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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个人入乡随俗的本事特别强,不但跟村长打成一片,而且已经口口声声“俺”起来了。

    “说得好!”村长被他感动得一拍桌子,“小齐,给陆老板满上!我得跟您干一杯!”

    齐青蹊边给陆永丰倒酒,边凑近他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装逼别装过头了。”

    陆永丰叼着酒杯,也小声地跟他咬耳朵:“放心,还从没有我装不了的逼……”

    他还没说完,就被喝了一口的烈酒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这……这酒度数挺高啊!”

    “是啊!俺爸珍藏了好多年的二锅头哩!”冬根淳朴地嘿嘿一笑,又给他满上:“陆老板,俺也敬您一杯,您真是个好人!”

    收到了好人卡又收到了满满一杯二锅头的陆永丰:“……”

    齐青蹊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给他夹了块鸡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落井下石:“陆老板,慢慢喝,吃点东西下酒。等会儿我也敬您一杯,答谢您对我们学校的大力支持。”

    陆永丰小声跟他商量:“那什么,齐老师,要答谢我其实有很多方法……要不你帮我喝一点?”

    齐青蹊被他光速认怂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弯起的眼尾带着俏丽的风情。陆永丰看着他,一时心神摇漾,把自己喝过的酒杯递过去,他也没拒绝,帮着一口抿了。

    席上的其他人都看不出端倪,只以为是陆老板酒量不好,在耍赖了。村长哈哈一笑:“陆老板,对不住,我们不是有意要灌你的,咱们乡下人,一高兴就忘形了,我自罚一杯!根子,你也自罚一杯!”

    冬根二话不说,仰头又干了一杯。

    “没事儿没事儿。”陆永丰摆摆手,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对齐青蹊笑:“对了,齐老师,明早我想先跟你去看看学校环境,然后我再跟手下制定翻修计划,行吗?”

    “这当然好了。”齐青蹊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村长本来替我安排了住宿,但是跑来跑去也挺麻烦的,要是你方便的话,要不我今晚去你家休息,明天咱俩就可以一块去学校了。”陆永丰顺势扔出一套完美的说辞。

    齐青蹊抬头见村长跟冬根都看着自己,只得假笑:“陆老板不嫌我那里寒碜的话,自然是方便的。”

    于是散席后,陆老板带来的工程队伍都去了村长安排的地方休息,陆永丰一个人跟着齐青蹊回家了。

    村里没路灯,今天天上也没个星星月亮的,七八点钟的山路黑乎乎一片,只能听见蚊虫在草间窸窸窣窣,蝙蝠跟飞蛾在人头顶上空翕动翅膀。手电筒打出来的光圈范围极其有限,陆永丰顺理成章地挨得很近,几乎要贴在齐青蹊身上。

    两人在旁人面前寒暄客套得你来我往的,只剩他俩的时候反倒一路无话,好像各自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似的。

    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陆永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齐青蹊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他的手。

    “小心点。”齐青蹊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废话。

    陆永丰站定,也开口说了一句废话:“你也是。”

    然后又恢复了沉默,但是紧紧交握的手也就这么相交缠着,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抽开。

    又走了一段路,齐青蹊停了下来,牵着的手惯性使然拉了拉陆永丰,“到了。”

    “哦,到家了?”

    “……嗯。”

    齐青蹊牵着陆永丰进屋打开了电灯的开关,一盏昏黄的小吊灯就在他们头顶亮了起来。齐青蹊在灯下看着陆永丰,陆永丰也在灯下看着齐青蹊,他们手还牵着。

    五年不见,他从一个柔媚消瘦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挺拔帅气的青年。肤色晒成了更健康的麦色,眉目里的某种气质也变得更加飒爽坦然,陆永丰能看见他手臂优美又恰到好处的肌肉弧线,整个身体都紧实又舒展,像雕塑里的古希腊运动员。

    两人相看着,静默着,一切都像一场恍惚迷离的梦,陆永丰在灯光下低下头,情难自禁地亲上他的唇。

    齐青蹊好像突然回过神来,在两人嘴唇相碰之时偏开头,于是陆永丰的嘴唇撞向了他的耳侧。淡淡的汗味让陆永丰呼吸加重了,呼出的气体热辣辣地喷在齐青蹊耳边。

    齐青蹊马上后退一步,借调侃缓解尴尬:“陆老板,我已经金盆洗屁股,不干那行了啊!”

    陆永丰怀里一空,顿时有些委屈:“我也没打算给你钱啊!”

    齐青蹊:?

    陆永丰张开双臂,磊落地说道:“就算是好朋友久别重逢,抱一抱也不为过吧?”

    好朋友?齐青蹊笑了,大方地张开手,紧紧抱住了这具温暖的身躯。

    “想死你啦!”

    齐青蹊坦荡地说。

    “臭小子,我也想死你了。”陆永丰用力将他摁进自己怀里。

    两人抱了一会儿,才拉拉扯扯地分开了。齐青蹊心里暖融融的,对陆永丰说道:“我去烧水给你洗澡。”

    陆永丰“好”了一声,这才开始环顾四周,齐青蹊说这里寒碜,还真没谦逊。整个房子都灰灰黄黄的,墙体斑驳,窗户老化,还飘着叫不出名字的飞虫。要不是还保持着整洁,几乎能拿去拍荒野恐怖片了。

    齐青蹊烧好水回来,就看见陆永丰神经过敏一般地抱着双臂,也不敢坐下,一脸欲言又止。

    他叹了口气,拿出防虫熏香点着了,对陆永丰说道:“你说你,有大少爷不当,自己来找苦吃。”

    “我这几年去过的乡村也有好几十个了,你这地方还真是最破落的。”陆永丰小声为自己申辩。

    “行了,快去洗澡吧,我去给你铺床,都是干净的被褥,昨天刚晒过的。”

    “别忘了给我挂蚊帐啊。”陆永丰娇气地说道。

    “好好好,还给你铺十张被子垫在床单下边,保证里面没有豌豆。”

    陆永丰这才到卫生间去,没消停几分钟,他在卫生间“嗷”的一声,光着身子又急急地跑了出来。

    齐青蹊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陆永丰郑重其事地压低了声音,像地下党交换情报一样:“我好像看见老鼠了。”

    齐青蹊:……

    齐青蹊被他一通小题大做闹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回房拿了毛巾给陆永丰裹住下体:“别着凉了,哪有老鼠,我陪你去看看。”

    陆永丰挽着他的手臂,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它听见了。”

    齐青蹊:“……好,都听你的。”

    陆永丰又说道:“你拿个武器啊!”

    齐青蹊顺手拿了根擀面棍,两人紧张兮兮屏息闭气地走到卫生间——结果连老鼠屎都没发现一颗。

    但陆永丰仍然神经过敏地总疑心有老鼠,缠着齐青蹊要他给自己洗澡把风。齐青蹊只好待在卫生间里守着,看陆永丰洗澡——嗐,反正五年前他什么没看过,他连陆永丰身上的三颗痣分别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当过婊子就是当过婊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齐老师你脸怎么红了?”陆永丰无辜地问道。

    “……热的。”

    卫生间本来就逼仄,站了两个男人之后更是寸步难行,陆永丰洗到一半时,溅出的水花已经把齐青蹊弄得半个身体都湿了。

    “哎呀,你会着凉的。”陆永丰担忧地看着他,“怎么办呀?”

    齐青蹊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终于破罐子破摔,三两下脱了衣服跟陆永丰一块儿洗澡了。

    算了算了,反正陆永丰是知根知底的,自己有哪里是没被他看过的?退一万步说,男人之间一起洗个澡怎么了,外面有那么多公共澡堂呢!

    齐青蹊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替陆永丰擦背,朦朦胧胧中想起了一件事:

    他跟陆永丰以前都是读医科的,小老鼠解剖是必修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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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打算这章写完的,结果写太嗨了不小心水了一章!我有罪!后面两章之内一定要完结!

    第71章

    天长地久

    齐青蹊这屋子原本是支教老师的宿舍,但来支教的大学生往往只呆一个暑假,因此卧房里两张双层床都空着,只有齐青蹊一个人的被褥。

    齐青蹊在自己旁边的床上给陆永丰铺好了床单,怕陆永丰睡不惯硬床,还真的多垫了两张被子在底下。再挂上蚊帐,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好了,你睡这里吧。”他说道。

    陆永丰洗完澡,就乖乖地坐在齐青蹊床上看他给自己铺床,闻言看了看表,才九点多:“那么早,聊会儿天吧?”

    “明天还要早起呢,平时这个点钟我都关灯了。”

    “可是那么早,我也睡不着啊。”

    齐青蹊呼出一口气,知道总会有这一遭的,他坦然看向对面的男人:“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陆永丰好整以暇,“我相信你也有事要问我吧。”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了同一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儿?”

    陆永丰很有绅士风度地率先回答:“你发给杨曜的那个视频,大家看了都说你死了。但我不信,我偏要找到你。你看,这不是找着了嘛。”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没详谈。这五年他找了多少地方,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呢?陆永丰总给人一种做什么事情都很轻松的错觉,以致于他以前的情人总对他的馈赠感到理所当然。齐青蹊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却又不敢细问下去,只得随口接了话题:

    “哦……那个视频啊,其实就是血包加可伸缩刀,但是视频的视角是固定的,所以不易穿帮。我就是想让他觉得我死了,省得再没完没了的纠缠。”

    “哦,说起这个,那家伙已经没能耐再烦你了。”陆永丰又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啊?真的?”

    “嗯,现在就剩我一个人纠缠你了,但我这种人不足为惧吧。”陆永丰懒懒散散地伸了伸腰,“你爱躲猫猫或者你想去哪都没关系,但没必要再当三无人员了,抽空把身份证重新办一下,以后想上学还是想教书都方便。”

    齐青蹊看起来挺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个滚,看向陆永丰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终于不用当黑户了?”

    “你爱黑着也可以。”陆永丰戏谑道,“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齐青蹊从床上爬起来坐直,边想边道:“当初我办完我的事情之后,就离开g市了。本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又得躲着你们,走到这里累了就歇了几天,歇着歇着觉得这里也挺安宁的,就一直住下来了。”

    “你当时办的事情……是关于你攒那294万的事情吗?”陆永丰问。

    齐青蹊轻轻点了点头。

    陆永丰低笑了下,“说个搞笑的事儿啊,他们当初说你死了,除了那个视频以外,还有一原因。老鹰查到了你当初攒那些钱是为了给自己和你爸妈买墓地,当时你被杨曜害得这么惨,他们都以为你买完墓地就要下去找你的家人团聚。”

    “荒谬!”齐青蹊生气地说道,“什么叫下去,我爸妈和我弟那么好的人,肯定是上天堂的!”

    陆永丰:“……对对对。而且你是仙男下凡历劫,百年之后肯定也会上天。”

    齐青蹊垂下眼,又有些感慨:“不过,我攒钱那几年,的确是想攒够了钱就不活了。”

    陆永丰目光沉沉,声音却极轻缓:“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眼前的男孩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了个弧度,“其实原因挺可笑的……”

    四周一时万籁俱寂,陆永丰屏息凝神,静静地注视他,等候他的答案。

    终于,齐青蹊开口说道:

    “去他妈的通货膨胀!”

    陆永丰绝倒。

    齐青蹊悲愤地说:“我真傻,我早该想到的。我当时还老神在在地把多余的钱都捐了,只拿了293万去g市,谁知道才三年,兰因山墓园的地价就全部涨了三成!啊!气死我了,都是你们这些可恶的资本家炒房炒出来的!”

    陆永丰差点笑出声,伸手到他脑袋处摸了摸,“对不起,我错了。”

    因为憋着笑,这话说得不怎么诚恳,但齐青蹊还是受用了:“你不算,你扶贫助学,算半个好资本家。”

    陆永丰点点头,他决定不告诉汪明,之前为了斗垮杨曜,他在g市又开发地产又发展商业又参股建新的地铁线路,g市的现在地价恐怕又翻了一番……

    不过,他知道这个听起来荒诞到近乎搞笑的原因也未必是真正的原因,一个人真的想要寻死,并不必需特定安葬在某处,海水悠悠,黄土累累,处处都能当口棺材。

    但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决定继续活着,这也没有重要到要去刨根问底,陆永丰不是哲学家,对生存还是毁灭这些问题没啥兴趣。反正人现在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那就够了,至于再往后他还会不会死?要是讨论到“往后”的事情,那每个人“往后”都得死。

    齐青蹊见他不说话了,就问:“睡觉吧?”

    陆永丰含笑点点头:“好,一块睡?”

    齐青蹊不搭理他,从准备给陆永丰的床上跳下来,上了自己的床。陆永丰还坐在他的床上,他伸脚轻轻踹了下:“快回你的床。”

    陆永丰磨磨蹭蹭爬上了自己的床,齐青蹊熄了灯,跟他说了句。

    乡下不像城里那样灯火通明,熄了灯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齐青蹊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睡在隔壁床的陆永丰悄声说了句话:“朋友,咱能一块睡吗?”

    “不能。”齐青蹊拒绝道,他没全傻,陆永丰在打什么鬼主意,多少能猜出来。但他当初离开,就没幻想过要再回去。

    “不是,我有点不习惯……”陆永丰声音带了点可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太黑了,我刚躺下,就想起了一个电影,山村老尸……”

    “……”齐青蹊冷酷无情地揭穿他:“你少来。”

    “是真的,我还想到了仲夏夜惊魂、无名女尸、鬼影实录……我不敢一个人睡。”陆永丰不死心又卖了一波可怜,但齐青蹊估计在装睡,不理人了。

    他心里不由惋惜,难道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演技太过浮夸,让齐青蹊有了戒心?

    无妨,来日方长,今晚就先到这里吧。陆永丰今天舟车劳顿,又走了不少山路,确实有些累了,沉静下来,没一会儿就睡意昏沉。

    睡得早,醒得也早。翌日清晨,陆永丰被窗外投射进的一缕阳光照醒,他揉揉眼爬起来看了看表,竟然才五点多!陆永丰顿时就想躺回床上来个回笼觉,但看见旁边齐青蹊的床已经空了,想起昨天他说要早起去学校,便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了。

    外屋里也空荡荡的不见人,门倒是大喇喇开着,他走出去,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就看见屋子后面有一块泥地,种了好几排土豆苗,齐青蹊背对着他,正弯腰松土浇水。

    大概也是刚睡醒,他穿得很随意,上身只穿了件贴身的白背心,劲瘦的腰下是挺翘紧实的臀部,睡裤松垮垮的,露出一截股沟来。蜜色的肌肉上流淌着汗,在高山黄土之间散发出天然的欲望气息。

    齐青蹊听见脚步声回头,他用手臂擦了擦汗,“你醒了?我还打算干完活喊你起床呢。”

    陆永丰伸了个懒腰:“昨天睡得很好,自然醒的。”

    “走吧,昨天村长捎了一斤精面给我,我刚给你摊了两个珍贵的土豆鸡蛋饼。”齐青蹊拎着空了的水桶和土铲轻快地走到他跟前,眼睛不小心往下扫了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陆永丰的睡裤柔软贴身,裆部突兀地鼓起了一大团,显得……他妈的,真大。

    陆永丰也顺着视线看到了自己雄起的小兄弟,他倒是很坦然:“晨勃嘛,正常生理反应,等下用凉水洗一下就行。”

    齐青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闻言下意识说道:“那怎么行,大清早洗凉水,会着凉的!”

    “那怎么办呢?难道你帮我打……”陆永丰刚想开口调侃一下,但突然看到他眼下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生生转移了注意力:“你怎么了?昨晚睡不好?”

    “啊?没事。”

    “我不打呼的呀!”陆永丰思来想去,“是不是你把全部的被子都给我垫床,夜里冷得慌?”

    “不是……”齐青蹊看着陆永丰满眼都是关切,终于幽怨地开口:“都怪你!大晚上的说什么《山村老尸》,那电影可恐怖了,而且主角也叫小明!吓得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

    齐青蹊瞪他一眼,“你还憋笑!”

    陆永丰又好笑又心疼:“对不住对不住,总是看你一个人勇闯天涯,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胆子这么小。你说你,干嘛跟我客气,怕就应该来我床上跟我一块睡嘛!”

    “拉倒吧你,赶紧回屋吃早饭,等下饼子该凉了。”

    两人吃过早饭,齐青蹊便带着陆永丰来到了石荭村的学校,陆永丰愣着看了一会儿,才接受眼前这两座小黄泥屋子就是石荭村的小学和初中这一事实。

    陆续有学生来上学,他们啃着馍馍或土豆,沿着不同的山间小路走来,初生的朝阳打在他们身上,群山上绵延的黄土壤是他们脸上的肤色,烂漫怒放的无名野花是他们的未来。

    而他们踩着黄土,采撷山花,来到这两座简陋的小泥屋处上学。

    齐青蹊一边跟他们挥手打招呼,一边低声跟身旁的陆永丰介绍:

    “这里条件不好,孩子们读书挺难的。小学只有两个年级,三年级班里5岁到15岁的学生都有,基础也不一样。有些村民还不想让自家的女孩儿上学,家长不重视孩子也不想花心思学,过一段时间就得去家访沟通一回。”

    他们正说着话,这时一个五十多的中年男人也慢慢往学校走了过来,他手臂夹着一本掉了封面的旧书,走得很快,撅着眉头左顾右盼:“陈国庆,昨天作业做完了没有?鲍冬梅你慢点跑,你不是刚把牙齿摔崩了吗!”

    齐青蹊举起手朝他挥了挥,朗声打起招呼来:“史老师早!”

    史老师摆弄了下老花眼镜,“是小齐呀,这位是?”

    “这是陆老板,他承包了我们学校翻修的工程,现在来看看情况。”

    史老师低声“噢”了一下,伸出手跟陆永丰握了握手:“陆老板,幸会幸会,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陆永丰笑容可掬地跟他客套:“我就是一满身铜臭的商人,您是祖国的园丁花匠,您才是大善人呢。”

    史老师进学校准备上课去了,齐青蹊说道:“刚刚那是史老师,小学只有我和他两个常驻的老师,他负责语文课,我负责数学课、英语课和体育课。”

    “凭什么他只要教一门课啊?”

    “因为他还要教初中的语文课、政治课和历史课。”

    陆永丰咋舌:“你们就这么缺老师?”

    齐青蹊挺无奈的,“这一带都是穷乡僻壤,县政府根本帮扶不过来,石荭村又是最偏僻的一个村子,编制老师都不愿意调配过来,编外老师转正的名额也紧张。史老师教了几十年,现在都快退休了,还没能转正呢。”

    快上课了,孩子们都进屋了,齐青蹊看着红旗飘扬下空荡荡的泥地,说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受了很多苦,看了他们之后我才知道,还有很多很苦的人,还有很多像石荭村这样的村子。”

    陆永丰牵起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你们村长昨天说这村今年通了公路,路通财就通,资源都会慢慢输送来的,别灰心。对了,你们申请了我那个公益项目是不是?我这边有人报告给我了,过几天就有人来考察,核实情况之后就会有人来提供帮扶工作。”

    陆永丰的手大且有力,掌心干燥温暖。两人手牵着手,肩膀挨着肩膀,好像是相互依靠般伫立在这蔚蓝长天之下。

    “小齐,陆老板,俺爸让我过来看看有啥帮忙的!”

    一道爽朗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宁静,鲍冬根走上前刚拍拍齐青蹊的肩膀,就愣住了:“欸?你俩咋还跟小孩子似的,手拉手啊?”

    齐青蹊自然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嗐,山路难走,刚刚陆老板差点摔跤,还好我拉着哩!”

    ===============

    兄弟们把“去他妈的通货膨胀”打到公屏上!(不是

    第72章

    完

    “哥,你怎么样,为了给你们营造二人世界的空间,我都忍着没来找你们了。”陆永瑜像个监工头子,在电话里穷追不舍地审问她哥,“你该求婚成功了吧?”

    “我来了才几天啊?我们家小齐是这么随便的人吗?”陆永丰理直气壮地说道。

    “就算结婚太快,你俩总该已经复合了吧?”

    “快了,快了。”

    陆永丰搪塞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今天是他们工程队正式动工修学校的日子,村长和村民们共同为他们办了一个简单的开工饭。陆永丰把手机放回口袋,在工地上跟其他工人打了声招呼,自己便先动身去找齐青蹊了。

    由于原来的教学楼要翻修,学校临时转移去了一个空屋子上课,陆永丰去到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只有几个跟不上进度的学生还在留堂写作业。齐青蹊正辅导着一个学生解数学题,余光瞥到他来了,马上露出了一个带歉意的笑,无声地对他做口型:等我一下。

    陆永丰双手插在裤袋里,吊儿郎当地站在教室外面等候。齐青蹊耐心且幽默,枯燥的数学题也讲得跟脱口秀似的,教室里不时传来学生咯咯的笑声。

    等了十来分钟,里面的课后辅导也结束了,学生们背着书包陆续走出来。平时陆永丰常来找齐青蹊,那些孩子都认得他了,甜甜地喊:“陆叔叔再见!”

    齐青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背着一个大挎包,里面装满了教材和教具,走出来上下打量陆永丰一眼,佯嗔道:“站没站相,教坏孩子。”

    “是是是,齐老师说得是。”陆永丰打着呵欠站直了,自然地把他的包接了过来。

    齐青蹊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巾,踮脚擦拭他头顶上的灰。今天风大,在工地里待了一天,陆永丰身上头上都沾了尘和泥,看着灰扑扑的。

    “要不要回去先洗个澡?”齐青蹊问。

    陆永丰看了眼手表,“快到开席时间了,别让村民们等了,先去吃饭吧。”

    “我再给你弄一下。”齐青蹊闻言细细地拍走他衣服背上的灰,又蹲下身,用手帕将沾他裤子上、鞋子上的泥土擦走。“你等会是主角,村民们都很感谢你,都说要敬你一杯。”

    陆永丰垂着头看他蹲在地上给自己擦拭裤子,想到了刚刚陆永瑜的话。

    他们这些天一直都住在一起,生活上,齐青蹊待他还和以前一样,和他打嘴炮,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周全又温柔地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可是在感情上,他又一直打太极,能避而不谈就避,避不了就插科打诨转移话题,两个人睡一间屋子,陆永丰都上火得天天晨勃隔天梦遗了,他倒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和尚,任陆永丰明骚暗骚都八风不动。

    齐青蹊擦好他的鞋子了,站起来拍了拍手,抬眼看他:“那走了?”

    “嗯哼。”陆永丰还带着一点不爽。

    “怎么脸跟苦瓜似的,第一天就这么累?”齐青蹊歪头看他,调侃道:“等下要不要跟你挡几杯酒?”

    “那当然要的呀,我那么辛苦在外边赚钱养家!”陆永丰振振有词,像个大男子主义的丈夫。

    祠堂外边是摆酒席的老地方,村长今天就在这里置了三桌酒菜,村民们有的杀了鸡鸭拿过来,有的把刚收成的土豆玉米拿过来,冬根开车去乡里又买了些别的菜,东凑西凑凑出了有鱼有肉的一顿饭来。

    陆永丰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随和,嘴皮子也厉害,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这几天以来,他不仅已经跟村长称兄道弟,还跟冬根也称兄道弟了,把人家父子的辈分关系弄得非常复杂。

    村民们也不见外,果然纷纷来跟他敬酒,石荭村民风淳朴,因为山上晚上冷,家家户户都有喝酒驱寒的习惯,酒量都彪悍得很。齐青蹊怕陆永丰今天太累了喝太多酒会头晕,还真的一直替他挡酒。

    “村长,我替陆老板跟你来一杯,我自个儿再敬您一杯,答谢你收留了我!”

    “曹大婶子,陆老板他饿坏了,让他先垫垫肚子,来,这杯我先跟您干了?”

    “哎哟史老师您也来啦!来来来,我得跟您来一杯,谢谢您在学校的关照!”

    ……

    他在酒局里的本事都不是虚的,把来劝酒的人都哄得高高兴兴,陆永丰一边吃菜一边看他喝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拉了拉人袖子:“差不多得了,明天不上课了?”

    “明天周六呢。”齐青蹊两颊泛起丝丝酡红,越喝越水灵的眼睛扫他一眼,“你不一样,你周六也得开工吧?”

    “你这话说得咋那么欠呢,”陆永丰拎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看我也灌你一杯!”

    齐青蹊仰头豪爽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更加欠揍地朝陆永丰嘚瑟一笑:“就这?就这?”

    冬根惊奇道:“之前没跟小齐喝过,没想到你小子挺可以啊。”

    “那是,那是,”齐青蹊一搂陆永丰肩膀,痛快地笑道:“你问问陆永丰,我的酒量那都是千锤百炼出来滴!”

    他说话有点大舌头,原本坐直的身体歪歪斜斜半靠在陆永丰身上,陆永丰摇头一笑,看破不说破,夹了好几块肉到他碗上:“吃点肉再喝,不伤胃知道不?”

    一顿饭吃完,齐青蹊站起来都不会走直线了。他噘着嘴,手指往脑袋处比划两下,对陆永丰说:“妈的,这酒后劲还挺上头。”

    陆永丰拽着他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数落:“叫你装逼!头晕了吧?轻飘飘了吧?看见星星了吧?哎……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齐青蹊不服气了:“我只是头疼,你以为我醉了吗?不,我很——清——醒——”

    陆永丰信口道:“甲、乙、丙三队单独完成某项工程分别需要23天、17天、19天。现在这三队按天轮流做这项工程,先甲后乙再丙,最后是哪队第几天完工?”

    “……”

    “看,你醉了。”

    一直到陆永丰把他拽进家门口,小学数学老师齐老师还在数着手指想那道题目。陆永丰把乐于钻研问题的乖宝宝放在床上,说道:“你在这里慢慢想,我去烧水,你擦下身子再睡。”

    沉默良久的齐青蹊突然一下站起来扑到他怀里,高声说:“是乙队!乙队在、在第……第20天完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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