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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问讯室里,池青面对着那名姓周的中介。

    他们身上都穿着囚服,衣服上有些斑驳,一副常年不见阳光的样子。

    “宗教信仰?”女人很久没见人,她习惯性抬手扒拉自己那头干枯的头发,试图让自己此刻看起来更加体面一些,“为什么问这个?”

    女人又微微一笑说:“因为信不了自己,所以我什么都信。”

    解临:“基督教也信?”

    女人:“信,其实我本来不是很了解这个宗教,但是有一次去教堂遇到了一个人,他给了我很多指引。”

    女人身侧那堵灰色墙壁对面。

    池青那间房门口铁牌上刻着13。

    周志义明显从进入这间房间之后就开始浑身不自在,他时而看看周围的墙皮,时而忍不住用手去抠桌面,整个人不自在极了——这和那天他被捕时进入13号房的反应一样。

    池青冷着脸问他:“你想换间房吗?”

    周志义抬眼反问:“可以吗?”

    池青:“不可以。”

    “……”

    池青:“所以我只是礼貌性询问。”

    周志义只能继续坐如针毡,额角冒出些许虚汗。

    池青:“你很不喜欢13这个数字?为什么?”

    周志义:“……因为有人和我说过,13是个忌讳。”

    经纪人说“遇到了一个人”,周志义也说“有人和我说过”,这两句说辞和沈星河、李康嘴里说过的话基本一致。

    被那堵墙隔开的两间房间陷入相同的沉默,由于房间里没有窗户,所以光源有限,黑暗一点点向他们裹挟而来,尽管对面坐的人不同,但两人在同一时间问出同一句话:“——谁?”

    面对这个问题,他们和沈星河、李康一样,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他是神的意志。”

    “……”

    “他称自己为神父。”

    经纪人带殷宛茹的时候,殷宛茹越是红,她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那天她开着车送殷宛茹去谈代言合作,谈了个高价,殷宛茹的照片很快会被投放到全华南市最大的商场荧幕上——这也是代表她谈判价值的结果。

    但是她一点都不高兴,一点也不。

    回来的路上,她先把殷宛茹送回去,然后驱车前往那个商场,在商场对面的露天停车场里呆坐很久,之后她下了车,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天色逐渐暗下,斑斓的霓虹灯亮起,但她仰头的时候,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斑斓霓虹,看到那抹高耸圣洁的塔尖。

    她走到门口就发觉这所教堂奇怪得很。

    没有固定的开放时间,教堂里也没人。

    她找了一排空的长椅坐下,面对正前方的耶稣受难壁画看了很久。

    她坐的位置是倒数第二排,正当她怔愣之际,最后一排传来很轻微的走动声,然后有人在她身后坐下了。

    她下意识想回过头去看看。

    然而脖子被人轻轻掐住,借以固定她的动作,然后身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回头。”

    他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这位美丽的女士。”

    “你是谁?”

    “噢,我是上帝派来聆听你心事的。”

    “…………”

    女人眼前是飘忽不定的教堂烛火。

    男人指腹温热,却又像不带丝毫温度一样。

    她被这样掐着,竟然很想臣服。

    鬼使神差地,她说:“怎么,你能帮助我吗?”

    身后看不见面貌的男人回答她:“说不定呢?”

    周志义在教堂认识那位“神父”的方式和她差不多,他内心无比痛苦,被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抛弃后愤恨和悔恨交织。

    在教堂里。

    几名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凶手都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上。

    他们背对着“神父”,烛火燃尽,任由教堂里昏暗的光线将他们一点点吞噬。

    如果时空能够被随意切割,那么在不同时间段,同一个位置上,出现过三个不同的背影。

    这些背影被烛火拉得很长。

    女人长发垂落在肩上:“我想得到我想要的,我想变美,我才应该是那个大明星。”

    周志义穿着普通的中介工服:“我想要我喜欢的人永远留在我身边。”

    而沈星河也曾坐在那里,手指指腹轻轻抵在校服袖口处说:“我想复仇,我想让杀死我弟弟的人偿命。”

    这些背影虽然不同,但他们身后的人都是同一个。

    那个坐在最后一排的男人潜藏在黑暗里,他头上戴了一顶黑色帽子,帽檐下压,遮住了他的脸,加上他又抵着头,即使光线通明,也只能看到他的一小截下巴。

    他低低地说:“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心,为什么不伸手?你想要的东西可就在你眼前。”

    第125章

    教堂

    季鸣锐虽然在派出所待命,却也被这个意外浮出水面的教唆犯惊出一身冷汗。

    他接完一通电话,挂断通话之后陷入沉思。

    谁能想到已经结了案,案子背后却还藏着个人?

    这种教唆犯,说是恶魔也不为过。

    季鸣锐忍不住去想,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甚至都没有嘱咐他的“信徒”们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难道就是在等着自己暴露的那一天吗?

    ……

    季鸣锐越想越心凉。

    想到这,他根据现有的信息开始检索华南市所有教堂的地理位置:“一共六个地方。”他说着,从手边一叠文件里抽出一张华南市地图,“应该是这几个位置……”

    他在地图上把六个位置用红笔圈起来,然后给池青打电话:“你们那边问完了吗?教堂的具体位置清不清楚?我现在就赶过去。”

    正常人和一个残暴的连环杀人犯面对面坐在一起多少会有些发憷,而且房间里并没有玻璃窗户阻隔。

    一名刑警站在房间门口,时刻担心房间里会有什么变故。

    毕竟他听说这名犯人可是两位顾问一起抓进来的,监狱里的日子可不好过,本来这些犯人就有不少心理问题,万一看到池助理之后怒火中烧,控制不住自己……

    刑警密切注意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发现情况是反过来的。

    明显是周志义害怕这位池先生。

    他每次看到池青就想起那个准备行凶的夜晚……那个安安静静躺在他边上的男人,还有潜伏在床底下的那个笑眯眯的……

    池青问差不多之后,接到季鸣锐的电话:“哪所教堂?”

    池青看了周志义一眼。

    周志义老老实实回答:“城南,附近有大商场那所。”

    季鸣锐在城南方向的教堂上标注了一个红色的三角,正要挂断手里的电话驱车过去,桌上的座机“叮铃铃”地又响了。

    “晓兰,帮忙接一下电话,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苏晓兰会意,接起电话:“喂?这里是永安派出所。”

    几秒后,她惊讶地喊出一句:“——什么?!”

    她喊出这句的同时拽住季鸣锐刚拿起车钥匙的手,狠狠地将季鸣锐的手腕摁在桌面上。

    季鸣锐两眼懵逼:“……你干嘛,练习最近新学的擒拿术?”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这技术确实又有所精进,再用力一点,我今天这车估计就没办法开了。”

    苏晓兰面色凌厉,她将手里的听筒拿远了一些,沉着声说:“教堂起火了。”

    季鸣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起火了?”

    “教堂,”苏晓兰重复道,“城南教堂,有人纵火。”

    解临和池青两人赶过去之前不知道教堂起火的事儿,事态紧急,季鸣锐压根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是车行驶到半途,两个人自己察觉出来的。

    “这条路比以往更堵,”解临说,“不太正常,照理来说这里并不是交通事故高发地带,车载电台也没有播报关于道路事故的通知,车不该开得那么慢。”

    “带手机了吗?”解临问坐在副驾的池青,“打开新闻或者微博,搜搜附近。”

    池青摘下手套。

    很快发现附近的消息里绕不开四个字:教堂着火。

    “轰——”

    火势随着风不断扩大,原先只是最中间的塔尖冒着浓烟,很快火势向两边蔓延,滚滚黑烟比白色塔尖升得更高。

    教堂起火比之前的大厦起火看起来要壮观得多,像另一幅“受难”壁画似的,洁白的塔尖被翻腾而上的烟雾熏成黑色,仿佛整间教堂原本就建筑在烈火之上。

    火势太大,即使消防队第一时间赶来,火势也仍在不断加大。

    季鸣锐等人围着警车站在路边,路边拉了一条很长的警戒线,警车鸣笛声四起。

    见解临和池青下车,季鸣锐说:“刚才接到群众举报电话,急急忙忙赶来,忘记通知你们了。”

    池青看了一眼火势。

    离得近了,火焰温度像热浪扑面而来。

    “那个人”像是知道他们已经查到教堂一样,前一秒他们才刚确认教堂的具体位置,后一秒教堂就出了事。

    解临问:“你们来之前消防就已经到了吗?”

    “对,到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那通电话真的是‘群众’举报?”

    听到这句,接电话的苏晓兰一愣。

    隔离带边上就围着一圈群众,这些人光顾着拿手机录像发朋友圈,即使没拿手机的,也是在顾着唏嘘:“怎么好端端的起火了,可惜了啊,这教堂建得那么好,烧成这样……”

    少部分赶来的信徒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门”,认为这场大火象征着灾祸。

    根本没有人在消防员已经抵达现场的情况下,还想着打110报警的。

    那刚才打电话的人……

    “是名男性,”苏晓兰回忆,“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听上去二十五六的样子吧,声音很沙哑。”

    池青在心里把“声音沙哑”这个关键词和他们刚搜集到的信息划上等号。

    解临问:“他说了什么?”

    池青目光落在边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上。

    或许就在十几分钟前,“那个人”就站在人群里。

    他若无其事地,像个普通的围观者,掏出手机说:“警察吗?教堂起火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常来说应该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火灾吧。”

    解临说:“他不害怕自己教唆别人犯罪的事情被这几个人捅出去,甚至蓄意纵火之后还唯恐我们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性格是很典型反社会人格。扭曲,狂妄,且自大。”

    火势花了很久才制止住。

    教堂里已经一片狼藉。

    “经过简单探测,发现火势最先是从礼堂开始的。”

    几人推开仍在冒烟的教堂大门走进去,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全是水坑,炙热的温度还未消散,圣洁的礼堂面目全非,原先沿着红色长毯、红毯两边排列着两排烛火,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烛火极可能就是火源,火星坠落在红色地毯上,火势席卷了一切。

    原本挂着耶稣受难图的位置此刻被熏出一片方方正正的形状,画框焦黑,池青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水坑,走了两步,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警觉性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然后后退两步。

    与此同时,挂在礼堂正中间那副焦黑的耶稣受难图“轰——”地一下,从墙面上落下来。

    而池青往后这一退,刚好退到解临怀里。

    解临并不怕,也无所谓溅起的淤泥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歪了歪头接住他时笑道:“跑什么,怎么跟家里那只猫似的。”

    池青:“……”

    解临:“没事,还好我接着你,还是说你是故意撞进我怀里的?”

    池青:“你想太多了。”

    解临的手原本扶在池青肩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掌往下,在男人腰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他在池青耳边轻声问:“腰还疼吗?”

    季鸣锐跟在后面,他没有池青这种特殊的洁癖雷达,鞋子上沾满了灰黑色的淤泥,听到解临这句话顺口跟着问:“什么?你腰疼吗?”

    池青手指搭在解临的手上,然后手指隔着黑色布料用力,把解临的手扯开。

    只有他和解临知道这个“腰疼”指什么。

    那天晚上解临想换姿势,两个人都不熟练,最后男人掐着他的腰……他腰本身就细,差点断。

    池青:“不疼,滚。”

    解临还想多说两句,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被面前的墙面吸引。

    巨幅画像落下去之后,墙面空出来一大块。

    有刑警看着那面墙,呆愣愣地问出一句:“——那是什么?”

    墙壁上有写过字的痕迹。

    被画像遮挡的部分没有被浓烟熏得太严重,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白色,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几个人名,字迹潦草,像毛笔没有吸满水一样,又干又凌厉地爬满了整块墙。

    这几个人名他们都认识。

    虽然字写得很乱,但不难分辨出第一个二字人名是:李康。

    总局偌大的档案室像一座图书馆,已经结束的案子都化成一叠厚厚的档案封存在这里,尽管受害人已逝,凶手已经落网,可能这些罪案里的大部分案件都不会有人记得。

    这里封存着近几十年来,所有华南市市内的犯罪记录。

    犯罪记录按照案件性质和案发时间分类,从杀猫案开始,几起案子的档案都是连着的,第一个档案封面写着案发日期,日期下面用正楷标着凶手的名字:李康。

    这两个“李康”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但是和档案上的李康不同,教堂白墙上的“李康”被人用红色油漆笔画了一个极其张扬地叉。

    除了李康以外,还有几个他们熟悉的名字,周志义……沈星河……

    每个名字上都打上了一个大大的“X”。

    这个“X”画得仿佛这是一个游戏排行榜,在上面的几个人都已经被淘汰出局。

    在人名最后,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明显是新添上去的字对着他们打招呼。

    那是两个英文字母:

    Hi。

    第126章

    会客

    “教堂失火,原因目前仍在调查……”

    新闻台记者站在线外进行紧急播报,画面很快转播出去,但是教堂失火毕竟算是“小新闻”,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度。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及墙上那句嚣张至极的“HI”又代表了什么。

    在对现场进行最基本的调查后,到了下班时间。

    但是没人真的有那个闲心思下班回去睡觉。

    于是当季鸣锐提议大家一块儿去谁家吃个饭继续商量商量案子的时候,获得了所有人的积极响应。

    “可以啊,”苏晓兰说,“我觉得行。”

    “那去谁家?”姜宇问。

    季鸣锐:“我家是不行了,最近有亲戚过来,家里人多。”

    苏晓兰:“苏晓博在我家做作业,你们要是不嫌弃……”

    池青第一个表达自己的看法:“嫌弃。”

    苏晓兰:“……”

    而在另一边,苏晓博作为沈星河案里误打误撞给出重要信息的“功臣”之一,他坐在苏晓兰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作业本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在作业本上写下一个“解”字,之后手伸向了手机:“先打一局游戏,打完就开始写作业。”

    最后几人驱车前往曾经的案发小区——池青他们小区。

    开车的时候季鸣锐心说:这地方我可太熟了。

    数桩血案围绕在这小区周围。

    本来他们是要去解临家的,但是谁曾想解临这段时间以来自己都没有在自己家住着,生活用品缺了很多,厨房里也都是空的,根本没办法做饭。

    但是来都来了……

    几人站在楼道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池青。

    池青像沉默的护卫一样站在自家门口,不是很想给他们开门放行。

    池青:“附近有餐馆……”

    季鸣锐举起路上特意买的下酒菜:“那我东西白买了。”

    池青:“带去吃也一样。”

    季鸣锐催促:“你快点的吧,我又不是没来过你家。”

    “……”

    池青家偶尔也会有人造访,但是从来没有那么多人一起过来的情况,他在脑内试想了一下等会儿客厅被这群人坐满的样子。家里一次性拖鞋够吗,一次性筷子呢?还有杯子,杯子可能也不能用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要聚集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

    他有些不敢想。

    ……

    最后池青深吸一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开了门。

    但是他开了门之后没让他们进去,而是说:“你们先在门口站着。”

    “?”

    然后池青从玄关处翻出来一对医用橡胶手套,一罐酒精消毒喷雾,一个口罩,一盒鞋套。他郑重其事地把橡胶手套戴上,仔仔细细拉平手指上的褶皱,然后又戴上了口罩,仿佛下一秒要上手术台一样。

    但是他额前头发长长地垂下来,神情也很是阴郁,看起来并不像那种动手术救人的医生。

    池青说:“排好队,消个毒再进来。”

    季鸣锐:“……”

    苏晓兰:“…………”

    姜宇:“………………”

    洁癖的世界,就是那么令人难以理解。

    但是很奇怪,他们居然觉得能进门已经颇有“殊荣”。

    浑身洋溢着消毒酒精味道的三人组,在套上双层鞋套,踏进池青家的一瞬间,一种骄傲的感觉居然油然而生。

    解临排在最后,他像其他人一样张开双臂,等着池青给他喷酒精。

    但是池青却略带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解临催促:“快点。”

    他就没打算给解临喷,这人整天来他家,什么时候喷过酒精,不光进他家,还睡他的床。

    所以池青把这个动作,以及“快点”这两个字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他趁着其他人进门参观的间隙,垂下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消毒水,走上前两步,抱了解临一下。

    这一下让解临愣在原地。

    屋里的人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专心看房型和装修,事实证明一件事情达成的条件越难,就让人越发珍惜:“这客厅,原来长这样啊,这地毯真不错,我能踩踩吗?啊,小星星你来啦,过来让我摸摸。”

    那只猫胆子小,一开始躲在窗帘后面不敢出来,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从窗帘后面露出一只小脚,低下头从窗帘缝里偷偷看他们。

    这一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短。

    解临失笑,在池青松开手的刹那,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可没让你抱我,”解临继续说,“今天这么主动啊。”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领会错意思的池青:“……”

    总之人是勉强聚齐了。

    苏晓兰坐在沙发上逗了会儿猫,她晃着逗猫棒,喊“小星星”的时候,眼前总是会不自觉闪过喻岚和沈星河的脸,她唏嘘着揉了把猫圆滚滚的脑袋。

    那只猫很快就不怕生了,在各种人脚边打滚。

    它很可能是头一次发现,除了自己两位主人以外的人,相处起来居然那么温馨和谐!还会摸它的脑袋!

    “热情好客”的解临在厨房带着围裙做饭,被池青在门口抱了那么一下之后,做饭时思绪时常漂移,他问池青:“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走?”

    池青刚处理好食材:“吃完饭,聊完案子吧。”

    解临:“其实仔细想想,饭没什么好吃的,案子也没什么好聊。”

    池青:“?”

    解临看着他说:“想跟你单独待着。刚才没抱够……我是疯了才喊他们过来吃饭。”

    池青几根手指刚才被冰凉的水冻得通红,却无端端觉得有些热:“那你去赶人。”

    解临:“我在想了,在想有什么方法能让这群人三分钟内消失。”

    池青:“有一种。”

    两人说罢,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的刀。

    池青:“……”

    解临:“……”

    算了。

    索性餐厅和客厅隔开一段距离,他们两个人在餐厅里忙活,客厅里的人根本看不见,于是解临把炖汤需要的食材下锅之后盖上锅盖,然后单手扯开自己身后的围裙系带,另一只手去扯池青的手腕。

    “嘘。”他凑在池青耳边说。

    池青还在专心擦手,被他拽得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腰已经抵在厨房操作台上了。

    解临还记着他腰不好,用手给他垫了一下。

    池青:“你发什么疯。”

    解临凑近他,身上除了熟悉的香水味还有不小心沾染上的一点油烟味,这让他看起来更有生活气,哄骗人的感觉驱散许多:“没发疯,但是想干点坏事。”

    解临说完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在池青嘴边吻了一下。

    池青到家之后换了件居家服,虽然说居家服但是他气质过于奇特看起来也并不居家,黑色毛衣森森地,和他的瞳孔一样黑,两个身高腿长的人缩在厨房里、背对着客厅里的人,偷偷地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直到苏晓兰逗完猫,主动靠近厨房问:“需要我帮忙吗?”

    她其实看不见厨房里的情况,只在靠近之后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很快归于安静,然后解顾问扬声说:“没事,不需要。”

    ……这听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解临说完,怕苏晓兰进来,又用指腹将池青嘴边的水渍擦去,两个人这才分开,详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厨艺可以啊,”半小时后,季鸣锐对着一桌子菜拍了张照,“本来还以为今天吃不上热菜了呢,池青那厨艺,就喜欢西餐和冷菜,血淋淋的牛排他的最爱。”

    季鸣锐说完发现池青这嘴红得和刚啃过牛排似的。

    池青唇色本来就深,接过吻之后红得更加诡异,他张嘴说:“吃饭就吃饭,少说话。”

    吃饭的时候思绪容易泛滥,季鸣锐还外卖叫了几瓶啤酒,边喝边声讨那名放火烧教堂的犯人:“毁坏国家和人民的公共财产!这是犯罪!”

    池青只希望他不要手一晃把啤酒撒在地毯上。

    “李康和沈星河本来是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要不是他推了一把……还管自己叫神父,这是哪个精神病医院门没关牢把这人放出来了?”

    池青:“精神病院的门关没关牢我是不知道,你家门12点有门禁,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解临:“是啊,今天白天挺辛苦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季鸣锐说着觉得今天池青和解临给他的回应始终不够热烈。

    不过池青本来就不是一个热烈的人,但是怎么连解临都在赶人?

    三人组完全没参悟透这背后的原因。

    直到姜宇一边夹菜一边插话说:“不过这案子的离奇程度……总让我想起斌哥之前跟我们说过的那个十年前的案子。”

    “十年前的案子?哪起?”

    “就那个……连环绑架案。”

    第127章

    秘密

    论离奇程度和神秘程度,十年前那起旧案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苏晓兰客观评价道:“最近确实有很多新闻把当年那个案子翻出来和沈星河做对比,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

    最近的新闻他们都有关注,自然没有落下这个热门话题,从沈星河一案开始无数视频媒体人和记者都拿它炒冷饭,“十年前”这三个字现在看起来异常久远,带着危险且陈旧的吸引力。

    谈论案子是警察的天性。

    “不过那个案子是挺奇怪的,”苏晓兰继续说,“凶手在法庭上那句‘你们杀不死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一个已经结束的案子,凶手也已经伏法,却还能引发群众无限的遐想。

    “那个新闻我也看了,不知道为什么斌哥很关注,”季鸣锐把车钥匙给没喝酒的姜宇,“我有两趟去他办公室,他都在看那个案子……总之很多人都支持凶手没死,还分析出很多有的没的细节,说总局当年为了尽快破案,随便抓的人。”

    “我倒不是很在意凶手,我觉得这起案子里最让人在意的还是这个案子的具体内容从来没有公开过,在网络上也找不到任何信息,没有人知道连环绑架案凶手把这些小孩抓走之后都干了些什么,甚至连幸存者人数都是机密。”

    十年前,有没有孩子在那起神秘的案子里活下来?

    池青原本想着赶人,不过他想赶人的原因和解临还不太一样,他就是单纯觉得人太多。

    结果猝不及防地被这个话题拉远了思绪,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散了。

    “发什么愣呢,刚才季警官差点把啤酒撒地毯上你都没注意到,”解临正在收拾餐桌,他整理完之后在池青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池青:“不好意思,刚才想到点事。”

    解临:“哦,想到你哪位小情人?”

    “……”

    这个人又开始了。

    解临顶着这张脸其实很不适合说这些站在“受害人”立场上才能说的话,毕竟他看起来更像那个始乱终弃的:“在一起了,不珍惜了,看着我想着别人了。”

    池青:“……你正常点。”

    解临收拾完餐桌,把刚才用来叉水果的刀叉收起来,刀尖朝向自己,一挑眉,嘴里冒出一句:“还让我正常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池青哪里说得过他。

    “除了你我谁都碰不了,”池青抬眼看着他说,“我能有什么小情人。”

    解临也就是跟他闹着玩,听到这里笑了一声说:“所以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将就将就了。”

    等把地上、沙发上重新喷一遍消毒水之后,池青又去洗了一遍澡。

    顺着氤氲雾气,他闭上眼,眼前明明是一片黑,却再度浮现出庭审现场的模样,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里,他又听见那句话。

    那句像梦魇一样的话。

    池青陡然间睁开眼,头发都没擦,赤着脚出了浴室。

    还没能走几步,被解临一把按了回去。

    他听到一句有点无奈的:【又不擦干。】

    池青头发湿漉漉地,完全盖住了眼睛,眼前一抹黑,然后就被解临摁在床边了。

    解临虽然嘴上一句话没说,但是因为池青偷偷把尾指指节贴在解临空闲的那只手手背上,所以他耳边属于解临的声音就没停过。

    【容易生病知不知道。】

    【故意惹我生气?】

    【还是看准了我不舍得跟你发脾气。】

    【……】

    解临没注意到池青的手,在心里正吐槽着,听到池青说了一句:“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小心忘了。”

    解临把吹风机开关关了,顺便揉了一把池青的头发:“没生你气,我永远不会生你气。”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从吃饭开始就不专心……到底在想什么了吗?”

    池青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自己就是刚才饭桌上谈论的旧案的幸存者?

    因为参与那个案子,所以从医院醒来意外有了读心术?

    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自己好像一直都没给解临一个解释。

    “在想我的秘密。”池青说。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要听吗?”

    -

    教堂已经被烧成一片黑色废墟。

    夜色降临,仍有行人从教堂附近经过,看着融入夜色里的这片黑色建筑物忍不住驻足。

    “被烧成这样……”有行人夜间散步时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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