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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扬州素产丝绸,番客袍锦、半臂锦、独窠绫名闻天下,连东渡的和尚返回故土,都要带不少丝绸制品回去。

    去年苏州织造局的人主动找到了我,看了中绣庄的刺绣手艺,想洽谈一下为宫廷供应绣品一事。

    这等天大的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实不相瞒,自我的绣品铺子越开越大,养的人口多了,实则账目一直是亏空的。

    做皇商是每个生意人的梦想。

    俭俭师娘的绣品,在钱塘自然是有些名气的,但我也知道,能吸引苏州织造主动找上门,根本不可能。

    为此卫离也没瞒我,道是苏州织造局的曹大人,不知怎么听闻了我是宦官周大人的妹妹,立刻提着礼物上门来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苏州织造提供绣品,属实解决了我的钱财窘迫问题。

    渐渐的,我已经不满足于单单提供绣品了,此番来扬州,自然是考察的。

    扬州的栽桑、养蚕、繅丝、织绸技术,一向是出了名的。

    我与窈娘等人商议后,决定自个在钱塘买个农庄养蚕织绸,如此一来绣品正本降低了,将来也可以同苏州织造商议丝绸的买卖。

    我的财力有限,窈娘等人听闻此事,果然大感兴趣,纷纷提议要入股投商。

    谁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娼妓。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养蚕农庄投入之后,养家糊口的任务更重了,如今很多人在我手里讨饭吃。

    好在有窈娘卫离等人帮忙,我初来钱塘时收的女徒中,如阿彩、颦儿等,也都是极聪明的,管理起绣庄和织坊都很有能力。

    后来连棣州武定的苏掌柜也来指点过我这边的生意,留了两个手艺极佳的绣娘师傅在这边。

    明德五年,冬,国丧。

    陶皇后薨,谥号孝安皇后,皇帝悲痛,数日不朝。

    消息传到钱塘,我正在绣品铺子指导新收的小学徒盘针,一个恍惚,尖细绣针刺破了手指。

    冒出一滴血,染在绣品上。

    抬头看去,窗外已经下雪了,纷纷扬扬,不多时,院中银装素裹。

    我起了身,去关那窗子,同时听到自己问了卫离一句:「怎么死的?」

    卫离脸色凝重,轻叹:「自戕。」

    大宁朝规,嫔妃自戕是大罪,更何况是皇后。

    自戕的后妃会被褫夺封号,入不了皇家陵园,还会有抄家之祸。

    但是这些陶皇后都不怕,因为她的家早就没了。

    陶皇后出身世家之女,祖父为九州刺史,为燕山一带大族。

    萧瑾瑜登基后,陶父官至中丞,业峻鸿绩。

    三年,节节高升,在朝中威望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女儿贵为皇后,外孙早早被册封为太子,没有比陶家更加显赫的皇亲国戚了。

    但是权势过盛又是什么好事呢,连皇帝什么时候起的杀心都不知道。

    身为枕边人的陶皇后大概也没想到,帝王心术如此诡谲。

    即便是皇后母族,也不能放之独大。

    制裁之下,不仅陶家垮了,连带着那些位高权重的旧臣官员,也遭到了肃杀整治。

    萧瑾瑜真是雷霆手段,天生的狠心肠。

    我突然想起从前在幽州安王府,周彦不在的日子,他时常唤我过去为他碾墨作画。

    想来是周彦的缘故,后来的他极其规矩,除了作画,闲谈几句,再无其他。

    我曾经很怕他,可他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温声道:「小秦俭,你怕什么,爷又不吃人。」

    我一度以为他真的不会吃人,可是后来周彦说:「别被他的表面蒙蔽,王爷那种人,冲你笑的时候,可能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杀掉你。」

    陶皇后就是这样被他杀人诛心的么?

    人人都说当今圣上重情,痛哭数日,不仅免了她的罪,还不顾朝臣阻拦,执意给她孝安皇后的谥号,葬入皇陵。

    卫离说:「雪越下越大,安稳日子怕是到头了,姑娘早做打算吧。」

    我诧异了下,又很快回过神来,卫离一直都是萧瑾瑜的人。

    因她的话,我早早的做了打算,在宫里来人的时候,交托好了钱塘的一切。

    只是没来得及跟窈娘等人告别,就被萧瑾瑜派来的人接回了京城。

    听说,近些年内廷西厂不断扩充,势力壮大,便是监察院的掌印太监,都不敢得罪。

    厂督周彦构置大案,手段狠辣,搅的朝野人心惶惶。

    以内阁为首的辅臣曾集体上书,要求从重处罚。

    在那之后,皇帝一道密旨,将我接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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