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堵白墙上鲜红的十字架和“神爱世人”,渐渐融化成一滩鲜红的血,淋满了那个站在科西嘉海堤边对我微笑的男人。我惊恐地睁开双眼,抓着床单喘了两口气,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些画面从我的脑中挥走。
其实我并没有害怕,顶多是当成做了一场噩梦,这些残留的画面和身体的反应,更多是2020年的我本能的恐惧。
看来我确实病得不轻。
甚至就连现在,我也本能地去逃避回想起,从意大利回国至今这三年半中,我痛苦而漫长的恢复治疗。
这三年半……
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我心口一阵抽痛,眼泪不自觉地落下来。
“秦塬,你走吧,你让我带着孩子走吧,行吗?我受不了了,我现在看见你我就想起那天。你不是不要我们了吗?那就把我们扔了吧,我是个杀人犯,送我去坐牢,送我去我该待的地方吧!”
我窝在二楼主卧的大床上,歇斯底里地朝秦塬大喊,双手颤抖地捧住脑袋,头晕眼花。被单上的花纹在眼前扭曲变动,最后变成一滩滩血迹。
我惊恐地捂住嘴,恶心反胃,挣扎着后退至床脚,浑身战栗,不停啃自己的手指甲。
“辛柑!”
秦塬飞速上前将我抱进怀里。
“王姐呢!让保姆带着满满待在一楼暂时上来,或者出门待一会儿,你来给我说说,辛柑看了什么怎么又被刺激得犯病了!”
“先生,这我也不太清楚,夫人早上还好好的陪着小少爷看电视……大概是电视里出现了什么画面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才……”
“行了你别说了,你也出去!”
秦塬打断对方,紧紧搂着我,在我的脸上落下一阵细密的吻,开口声音嘶哑:
“好了宝宝,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当时是出于正当防卫,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中部黑手党已经被国际刑警端了,以后不会有事了,我们好好接受心理治疗,也把信息素失调的影响降到最低,争取早日康复,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好吗?”
“不好!”我奋力推开他,“秦塬,如果我们当初没在一块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宝宝就不会生下来受罪!我现在好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喜欢你,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就好了,我们俩不在一块就好了……”
“辛柑,不是的,没有错,你没有错,这都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用,是我没能力第一时间保护你,是我之前一直忙着事业忽略你,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吗?嗯?你打我吧,不要咬手指头了,别伤害你自己……”
我恍恍惚惚,秦塬,你为什么说话带着哭腔?你心里难过吗?
咔哒。
我听见声音,赶紧拿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淋浴房的门打开了,秦塬套了身别人临时送来的灰色休闲服,整个人清爽不少,当然如果他有条件刮一下脸上的胡渣,我想效果会翻倍。
我挪动了两下身子,空出一半位置,等秦塬躺上来休息。
我既然答应他了和他一块睡,也理由再矫情,况且我已经想起曾经那些破事,切身在梦中体验了一把脱“处”的感觉,再和他躺一块,心如止水。
谁知道秦塬没理我,径自走向套房沙发,烧了壶水,拿起茶几上的速溶咖啡抖了抖。
他还能熬?
“秦塬你干嘛呢,我让你过来休息你怎么不听啊,自己看看你那眼圈都成什么样了。”我窝在被子里头朝他喊,“我刚醒你就得惹我生气吗?”
“好好好,不生气,我现在就过去。”
秦塬赶忙把咖啡包放回茶几上,重新回到床边,小心翼翼躺上了床。
我一米七多点的个儿躺这床太大,本来以为他躺上来能刚刚好,结果秦塬将近一米九的块头,躺一块又有点挤了。哎,将就将就吧。
我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胳膊,秦塬也是一样,气氛顿时尴尬无比。
这样的氛围下谁还睡得着啊?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总觉得我和秦塬之间少了个什么东西,就是少了个什么,才让我们相处得如此不自然。
“对了,宝——满满呢?”
我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宝贝儿子。
对啊!我的满满呢!我那只历经苦难还能吃能跳快乐自在的小猪仔呢!
我心里没来由一阵惆怅。哎,仿佛上一秒我还抱着辛宝宝在强烈的地震中躲避碎石狂奔,下一秒,他就从那个老爱打奶嗝的小娃娃,一晃眼长到了五岁半,已经是念幼儿园中班的大孩子了。
幸好,幸好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从我怀孕到生产,同他在意大利的每一天,以及回国后我精神状态还好时和他玩耍的欢乐时光。
我可怜的满满,我以后都不要再次和他分离了。
“满满获救后两天就醒了,只是还在儿童区住院观察,保姆天天看着他,这个点儿估计在看动画片了。你安心休息,晚些时候我抱他过来让你好好看看他,好吗?”
秦塬说起儿子的时候十分温情,他侧过身,将我搂紧怀里,亲吻我的额角。
我感受着额角的温度,心想,难怪秦塬这么宠爱秦满心,换做是我从天而降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他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那你呢?你有没有受伤?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听见——”我紧张地回望他,焦急问道。
落水的那一刻分明听见了枪声,秦塬视死如归的眼神还浮现在我的眼前,决绝的话语还回荡在我的耳边,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看起来毫发无伤地坐在我的床前。
我心中庆幸,梁燃川扣下扳机,按下绳索操控按钮的刹那,我真的以为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共赴黄泉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辛柑现在二十九了,但是他的性格还是偏向十七岁那个他,挺好的,秦总捡了个小宝贝。
第91章
Chapter
85
秦塬吻完我的额角,似乎还想吻点别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他稍稍迟疑,最后还是退开些,保持距离,伸手安抚地揉揉我的头发:
“梁燃川的确朝我开了枪,但你听见的枪声,不一定是他放的那一枪。”
“什么意思?难道现场还有其他人也放了枪?”我不解地问。
秦塬点点头:“不错,当时现场一共放了三枪,飞射出三枚子弹。其中一枚射向我,第二枚来自专业拦截子弹的狙击手,最后一枚,已经将梁燃川当场击毙了。”
梁燃川死了?
我对于这个消息先是有些惊讶,但立马却又感觉这样的结局才合情合理。他和渡良濑悠马的情感纠葛却拉上我和我的家人给他们垫背,让我们一家险些丧命,我和秦满心还两次载在他们两口子手上,真是怎么想怎么来气儿。
如今他死了也正好,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和渡良濑悠马团聚了。
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两个背影,渡良濑面对十字架时无比虔诚的模样同梁燃川跪在海边合十祷告的身形重叠在了一起。
我不禁想,两个如此依赖于完全不同信仰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是爱吗?
还是对于彼此过分扭曲的依恋?
不管是哪一种,我想都属于极端个例,就让他们一起下地狱,不要留下其中一个,给他祸害人间的机会了。
不过我依然好奇:
“梁燃川就是这么死的?这也太巧了,怎么这么巧合会有三枪同一时间发出子弹?他是我们的人打死的吗?”
一个礼拜前那个令人毕生难忘的海港夜里,究竟还发生了哪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秦塬望着我的眼睛,嘴巴微张,沉默了片刻,才又告诉了我一个我万万没有料到的真相:
“梁燃川是庄钦开枪打死的,他为了你,自愿协助警方和我们,做了卧底。”
“庄钦!?”
我惊讶地差点从枕头上弹起来,秦塬眼疾手快又重新将我按了回去:
“乖乖躺好,别乱动,儿子都比你省心。”
庄钦居然是卧底!?
虽然我想起了过往,确认庄钦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之一,但我不能肯定他不会因为太过怨恨秦塬,从而轻信了梁燃川的鬼话啊。
这件事过于反转,实在太让人感到诧异了。
秦塬一一向我解释:
“安排在暗处的狙击手随时待命,他有两个工作,第一是保护我,如果梁燃川向我开枪,他会立刻通过先进技术进行子弹拦截。第二,是协助庄钦,万一庄钦失手,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随身携带枪支,并在敌方阵营中寻找机会开枪,他的就将保护我的任务转向击毙梁燃川。”
他拉过我的手,深情凝视着我:
“辛柑,我当时真的有可能死,这不是玩笑。但是我想,就算是我死,我也要拖梁燃川一起去死,这是他和渡良濑悠马欠你的。而我欠你的,我也愿意用这条命来还。”
“所以宝宝,别害怕,都过去了,不管是梁燃川还是……其他伤害过你的人,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这番话说得感人肺腑,但凡是个有心有肺的人都会叫他打动。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如果庄钦去做卧底,那说明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梁燃川会伤害我和满满,是吗?”
秦塬一愣,沉重地点头承认:
“……是。”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所以颜书皓有预谋地接近我你也知道?那你还放任我和满满被他们给骗绑架了?”
秦塬自知理亏,不敢多话,只能一个劲儿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那时你刚穿过来不久,加上身体状况不好,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认为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能顺利挡在你们身后,帮你们化险为夷。”
“等等等等,你他妈给我闭嘴。”
我甩开秦塬的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秦塬,真有你的,你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还不派人二十四小时处处盯着秦满心保证他的安全,你这个爹怎么当的?啊?万一儿子在你们的计划里出点什么意外,你想过怎么办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可太自以为是了!我看你是真的不在乎我和满满!”
怪不得当初在工作室,实习生带秦满心去商超偶遇梁燃川回来后,秦塬流露出那样紧张焦虑的神情,现在想来,或许那时他就知道,我和秦满心并不安全,可能随时会被他牵连。
我原本还仔细琢磨,如今好像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把我已经想起过去这十二年间所发生的一切这件事告诉秦塬。
秦塬欺骗我2020年的我依然存在,无非是想给我时间适应,让我自己慢慢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这个事实,更重要的是重新选择相信他,接纳他。
可他这样我能重新相信他吗?
他现在让我知道遭遇绑架几乎都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我和秦满心就是他们抓获梁燃川的诱饵!
就算是我,就算我如今头脑清醒,意识到他当初也许真的不清楚我跑去意大利给他生了个儿子,就算我没有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影响对他情绪失控,我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拿褪去踹秦塬,碾他:
“你太不负责任了,我不想和你这人睡一张床上了,给我下去,滚去睡沙发。”
秦塬这回真不敢多言了,赶忙又从床上起来。
“我走,你别乱踢,好好躺下休息。”
我情绪激动,半跪在床上,抄起枕头就往秦塬身上砸:
“休息休息休息!我都说了我身体没事儿,你会说点别的吗秦塬,啊?你想气死我啊,你不知道我是心里不痛快吗?你怎么从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啊!你有点长进没有啊你!”
秦塬沉默地从抓过枕头,拍了拍放回床上,我气得直打哆嗦,刚醒来没多久还没怎么做过大动作,这会儿感觉手脚都不利索了。
等秦塬重新盖好枕巾,他突然直起身,朝我伸出了双手。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皱着眉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下一秒,秦塬忽然抓过我的手腕,将我的病号服袖子拉上去一截,细心地挽了起来。
“你一直睡着我都没发现这病号服大了,回头你洗澡我让他们给你拿身小点儿的。裤头松不松?裤腿儿一会也挽一挽,别上洗手间的时候给绊了。”
“……”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开口回他什么话。
“秦塬,跟你说正事呢,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
秦塬依然没回我,只是松开手,转而将我揽进怀里,紧搂着:
“嗯,你说,我听,我这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每次都惹你生气,惹得你当初一气之下……以后生气了难过了就和我说,有火儿就朝我撒气,不要把不痛快憋着,好吗?”
我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
“……你先放开我,我突然想起我也很久没洗澡了,身上怪难闻的。”
这话一说秦塬反而将我搂得更紧了:
“瞎说,你不难闻。”
他靠在我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顺了顺我的后背,低声道:
“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向你道歉。梁燃川的事我一早就在查了,那会儿我不想……未来的你再参和进这件事为此操心,毕竟你的身体差,精神也很脆弱,受不得半点刺激了,所以才没同你商量。”
我叹了一声:
“秦塬,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
秦塬点点头:
“你说,我听着。”
我清了清喉咙,想了想,怕他受到惊吓,也反手搂住他,轻轻拍了拍:
“那个,秦塬,我……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从08年至今发生的所有事,这十二年间的记忆,现在都已经成了我自身的一部分了,我已经彻底和未来的我融合了。所以你不用再骗我还有另一个我,我已经意识到我现在就是二十九岁了。”
秦塬身子猛地一颤,搭在我后背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抓着我的病号服哑声问:“……你怎么……”
“什么我怎么,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骗得了我一时,能骗得了我一辈子吗?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地同你生活在一起,你不怕迟早有一天纸包不住火,我得知实情以后更生气,带着满满一走了之吗?”
我轻轻推开秦塬,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望着他的眼睛,真挚地说:
“秦塬,我先前就和你说了,我们之间就算不是伴侣也算发小,况且我们之间还有个孩子,这层关系比任何人都紧密,读书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爱自己扛,说是为了我好,可你想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我想要的是我们互相扶持,无话不谈。你不肯告诉我,让我心里变得很慌乱,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拖了你的后腿,就连后来怀了满满,我也怕他耽误你和霍小姐的未来,伤心难过地走了。你觉得我不信任你,可你有计划不和我说不同我商量,到底是谁造成了后来那样的局面?”
心高气盛的年纪总觉得自己可以挡在爱人身前为他承受一切,殊不知一转身,爱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我们背对着背看不见彼此的脸,只望见对方千疮百孔的身躯。
第92章
Chapter
86
秦塬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们谁也没再出声,半晌后他松开手,泪流满面。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之前明明说了很多了,但我却还总是做错事。辛柑,以后都不会了,我不会再骗你了,所有的事,事无巨细,我都会一五一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
“当年闹分手时你说,我们两个对彼此感情的付出应该是对等的,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只是我一直怕自己付出的不够多,你嫌少,所以才拼了命地想要给你更多。这些年我一直在为当初一气之下冲动离开了你而后悔,是我被名利事业冲昏了头脑,也因为莫名其妙的妒忌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每天都给自己安排高压的工作,想着等我更好一点,我就回去找你,我就够底气回去找你。”
我看他这样也怪难受的,从床头抽了两张面巾纸,替他拭去泪水。
“有话我们坐着说吧,我跟你到沙发上去坐会儿,那儿宽敞。”
秦塬轻咳一声,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点头说好。我四下看了看,正想找找我的鞋在哪儿,谁知下一秒,秦塬忽然将双臂伸入我腋下,趁我不注意,环住我,将我整个人提着抱了起来。
“喂,你干嘛啊你。”
我挣扎起来,吓得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叫了句。
秦塬抱得无比自然,好像他就应该这样抱着我:“你身体才刚恢复,咱们不带下地走的,要挪动我来抱着你。”
说着,就跟抱孩子那样,一手托着我的屁股,一手环着我的腰,把我抱向套间的软沙发,然后自己坐下,将我调转个面儿,把我安置在他大腿上,从后头紧紧搂住我,下巴搁上我的肩膀。
纵然已经知道自己和秦塬身体上的熟悉程度堪称老夫老夫,但我在精神和心理上还是排斥他。
我又羞又气,顶了他的下巴两下:
“你干什么这样!我跟你很熟吗我同意你抱我了吗啊?说开了啊,咱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抱来抱去的让旁人看见了像什么样。”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就让我靠一会儿好吗,我好多天没休息好了。”
秦塬蹭了蹭,声音闷在我衣服里。
“还有你怎么不是个小孩?你就是个傻孩子,才叫渡良濑悠马骗得命都要没了。”
秦塬偏过头吻了吻我的侧脸,我下意识躲开了,皱着眉拒绝:
“有话你放我一个人坐着,咱们好好说,你怎么老爱动手动脚,再这样我不聊了,我回床上睡觉,你爱上哪儿自言自语就去吧。”
秦塬怕我生气,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不再乱来了,小心翼翼将我挪到沙发上,缓缓开口:
“宝宝,你在我心里永远都像个小孩儿,天真单纯,爱憎分明,别人稍稍对你好,你就要加倍还给别人,没心没肺的。我从小就想,万一哪天你让人贩子给拐了,我该上哪儿去找你?那时候我也小,听老人说小男孩儿都被骗去江西福建一代卖,我就想着得存点钱了,不然我连去南方的火车票都买不起。到时候人贩子要是管我讨糖,我哪来的钱给他们买?后来你和满满真遇上了事,我……我居然以为是诈骗在电话里说了那样的话,我真不是个东西,那些话你当时听见了吗?你肯定很绝望很难过,才会对我这么失望。”
秦塬这一句话又险些把我带回那段痛苦的记忆中,我蹙了蹙眉,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我总是想给你更好的,让你永远像十几岁那样幸福快乐,像个小孩那样别长大,可是最后让你不得不被迫长大的竟然是我。我一想起你在云南和意大利吃过的苦头我就……”
我受不了了,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这个,我听着头疼难受,别让我心情不好。”
秦塬一听“头疼”俩字,赶忙把手伸到我脑袋两边,轻轻按压起来。
“好好,对不起宝贝,我不提了,你也别再忧心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我闭上眼“嗯”了声,身子向后靠了靠,任由他轻揉我的太阳穴。
病房内一时静得只剩下空气净化机的运作声,催眠白噪音般规矩地振动,不一会儿我又昏昏沉沉。
哎,现在这身体真麻烦,精神状态差身体也差,动不动就累,实在不爽快。
我半眯着眼睛打盹,半晌后,秦塬忽然开口,试探地问:
“辛柑,你现在适应二十九岁的身体,适应得怎么样了?过去的记忆能接受吗?”
我想了想,闭眼回答道:“……嗯,还成吧,我感觉差不多,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不是以前的身体了,具体怎么样,用它生活一段时间再看看吧。记忆……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还没什么实感,但要说没刺激到我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也是我未来的经历,只能说该庆幸不会像2020年的我那般反应那么强烈吧。”
秦塬松了一口气,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轻轻按压:“那就好,那就好……”
我总觉得秦塬话里有话似的,张开双眼鄙夷地望着他:“秦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
秦塬压在我脑袋上的手一顿,轻轻拿来了,转而向下,小心翼翼地贴上我的手背:
“……辛柑,那你也知道了,我们现在这个状况持续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把你和满满从意大利接回来后,我一直在祈求你的原谅,但你那时精神状态很差,基本听不得我说那些话,现在……你愿意原谅我了吗?我向你保证,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都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话,一有事立刻和你商量。咱们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阴差阳错浪费了多少年,兜兜转转才走到今天,今后的路相携一生共同度过,好吗?”
我恍然大悟,无事献殷勤,早知道秦塬存了这个念头才在我穿越初期做事小心谨慎,对我千百般的好,但没想到我这才刚想起来没多久,他就已经迫不及待求原谅了。这是得有多急迫啊!
我非常理解他,同情地朝他眨眨眼:
“不可以,不好。”
秦塬愣了愣:
“为什么,你还不打算原谅我吗?”
“什么就原谅你,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跟你很熟吗?我们早多少年就分手了啊,现在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我冷哼一声,白了秦塬一眼,“别以为那么容易骗过我,是,我的确不完全是从前那个历经生生死死性情大变的辛柑了,但我也不是好糊弄的。”
我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儿,朝秦塬摆了摆手:
“你以为我不记得咱们俩根本就没扯证?事实婚姻没个证你糊弄谁呢你,啊?还合法伴侣,合不合法你心里没个数儿啊?哄你儿子呢。我当初从意大利回来,光是恢复身份就因为我的病耽搁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可能去办结婚证。况且我一直不肯原谅你,没我本人自愿,你是把我绑到民政局去的吗?我告诉你啊,咱们现在的关系就是——”
我冲他伸出食指:
“男童秦满心的大爸。”
然后指了指自己:
“以及,男童秦满心的小爸。没了知道吗?”
秦塬一听急了,想凑近我商量,被我一个嫌弃的眼神给压了回去。他恳求道:
“辛柑,当初分手是因为误会,既然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意,都还爱着对方,就不能复合吗?”
“不能。要是世界上所有分手的情侣说复合就复合,那天下可就太平了。”我摇摇头,十分不屑,“还有,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还那什么你,我承认过吗,别太自以为是好吧。”
秦塬眼看这些话没用,叹了口气,索性换了个方向,循循善诱:
“宝宝,你也知道满满现在大了,迟早要察觉出来咱俩之间的问题,他会感觉到自己的双亲和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这会让他有心事,有了心事他就不会这么快乐了。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他健康快乐地长大吗?”
“你还敢拿满满来威胁我?”
简直匪夷所思,秦塬不是向来很聪明的吗,怎么总在我的雷区上蹦迪呢?
以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我陪他演一对好父亲,我同意了。可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还要我和他假扮关系恩爱的夫妻来骗儿子,他不知道拿秦满心来和我说事是在道德绑架我,是我最烦的吗?
“秦塬,我告诉你,以前我配合你,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回去,秦满心和我关系没有2020年的我和他来得密切,所以在我还在的时候,能让他开心一天是一天。但是如今我知道了一切,秦满心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孩子,我不管你现在每年花多少钱养着他,你当年不仅没有见过他出生时候的样子,还缺失了他整整两年的童年,万一你惹得我不痛快了,我随时考虑把他带走,给他一个更好的家。”
作者有话说:
秦满心片场休息中,剧组的糕点快被他吃空了。
第93章
Chapter
87
我这番话说得严肃,并不是同他开玩笑。
“秦塬,你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从小到大门门功课全优,高智商的优质A,纵使因为家庭原因感情缺失严重,也不至于情商这么低吧?”
可我转念一想,又道:
“不对,你情商也不低啊,你这不是买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吗,怎么到我跟前就变成这样了。你真的在和我道歉吗?我怎么越听越生气呢?”
秦塬也听出来我的不耐,不敢再随便拿秦满心说事或者乱劝我了,赶紧伸手顺了顺我的后背,讨好地给我倒了杯水:
“宝贝消消气,是我不好,我嘴笨,你看我,我一遇上你的事就变成这样,是情难自抑,都是因为太爱你了你知道吗?我特别怕你哪天心情不好,说跑就又跑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惹你不高兴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