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是你自己要哭了。”南乙忍住情绪。“是啊,我是要哭了,急哭的。”秦一隅两手捧住他的脸,烧了一半的烟还夹在指间,“要是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陈善弘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了,我现在都知道,怎么可能不害怕?我也是人啊。”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让你出现的。”南乙眼神湿润,蹙着眉,“秦一隅,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听到这句,秦一隅静默了几秒,靠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没事儿,我记得你说的话。”分开后,他将南乙的碎发撩到耳后,“所以我今天都很谨慎,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的。”
说起这个,南乙还是非常困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么大的城市,假如对调过来,南乙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这么精准地找到秦一隅。他太知道也太熟悉怎么找一个人了,都做不到这么快。
秦一隅眨了眨眼,靠回到驾驶座上,手伸到窗外掸掉了积攒的烟灰,重新发动了车子,目的地是CB园区。
“那就说来话长了。”
当南乙消失不见的时候,秦一隅直觉就是他单枪匹马去找陈善弘了。
这几天南乙的焦虑他都看在眼里,除了计划受阻,没什么事会影响到他,秦一隅再了解不过。
“如果不是去找陈善弘,其他任何事,你不可能不提前告诉我。我太了解你了。”
于是他第一反应是回去找阿丘。
自从他知道阿丘患有抑郁症,就猜测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做那个被扶上位的资源咖,这一切很可能都是被强迫的。
但阿丘似乎都认命了,完全是铜墙铁壁的状态。别说套出什么有用的证据了,他后来看到秦一隅都绕道走。
知道秦一隅为了找南乙,火急火燎跑回去,可阿丘眼神躲闪,就算是把他拉到没人没摄像头的地方,也不愿意吐露半个字。
这是典型的被监视过的人会有的下意识反应。于是秦一隅暂时放弃了这条路,打算自己再想办法,没想到离开之后,阿丘通过CB大群给他提交了加好友申请。
在那条申请信息里,他写了四五个地名,最后是“不用添加我。也有可能是我不知道的地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这条信息对当时的秦一隅而言,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于是他立刻把严霁约到一个没有机位的地方。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严霁好像就知道了什么似的。
“要我帮忙吗?”
秦一隅有些惊讶,心道难不成严霁也猜到了?但他太了解南乙,知道他最怕的就是牵扯太多人,尤其是他关心的人。
“不用,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马上彩排了,如果可以的话,把我们的顺序往后排一排。”
他找严霁借了车,换了身低调的衣服,套路了门口的保安大爷,开车离开了CB,想按照阿丘给的地址挨个挨个试。
但即便有了这些选项,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些地方几乎都是有钱人的社交场所,一般的车压根儿开不进去。一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南乙的手机打电话,一直打到手机关机。
这对秦一隅而言简直是一记重击。
“这几个地址……”南乙看了一眼秦一隅手机,“都不是。”
“对,都不是。”秦一隅自己想起来都有些生气,“但是我还是得试试。”
“所以你最后是怎么找到那儿的?”南乙问。
秦一隅笑了:“别提了,说起来我都觉得玄乎,就好像在玩儿什么恐怖游戏,突然有个NPC出现了,给我发任务,你说吓不吓人?”
当时秦一隅坐在车里,天已经黑了。他额头抵着方向盘,一筹莫展。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几乎要崩溃。可就在那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第一反应是南乙,他看也没看就接通,可对方的声音却很陌生,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自我介绍,上来便问。
“你是秦一隅吗?”
他愣了一秒,看向屏幕确认号码,是陌生的座机地址。
“我是,你是谁?”
“这不重要,你现在记一个地址。”
电话那头的人有条不紊地报出一个详尽到公寓楼的地址信息,“你现在方便去吗?”
“方便。”秦一隅打开导航查看了一下,离得不远,只有五公里。
虽然不知真假,对方也没有提供任何信息,甚至没有提到南乙的名字,可在紧要关头之下,他竟然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非常罕见的信任。
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骗子。
“不远,我现在就过去。”秦一隅发动了车子。
“那太好了。”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又道,“但是我定位不到具体的楼层,得靠你了。”
他的语气令秦一隅更加确认了他的立场。尽管他明显在努力克制情绪了,但还是能听得出这个人非常在意南乙的安危。
可是这到底是谁呢?
正当他想再问一遍对方是谁时,那人却忽然开口。
“秦一隅,你注意安全。”
“啊?”
我们认识吗?
“否则他会怪我的。”
这句话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当时的秦一隅也来不及多想,直接驱车前往那所公寓。他始终记得南乙的话,因此没有将车停在公寓地库或附近,而是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
他打开软件,搜索了这栋公寓内部的商家,简单排除了一些不太可能的地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19-21层的私人会所,和顶楼的高奢酒店。
“我找到了他们的商家电话,咨询了一下,那个酒店已经满了,需要预约,至于私人会所,他们的前台告诉我,那是会员制的,普通人进不去,我说我能不能上去看看,她说他们经理会骂她的。”
“不过……那小姑娘告诉我,可以从18层的安全通道上去,前几天她忘带员工卡,刷不了19层电梯,这么试过,之前是不行的,最近要开会了,消防是重中之重,所以各个楼层的楼梯门都没锁。要是有安保出来拦我,就说走错了。”
南乙听出点儿不对劲,挑了挑眉:“这你都能问出来?”
秦一隅勾起嘴角:“可能是我声音好听?”
说完,他瞥了一眼自家男朋友的脸色,耸了耸肩:“好吧,我承认,主要是因为我很会调情,这你是知道的。”
南乙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爽,降下车窗想透口气:“还有工夫调情,你挺担心我的。”
“我这纯粹是为爱牺牲好吗?不套点儿话直接莽上去,那是纯纯傻逼送人头去了。”秦一隅又说,“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等着我去营救的小公主,你什么人,你多聪明多牛逼,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这话一说出来,南乙倒是没法否认了。
从一开始他也没等着谁来救他,只是很担心秦一隅联系不上他,会着急,所以想赶紧出来。
“然后呢?”南乙看向他,“调情高手。”
秦一隅笑了。
“然后……我本来是想按她说的那么干的,但是我一下车,忽然觉得这样不好。”
秦一隅打转方向盘,分析道:“你想,私人会所有三层,不知道多少房间,我就算假装走错,上去了,也没可能一间一间搜,最后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但秦一隅本来就是一肚子坏水儿的人,和谨慎又步步为营的南乙正好相反,他的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险招”。
既然他做不到进入那些房间去搜,就只能把房间里的人逼出来了。
在商店买了口罩和两个袋装面包,秦一隅出来后,蹲在路边吃了一个,另一个塞口袋里,戴好口罩和帽子大摇大摆进了公寓。
他的确来到了十八楼,发现这一层大多是办公场地,有几间旅游公司,那个私人会所的财务部门也在这里。
他走进去,走到楼梯间安全通道门附近,这里有一个小的高端旅游社。他敲了敲门,发现已经过了上班时间,里头只有一个员工在加班。于是他随便咨询了一些旅游地,在对方找资料和宣传单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这儿有茶水间吗?”
“有,就在隔壁,您是想喝点儿什么吗?我去给您倒。”
“不用不用。”他笑了笑,“我自己去就行,你多帮我找找,要浪漫的,漂亮的,预算高点儿无所谓,我要带我老婆度蜜月……是隔壁这间?”
“对,您出这个门右转,挨着楼梯间那个小隔间。”
“好嘞。”秦一隅走出这扇门,抬头望了一眼楼道天花板,先是走到底,把楼梯间的门打开来,大敞着,然后才推开隔壁茶水间的门。
他听见隔壁旅行社员工的声音。
“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听声音感觉不大啊。”
“是啊,主要是我和我老婆上学就认识了。”秦一隅环顾这小小的茶水间,找到了他的目标物。他打开了微波炉,将那袋面包扔进去,开了烧烤模式最高火,十分钟,“那时候他才上初中呢。”
看见微波炉开始运转,他转身,优雅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端出来,特意敞着茶水间的门,回到那个员工的办公室,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秦一隅捧着茶杯,面对面坐下,开始半真半假地跑火车,大聊特聊情感史。
“太浪漫了吧,那您这是青梅竹马啊。”员工一边谄媚笑着,一边将几乎是天价的浪漫海岛双人度假宣传册怼秦一隅脸上,“您看看,这个绝对符合您的需求,海边,落日,那景色绝了,这里面还包含游艇,运气好的话能看到鲸鱼和海豚。”
秦一隅翻着,随口问:“能看到大白鲨吗?”
“啊?”
他笑嘻嘻说:“我老婆爱好比较特殊,就喜欢那种吓人的玩意儿。哎对了,您家有什么西伯利亚的旅游项目吗?”
“西伯利亚?那儿可冷了,大冬天的,这个……”
“没事儿,那是我老婆老家。”秦一隅看了一眼时间。
“真的吗?”
两人聊得正欢,忽然外面响起尖锐的警铃,秦一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操,你们这儿不会不是正经机构吧?”
“我、我们是啊!真的是!”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楼道里已经全是烟雾,秦一隅喊他赶紧跑,那个员工也吓得直接抓起包溜了。
“你真放火了?”南乙问。
“怎么可能?只是用微波炉把面包热焦冒烟而已。”说着他笑了,“微波炉这玩意儿一旦冒烟了,比烧起来的烟还浓。我后来还把那个糊透了的面包弄出来了,踢到了楼道里,拔了微波炉的线,才上去的。”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楼上楼下也会报警?”
秦一隅挑了挑眉,解释说:“我平时走楼梯坐电梯的时候,没事儿就喜欢读那些贴着的告示、广告,我就发现一特有意思的事儿,很多大楼的楼梯口或者电梯都会贴‘如有烟雾,请勿开门’的告示。”
“我就好奇啊,为什么不能,后来搜了一下,原来是因为绝大部分高层建筑楼道和电梯的烟雾报警器是直通消防的,一旦触发了,又过了按误触按钮的时间,整栋楼就都要疏散。”
原来如此。
南乙听完,都有些佩服秦一隅了。
这种事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干得出来。
交代完这些,也差不多快到了。
秦一隅的语气渐渐地平缓下来:“我当时就想,就算我不能在那个时候找到你,但制造点儿乱子,也可以给你创造一点脱身的空间吧。”
当时的秦一隅,猜想如果南乙能出来,看到烟雾报警器,第一选择大概会是楼梯,而不是电梯,因此在楼梯间背后等了一会儿。
他告诉自己,超过十分钟就不等了。
就在快放弃的时候,南乙就这么出现了。
南乙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最好的逃跑时机,虽然当时我已经可以解决了屋子里看着我的人,但是如果没有你弄出来的乱子,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我都做好硬碰硬的准备了。”
秦一隅看向他,笑得像个孩子,“我没说错吧?”
“什么?”南乙没立刻反应过来。
秦一隅伸出手,揉开了他紧锁的眉头:“我绝对是你手里最趁手的那把刀。”
逃离的公路上,夜色浓得发紫,明亮的路灯跳帧般闪现,车窗开着,风呼啸而过,将秦一隅微卷的头发吹得很乱。引擎轰鸣,和心跳共振,忽明忽暗的视野中,秦一隅笑着,眼神明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能被定义的感觉。
很张扬,很自由。
南乙凝望着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真的非常迷恋眼前这个人。
所以才近乎过度保护地将他排除在危险计划之外。
“可你不是一把刀,你是我喜欢的人。”
明明一路都开得很稳,可听到这句话,秦一隅差点一脚踩上刹车,整个人都乱了。
“怎么突然表白啊,搞得人怪害羞的。”他堪堪稳住。眼前就是目的地了,他们说不定还能赶上转钟之后的彩排。
南乙没立刻回答。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自己今天跑出来了,陈善弘也不会轻易放过,甚至会加倍报复,有可能他明天连台都上不了。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秦一隅头上,也迟早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危机并没有解除,只是被暂时按下暂停键。
明知这是个漩涡,明知这一点也不酷,很危险,可听完秦一隅寻找他的所有过程,南乙还是动容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明白,无论他怎么选择,都不可能做到隔绝所有人,独自跳进去。
秦一隅就是那个毫不犹豫跟着他跳进深渊的疯子。
这就是[命运之轮]给出的指示吗?
“你本来不需要做这些。你应该安稳地彩排、唱歌,表演,你对我很重要,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是安全的。”
“有没有可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安稳呢?”秦一隅笑了笑,“你别说,虽然今天这一天过得胆战心惊的,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出事儿,我其实还挺享受的。”
南乙看向他:“享受什么?”
秦一隅减了速,将车子驶向园区大门,按了按喇叭,随口道:“天下大乱的感觉。”
等待保安大爷开闸放行的空档,他手肘撑在车窗边,托着腮,小拇指拨着自己嘴唇上的钉子。
“如果咱俩不搞乐队,不过现在这种操蛋又无聊的日子,换个刺激点儿的世界,或者干脆末日来了,说不定还挺有意思的。”
见保安大爷迟迟不开,他伸出半个身子,两手拢在嘴边,铆足了劲儿冲保安亭大喊了一声:“大爷!给我开门儿啊!我小秦”
很快,保安亭传来骂人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就开了,秦一隅笑嘻嘻大喊了一声:“谢谢您!我的亲大爷!”
等他坐回来,南乙才挑着眉问:“盼着世界末日干嘛,救我一个不够,还想拯救全人类?”
秦一隅大笑起来,漫不经心道:“全人类能不能活下去关我屁事?”他停好车,冲南乙抛了个媚眼。
“咱俩肯定活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秦一隅x南乙:一款美味的极其不靠谱唯恐天下不乱型疯批x靠谱到近乎自虐内敛型疯子的CP
感觉在他们这个次元,吃他俩的同人女应该会出很多神文,因为这俩人的设定太好写各种世界观了,就是很爽很配
话说我之前还在备忘录写过一个恒刻四人全员恶人paro的设定来着hhh
看到说有读者不看wb,那我这边作话也发一遍:
【恒刻四人组全员恶人paro】
迟之阳:天生热爱重机枪火拼的超级暴躁雇佣兵(所以两臂肌肉很漂亮),看起来很彪悍但其实有严重的ptsd,解决方法是抱着冰淇淋窝在沙发上看蜡笔小新,或者被年长的恋人抱在怀里拍背安慰,被当成人形兵器养大所以很缺爱,遇到一点解决不了的小事就想杀人()
严霁:日常是体贴入微买菜做饭收拾家务的人夫,其实另一个身份是专门给组织干脏活儿、替别人收拾烂摊子的地下特工,刚解决完一个任务,手上还沾着血但是还是会秒接电话,温柔地说:“我正在煲汤呢,你今天早点回家哦~”
秦一隅:以追杀罪大恶极逃犯为乐趣的连环杀手,每次行凶后,都会在案发现场留下一幅丑得要死的作案手法手绘图,被各个势力下达通缉令,但无人知晓真面目,喜欢隔壁新搬来的男大邻居(身份存疑),所以经常扮柔弱装晕倒让对方来照顾自己
南乙:平时的身份是男大,隐藏身份是从0败绩第一赏金猎人,无论多难的目标都能拿下,为了实现报仇计划疯狂接单攒钱,在连环杀手这一单卡了半年,跟踪偷窥窃听无所不用其极,直到某天喝多了,不小心和隔壁装纯的骗子搞到一张床上,对方暴露出左手受伤后的小细节,让他突然间确认这就是他要杀的目标。
第95章
彻底坦诚
“怎么还不回来?”
迟之阳站在livehouse的观众池,台上是正在彩排的执生乐队。躁动的音乐令他愈发焦急,在台下到处乱走。
一首歌快排完了,他才从livehouse的入口看到严霁的身影,于是立刻迎上去,忙问:“怎么样?联系到他们了吗?不会出事儿吧?”
“放心,在路上了。”严霁捏了捏他的肩。
迟之阳这悬在半截的一口气这时候才顺了,反复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严霁又说:“不过,总感觉这次淘汰赛不是很太平。”
迟之阳感觉已经习以为常了,道:“哪一次太平过?咱们每一场都是胆战心惊的,海选的时候断电,秦一隅唱一半跑上来,一公只有一周时间写歌排练,我还耳鸣了,二公小乙眼睛受伤,秦一隅被网暴,要不是你还有存证,说不定我们都被淘汰了……”
这么一想确实也是,没有一次是赢得轻松的。
严霁静了静,又说:“刚刚我去打电话的时候,路过制作组开会的地方,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吵什么?”迟之阳不理解。
“我听到的,是他们在争论这一场到底直播还是录播。”
迟之阳眉毛都拧起来了:“有病吧?之前不说了是直播吗?而且明天就正式演出了,现在想起来争这个了?屎到临头想起来借纸了……”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抿起嘴,睁着一双大眼睛盯住了严霁,眨了几下,“这不算脏话吧?”
严霁被他逗笑了,抬手掐了掐他的脸:“这么怕我?”
迟之阳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怕个球!我就是……”
他想憋出点儿理由来,可怎么都想不出。昏暗的livehouse被电吉他和鼓点塞满,吵得他心慌。
以至于严霁突然靠近,快要贴上他,迟之阳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抬起头,望着严霁的脸。
执生的鼓忽然加速了。
“就是什么?”严霁低下头,靠他耳边轻声问。
迟之阳吓了一跳,浑身毛孔颤了一秒,恨不得像个弹簧一样弹出去:“我不知道!”
看他像炸毛了似的,严霁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怕他跑了,伸出手拉住他手臂。
“小阳,这儿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摄像跟着,想说脏话也是可以的。”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温柔,温柔到几乎像是鼓励的语气说这种话啊?迟之阳脑子都转不动了。鼓励我说脏话吗?
“倒也没有那么想说……我也是个文明人好吧?”说完,他抬了抬眼,看向严霁,又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心虚,又有点气,觉得他在笑话自己。
“烦死你了。”他小声骂了一句,抿住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严霁笑得有些无奈,偏了偏头,语气温柔:“又烦死我了?那怎么办呢?”
每次他一这样,迟之阳就脑子一片混乱,说话都结巴,心跳得比自己打的鼓还快。
他实在招架不来,看也不敢看,闷了半天,只能很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那他们决定好没?到底直不直播啊?”
“不知道啊。”
严霁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也没继续逗下去,把话题拉回正轨:“看明天怎么说吧。直播是之前Matrix提出来的方案,钱都出了,想驳回估计也难。”
在这个时间点,一拨人跳出来坚持不直播,严霁想,没准儿和南乙这边的事儿有关系,直播的不确定因素太大,没准儿闹出什么事来。
正想着,台上的执生又和调音吵了起来。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严霁正考虑要不要上去帮忙拉一下,免得闹大,谁知迟之阳忽然蹦起来,冲着livehouse入口高高地挥手。
原来是秦一隅和南乙回来了。
“可急死我了!”
迟之阳上去就抱住南乙,拉开他左手右手,绕着圈儿检查了一遍:“小乙你没出什么事儿吧?没把你怎么样对不对?”
南乙有些无奈,很快又从这话里觉出些什么,第一时间看向秦一隅。
秦一隅立刻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说!”
严霁则一本正经,扶着下巴道:“我倾向于认为这是竹马之间的心灵感应。”
服了,这俩人。
南乙拉住围着他公转的迟之阳,拽过来抱了一下,“什么事儿都没有,放心。”
迟之阳在他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四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台上的矛盾突然就爆发了,声音大得他们四个都望了过去,倪迟已经被尼克和芮游拽住了,眼看着要打起来,恒刻四人立刻冲上去,把人先分开。
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执生在第一次彩排提出的调音问题,到现在还没解决。
“他们根本不是没解决好,是压根儿就没打算给咱们解决!”倪迟气得骂了一串脏话,“光是鼓和贝斯这种底层结构,就不知道给他们试了多少遍了,好声好气地跟他们重来,结果到现在连个音量比例都没调好!”
这实在不应该是CB的调音师应有的水平。秦一隅听得都想笑了:“不是吧?现在就开始玩儿阴的了?”
“听说不烬木的彩排问题也很大。”严霁忽然开口,“
不过不是调音,是vj,他们的vj一直被节目组打回去修改。”
迟之阳真的服了:“不是,是我们有什么魔咒吗?只要咱们在的组就总是被针对。”
南乙想,这可能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如果说之前节目组在金主的压迫下,只是想拿1组当祭天的工具,给2组的ReDream铺路,现在他拒绝陈善弘的包养,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恒刻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想到这里,南乙的心里不免产生愧疚,可忽然地,一只手绕过他,搭在他肩上。
秦一隅就这样靠近他耳侧,低声说:“你觉不觉得这样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
“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啊。”秦一隅笑得很散漫,“这可是主角的待遇。”
南乙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比较像反派。”
秦一隅笑得更开心了:“你太懂我了。”
本来是帮忙拉架的,可听了倪迟说的话,恒刻四人干脆也跟着一起闹起来,红脸白脸齐上阵,死活逼着他们把调音的问题解决好。谁成想这事儿弄好了,节目组又以时间不够为由,卡了恒刻的彩排,告诉他们明天早上五点再来排。
这下换执生要跟着闹了,但严霁还是站出来安抚众人:“没事儿,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半了,回去休息一下也好,不然真的要通宵了。”
“是啊,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秦一隅伸了个懒腰。
而当四人回到宿舍,却并没有真的休息。看到严霁和迟之阳也跟着秦一隅一起,走进他们的房间时,南乙就知道,确实到了他该摊牌的时候了。
事到如今,无论他想还是不想,这些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队友,都已经牵涉其中了,与其让他们瞒在鼓里,关键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如直接提前说清楚。毕竟倒计时已经开始,现有的平静迟早会飞快地走向坍塌。
南乙坐在床边,试图整理思绪和逻辑,想尽可能简单地把这些事说明白。可这贯穿了他整个少年时代,无数次的修改和删减,无数次失败又重来,到这一刻,面对他在乎的三人,南乙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开场白都概括不出来。
原来他什么都试过了,就是没有练习如何坦白。
“小乙,不要有压力。”
听到严霁这句话,南乙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望向他。
“其实,关于你做的事,我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严霁坦诚地说,“我很早就感觉,你的时间是一分为二的,一半给了乐队,另一半被你隐藏了。如果换做是交情一般的人,比如同事,我是不会太好奇的,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你当成是普通同事。”
“所以,我旁敲侧击地向小阳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知道了一部分的经历。”说着,严霁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再后来,听汪琦聊到你舅舅的遭遇,我有种预感,你另一半的时间大概率和这些不好的经历有关。”
南乙向来都清楚严霁是个相当敏锐的人,但也知道,他其实有着泾渭分明的亲疏关系,心防很高,表面温和好接近,但实际上,他对没有被划入“亲密”范围内的人,客气远多于关心。
他从没有想过要走进严霁内心的那个范围之中,所以此刻才格外地意想不到。
严霁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汪琦告诉我,秦一隅也找过他了解了一些事,我才彻底确定,你从一开始参加这个比赛,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只是玩乐队,而是这场比赛背后的一个金主,他才是你的目标。”
南乙望向他的眼神有片刻的闪烁。
“我……”他面色沉重,“我并不是想隐瞒大家,只是这件事很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想让它成为你们的负担。”
严霁走过来,坐在了南乙的身旁,像兄长一样揽住他肩膀,“小乙,有些事单独落在一个人的肩上,当然是负担,可如果有四个肩膀,那就没有多少重量了。”
“是啊!”一旁的迟之阳终于坐不住了,也走过来,蹲在南乙的面前,仰着脑袋,眼神里是根本藏不住的担忧,“小乙,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你总是突然消失,然后回来,有时候你看上去很难过,但你从来都不说,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总是很冲动,如果你告诉我可能会节外生枝,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很怕你会出事。”
他说完,认错似的将下巴抵在南乙的膝盖上:“你小时候那些事儿,是我告诉严霁的,要怪你就怪我吧,我是大嘴巴。”
南乙被他弄得想笑,可真的扬起嘴角,笑容却很苦涩。
“你不是。而且我不是怕你说出去才瞒着的,我是怕你牵扯进来。这支乐队好不容易组起来,比到现在也很不容易,要是因为我的事就……”
迟之阳立刻打断了他:“比赛怎么了?我根本不在乎第几名!”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看向了他。
迟之阳感觉自己撂出来的话是有点大了,于是又补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儿在乎。但是冠军亚军什么军在我这心里都比不上你啊小乙!”
他说出口的瞬间,眼睛都湿润了,昏暗的卧室灯光下,银白色的头发丝和眼睛都格外明亮,整个人通透得像是玻璃做的。
一个玻璃般透明又坦荡的小孩儿,和南乙一起长大,明明知道许多内情,却为了他始终藏着掖着。
南乙有些晃神。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俩可是从一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爸妈还长,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亲,为什么不能让我替你分担一点儿呢?”说着说着,迟之阳眼睛愈发红了,“我永远都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你后面,被你护着,其实我还比你大半年呢!”
一旁的秦一隅很没有眼力见地笑了出来:“合着重点在最后一句呢!”
南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早就习惯独行,就如同比起相聚,他更熟悉分离。命运是接连倒塌的巨石,落在他身上,没能把他活生生压死,而是把他塑造得质地紧密、没有缝隙,没有氧气和光线也能幸存。
可现在,那些巨石忽然间被搬开,大量的氧气潮水般涌来,有人举着火把,用哭腔叫着他的名字,赶来营救,反倒令他手足无措了。
秦一隅走了过来,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望着出神的南乙,语气温柔:“你看,我就说吧。”
心防彻底地被打开了,那些复杂又汹涌的情绪哗啦啦往外倾泻。
在这个暴风雨前的宁静深夜,他们终于成为真正的“队友”,共享了南乙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一同爬上这危险的吊桥。
摇晃中,秦一隅忽然想到什么,白天过于焦心,他甚至来不及思考。
“那个给我发任务的NPC到底是谁啊?”他问南乙。
说起这个,南乙才想起报平安。
“说来话长,这也是我的另一个共犯,但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地址呢……”
忽然,南乙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笑了:“是那个新年贺卡,他把定位的病毒放在那个电子贺卡里了。”
在那之前,祁默就在通话中表现出担忧,他心里一定非常担心,害怕南乙会把自己当成筹码,以身入局,不顾安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秦一隅听完,也明白了:“所以他肯定实时监控你的位置,如果一直都在CB,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如果定位突然出现变化,又没有提前通知,也联系不上你,就说明出事儿了。”
“嗯,他性格很谨慎的。”
“小乙,其实很多人都很担心你啊。”严霁微笑着,“以后不能自己一个人冒险了,否则大家都会提心吊胆的。”
“是啊!”迟之阳忙抓住他的手,“我可真的禁不起吓了!”
南乙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将手上的牌摊开来,也明确告诉他们目前计划受阻,卡在了这个紧要关头。
而南乙掌握的证据也确实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得知这一切后,秦一隅问:“既然你知道林逸青和诚弘集团在暗中较劲,是商业对手,为什么不把这些交给他,让他去曝光?”
“是啊,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迟之阳说。
南乙摇了摇头:“我刚刚只是大概说了一下,这里面牵扯到的大人物太多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首先我不确定林逸青背后的资本是不是也牵扯其中,如果是,那掌握这些信息的我对他而言就不是朋友,而是一个危险分子。”
严霁点头:“你这样做是对的,钱权交易早就渗透在每一个大企业里,没有一个商人是值得贸然信任的。”
南乙继续道:“嗯,就算林逸青确实干干净净,和这些人没有任何瓜葛,但据我了解,他自己都是刚从海外互联网企业空降到Matrix的,位子还没坐稳。”
秦一隅明白了:“你是觉得,他初来乍到,没必要也不可能为了打垮一个诚弘,得罪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否则以后也不好混了。”
南乙望着他,点了头:“是。”
“既然如此,只能找其他曝光的渠道了。”严霁顿了顿,“其实如果你信得过,可以让汪琦试试,他在新闻界人脉多,说不定会有办法。你把蒋正和陈善弘勾结的证据给我,我来跟他说。”
南乙没有再拒绝,此时此刻,任何有一点希望的方法,他都要尽力一试。
“好。”
第二天早上的彩排意外地比想象中顺利,原本以为经过昨晚这么一闹,节目组不敢对1组有区别对待了,恒刻也暂时安心地去做了妆发。而诚弘和Matrix两大金主对节目播出方式的博弈也告一段落,节目组还是维持了原本的计划,对这场淘汰赛进行全程直播。
可就在南乙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时,却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完了,完蛋了!”做完造型的迟之阳串完门跑回来,气喘吁吁,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我刚刚听李归他们说,他们不小心看到了节目组的台本,上面写明了,1v1pk赛是殷律和秦一隅!”
第96章
开场对决
听到这个消息,当事人秦一隅反倒表现得非常淡定。
“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发型师正帮他吹着头发,秦一隅乖乖歪头,闭着眼,嘴角扬起,笑道:“还不至于完蛋啦。”
“什么叫意料之中啊!”迟之阳非常恼火,拉过椅子坐他们两人后面,“之前明明说过了这个1v1的对决是乐手上台之后宣布的,现在都写在串场台本上了,摆明了就是剧本啊……”
正说着,制作组的工作人员忽然敲门进来,冲他们说:“比赛前一个半小时开始直播采访,大家稍微快一点哦。”
秦一隅大声的“哦”了一声,见人走了,才又看向噤声中的迟之阳。
“管他的,现在不管是剧本,还是殷律自己的选择,都无所谓了,该来的总是要来。”他靠在椅子上,“既来之则安之吧十只羊同学。”
迟之阳实在做不到对显而易见的黑幕这么淡定,他没有那么高的修养,也没有那么强的心脏,待在这儿坐立难安。
“安不了一点儿!要是我会弹吉他,非得现在冲到无落的休息室逼着殷律那小子选我不可!”
秦一隅笑得更开心了,冲南乙说:“我真不知道你俩小时候是怎么能玩儿到一块儿去的,这不典型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吗?”
“你说谁没头脑啊!!”“不高兴?”
发小默契发问,秦一隅招架不住,索性举起双手笑嘻嘻投降。
“不说了!我去买瓶饮料压压火气。”说完迟之阳就跑了。
见他走了,秦一隅也扭过头,脸上还是带着笑:“跟个炮仗似的。”
南乙专注地望着镜子里的秦一隅。
他这人永远这样,好像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再糟心也能摆手大笑。但南乙见过他真正焦心时的模样,见过他因为担忧而暴露出真实的一面,忍着脾气,想发火又做不到,都是为了自己。
有些出神,可忽然间,镜子里的秦一隅忽然冲他抬了抬眉,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比枪的动作,大拇指向外转了半圈,接着两手摊开,又伸出食指和中指指指眼睛,又用食指指了一下他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看我?]
做完之后,秦一隅非常得意。
“这是什么意思?”给他做头发的在造型师有些好奇,“是手语吗?”
秦一隅认真地点了点头,把造型师逗笑了。
见南乙没有回答,还是透过镜子看他,秦一隅便又打了一遍,这一次更快。
原以为南乙会直接忽略他,或是干脆用手语随便打一句“就是想看”。
可南乙竟然冷这一张面孔,慢条斯理打出一句.
[因为我喜欢你。]
这简直就是一记无声的惊雷,秦一隅的心跳忽然就加速了。
他就是仗着这会儿没摄像机跟着拍。
胆子可真大!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化妆师一脸好奇。
南乙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刚刚表白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我在骂他。”
“真的吗?”化妆师大笑起来。
秦一隅却得寸进尺,仗着腿长,伸出脚踢了踢南乙的鞋尖:“那你再骂一次。”
“你脑子不正常。”
“用手语骂。”
行。南乙挑了挑眉,并起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点了点。
虽然这回是真骂人了。但是秦一隅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帅。
于是他又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