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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佑延璟忍着脖子上的疼意,看着石道的门寸寸合拢。

    最后一丝光线即将消失的那刻,虞钦对已经将手压上武器的周士甫道:“就算看不见,我也能先杀他,再杀你。”

    周士甫僵住了,他还没蠢到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说到做到。

    计划中本打算让这些刺客和简九两败俱伤,却低估了这人的武力,这才落到如今局面。

    佑延璟叹声道:“周将军,先出去再说吧,”

    周士甫不甘愿地燃起了火折子,在前方探路。

    佑延璟被虞钦用刀抵着喉咙,也不见慌张:“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虞钦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佑延璟自顾自地说:“我没想过要坏宴将军的事,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以我的身份去到京城,当今圣上不会放过我的。”

    “何况我也帮了宴将军不少忙,就算我真有私心,也没影响过大局,大人你放过我,我为大人寻条生路,这样不好吗?”佑延璟徐徐善诱道。

    虞钦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非常稳,除却一开始割开了些许皮肤,现在行走时,却没伤到他分毫:“便是没有你,我也能平安出去。”

    佑延璟苦笑道:“那大人为何不逃?”

    才说完,他就明白过来,因为他是宴云何要捉拿回京的钦犯,所以哪怕虞钦明知道这暗道可能有异,也要抓着他一起跟进来的原因。

    “大人你还真是对宴将军……”他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换了个词:“忠心耿耿。”

    虞钦没有出声,但不知道佑延璟是不是嫌这路上过于安静,竟直接同虞钦攀谈起来。

    “我曾听说过,京城有一人跟我长得十分相似,先前未能见面,现在看来便是你吧,在冬狩上帮助姜家刺杀圣上,以谋逆罪入狱的前锦衣卫都指挥使虞钦。”

    被人说破了身份,虞钦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佑延璟:“天子近臣与你关系匪浅,而你此时还能出现在这,说明传言为真。那场刺杀不过是圣上特意做的一场戏,为了扳倒姜家,甚至不惜牺牲忠臣之后。”

    周士甫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虞钦一眼。

    佑延璟同样感觉到虞钦握在刀上的手,慢慢收紧,他却没有停下:“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先皇后王氏并非独生嫡女,乃是被预示不详的孪生子。分明同样是姐妹,姐姐却被留下万千宠爱地长大,妹妹却远远被送离京城,不知过继给了哪个旁系。”

    “后来王皇后给太子佑仪在家族中寻了一个良娣,那良娣身上仿佛也有着孪生子的诅咒,不过这一回,她生下的是一对兄弟。”

    “好在这对兄弟长得并不相同,不似寻常双生子般有着几乎一样的脸,便是送走,也不会叫人太过怀疑。”

    “你说这对兄弟中的弟弟,是像王皇后的妹妹一样被远远送走,还是留给了信得过的忠臣呢?”

    “又或者把他送给跟王氏有关之人,还能对外宣称只是沾些血缘,所以才长得相似罢了。”

    周士甫额上的汗已经冒出来了,他听着世子说得这些话,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猜疑当中。

    佑延璟还嫌不够,轻声道:“陛下是真的这般不顾情面,利用了忠臣之后,还是为了将任何一个有碍他皇位之人,斩草除根。”

    走道上静得吓人,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谁也没有继续行走,而是站在了这长长的石廊上,虞钦低声笑道:“世子,话本说完了吗?”

    佑延璟没有出声,虞钦用刀背抵住他的下颌:“要想挑拨离间,只靠嘴上说书,甚蠢。”

    佑延璟沉默了一瞬,最后才道:“的确,道听途说的东西当不得真,但是……”

    说罢他忽然抬手,用胳膊狠狠撞上虞钦腰腹。

    巨力下,腥味顿时弥漫得愈发浓郁,行至一半时,佑延璟就感觉到虞钦身上的血腥味很可能不是沾染上的,而是他真的受了伤。

    为了确定伤处在哪,他花费了不少心思。

    只露出一瞬间的破绽,周士甫便持剑挡开了虞钦的金刀,再补上一掌,将人击飞出去。

    正待挥剑而下时,却被佑延璟一声喝住。

    周士甫犹豫地回头,只听佑延璟道:“没必要杀他,就把他留在这里吧,我们走。”

    虞钦靠在墙边,手捂住鲜血不断涌出的腰腹,望向他们二人。

    他刚抬起金刀,便见佑延璟退后数步:“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话音刚落,周士甫便伸手触碰一旁墙上的机关,巨石轰隆作响,迅速落下。

    ……

    天色渐渐亮了,东平城前硝烟弥漫。

    这场战没打上多久,就如宴云何所想的那般,叛军节节退败。

    很快宴云何便攻占了东平城,他将虞钦和佑延璟都派了出去,的确想着擒贼先擒王,倒没想到这两人会完成得如此出色。

    两位将领竟未曾露面过,东平城中的叛军一盘散沙。

    空有最强的武器,却如手无缚鸡之力。

    宴云何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因为他交给虞钦的第二支信号筒,迟迟未见点燃。

    那支信号筒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硬性要求,为什么还没有点燃,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分明事成了,人又在何处?!

    宴云何将剩下的事交给了小六,自己带着人前往世子府。

    院中一地尸体,宴云何目光在地上的尸身梭巡这,直至行至一半,看到数具身着黑衣的男子,他顿住了步伐,僵住了身体。

    一旁的亲兵极有眼色地上前将尸体翻过来,扯下面罩,直至看清了死者的脸,宴云何才低声道:“将弟兄们好好收敛,除了朝廷的那笔抚恤银,再从我的帐中走多一笔给他们的家人。”

    亲兵应了声是,宴云何继续搜寻,将世子府上下都翻了个遍,死者也一一清点过,始终没见到他想要见的人。

    直至将包围世子府中的简九亲信压上来,宴云何才审问道:“除了死掉的这些,其他人呢?”

    其中一个领头大汉啐了他一口,宴云何安静地抹掉了脸上的唾沫,将手里的长枪一下贯入那大汉的身体,狠狠在肉体里绞了一圈,直到人气竭,才用力拔出。

    鲜血溅在他的暗红披风上,他暴戾地看向下一位:“你们可以好好想,不然我会一个个杀,直到你们有人愿意张嘴为止。”

    简九的尸体就在这里,虞钦要是平安逃出不会不给信号,整个世子府都被翻遍,却不见人影,难道还能原地消失不成?

    宴云何猛地抬眼,召来副将,令他们将吴王剩下的儿子都提过来。

    副将有些犹豫道:“将军,这样不好吧。”

    “不过是些乱臣贼子,便是杀光了又如何。”宴云何冷声道。

    副将见他有些疯魔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

    安静的石廊中,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只有沉闷轻微的脚步声,只是那声响走得极慢。

    与之相比,那滴答的水声却连绵不断。

    虞钦捂住了腰腹上汹涌而出的血,那里被暗器所伤,是简九死前最后使出的阴招。

    暗器深深嵌入腰腹,他只来得及草草止血,便过来追佑延璟。

    没想到还是被人发觉了,刚才佑延璟撞击的那下,好像将暗器又撞得深了些。

    血也停不下来,一直从指缝中淌出。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漫长的石廊上是否有尽头。

    虞钦伸手扶住了石壁,步步艰难地走着,他的意识已经逐渐变得不太清晰,脑子里甚至莫名其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祖父第一次教他习字,白茵第一次学会女红后给他缝制的袍子。

    许许多多都是他人生中最珍惜的时刻。

    直至他想起了那被夫子罚跪在地,却也不见丧气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日光正盛,那人却眯着眼睛,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他有一个很适合他的名字。

    淮阳。

    虞钦顺着石壁,缓慢坐下,闭上双眼前,心里仍闪过了一丝念头。

    这一回,淮阳会很生气吧。

    迷糊间他好像听见了轰隆声响,在这要将他彻底吞噬的黑暗中,有光如春日暖阳,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池总渣

    周一休息

    已经是最后一章啦

    第一百零五章

    虞钦是在摇晃的马车中醒来,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不知用了什么药物,竟也不觉得有多疼。

    一旁有人察觉到他的清醒,便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额头:“好些了吗?”

    柔软细腻的掌心,在一旁陪伴的是隐娘。

    隐娘细心地给他捧来了茶杯:“先喝点水。”

    虞钦垂首饮下后,紧接着道:“佑延璟跑了,他走得暗道,出口应该是通往东平城西门方向,现在派兵去追寻踪迹,可能还来得及。”

    隐娘根本不关心佑延璟跑没跑,她看到虞钦被带回来时,那一身血的苍白模样,心脏都快被吓停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兄长!

    虞钦:“现在战况如何?”

    隐娘见他醒来就是关心正事,丝毫不管自己伤得有多重,无可奈何的同时,也知道虞钦就是这样一个性子。

    “东平城已经被攻下了,万幸的是,百姓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隐娘怕他着急,语速极快的说道。

    虞钦听完后:“这辆马车前往何处?”

    隐娘回道:“药王谷,我们已经上路有一日了。”

    虞钦身子动了动,隐娘立即按住他:“你还有伤在身,你想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淮阳呢?”虞钦终于问出了自他醒来后,就一直想着的问题。

    隐娘:“整顿叛军还需要花些时间,再加上要回京城向陛下禀报,身为将军,他也不能擅离职守,所以淮阳不在这。”

    像是怕虞钦难过,隐娘又道:“但是他派了一支亲兵跟着我们,小六也随着我们一起在路上了。”

    说罢隐娘推开车窗:“小六,兄长醒了。”

    宴小六爽朗的声音传来:“真的吗,太好了,我立刻传信告知将军。”

    隐娘转过身来,看见虞钦竟然坐直了身,并同她说:“调车回去。”

    隐娘神色微变:“这是怎么了,再行个三五日就能到药王谷了。”

    虞钦看着自己身上盖的衣服,正是宴云何身上的披风,上面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他甚至能想象到,宴云何是如何送他离开的。

    只是这一回,他没等他醒来。

    “我得回去。”虞钦认真道。

    隐娘摸了摸胳膊,仿佛想到了前几日宴云何干的那些事情,又开始毛骨悚然了:“兄长,我劝你不要。”

    虞钦摸着那件披风:“他很生气吗?”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发疯更贴切吧。”隐娘小声道。

    见虞钦望向她,叫她继续说的模样,隐娘只好道:“你不知道,他那天跟疯了一样。先是几乎杀光了简九的亲信,后来又把吴王剩下的孩子都提到了自己面前,逼问他们世子府里是否有暗道。”

    “哪怕吴王已死,但陛下尚未削去他的爵位,那些人仍算王子王孙,他竟然……

    ”

    “他做了什么?”虞钦着急问道。

    隐娘:“他把那个继任世子双手双脚都给敲断了,以刑逼问。”

    见虞钦面露忧色,隐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淮阳回京以后,日子应该不太好过。他现在本就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多的是人盯着他,何况他对继任世子动刑,往大了说,这是以下犯上,蔑视天家的罪名。”

    说不准这次平叛不但无功,还因此降罪。

    “他甚至命人将简九的尸体挫骨扬灰,又叫人去追佑延璟,生死不论。”

    虞钦头疼道:“你们都没有劝他吗?”

    隐娘冤枉道:“我们劝过啊,但是淮阳哪里是听劝的人,你那时候仍在昏迷,谁都阻止不了他!”

    虞钦再次想要尝试起身:“那现在更应该让我回去!”

    隐娘:“就算能回去,你觉得外面那支亲兵只是单纯护送我们吗,那也是看管我们的。现在你伤成这样,我又武艺不精,周大夫只懂医术,别说其他亲兵了,光是宴小六我们都赢不了。”

    虞钦脸色难看地躺在那处,明知道宴云何在失控,却没办法阻止,只能在这无计可施,心急如焚。

    那时候在暗道里,他就应该坚持得久一些,摸着腰腹上已经包扎好的绷带:“是周大夫给我治疗的吗?”

    “当然,那个先赶过来的军医给你把脉以后,就说你失血过多,脉搏已经停了。”隐娘回想起当时的兵荒马乱:“还好周大夫来得及时,不然我看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淮阳也得活不下去。”

    想到那时的情景,隐娘颇觉动容:“你不知道,你脉搏停的那会,淮阳看着就好像天都塌了,只知道抱着你哭,旁人说了什么根本听不见。”

    “我都不知道一个男人能有这么多的眼泪,哭的跟个小孩一样。”隐娘都有些心疼了:“兄长,你说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让我们这么担心了。”

    虞钦僵了许久,最后才缓缓收紧了双手:“是我错了。”

    隐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你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周大夫给你换过血后……”

    说完隐娘突然嘴唇紧闭,像是漏了天大的秘密。

    虞钦敏锐地发觉了:“继续说。”

    隐娘有点想去马车外了,怎么还在病中的虞钦,气势都如此之强。

    “因为需要血液相融之人换血,你那会情况太过紧急,我与你的也对不上,淮阳的倒是对上了,周大夫说是要多寻几个人,只是人越多,风险越大,所以只有淮阳一人给你换的血。”

    “把你送回药王谷的时候,我觉得他脸色比你还差。”隐娘忍不住道:“他不让我跟你说来着。”

    “他自己伤还未痊愈,怎能给我换血!”虞钦脸都急白了。

    隐娘:“周大夫也这么说,但淮阳执意如此,周大夫拗不过他,只能照办了。”

    虞钦:“不行,我得回去!”

    隐娘再次按住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淮阳给你的,说你到时醒来后闹着要回去的话,就让你打开看看。”

    虞钦想看信,又怕看信。

    他拆了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只有简略的四个字。

    虞钦,听话。

    他久久地注视着上面的字迹,沉默不语。

    隐娘看着虞钦这个模样,又觉得有些可怜:“淮阳定不忍心气你太久,你不必太担心。”

    “这回不一样。”虞钦摇了摇头,他撑着身子,顺着打开的车窗,望向来时的方向:“他是真的生气了。”

    ……

    宴云何回到京城那日,连宫里也没能进去,就被赶回府中思过。

    他在东平里肆无忌惮的行事,早在他回京路上,就被多人上书弹劾,成景帝倒也没真将他如何,就是让他回府思过。

    宴云何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宴夫人却哭了一场,只因他身上带伤,又瘦脱了相。

    现在不但无功,还招来了过,宴夫人心都快疼碎了。

    宴云何安抚自己的母亲,说陛下不会真的罚他。现在回府思过也好,可以好好修养身体。

    宴夫人:“儿啊,实在不行咱们就辞官吧,你把永安侯的爵位给袭了,在京城里安安稳稳地活着,不也挺好的吗?”

    宴云何笑而不语,宴夫人知道孩子大了,有自己主意,她劝也劝不动,只能每日变着法子地给宴云何炖汤做菜,试图将宴云何瘦掉的肉,再通过食疗补回来。

    宋文在宴云何到京城之前已经回了永安侯府,再次成了那个忙忙碌碌的小长随。

    关于虞钦在药王谷的日常,他记载了一整个小册子。

    本来呈给宴云何,以为对方看了会高兴,结果宴云何册子是收下了,但也没有要看的意思。

    宋文虽然觉得不对,但也没敢多问。

    他又把皇城司送过来的信整理好递上去,宴云何仍是那个模样,把信都收进了塌上的暗柜中。

    这下宋文明白了,这绝对又是吵架了,这次比上一回还严重。

    他看着宴云何:“看大人这个模样,想必皇城司新到的那些信,我也不必去取了。”

    宴云何手里拿着打发时间的兵书,眼也不抬道:“去拿。”

    宋文:“大人又不看,何苦叫小的跑来跑去。”

    宴云何抬起书卷,给了宋文一下:“我可以不看,但你不能不拿!”

    宋文摸了摸被敲的脑门:“大人就不回信吗?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

    宴云何重新将书卷放回眼前:“若是有,隐娘会另行通知我。”

    宋文:“你就不好奇虞大人究竟给你写了什么吗?”

    宴云何没说话,宋文撇撇嘴,起身出去了。

    等他把夫人精心熬煮了许久的鸡汤端来时,就发现宴云何手里握了许久的兵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封刚从皇城司拿回来的信。

    宴云何面无表情地看了许久,合上后塞回信封中。

    放回暗柜,拿起兵书没多久,又见他不受控制般重新取出一封,拆开来细细看。

    宋文心道,还说不看,要真不看做什么要放床头柜里,还不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去拿。

    明明想念得不行,却死忍着不回信,这又是在做甚?

    宋文把鸡汤端进去后,回到自己房间里,提笔道:隐姑娘,好久不见,不知你在药王谷过得如何,是否有吃好穿暖。

    宋文红着脸絮絮叨叨写上了许多关心之语,最后才在末尾补上一句。

    大人很好,信都收到了,已阅。

    数日后,隐娘收到了宋文的回信,忍着耐心看到结尾那可怜的,简短的,毫无信息的一句话,险些捏碎了手里的信筒。

    第一百零六章

    宋文很快就收到了隐娘的回信,但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内容简单直白,她要宋文帮忙向宴云何套话,再把内容详细地记录下来,发还给她。

    一般来说,这种类似于奸细的事情,宋文是不愿意做的。

    但隐娘所求皆是为了虞钦,大人跟虞钦有了心结,虽然不回信,但整日也不见开怀。

    他身为长随,又与宴云何有着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不管是官场还是情场上,需要他帮忙的时候,自然义不容辞。

    因为东平的缘故,永安侯府如今门可罗雀,宴云何整日在府中不是看书便是沙盘演练,好在身上的伤倒是因此在慢慢恢复。

    宋文每日送汤药过去,宴云何都极痛快地一饮而尽,似乎自己也嫌这伤势麻烦,影响行动,终于肯好好治疗。

    “大人,你真的不给药王谷那边回信吗?”宋文收了汤药的碗,试探性地问道。

    宴云何正在复盘经典战役,头也不抬道:“怎么了?”

    宋文:“没有啊,就是那边一直来信,大人你从来不回,也有些于理不合。而且我都听隐姑娘说了,虞大人不是故意受伤的,那是简九这个卑鄙小人暗算了他,才伤得这么重的。”

    宴云何握住手里代表着士兵的木牌,将它放在了城外:“简九的尸体在院子里,他死的时候,他的那些亲信刚好到世子府外,尚未完全包围府邸。如果虞钦在杀了简九后立即撤退,就不会有事。”

    城里的将军木牌,被宴云何用手一推,便立即倒下:“他是追着佑延璟进的暗道,甚至不顾自己身上已经中了暗器,结果被熟悉机关的佑延璟暗算,这才伤上加伤,失血过多,晕在暗道里。”

    宋文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般内情:“难怪大人你这么生气,虞大人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宴云何将兵书彻底搁下,已经失去了摆弄沙盘的兴趣:“我没生气。”

    宋文不知道怎么接话,要是没有生气,为什么药王谷那边来的书信,宴云何却从来不回呢?

    这不就是在闹脾气了吗?

    宴云何抬眼,看到宋文满脸不信,无奈道:“我真没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信。”

    宋文有些意外,他和隐娘都觉得宴云何将虞钦送走,选择独自回京,对药王谷的来信视而不见,看着就像是在生气。

    虽然宋文没有成家,但身边的好兄弟在娶妻成家后,与妻子生气时就会这般,不接受娘子的讨好。

    但没多久两个人就又会和好,小吵怡情,蜜里调油。

    但现在宴云何说自己没生气,甚至是已经冷静下来的模样,却让宋文感觉事情好像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就像他那个成家的兄弟说的那般,想跟你吵那便是还想同你好,但若是连吵都不愿吵了,说明两人的缘分要到头了。

    虽然宋文一直觉得,宴云何的良配不该是虞钦,但瞧着这两人出了大问题,他反而有些慌了。

    “大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宋文焦急道。

    宴云何:“先前冬狩那回,我不知内情,因此没能阻止他。可是东平不一样,我明知道有多危险,可是我还是同意让他去。所以他才会受这么重的伤,还险些死在我怀里。”

    他的声音有种诡异的平静,宋文听着总觉得有哪些不对,但见宴云何一幅魔怔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所以我没资格生他气,这件事要是非得有一个需要被怪罪的人,那个人是我。”宴云低声道。

    宋文:“不是啊大人,伤他的是简九,是佑延璟,怎么就得怪到你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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