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眼前顿时模糊起来,朦朦胧胧盖着一层,我瞬间看不清楚秦塬的脸了。我慌乱地喊了一声:“……秦塬?”
明明秦塬的人就在我面前,可他的声音却像是离我好远,听得虚无缥缈,不真不切。
“还有,你怎么会背不完化学元素周期表,你不是化学课代表吗?上礼拜小测你还拿了第一。”
我猛然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后背不住发凉。
不是我。
秦塬现在对话的人不是我。
我不吃椰粉,我化学成绩极差,念书的时候,秦塬也从来没有为我跑过腿买早点。
秦塬面对的不是我,那是谁?谁在取代我?
“你到底怎么了?”
看不清面庞的秦塬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
”——XX。”
我的感官系统突然失去了知觉,听不见他最后说出口的人名,周遭也变得漆黑一片。
地板突然塌陷,我跌下椅子,不住向下陷落。我大声呼喊秦塬的名字,可没有人来救我,我奋力挣扎想要抓住悬浮在半空中的课桌桌腿,去永远也抓不住。
我在空中用力一蹬,试图让自己重新往上。
结果这一蹬,直接把自己蹬醒了。
我望着洒进屋的阳光和早已明亮的房间,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缓了会神儿,才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嘶——坏了,腿抽筋了。
我看了眼时间,确定不会给邻居添麻烦,才给楼下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喂,关婆,我是辛柑。我的腿又抽筋了,您方便上来帮帮我吗,我挪去门口等着给您开门……”
扒在老铁门上等老太太的时候我无事可做,索性发起了呆。
昨晚我居然久违地梦见了秦塬。梦里我和他都还是少年时候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前想起了他,才让他大半夜地闯进我梦里。哼,真是的,要让我梦见你起码也让我做个好梦,给彼此留点好的回忆吧,平白无故扰人宝贵的睡眠时间,太讨厌了。
“小辛啊,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儿。”老太太突然出声把我唤回了神,我单脚支在墙边给她开门,傻笑两声,“嘿嘿,就是腿有点儿疼……”
老太太赶忙把我扶回床边坐下,熟练地帮我揉起了腿。他们祖上世代做餐饮,一个个手劲儿都巧得很。
老太太边帮我抻着边说:“对了小辛,今天中秋节,你还去照相馆帮忙吗?”
我摇摇头:“这几天都不去了,老板女儿最近订婚,给我放了三天假。”
老太太闻言笑起来:“那太好了,我小儿子从老家飞来陪我们过节,今天加餐,你来和我们一块儿吃吧。我们中秋节吃的月饼啊,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像蛋黄酥那样的,你是北方人,不知道吃没吃过?你阿叔今天做了许多,都是你能吃的馅,等一会我给你拿一些上来——哦哦对,我和你阿婶今晚还要拜月娘的,你一定没见过,晚上来看看啊。”
我听老太太叨叨絮絮地念,心里暖洋洋一片。我知道她老人家心善,看我一个人独自在外,逢年过节更显得可怜,所以想让我加入他们的大家庭中。
“嗯!我一定去!”
然而这天还没等到晚上赏月吃大餐,渡良濑突然到访了。
我诧异地给他开门:“渡良濑?你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渡良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我家来坐客了。他除了本职工作,秘密研究项目的事务也很繁琐。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抽空来探望我,定期为我检查身体,注射营养液和稳定信息素的药剂。
渡良濑闪身进屋,小心谨慎地朝屋外望了两眼,轻声带上门,神情严肃地望着我:
“辛柑,你在这的事,国内除了你父母和那位送你到南法去的朋友,还有人知道吗?”
我见他神色凝重,霎时也跟着严肃起来,摇摇头:“没有,我当时在国内出了事,险些丧命,后来辗转联系到我父母和庄钦,只有他们知道我在国外平安无事。”
我顿了顿,仔细揣摩他的表情,斟酌地问:“你这么着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庄钦来回踱步,纠结地叹了口气,最后一咬牙,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我。
“这位寄信人你认识吗?”
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疑惑地接过信封,正面收件人上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印刷上我的名字。
知道我我生活在意大利的人通常不会这样联系我,这信封里面会是什么?不会是威胁信吧……
难道我在西南逃脱一节被人被那群地头蛇记恨上了?这不可能,当时我只是他们选择抢劫勒索企图拐卖的随机目标,他们知识通过信息素辨别我是个omega,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难不成我原本计划交易亲缘伪装简易装置的事没有顺利完成,对方以为我识破了他们贩卖人口的阴谋,所以追查我?这更不可能了,不说我当时是在黑网吧和他们联系的,连名字我都用的化名,他们怎么可能查得到我?
我紧张地咽了咽,抬头看了眼渡良濑。渡良濑点头鼓励我,示意我打开。
我轻轻掀开封口的火漆,打开信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奶黄色的信纸。我小心翼翼将它抽出,摊开。
当信上内容映入眼帘的刹那,我瞬间睁大双眼,将信纸递到眼前,险些惊呼出声。
渡良濑眉头一蹙:“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攥了攥手里的信纸,双手颤抖,只粗略看了两眼,便紧捏着垂到身侧。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认识……”
渡良濑疑惑:“你……不多看来信内容确认一下吗?”
我摇摇头,无力地回道:“……不用了,是我熟悉的人,我认得他的字迹。”
我不止认得他的字迹,我还知道他用词有什么习惯,哪些惯用字会写错笔画顺序。
我根本不敢去看信的内容,倒吸一口气,心脏不住地抽疼。
秦塬知道我还活着了。
他写信给我做什么呢?是诉说他的思念,还是怒斥我的无情?
他不肯打电话,而是选择寄这样一封毫无温度的信,大概是又气又恼,对我十分失望,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好同我说的了,感觉把正事解决了要紧。
比如随意寒暄几句,再写上一些从狗血里抄来的话,例如“孩子生下来把它交给我,你没有资格抚养他,我会找一个律师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夺过来”。
可这个貌似玩笑的念头只在我脑海中闪过一瞬,却教我浑身战栗。
这些台词对他来说也许不痛不痒,但每一句都曾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让我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说:
渡良濑悠马,本文最佳演员。
第78章
Chapter
72
我明明一早盘算好,只要让秦塬相信我已经不在了,他一定不会想到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但如果现在他有能力查到我还活着,甚至还将信寄给了我周围的人,那他完全有可能已经知道我怀孕跑路的事了。
“我……”我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清清嗓子对渡良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从哪儿收到这封信的?我的alpha好像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办公室收到邮件,我以为是病人家属寄过来的病历。”渡良濑悠一愣,一时不知该回我什么,只好从我手里接过信封来回翻看,半晌后才问道:
“你真的确定是他?不需要再确认一下吗,你看见寄信人的名字了?万一有人冒充他想要威胁……”
“不会的。”我摇摇头,“我在国内没有树敌,会跑出国纯属意外,唯一伤害过我的那群人也不会这么闲地来找我,我当是只是一个随机目标罢了。再加上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我能够一眼辨认出他的字迹,不会有错的。”
渡良濑伸手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
“辛柑,我不知道你在中国发生过什么事,但如果遇上什么图谋不顾的人,务必和我说。我虽然只是个普通的beta,但念书的时候曾经是剑道社成员,足够保护omega了。”
说罢,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义愤填膺:
“我觉得还是仔细看看信里的内容比较好,看看你的alpha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拿什么做筹码,要挟你回国?如果是这样你可千万不能回去,你要是不喜欢他,他强行标记你就是违法的,回去后只会被他软禁控制直到生产,你千万不能听他的话跟他回去。你把证据保留下来,等孩子出生将来回国,这就是有力的法律武器,你可以去指控他非法标记。”
没想到渡良濑想象力比我还丰富。我苦笑一声,反宽慰他:
“嗯,不过不要紧,我的alpha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放心。而且当初标记受孕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离开他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们做不成伴侣,起码还能做朋友,只是我自己需要时间调整心理,万一他管我要孩子之类的,我也能收拾好心情和他套讨论这些问题。”
“你都被他标记了,还能做回朋友吗?”
渡良濑听了一脸惊诧。
“标记既是一场神圣的仪式,虽然现在很多人上医院洗标记,但我个人非常不赞同这种做法。我认为伴侣间一旦进行了完全标记就应该永远在一起,如果做不到,那就老死不相往来。换作是我,绝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还要送上祝福的。”
渡良濑这番话和传统中关于AO之间应该缔结永恒关系的论点非常接近,但他更甚,他在保守的基础上更为偏激。他这一提,忽然让我想起,秦塬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年我俩闹分手,他抓着我质问我还有没有心,但凡我爱过他,就不会想重新做回朋友,他不可能和我重新做回朋友了。
我那时候既愤怒又害怕,愤怒他质疑我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但同时也害怕失去了爱情的同时,又失去了这份弥足珍贵的发小情谊。
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爱情和友情我哪个都不愿意放弃,如果我和秦塬的爱情一定会止步,那我当然希望我们之间的友情能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我才对他说,我们做回朋友吧。
现在想来却是讽刺,我和秦塬该接吻就接吻,该上床就上床,情侣间能做的事一件也没少做,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做回朋友?
别说秦塬了,我自己都不行。
从平安夜那晚,到后来只身前往云南,某一刻我忽然认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把秦塬当作普通朋友。正常人会把自己送上普通朋友的床,任其完全标记自己,受孕后还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看来我俩思想都够古板的,怎么也想不通。”
我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
“你说得对,不能做回朋友了。我就是知道会这样才跑的,我不想去面对他,害怕将来要面对他身边的一切,所以我逃开了。”
“不要逃避,辛柑,逃避只会让你更痛苦。”渡良濑将信封塞回我手里,“”看看吧,勇敢面对他。”
我盯着上方被我扯裂的火漆印发呆,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拆开了那封信。
意外的,秦塬并没有在信里说一些指责我的话,字里行间没有太大波澜,只问候了我一番,犹如分手后他朝我手机打那通留言电话事,格外平静的语调。
看来秦塬真的放下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接着往下看。
秦塬没有在信中交代他是如何得知我还活着的,但他却明确告诉我,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对冲动标记感到十分后悔,愿意将来让孩子跟着我。但是无论如何,孩子有他一半基因,他希望以后有机会探望孩子。
“辛柑,我会一直和你保持书信往来,如果你愿意,希望你预产期前联系我,我想和你一起见证他的降生。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你想,我就永远是你的朋友,求不要推开我。祝你在意大利一切都好,我更希望你能尽快回国,回到你父亲身边。”
落款,秦塬。
读完信的最后一个字,我顿时豁然开朗,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让秦塬知道一切,似乎并没有我心里想的复杂和困难,后果也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可怕。
他不暖不淡的语气虽然让我有些失落,但这也符合他在释怀后对我应有的态度,和处理与我之间关系的正确做法。
先前我不敢细看信上的内容,现在我要感谢秦塬给我写了这样一封信。他没有提到半个字,但通篇都像是出现在我的眼前,朝我伸出了手,作为多年的好友安慰我——
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我们不要困在过去了,都向前走吧。
我望着他虚幻的身影,轻轻点头答应。
“如何,信里说了什么?威胁你了吗?”
渡良濑紧张地望着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没什么,他说等我生了孩子,要和我举杯庆祝。”
渡良濑先是一愣,然后惊喜道:“真的吗!那不是太好了,你看,不要逃避,勇敢面对它,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如果你不想再和他有瓜葛,那你以后就继续留在意大利,和孩子两个人好好生活吧。”
我将这封意义重大的信仔细收好,心情格外明媚。
除了早上腿抽筋儿,今天发生的都是好事,又恰逢过节,我本来心情就不错。现在秦塬这封信又一扫我心底的阴霾,赶走了我几个月以来的焦虑,我这心里头更加畅快了。
我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圆月,联想起信里最后一句话,顿时倍感牵挂。
“渡良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渡良濑轻笑:“知道,中秋节,嫦娥奔月的日子。你们华人区今晚好热闹,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楼下关老太太家来了好几位生面孔,他家那位五岁的小男孩还塞给我一盒蛋黄馅的甜点,看起来不太像是月饼。”
说着,他放下进门就提着的手袋,将放在透明食盒里的蛋黄酥递向我:“给,一起吃吗?”
我从他手里接过一个,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香甜可口,饱满的蛋黄咸香又不腻人。
我边嚼边走到窗边,驻足朝下望去。
街区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下午舞龙舞狮和放鞭炮时落下的彩纸还没来得及清扫。
很多留洋多年的海外华人其实已经不太具体去分每个传统节日应该做什么了。远在异国他乡,大多喜庆的节日,在他们眼中都单纯象征着思念和团圆,是最让他们思绪万千的日子。
哎,这天转凉了,风刮得我眼睛都红了。我撑在窗沿上吸了吸鼻子,垂眸望了眼咬了一半的蛋黄酥,缓缓开口:“渡良濑,我有点儿想家了。”
渡良濑沉默着不回话,我转过头去望他,发现他手上包了张面巾纸,正将食盒里的蛋黄酥一个个重新码整齐。这是什么小癖好?我不解,重新唤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啊,你刚才说你想家了?”
他把食盒的盖子盖好,边将面巾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边问道:“既然你想逃避的对象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想和你见面,那你打算回国吗?”
回国?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也想回去,可我现在身份不明,回国非常麻烦,重重关起关卡不说,还要四处奔波办理很多手续。况且再多久就到我的预产期了,我想还是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吧。
“暂时不了,我觉得待在这里没什么不好,虽然生活过得辛苦点……孩子出生前我就不乱折腾了。”
渡良濑点头表示赞同:“这样做是对的,你身体素质较差,信息素不稳定,还是不要四处奔波为好。哦对了,还有这个——”他说着,忽然转身从手袋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便携医疗包,拿出一支我熟悉的针剂,用来增强omega信息素稳定性。
差点忘了,今天又是我该打营养调节剂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
秦总:人在家中想老婆,锅从天上砸下来。
第79章
Chapter
73
“医生,已经超出预产期半个多月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十月中旬,我因为信息素严重失调进了一次医院,同时我已经做好住进医院待产的准备了,可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医院做产检,虽然不太正规,但起码检查结果不会出错。医生告诉我由于怀孕初期受到了惊吓,并且长期缺乏alpha信息素的安抚,孩子可能存在过熟的情况,再加上我信息素失调情况加重,希望我住院进行观察,以防万一。
可我掐指算了算我身上所有的积蓄,如果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产的前提下现在就住进医院里,这些钱远远不够我的开销。
我一咬牙,再次打了个越洋电话回家,想问问我爸能不能转些钱给我,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可是我依然联系不上他们。
这种情况从我来意大利后就开始了。
难道他们看是陌生的国外号码,不愿意接电话?
思来想去,我又拨通了秦塬在信中提到的新的联系方式,可同样多次都直接转到语音留言。
我之前也试图拨过几次,每一次转接留言后,他都会短信回复我,告诉我他不方便接我的电话。我猜想他大概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才不能和我直接通话,必须通过文字来联系我。
比如不能让对象知道和我还有联系什么的,毕竟我和他现在虽然只是朋友,但怎么说也是个个前任,威胁太大了。
要是在我生产的节骨眼上让他现任知道我和他有所联系还准备生个孩子,他现任估计得气得肺炸。
叮——
又是短信回复。
“好,我托人转账给你,需要多少?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过去看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度过这么危险的时刻。”
秦塬依然没有接我的电话,依旧是听了我的语音留言后选择回复我信息。
其实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此时关于生产的琐事已经占据了我的脑袋,我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了。
当然,那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度过这么危险的时刻”也让我安心不少。
最起码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为了这个即将到来的生命而忧心难安,孩子的另一位父亲也在遥远的国家牵肠挂肚,即将为了他远渡重洋,来见证他的降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整是吃紧的时候,我又突然丢了工作。
照相馆老板的女儿随丈夫调职去了另一个城市,他们老两口也跟着搬走了。
我暗自苦笑,心想,不错,这下不用请产假了,直接失业待产。
一想到孩子出生以后也需要大量开销,哪哪儿都要花钱,我的头就一个顶十个大。
不行,我得想办法挣钱,孩子是我坚持要生的,我就必须负起责任,万一秦塬看见孩子后喜欢得不行,想抢,甚至只需要用“辛柑目前不具备孩子的条件”作为理由就能把孩子抱走了。
2014年十月下旬的某天,我打完街区附近水果店收银的零工,向老板请辞回家。
一路上,我边啃着老板送的苹果,边确认从渡良濑那辗转收到的秦塬转给我的钱。有了这笔钱,我可以住进私人医院,准备待产了。
生活突然又有了盼头,我长舒一口气,兴奋又紧张地盘算应该准备什么东西,需要提前注意什么事项。如果秦塬来看我,我又要替他做什么安排?
他能在意大利待多久呢?他工作这么忙,能待到宝宝满月吗?
正当我心情愉悦,准备踏上出租屋楼梯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从我脖颈后的性腺传来,信息素汹涌溢出,像极了久未到来的发情期。
我猛地顿住脚步,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颈——
发情!?
不!这不可能!孕期间没有发情期,我怎么可能突然发情?
我扶住楼梯把手,努力沉下气,试图努力压制住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可结果却适得其反,我刚将稳住呼吸,脑袋却突然一片空白,缺氧般天旋地转。
我两眼一花,身体瞬间就向后栽去。幸而关键时刻我没忘记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赶紧将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丢弃,护着肚子缩成一团,轱辘似地滚下楼梯。
身后被楼梯角磕得生疼,但好在肚子没事,我强行保持清醒,想要将自己从地上支起来,但事与愿违,我只来得及看了落在不远处的苹果一眼,下一秒它就在我眼前变成了多几个,重重叠叠,最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脖颈和后背的双重疼痛刺激下彻底昏迷,瘫倒在了出租屋的楼道间。
……
“孕夫这样持续下去不行,信息素已经开始影响胎儿了。”
……
“可是这位孕夫的先兆临产反应不明显,强行生产对产夫和胎儿影响更大!“
……
“产检报告确定胎儿为过熟儿吗?再留院观察两天,等信息素稳定了再动手术吧,就病人现在的状态绝对不适合开刀,风险太大,万一手术中途信息素再度失控肆意发散,有可能连身为beta的主刀医生都受到影响,到时候出了事怎么办?我们医院本来就不怎么正规,这要是被查出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同一栋楼的邻居回家时发现了倒地不醒的我,慌忙送进往日做产检的那家私人医院。虽然执照不全,但它已经是这个华人社区内条件较好的医院了。我被推进了普通病房,暂时先稳定信息素。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迷茫地张开双眼,眼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看不清对方是谁,脑子糊涂,下意识地开口:“……秦塬?”
“辛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渡良濑站在我的床头,手伸到我面前摆了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精神状态好一些了吗?”
我恍惚地点点头,轻声开口,问:“宝宝没事吧……”
渡良濑伸手贴在我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没事,还好送医及时。送你过来的邻居说看见你蜷缩在地上护着肚子,立马打了急救电话——只是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我撑着床垫想要坐起来,渡良濑赶忙上来扶我:“先别起来,你现在信息素刚稳定一会儿,最好多休息一下,等会再移动。”
我只好又躺下,轻轻抚了抚肚子,感受孩子的动静,发现确实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才放下心来。
“我也不知道,我从水果店回家,正上楼梯,信息素忽然就失控了,接着一阵眩晕,我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还好我反应快,赶紧把自己团起来,才没出什么意外。”
渡良濑听了,深深叹了一口气,坐回一旁的椅子上:“太好了,幸好没出什么事。”
“你呢?你怎么来了?”我偏过头望了眼窗外,此时正值黄昏,按理渡良这时候不是在医院就是在研究所,哪儿有时间过来看我。
渡良濑苦笑一声:“当初这医院是我介绍给你的,你出了事,院方肯定会联系我的。我一接到他们的电话就赶过来了,你的身体素质实在是让人担忧啊,上次注射调节剂才没多久,一会没看住你,你的信息素就又失控了。”
他说着,后怕地松了一口气,神情又严肃起来:“不是建议你生产前别出门了吗?还好当时周围没有alpha,万一招来了alpha,你的信息素浓度太高了,后果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我没想过自己的情况这么严重了,才出去的。而且孩子老是没动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无奈地摸摸肚子,心想,小崽子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我就——我也不能不生你啊,哎。
他这么能挨,肯定是遗传的秦塬,肚子里就够人受的了,出来以后不知道得多难搞定。
“你放心,医院已经安排好了,实在不行过几天就给你催产。虽然我们医生都建议自然分娩,但孩子待太久总不是好事。”
渡良濑安慰我,顿了顿,又开口:
“当然,如果你这两天能自己产生反应是最好的。一般同你一样临盆期受了较大刺激的情况,都像是给肚子里的孩子传递一种信号,告诉他们你该出来了,他们都会有所感知的。我认为,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渡良濑这个嘴啊,真应该去国内做生意,开过光似的,在妇幼医院门口一摆摊,医院测不准的我来给你测,不用大包小包提溜进医院待产,结果孩子半天没动静,保证说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
……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这话的隔天,我的肚子就一阵一阵剧烈收缩疼痛起来。
我躺在病床上疼得抽气,直冒冷汗,陪护让我赶紧下地多走动走动,等会儿才好生。
我点点头,忍痛下了床,顺手给国内的老俩口打了个电话,想通知他们,他们就要做爷爷了。
——怎么还是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