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天后,报纸上突然出现了一篇唱衰乐景新电影的评论。因为乐景的新电影还没上映,笔者也无从得知电影内容,所以他就直接拿乐景的电影名字开涮,集中所有火力来喷“贵妃醉车”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起来。
“贵妃醉酒我倒是耳熟能详,贵妃醉车是个什么东西?莫非谢导演直接把贵妃醉酒的戏码搬到了马车上进行?谢导演还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让贵妃换个地点醉酒,就又是一部新电影了。诸君请看,拍电影原来是如此简单,等明日,人人都可以拍电影了。你拍个《菊花亭还魂记》,他拍个《东厢记》,我再拍个《水泊凉山》,十几天就能拍出一部新电影!要不了三年我们的国产电影就可以超越西方了!”
乐景看到这篇报道,立刻就明白了这想必是那日聚会上某人的手笔。他那日的“大放厥词”,让某人觉得刺眼了。
可是这个某人,偏偏没有正大光明和乐景吵架的勇气,反而披了个马甲,藏头露尾在报纸上阴阳怪气,如此行径反而让乐景越发看轻了他。
他本不把几声犬吠放在心里,然而萧长乐却气炸了。
“他都没有看过我们的电影,只凭一个名字就能恶意解读出这么多东西!”他瞪圆了眼睛,芙蓉面上杀气腾腾,摁着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可以想见如果笔者在这里,肯定要被他痛揍一顿。
萧长乐长的娇媚,若别人要以为他娇柔怯弱就可以肆意欺压他,那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徽戏本就以武戏著称,萧长乐三岁开始练功,如今已经有十三年,练就了不俗的拳脚功夫,对付那些只会在报纸上唧唧歪歪的酸腐文人就如刀切豆腐。
“我们的电影一定会票房大卖,让他们哑口无言。”萧长乐希冀的看向乐景,目光滚烫明亮,“你说对不对?”
乐景想说我无法跟你保证票房一定会大卖,他想说他们题材小众,又正好撞上美国大片,很可能票房不会太理想。
但是他终究咽下去了这些话,对眼神明亮笑容充满希望的少年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当然,我对我们的电影有信心。”
他是导演,他就是剧组的顶梁柱。
他是导演,他和剧组的所有人都已经竭尽全力献出了最完美的作品,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最后票房惨淡,那也是他技不如人,没什么可值得后悔的。
不同于比较悲观的乐景,一直亲眼目睹拍戏全过程的直播间观众倒是对电影充满信心。
【李华同学不配上大学:除非观众都是瞎子!要不然《贵妃醉车》一定会大卖!让美国电影见鬼去吧!
风吹过的街道:我真是服了那些人,自己跪久了就让主播和他们一起下跪,主播不跪他们反而怀恨在心,在报纸上搞一些膈应人的小动作,真恶心。
万水千山只等闲:唉,我们这一代人已经习惯了挺胸抬头做骄傲的中国人,要不是看了直播,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的华夏如此卑弱,此时最顶尖的学术精英团体们竟然以崇洋媚外为荣。
我以我血荐轩辕:主播冲鸭!努力振兴国产电影,啪啪打脸!】
乐景苦笑一声。他们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此时,他的肩膀已经寄托了很多沉甸甸的期待,他忘不了戏班子里那些老戏骨殷切哀求的目光,也忘不了大街上汗流浃背瘦骨嶙峋的骆驼祥子们。
最初他只是想把这些被漠视太久的画面记录下来,却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电影被赋予了太多太多的意义。
……
《贵妃醉车》在电影院上映的那一天,正好是环球的新作登录各大电影院备受好评的时刻。
白松芳走进电影院,在售票员惊讶的眼神里,买了一张《贵妃醉车》的票。
他没有买包厢,买的是普通的二等座。电影院里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和隔壁爆满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坐在电影院里,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报纸上《贵妃醉车》这个名字的非议。有人说这个名字不伦不类,是导演的投机取巧之作,他虽然不信,但是此时看到电影院人丁零落的画面,还是有几分难过。
唉,西洋电影大行其道,绝非华夏之福啊。
在他的屏息等待中,《贵妃醉车》正式开始放映。
画面先是一暗,进而很快亮起来,露出一张满头大汗表情狰狞的男人脸,男人在不停的喘着粗气。
镜头很快拉远,露出男人的全身,白松芳也终于知道了男人的身份——一名现在正在拉车的黄包车夫。
接下来,电影通过一系列飞快闪现的画面向观众展示了男主角刘大年作为黄包车夫的人生。
他和两个朋友合伙租了车行一辆黄包车,三个人轮流拉车,每个月赚的的酬劳在分给车行后本就微薄,却还要时不时被警察敲诈勒索,导致他的生活一直很艰难。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千方百计从牙缝里省钱攒钱,因为他一直有个梦想——买一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
白松芳暗暗点头,叹服谢听澜简言意骇叙事功力。刚刚电影说了这么多事,告诉了读者这么多信息,却不过才过去了五分钟。在五分钟时间里不仅全面描述了男主角刘大年的身份背景,还刻画出他勤劳朴实上进的性格,属实难得。而谢听澜能做到这些,和他出神入化的镜头切换手法是分不开的。
他这几分钟的电影拍摄,没有现在惯用的一镜到底,所有的画面都是飞快闪现且跳跃的。却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而可以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知晓了许多信息量。
这种新鲜的镜头切换手法白松芳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被刺激的头皮发麻,心潮澎湃,就像老饕发现了绝世美味。他现在甚至想冲出电影院,跑到谢听澜家,好好和他讨论这种史无前例的镜头切换技术。
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就冲着开头这五分钟的镜头切换,已经值了票价了!
白松芳不知道,这种让他惊叹不已的拍摄技巧在后世有个响亮的名字——蒙太奇。后世优秀的导演无一不精通这种高速快捷的镜头叙事技巧。此时,蒙太奇理论不过刚刚在西方诞生,还未传到华夏。而西方人还尚没有把蒙太奇总结成后世那样完整的体系,此时还不成熟的蒙太奇技术作为先锋电影艺术并没有被主流接受。
如今乐景使出了被后世数以万计电影千锤百炼打磨出来的圆融蒙太奇技巧,就是降维打击,立刻就震住了白松芳,让他目眩神迷,浮想联翩。
直到又一张娇媚的桃花面映入了光屏,白松芳才从之前登峰造极的镜头切换技术中醒过神来,重新把注意力投入电影。
他刚刚不小心跑神了,似乎错过了一些剧情。这个美人是谁?
白松芳这下再也不敢有任何杂念,全身心的投入进电影剧情里。
他也很快就知道了美人的身份。
美人名叫花醉楼,这自然是他的艺名,他是一个戏班子里的学徒。这个戏班子唱的不是如今时兴的京剧昆曲,而是徽戏。
白松芳也算半个戏迷,徽戏他年轻的时候也听过几回,他平时听的最多的还是京剧。
此时听到配音演员咿咿呀呀的徽音,他一时间还真有了几分怀念。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徽戏了。如今徽戏式微,京城里唱徽戏的戏班子越来越少了。他年轻那会儿,徽戏比现在风光多了,当时天桥底下,好多个戏班子唱徽戏,徽戏的武生手上活儿是真好,打的精彩,他那时候真是看花了眼。
带着对自己年轻岁月的追忆和怀念之情,白松芳有些怅惘的继续看着电影。
花醉楼是刘大年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都熟了起来。有一次,花醉楼坐在黄包车上问刘大年:“你平时看戏吗?”
刘大年跑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回答:“我哪儿有那个闲钱去看戏啊!”
“既然这样,也不让你白拉我,我就在这儿给你唱一折我最拿手的贵妃醉酒吧。”
花醉楼唱的是贵妃摆驾赴约时的那一折,彼时贵妃意气风发,想起约好见面的唐玄宗就满心情意和喜悦,她畅想他们会在百花亭如何恩爱缠绵,所以此时花醉楼用腔调绵软的徽音唱起来更是缠绵悱恻,情意动人。
刘大年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在拉车,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痴痴听着花醉楼唱戏。
花醉楼唱得兴起,直接从黄包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管街上的人来人往,专注的给自己唯一的听众唱戏。
花醉楼唱完后,刘大年拼命鼓掌,激动的说:“你唱的太好听了!”
他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懂什么是好听,懂什么是美。
从那以后,刘大年就免费拉花醉楼,花醉楼在黄包车上给他唱贵妃醉酒作为车费。
一名备受欺凌和白眼的黄包车夫,和一名在戏班子里郁郁不得志的小学徒,两个人在尘世间偶遇后竟然培养出来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白松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刘大年和花醉楼都是底层小人物,他们没文化,可是他们之间的温情脉脉的情愫难道就比管鲍之交逊色吗?
花醉楼和刘大年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花醉楼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勤奋终于能够上台表演,他演了一回花旦,唱了一回贵妃。而一向省吃俭用的刘大年罕见大方了一回,买了一张戏票,在前排亲眼见证了好友的第一次亮相。
台下的观众不多,所以刘大年大声喝彩,鼓掌声特别响亮,手被拍得通红,拼命为好友鼓舞打气。
此时的刘大年通过几年的省吃俭用,终于买了属于自己的一辆车,成为了上等车夫。从那以后,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不必再给车行很多分成,他总算是苦尽甘来,熬出头来了。
在花醉楼第一次登台后的那个晚上,他坐在刘大年拉着他的黄包车上,两个人憧憬的谈起来未来各自的打算。
“我多攒点钱,将来娶个媳妇,生两个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刘大年憨厚一笑,问好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将来要成为我们班里的当家花旦,混成角儿,让全北平都听到我花醉楼的名字!”花醉楼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到那时候,你去听我唱戏,我不收钱!”
“好!那时候我就天天领着我儿子去听你唱戏。”
夜色下,黄包车渐渐远去,清脆的笑声飘散在了风里,有那么一瞬间驱散了俗世的悲苦,两个凡人庸庸碌碌的人生也因为这小小的梦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
然而这样的美好的景象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异变突生,命运的恶意来势汹汹,汹涌的浪潮咆哮,要把两人拍得粉碎。
刘大年母亲重病,他必须卖了新车才有钱给母亲买药治病。而花醉楼所在的戏班子也因为长久缺少观众入不敷出,彻底倒台了,班主收拾行李打算回乡,让花醉楼他们自寻出路。
于是在一个秋风萧瑟悲凉的夜晚,即将回乡的花醉楼登上了空无一人的戏台,台下是东倒西歪的座椅板凳。唯一的观众刘大年坐在明天就不属于自己的新车上,听好友给自己唱《贵妃醉酒》的最后一折。
……
白松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电影院。他这一生不知道见过多少生离死别,他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冷硬似铁。可是就在刚刚,在他看到美梦破灭后碎了一地的惨烈景象时,眼中情不自禁浮现两泡热泪,心口揪痛,喉咙里梗了一大块,让他憋闷无言。
他悲怆的抬头看着头顶一碧如洗的蓝天,耳边又响起了台上杨玉环悲苦绝望的唱腔:“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贵妃醉车》,一出好戏,醉的是花醉楼,醉的是黄包车,醉的也是他这个局外人。醒后,曲终人散。
顶着明媚日光,他突然想去天桥底下再听上一回徽戏。
第121章
民国之大导演(34)
于瑛彬站在电影院里,望着稀稀拉拉的观众,深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人这么少?”
宋启星却不怎么奇怪。
“应该说,人这么少才算正常。”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试了一下想把腿翘起来,却因为座位之间逼仄的空间只能作罢。
“为什么这么说?”于瑛彬不服气的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好友,说话间带上了一丝火药味,“报纸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夸《贵妃醉车》是艺术!这么好看的电影这么少的观众明显不正常!”
宋启星有点憋屈的蜷着腿,难得像小学生那样坐的规规矩矩的。
听到好友的问题,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用眼尾斜了愤愤不平的于瑛彬一眼,淡淡一笑,“你都说这是艺术了,艺术可不就是曲高和寡吗?”
于瑛彬一噎。
他瞪圆了眼睛,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既愤怒又委屈,不解的呢喃道:“可是……可是这部电影真的很精彩,很感人,是可以让人记一辈子的电影啊!艺术,不也可以被雅俗共赏吗?”
想起隔壁无数国人趋之若鹜的美国大片,宋启星有些烦闷的解开一颗领口的扣子,有些无奈的回答:“《贵妃醉车》题材小众也就罢了,结局又太过悲凉,我不否认悲剧更具有艺术性,所以报纸上很多先生都在夸这部电影。但是你同时也要考虑到大众的审美趣味。比起让他们痛苦难受很容易感怀自身的悲剧,自然是轻松愉快能让他们短暂忘记悲惨现实的喜剧更受欢迎。”
宋启星抬起头,呆呆望着屋顶一处没打扫干净的蜘蛛网,“这世道,老百姓们过的太苦了,他们能得到的快乐也太少啦。所以哪怕是电影里虚无缥缈的快乐,他们都要紧紧抓住,不想放弃,这是他们的精神鸦片,你要不给他们,他们是活不下去的。”
宋启星还有没说的。
黄包车夫和落魄戏子这两个小人物的人生太普通寻常了,他们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人物,命运随意漏下来的一粒沙就能把他们砸得粉碎。他们就是华夏无数普通人的缩影。在他们身上,每个平民百姓都能或多或少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们平时已经过的够苦了。好不容易奢侈一回看电影自然是来找乐子的,而不是来体会人间绝望真实的。
宋启星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知道于瑛彬也明白这一点。
他只是……暂时没法接受《贵妃醉车》叫好不叫座。
于瑛彬继续愤愤不平的反驳道:“可是《待到山花烂漫时》也很好哭啊,最后不是依旧很卖座吗?”
在他心目中,《贵妃醉车》的艺术性可是超越了《待到山花烂漫时》的。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谢听澜就能有如此巨大的进步,哪怕自认自己是天才的于瑛彬,也有点自忏形秽,只能承认他不如谢听澜。
可是这样优秀的《贵妃醉车》却观众寥寥,和《待到山花烂漫时》的盛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在报纸上,对《贵妃醉车》的评价比对《待到山花烂漫时》的评价更高不是吗?如此多的赞誉为何却没有反馈到票房上?真是太荒谬,也太无法让他接受了。
宋启星又想叹气了。
“但是在大多数观众们看来,《待到山花烂漫时》的结局已经算得上美满了。虽然死了很多配角,但是女主角小红梅逃了出来,即将迎接崭新的充满光明的未来。这对那些和小红梅那样困守黑暗苦苦挣扎的可怜人来说,这样的结局已经具有足够振奋人心的力量,能够激励他们忍过黑暗,迎来光明。”
在此时此刻,他终于脱下了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外衣,露出了悲悯、心疼的眼神。
这个国家的百姓真的太苦了。
而他明知道他们的痛苦,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他是个伪善的人。
他复杂的瞥了一眼愤懑的好友,胸腔里悄悄响起一声沉闷的叹息。
他不如于瑛彬。
他的好友有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
他是那么羡慕他,也是那么想保护他的纯洁。
于瑛彬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光屏亮起,电影开始了。
于是他沉默的闭上嘴,倔强的看着大屏幕。这已经是他看的第三遍了。
每一遍他都会有不同的体悟,每一遍他都会越发为谢听澜的才华而倾倒。
这样优秀的电影,为什么不卖座呢?
无独有偶,白松芳现在也有这样的疑问。
此时在他的私宅,正在举办一场小小的观影心得会,参加心得会的都是他们新兴电影协会的会员。
“我早就跟他说了,让他避开美国大片,他不听,现在吃亏了吧。”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洋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得意什么。
又有一人道:“昨天我去电影院的时候,专门问了售票员,售票员说《贵妃醉酒》的观众一场都坐不满,反观是隔壁场的美国电影《家庭大联欢》《浪漫俏佳人》都场场爆满,一票难求,都排到了两星期后了。”
“谢听澜恃才傲物,眼高手低,自高自大,真以为自己拍的电影是会超越好莱坞的杰作了?如今事实胜于雄辩,我还真想看看谢听澜现在的脸色。”
傅瀚晟矜持的笑了笑,努力不让脸上的幸灾乐祸太过明显,假惺惺道:“希望谢导演这次能吸取教训,下次选好电影上映的时机吧。”
白松芳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带着一丝怒气争辩道:“难道票房多少就可以证明一部电影的好坏了吗?那几部美国电影只是一些没内涵的商业片,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艺术的美感!《贵妃醉车》才是真正可以传世的好片子!”
白松芳一向笑脸迎人,和蔼可亲,这还是第一次沉下脸,眼神锐利如钩子,在场的人都有点被吓到了,一时间都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了。
“没错,白先生说得对。”北大教授拿起一份报纸,在桌子上摊开,他曾经也是极力动员谢听澜电影改期的人,此时他却旗帜鲜明的支持了白松芳的话。
此时他不耐烦的看向刚才大放厥词把谢听澜和他的电影喷的一文不值的傅瀚晟等人,沉声道:“你们不看谢听澜的电影就罢了,报纸总要看的吧!这几日,报纸上有那么多先生夸赞《贵妃醉车》,就连我也忍不住发表了一篇观后感,足以可见这部电影的魅力了。”
被他拍在桌子上让人看的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便是刊登了一名清华教授对《贵妃醉车》的观后感,其用词之热烈肉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给情人写情书呢!
傅瀚晟瞥了一眼报纸,不屑一顾道:“不过是几篇影评罢了,算得上什么?最终检验电影质量的,还是观众和电影票房。”他抬起下巴,傲慢的说:“事实已经证明了,华夏人更喜欢看美国的电影,因为美国电影的质量更优良。谢听澜也该认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了。”
白松芳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这位老好人指着傅瀚晟,第一次疾言厉色道:“请你离开这里,我们这里不欢迎像阁下这样的美国人!”
在傅瀚晟吃惊的目光中,老人高高抬起头,顾盼间忽生峥嵘睥睨之色,“我在这里就跟阁下打个赌,百年后的华夏不会记得什么《家庭大联欢》《浪漫俏佳人》,他们只会记得今日的《贵妃醉车》!”
作者有话要说: 用后世的定义来解释,乐景拍的是小众文艺片,是各种有逼格的大奖青睐的类型,而同时上映的美国大片就是纯粹的爆米花商业片,后者票房亮眼,但是前者百年不忘。当初《肖申克的救赎》上映的时候票房只有两千万美元,奥斯卡也输给了《阿甘正传》颗粒无收,但是这不妨碍他声名赫赫,是可以追忆百年的经典之作。所以你们看,一时的票房真的不算什么。
ps我贵妃醉车的男主人公黄大年的名字是随便取的,若不是上章有读者提起,我还不知道竟然和一名科学家撞了名字,所以我会把主人公的名字改成刘大年。
第122章
民国之大导演(35)
《贵妃醉车》叫好不叫座,乐景并不怎么吃惊。
早在电影上映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拍的是小众文艺片,票房自然不会比得上商业片。
“上映两周,票房两千元。”——这是《观影日报》做出的统计。与之作为强烈对比的是同时上映的几部美国电影,平均票房达到惊人的两万元。
在现代时,乐景从没有关注过民国电影相关的资料。也是穿越后,从谢知源那里他才知道,如今电影院里放的电影80%都是美国的电影,而国产电影只能夹缝艰难求生,勉强抢了一些票房也不过是残羹剩饭。
美国电影的大行其道,恰恰反应出来了美国国力的强盛和文化的强势。如今华夏国内山河动荡,民不聊生,百姓平均年龄不过三十几岁,上有贪官污吏,下有土匪恶霸,还有连绵不绝的自然灾害,这仿佛是一个烂到了根子里无药可救的国家。
所以,又要怎么不让此时的华夏人对电影里富强美好的美国心生向往?
所以,又要一个战乱频频天灾人祸连绵的国家如何诞生好电影?
后世的伊拉克、叙利亚诞生过有影响力的电影吗?
比起乐景早已预知结果的镇定,萧长乐显得格外不能接受。
他把报纸上的好评翻来看去,越看越不可思议,越看就越怀疑人生。
黄叔站在他身后,眯着眼睛,焦急的问道:“报纸上都说了啥?”他年纪大了,眼睛彻底花了,平时只能靠萧长乐给他读报。
萧长乐深吸一口气,把这篇写自北师大文学系系主任齐明帜先生的影评念了出来:
“他可真是个小人物啊。八岁丧父,寡母拉扯长大,没读过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十六岁就做了黄包车夫,给车行拉了五年车,饿了只肯喝水,才终于凑够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新车。他叫刘大年。”
“他也同样是个小人物。三岁就被拐子卖进了戏班子,不识字只能死记硬背戏词,背错了就要被打手板,不过桌子高就要给班主端屎端尿。他练了十二年功,终于站在了戏台中央,当了一回主角。他叫花醉楼。”
“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大时代啊。大时代太大了,所以它记不得几万万小人物的脸。他们就是地里的麦子,每当大时代的镰刀挥动,都会倒下来一大片。大时代叫中华民国,却不是属于人民的国家。”
“在看完电影后,《贵妃醉车》的最后一幕总是在我脑海里徘徊。花醉楼在萧瑟寂寥的戏台中央放声悲歌,台下刘大年坐在黄包车沉醉闭上双目,两行清泪在他脸上肆意流淌,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那样陶醉与满足。我也是在这时猛然想起,刘大年拉了这么多年黄包车,这却是他第一次坐上黄包车。
哪怕明天前途未卜,哪怕命运已经再次把他们打进谷底,哪怕这个大时代从来不曾宽待过他们,可是花醉楼和黄大年两个小人物却依旧没有放弃对美的欣赏!他们是那么热烈勇敢的活着!虽然他们粗俗没文化,但是在此时此刻,难道你能鄙薄地把他们称为大老粗吗?他们明明活的那样美!
在影片的最后,导演给予了两个小人物体面退场,在悲凉中也昭示了导演对他们的悲悯。这种对小人物的悲悯和关怀贯穿了影片始末,也是《贵妃醉车》有别于其他电影的地方。
出身世家大族的谢听澜的这部电影恰恰应证了那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大时代残酷,但是小人物可以温柔。”
黄叔脸上早已糊满了眼泪,他不住点头,嗓子眼里像含了口痰,“不愧是报纸上的先生,写的内容就是好。”
萧长乐眼中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举着报纸的手一直都在颤抖,直到听到黄叔的这番话,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把把报纸用力拍在了桌子上,“夸有什么用!这些日子来报纸上的夸奖还少吗?一个北师大的系主任算什么?之前清华校长都夸过电影的!”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腿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得撕了口气,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他委屈的看着黄叔,迷茫不解的问道:“这么好的电影,这么多人夸的电影,怎么票房这么差?”
黄叔心疼的看着这个委屈的孩子,枯树皮一样的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长乐不哭,不哭。这么多先生夸奖可是钱都买不回来的。”他裂开嘴,有些欣慰的说:“起码这一次,我们徽戏大大长了回脸!虽然票房不亮眼,但是你等着瞧吧,以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戏迷来听我们唱戏的,祖宗的手艺会传下来的!”
黄叔话说的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宾客满席的盛景。
萧长乐怔怔望着眉目憧憬的黄叔,不知不觉已经停止了泪水,心下却有点半信半疑。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
来自报纸以外的《贵妃醉车》的反馈很快就来了。
著名票友胡苍梧先生亲自登门拜访萧长乐。
胡先生在北平京剧圈那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为了捧角儿可以一掷千金,现下京剧大家常先生就是由胡先生捧出来的。胡先生不仅爱听戏,也爱唱戏,也曾下海唱过几折,唱腔雄厚清亮让一众听戏的戏迷念念不忘至今。若不是胡先生出身大族,唱戏只能算得上业余爱好,否则他早已成为大家了。
这样的人物来亲自拜会萧长乐,并诚恳请求和萧长乐一同交流切磋,让萧长乐受宠若惊。
所以他也拿出来了压箱底的功夫,除了《贵妃醉酒》,还给他表演了徽戏的《打金枝》《戏牡丹》等经典曲目,直把胡苍梧听得双目异彩涟涟,如痴如醉。
切磋到了最后,胡先生终于提及了他此次拜访的打算。
“……你要帮忙发展推广徽戏?”萧长乐精神恍惚的望着表情恳切的胡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把资深京剧迷胡先生都给收复成徽戏拥趸了?
“徽戏毕竟是祖宗留下来的老手艺,论资历,还是京剧的老前辈,这样的一门艺术要是失传了着实可惜。”胡先生说:“虽然我是京剧戏迷,但是梨园子弟本是一家,本就应该守望相助。徽戏传承有难我既然知道了,总是要帮上一帮的。”
“今日我们帮了你们,来日等京剧没落了,我也希望会有梨园子弟效仿我,帮上京剧一把。”
萧长乐心头大震,他肃容给胡先生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头,“先生高义,如此大恩,我派弟子没齿难忘。”
……
《贵妃醉车》惨淡的票房在上映的第三周,终于迎来了转机。
乐景的《民生报》在报纸上刊登了这么一件奇事:八大胡同的妓院现在突然流行包场观看《贵妃醉车》,各大头牌自掏腰包买了许多票免费发给路人,请他们看《贵妃醉车》。这些妓女不仅自己看,还鼓动恩客也去电影院里看《贵妃醉车》。
也正是如此,《贵妃醉车》的票房在第三周突然迎来了逆增长,一周入账三千元,比之前两周的总和还多!而且这个票房增长趋势还在呈不断加快趋势。
小红梅笑着对乐景说:“先生,这是我们的报答。”
世人总说婊子无情,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有把她们当成人来看。谢先生把她们当做了人,她们就有情给世人看!
第123章
民国之大导演(36)
“笔者枯长四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八大胡同的妓女们这么疯狂。一等清吟小班挥金如土在电影院包场,二等茶室买十几张票免费送给路人,三等四等妓女穷困潦倒,却也要省出来一两毛钱去电影院看《贵妃醉车》。城西苗家纱场的苗大少为了讨好醉湘楼的头牌青黛姑娘,直接包了开明影院,说要请观众看一天《贵妃醉车》……如是种种疯狂不一而足,让余叹为观止,恍惚忆起昔年柳永在时的盛状。如今凡青楼楚馆,皆观谢影……有机会的话,笔者真想登门拜会谢公子,向他讨要秘诀。
……有关京城四大公子的人选一直争论不休,如今其中一个人选终于可以确定了,谢听澜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数北平年轻一代风流人物,唯谢长风一人,外乡人来北平,可以不看紫禁城,却必须要去看看谢长风。”
赵藏玉看完报道的最后一个字,嘴角笑意讥讽。
根本没有什么秘诀。
人民心目中有杆秤,分得清谁是对他们好的人。这些女人此时不过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他们以往看不起妓女,可是当她们汇聚在一起,却爆发出来了让全北平瞠目结舌的力量。
这也是属于他们无产阶级的力量!只要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都联合起来,整个世界都将在我们面前颤抖!
不过这个笔者的有句话的确没说错。
数北平年轻一代风流人物,唯谢长风一人。
这个年轻人家世显赫,才华横溢,更难的是他身在云端,目光却一直在凝视着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就像齐明帜先生在影评里形容的那样——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句诗用来形容谢听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明明出身大地主大资本家家庭,可是他却一直在为无产阶级的利益而奔走疾呼。
也正是如此,组织才会动了招揽他的心思。
赵藏玉之前还有点忐忑,在《贵妃醉车》问世后,他却再也没有一点疑问了。
他坚信谢听澜迟早会成为他们的同志。
……
来自妓女的支持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贵妃醉车》上映的第四周,著名京剧大家常凤臣先生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号召诸位梨园子弟进电影院观看《贵妃醉车》。
常先生在报纸上说:“我们在戏台上唱了一辈子忠良义气,现下正是展示我梨园风骨的最好时机!如今徽戏没落,传承有难,我辈梨园子弟不分派别都应伸出手,齐心协力拉徽戏一把。某实在不忍心让《贵妃醉车》成为徽戏最后的绝响。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必须要全须全尾传给子孙后代!今日我们帮了徽戏,等来日,焉知不会徽戏帮我们?”
常风臣作为京剧大家在京城票友圈那可是泰山北斗级别的大人物,除了奉系,就连北伐队伍那边都有许多大佬是常先生的戏迷。
而且梨园大佬中不仅只有常先生一个人发话。昆曲、评剧甚至就连唱大鼓书和梆子戏的都有老前辈响应常先生号召,要求徒子徒孙都给徽戏搭把手,让徽戏能够继续传承下去。
这么多大前辈一发话,梨园子弟哪敢不听?当下北平就有很多大佬发话让手下采购《贵妃醉车》的电影票当做赠票发给部门员工或小弟,正好借此进行团建。
由此,北平爆发出来了轰轰烈烈的抢救徽戏运动。这场由《贵妃醉车》引发的抢救徽戏运动持续了整整十几年,在民国戏曲史上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谢听澜也以圈外人的身份成为后世无数徽戏子弟铭感五内的大恩人,是后世人提及民国梨园史绝不能忽略的人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把时间重新拉回1926年的夏天,此时此刻的北平注定要记住《贵妃醉车》这部电影。
继梨园子弟的欢迎热后,随即掀起来了黄包车夫们的观影热。
在以往的几十年,黄包车夫就是街上的牛马,人类会关心牛马的喜怒哀乐吗?《贵妃醉车》是华夏第一部
拍黄包车夫的电影,刘大年就是这全华夏无数个黄包车夫的缩影!
导演谢听澜此时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了,他凭借这部电影成为无数黄包车夫亲切的老朋友。现在朋友拍了电影,这些黄包车夫们甭管平时生活多拮据,此时都像电影里买票给花醉楼首演捧场的刘大年那样,也纷纷从牙缝里省出来一两毛钱去电影院观影。
华夏再也没有比《贵妃醉车》更奇怪的观众群体了。一部文艺片,本应该被奉在庙堂之上,被长衫先生们品味欣赏,可是如今电影院里长衫先生寥寥,来的都是什么人?来的是妓女、戏子和黄包车夫。
正是这些卑贱的人把《贵妃醉车》给举了起来!
上映第四周,《贵妃醉车》累计票房约11000元。
上映第五周,《贵妃醉车》累计票房约18000元。
上映第六周,《贵妃醉车》累计票房约28000元。
然后,就在上映第七周,报纸上突然多了一篇有关《贵妃醉车》的影评,而正是这个影评,在全北平掀起了一场大地震,把无数公知震得头晕目眩。
影评人名为约翰逊,是一名美国导演。他在来神秘的东方古国旅行的时候,在华夏友人的推荐下去电影院看了《贵妃醉车》这部电影。虽然语言和文化不通,但是人类对美和感情的感知是共通的,电影镜头艺术的好坏也是可以直观看到的。
在不知晓剧情时,约翰逊就为导演出神入化的蒙太奇使用技巧给深深震惊了。
“就算在好莱坞,也没有导演会使用这么出神入化的蒙太奇技术!《贵妃醉车》的导演运镜技术是世界级的!”他在影评里如此写道。
而这不过是约翰逊对谢听澜无数热情洋溢赞词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在通过友人的翻译明白了电影剧情内容时,这个美国人为这个蕴含浓厚东方艺术之美的电影而深深动容了。
他在接下来的影评里如此写道:“一流的拍摄,一流的剪辑思维,一流的演员,再加上一流的故事,这样的电影在好莱坞也是数年一遇,可是就在华夏——这个无数西方人心目中遥远偏僻的电影荒漠里——诞生了一枚璀璨的明珠,他的光芒是如此闪亮,让人很难相信这不过才是谢导演的第二部
电影!这个21岁的年轻人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华夏没有适合他的舞台,他应该去好莱坞!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在好莱坞大放光彩!”
约翰逊几千字的影评被华夏友人原汁原味翻译出来刊登在了《北平电影周刊》的头版头条,让无数国人为之疯狂。
约翰逊并不是籍籍无名的导演。他隶属美国的派拉蒙公司,之前也有两三部电影在华夏上映,均收获不错的票房。
让全体华夏人与有荣焉的是,一个有名的美国大导演热情洋溢夸奖了他们同胞!他说他们同胞的电影比好莱坞还要优秀!
自从英国人的巨舰开来后,华夏人已经在洋大人面前卑躬屈膝太久了,华夏人也自卑太久了。此时,一个美国人如此热情洋溢夸他们的同胞,正搔国人痒处。
一夜之间,谢听澜成为了北平各大报纸上的宠儿。
《公民报》:“《贵妃醉车》获美国导演肯定,约翰逊:可比肩好莱坞电影!”
《正义救国报》:“谢听澜是当之无愧的国产电影之光!”
《世界自由报》:“好莱坞已经向谢听澜递出了橄榄枝!”
《科学报》:“蒙太奇是什么?谢听澜靠它打败好莱坞!”
各路报纸热情洋溢的彩虹屁,自然也吸引了无数观众去电影院观影,《贵妃醉车》的票房也因此节节升高。
就有记者守在电影院门口,采访走出电影院的观众对《贵妃醉车》的观后感。
记者问:“你们觉得《贵妃醉车》好看吗?”
观众们争先恐后的回答了记者的问题:
“我哭了好长时间!刘大年真是太不容易了!”
“真是太感人了!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徽戏!”
“我以后再也不嫌黄包车夫跑的慢了,他们真是太苦了。”
“票价值了!”
当然,观众也不是清一色的夸奖声,就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仁兄发表了如此“高见”:
“我不懂这个电影拍出来有什么意义?花醉楼最后没做花旦,刘大年也卖了新车,导演拍这个是恶心人吗?真是浪费我时间。”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无数观众的反驳和声讨:
“你懂什么?这才叫艺术!”
“这正是悲剧之美!你懂不懂电影啊!”
“你懂什么叫好莱坞水准的电影吗?如果导演不这么拍,怎么能比得上好莱坞?”
“你这个人到底爱不爱国?!”
胖兄猝不及防竟然遇到如此大声势的声讨,吵又吵不过他们,只能气呼呼的跑走了。
记者喜不自禁把这一幕原原本本的写进了新闻稿,作为民众审美趣味提升的证明。
其实倒是这个记者天真了。
民众倒不会突然提升了审美趣味。他们只是爱国心作祟,再加上迷信美国导演和好莱坞的招牌罢了。
在这个电报时代,北平报纸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全国各地的其他媒体。
很快,全国各地省会城市的媒体都得知了这一消息,纷纷也刊登转载了相关报道。
《泸市新闻》:“国产电影新希望,请当局务必要留住人才!”
《豫事新解》:“华夏电影腾飞新机遇?谢听澜的时代来了!”
《苏州小记》:“《贵妃醉车》讲了什么?讲了华夏精魂!”
《晋州说新闻》:“谢长风才是北平最著名一景。”
……
白松芳再次在家里召开了一场观影心得会。
他扫了一眼那些之前大放厥词唱衰谢听澜的人,一边扬眉吐气,一边暗暗可惜傅瀚晟这次没来,看不到他精彩的脸色了。估计他现在也是无脸见人。
这个洋鬼子不是看不上华夏电影,只推崇美国电影吗?现在美国导演都在报纸上说谢听澜的电影在好莱坞也当属杰作之列,他还有什么话说?
他以前还拿票房压人,现在《贵妃醉车》的票房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五万元,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那几部美国大片的票房加起来也没有《贵妃醉车》一部多!
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些内部消息。全国已经有十几个城市开始和谢听澜方接洽,最迟年底,《贵妃醉车》将会在华夏的大江南北上映!最终票房起码也要翻上两番!
《贵妃醉车》的票房将会破华夏影史记录!
他挑起眉,看向那些面色不自然的人,明知故问道:“大家最近应该都看报纸了吧?”
北大教授立刻捧场道:“看了,谢听澜这回可给我们大大长了回脸!”
让白松芳惊奇的是,之前那些还唱衰谢听澜的人这次竟然若无其事的改了口风,也开始热烈夸奖谢听澜起来。这个说英雄少年,那个说华夏之光,还有那一两个厚颜无耻的直接说他们早有预料,如此脸皮,实在是让白松芳佩服。
……
全国媒体的新晋宠儿谢听澜先生现在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约翰逊亲自登门拜访了乐景。
他是来请求乐景给他一份电影的拷贝带的。
“我想带着这部优秀的电影去好莱坞,让我的朋友们欣赏你的电影。”中年白人目光狂热的望着乐景,激动地说:“谢,你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展露才华!”
第124章
民国之大导演(37)
约翰逊前来拜访的时机很巧,谢知源正好在二弟家说事,听到约翰逊先生前来拜访,他立刻就和二弟出来迎客了。
这次《贵妃醉车》票房大卖也是多亏了这位美国导演的影评。若不是为了避嫌,谢知源早就登门致谢了。
他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款待一下约翰逊先生,为此他还让二弟拿出了新得的大红袍来待客。
饶是谢知涯一向豪爽,此时也为大哥的败家行为气的胸闷气短。
如果是一般的大红袍也就罢了,他新得的二两大红袍可是正宗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母树大红袍每年产量就只有几两,称得上一两万金也不为过。当年有人给乾隆皇帝上供,才上供了八两母树大红袍!为了防止别人乱采,现在母树大红袍那里是有军队在看管的!
谢知涯也是废了大力气才得到这二两茶叶,自己不舍得喝,准备存起来等澜儿结婚那天再喝的。谁知道现在却被自家大哥借花献佛便宜了这个洋人。一个洋人,让他喝这么好的茶就是牛嚼牡丹!他能品出来什么味儿?
纵使心中痛到滴血,但是当着洋鬼子的面谢知涯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还习惯性用英语谦虚道:“一点粗茶,不成敬意。”
只是他忘了约翰逊是美国人。
听到他这么说,约翰逊好奇的吞了一口茶,整张脸立刻皱成了一团,诚实的说:“的确不怎么好喝。”
谢知涯:……
你妈的!
洋鬼子就是洋鬼子!
他狠狠瞪了谢知源这个狗东西一眼,把这笔账算在了他头上,暗暗盘算什么时候把他藏在家里的那箱宝贝的不得了的甲骨文给顺过来,让他也尝一下夺爱之恨。
接收到二弟恶狠狠的眼神,谢知源心头一凛,打定主意等他回去就把自己的甲骨文存进花旗银行,让谢知涯找不到。
美国人约翰逊放下茶杯,没有经过华夏人习惯的寒暄铺垫,直接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来意。
然后成功让谢知涯忘记了心中的恼恨,也让谢知源一阵头晕目眩,脸颊发热,好似刚喝了半斤陈酿。
在华夏,电影产业不过刚刚起步,而好莱坞已经有很成熟的电影制作体系了!
他作为一名导演,太知晓好莱坞对他们导演的意义了。就像约翰逊在影评里说的那样,澜儿如此天纵之才,只有好莱坞才有能容纳他的舞台。好莱坞的电影行销世界各地,也就是说如果澜儿能在好莱坞拍电影,这才是真正的举世闻名!
谢知源知道约翰逊递给了澜儿一个多么宝贵的机会。如果澜儿能抓住这个机会,凭借他的才华一定可以一飞冲天,让好莱坞记住华夏的声音。
所以不等澜儿开口,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对约翰逊说道:“谢谢您对我侄子的赏识!只是东西方毕竟有文化隔阂,我担心您的朋友可能会看不懂他的电影。”
谢知涯一怔。
多年兄弟,他几乎就立刻明白了大哥的用意。
他飞快看向陪坐在左下侧目光沉静的少年。
少年偏头认真倾听他们谈话,坐姿端正肃穆,后背笔直拿着尺子比过一样,这是他手把手教导过他的坐姿。
注意到他的眼神,他也看向他,眸光清和,微微一笑,一笑生花。他本就白净,因为这个温润笑容,使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好似白玉一般温润剔透,这是他谢家的玉郎君,千里驹。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那样骄傲,也是那么心疼不舍。
他才从美国刚回国没多久,马上就要再回去了。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怪不得东坡居士会说: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有时候,谢知涯会希望澜儿笨一点。孩子笨一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一辈子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但是可以平平安安留在父母身边。他谢家如今的权势富贵,不敢说百年后如何,但是起码让澜儿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