下死手,恐怕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舍得动孩子一下。可这周新月竟如此狠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这般重手,实在令人发指。
谢云舒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陆知行每次扔下自己去周新月那里的借口都是,小伟生病了或者小伟受伤了,现在看了这生病受伤并不是偶然。
曾经她也这么想过,但很快止住念头,觉着不可能会有母亲拿自己的孩子当借口,就为了勾搭一个男人。可是现在周新月的恶毒和无耻让她刷新了下线,这还是人吗?
还有,小伟身上到处都是伤,陆知行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谢云舒捏了捏眉心,觉着自己上次让周新月跪下了磕头实在太温柔了,应该给她几个大嘴巴子,让她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小伟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在为自己辩解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我没有不听话。”
第167章
他太小了,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周新月会喜怒无常,对他动辄打骂,她每次的理由都是自己不听话,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听话才不会挨打。
谢明城坐在一旁,他咬着牙挤出几句话:“周新月是不是你亲妈,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本来只是一句气话,可是小伟却猛地抬起头。
他没说话,只拼命摇头,不是,她不是!
李芬兰奇怪地看着他:“孩子,你是哪里不舒服?”
可小伟还是摇头,一句话不说,只用一双因为瘦弱而凸起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谢云舒,拼命摇头。
谢云舒怔然,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狠狠拧起眉心:“难道周新月还真不是你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