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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以“霸凌”为主题写歌,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容易,每个人在生活中或多或少受到过伤害,也尝试走出来,现在又必须将这些伤口再度撕开,作为灵感。

    但这也是这群风格迥异的乐手唯一的共同点,是情感上不言自明的关联。

    接近中午的时候,阿迅的弟弟跑了过来。

    这还是南乙第一次正式看到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他仔细打量着长相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异的两张脸,感觉很奇特。

    “你们真的要把所有人都塞到一个舞台上啊。”倪迟两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一脸的不可思议。

    迟之阳不喜欢他用“塞”这个字眼,很直白地怼了回去:“是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那也得听完才能给意见呀。”倪迟笑嘻嘻搂住了阿迅的脖子,冲他一个人说,“你都不弹给我听一听,哥,比个赛而已,把我当外人了啊。”

    谁知阿迅的脑子还停留在五分钟前,他从倪迟的胳膊下面逃脱,来到南乙面前,直愣愣说:“你说得对,主歌和副歌之间,需要一个器乐做连接……”

    南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脸很黑的倪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用什么好?”

    “电吉他加效果器……够不够?”阿迅想试试,倪迟却故意来捣乱。

    “哥,你陪我吃午饭吧,我最近胃口不好,都瘦了。”

    阿迅却没有被他干扰到,调整了吉他的音色,弹了一下,看向南乙:“比如这样?”

    南乙摇摇头,“不够尖。我想想……”

    这时候阿迅趁空档,敷衍了一下弟弟:“我有健胃消食片,一会儿给你。”

    倪迟人都傻眼了。

    他最了解自己的哥哥,一写起歌来什么都听不进去,本来反应就慢,现在就是连注意力都收缩成一个小点儿,挪都挪不开。

    这边收效甚微,他干脆从南乙下手,往南乙跟前一坐。

    “你知道吗?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尼克可喜欢你了,他前几天把你海选改编的狮心的贝斯谱扒出来了。”

    “怎么扒的?又没有官方视频。”

    “所以我说他喜欢你啊。”倪迟语气有些夸张,“他在网上搜了好多海选现场乐迷拍的视频,都是片段,愣是一个个看完,把完整的贝斯线扒出来了。他不好意思来找你,你要没事儿的话,去我们排练室玩儿呗,我们……”

    还没说完,这个本就拥挤的三人小角落又插进来一位重量级嘉宾。

    “这里用电吉他冲击力不够。”

    听到秦一隅的声音,南乙抬起了脸。他没有看他,看上去好像是对站在一旁抱着吉他的阿迅说的。

    “那应该用什么?”阿迅扭头看秦一隅,“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嘛,有倒是有……”他说完,看向倪迟,“但这算组内机密吧,我可不想让竞争对手知道。”

    三分钟后,倪迟被阿迅硬生生赶出了B组排练室。

    “哥!你怎么这样?”

    阿迅关门前,慢吞吞向他承诺:“会陪你吃晚饭的。”

    “你可真行。”坐在原地的南乙盯着秦一隅,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一隅却说:“那还是你行。”

    阿迅一回来,三人把旋律线重新捋了一遍,结合歌词,秦一隅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这实现起来很困难。

    “这个得现学,还不能我来,我得唱副歌。”

    几秒后,南乙主动说:“我来吧。阿迅是主音吉他,绣眼要伴唱,这里腾不出空档。”

    “可是……”阿迅有些犹豫,“这个不好学吧。”

    “我可以。”南乙语气很定,“放心,我学东西很快。”

    秦一隅倒是很放心,他对南乙的学习能力有极高的信任。

    “我可以找姚景帮忙,他之前研究生的导师就是这方面的大师。”

    南乙想到上次找姚景借卡林巴琴的场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头。时间不多,他必须尽早排好自己的部分,才有余力学新的东西。

    昨晚休息不够,吃晚饭的时候南乙就昏昏沉沉,没吃多少便独自回宿舍补觉,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睁眼的时候,秦一隅坐在床边,很安静地盯着他看。

    “醒了?”

    南乙缓慢地眨了眨眼,黑暗中盯着秦一隅的轮廓,判断这不是梦。他坐起来,看了眼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一隅递给他一瓶水,“半个小时前。”

    “那你就在这儿看了半个小时?”南乙喝完,问。

    秦一隅点头,笑着说:“我想听你会不会说梦话。”

    “我说了吗?”

    秦一隅摇头,“很可惜,一句也没有。还以为你会在梦里喊我的名字呢。”

    这么离谱的事儿连你都没做过。南乙在心里说。

    “要不要跟我玩儿个游戏?”秦一隅话锋一转,捉住了他的手。

    南乙还没彻底清醒,反应有些迟钝,还想着早上他说的最后那句话:“你不是说要继续聊?”

    “干聊太没意思了。”秦一隅靠得很近,大片的影子落下来,像纱一样笼罩住南乙。

    “知道吗?我有一阵子特别爱玩推理游戏,拿到一些碎片式的线索,然后一点点还原事情的真相,特别有趣。”

    “你要和我玩?”南乙抬眼看他,“推理游戏有标准答案,你可以对照,但你想猜的事实和真相,只能通过我的口述得到。人是可以说谎的。”

    秦一隅一根一根捋着他的手指,最后握在手心,“我觉得你不会对我撒谎,你最多就是不说。”

    一点儿也没说错。南乙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说,你被他吃透了。

    “怎么玩?”

    秦一隅抬起头,一副早知道他会同意的表情。

    “我猜对一条,你就按我的要求做一件事。”

    “如果你猜错了呢?”南乙看着他。

    “那反过来,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我无条件同意。”

    南乙把他心里想的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先发制人,故意提出:“不可以提接吻。”

    秦一隅果然蔫儿了一半,“你这也太过分了。”

    “同不同意?”

    “行。”怕南乙反悔,秦一隅应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开始了游戏,“那我开始了。”

    南乙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其实心跳得快极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揭穿,竟然会是这样的过程。也只有秦一隅想得出来。

    这一晚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想想……”秦一隅顿了顿,用十分确切的语气开口,“你是2022年的2月初去的瑞士,Laxx滑雪场,因为林逸青那一年提前休了年假,1月31号在社交平台上发了滑雪场的照片,你知道他是周淮的表哥,为了通过周淮找到我的下落,所以跟着他去了瑞士,就像你当初说的那个骑摩托车的大哥,你也一样,想办法帮到了林逸青,所以和他成功搭上了线,对吗?”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南乙问。

    “不是,林逸青只说了你去找周淮,其余什么都没说。我俩关系一般,他也不会轻易告诉我的。”秦一隅笑了笑,“不过我了解他,他防备心很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套上近乎的人,除非你真的帮了他一个大忙。”

    “所以我去搜了那段时间去Laxx的人发在网上的内容,发现2月11号晚上下过新雪,很大一场,之后很多人同时提到,有不少上山滑野雪的掉进了树井里,其中有一个是亚裔,男性,据他们描述,很年轻。”

    “以我对林逸青的了解,他那个人非常喜欢玩道外粉雪,并且从不结伴,我还经常开玩笑,说滑雪死的都是他这样会滑的。”

    秦一隅盯着南乙平静的脸,“所以我猜,2月12号,他野滑掉进了树井,被雪埋了,你跟着他,把他救了出来,是吗?”

    他握着小小的一个碎片,拽出了南乙漫长的记忆。

    “是。”

    秦一隅挑了挑眉,“那这一回合我赢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找出这么多信息,还拼凑得如此精准,南乙不得不佩服,输也输得痛快。

    更痛快的是,秦一隅竟然好奇到这种程度,这是超出他想象的,换做另一个人,恐怕他不会这样浪费时间、掏空心思去搜索。

    尽管一时间想不到秦一隅会提出什么要求,但南乙也没那么在乎,权当在玩大冒险。

    “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秦一隅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打量着他,片刻后伸出手,拽了一下他连帽卫衣的抽绳。

    他沉声说:“把这件衣服脱了。”

    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南乙所认知的“大冒险”的范围,他怔了一秒。

    秦一隅笑了笑,盯着他,用一脸无辜的表情问:“想反悔吗?”

    “没有。”南乙扯住衣服下摆,抬手脱掉,扔到一边,将里面的黑色短袖扯平整,然后看向秦一隅。

    “可以了?”

    “嗯。”秦一隅心满意足地抿开嘴角的笑意。他靠近了一些,伸手理了理南乙脱衣服弄乱的头发,指尖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耳廓。

    “不打算把那天发生的事仔细交代一下吗?”

    距离拉近,呼吸声在黑暗中也变得格外清晰。

    南乙清楚地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层层剥开,但他没有喊停。

    “我是4号到的Laxx,之后就一直跟着他。”

    南乙的声音很轻,冷静地叙述着,好像事不关己。

    “但除了在雪场,其他地方都接近不了。期间也有很多人试图和他搭讪,都被拒绝了,整整一周下来,我一点收获都没有,一直到12号那天。下了大雪的第二天其实不适合滑雪,但我看他上了山,就跟过去了。”

    “你疯了吗?”秦一隅打断了他,“他的水平可以和专业运动员扳手腕,都栽进去了,你呢,你学了多久,那是极限运动,你才16岁,不怕把命搭在那儿?”

    他最开始语气还算平静,可渐渐地忽然有些激动,听上去像在生气。

    南乙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看到他这么不计代价去跟踪一个人,不应该觉得可怕才对吗?

    “我很谨慎。”

    “你以为这是谨慎就可以避免的吗?”秦一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重了,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些掉进树井里的人发的内容,都差一点喘不过气,我知道大概率那个掉进去的是林逸青,否则他不会帮你,但是……”

    “但是什么?”南乙还是不懂。

    秦一隅抬起头,“但我很怕是你。”

    南乙愣了一秒。

    他自己都没有想象过落入树井、被雪掩埋的场景,为什么秦一隅会有这样的想象。

    他在怕什么,难道是觉得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会令他很有负担吗?

    为了让他减轻这种感觉,南乙又说:“我想接近他,也不全是为了找你,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能有什么私心?”秦一隅故意拿话噎他,“难不成你喜欢他?”

    南乙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比刚才的情绪还重了,于是他也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他会跟你接吻?”

    这个反问句虽然语气不善,但给人的爽感不亚于一个想要减肥的人听到别人骂一句“你怎么瘦成这个死样子”。

    于是秦一隅脸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南乙不知道他又莫名其妙笑什么,但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秦一隅了,这人的脑内构造就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还继续吗?”

    “当然了。”

    但在他开口提出第二个猜想之前,忽然靠近,捧住了南乙的脸,轻柔地啄了啄他的嘴唇。

    南乙的胜负欲猛地作祟:“你都没猜,而且我说了不允许提接吻……”

    “这是我们日常的额度啊。”秦一隅眨了眨眼睛,显得很无辜,“我今天还一口没亲呢。”

    这游戏还带插播广告的……

    南乙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如今的身份。

    “好吧。”

    秦一隅的手依旧捧着他的脸,贴得还是那么近,南乙被他逼在床头,仰着脸,躲也没处躲,全然一副承受的姿态。温热的气流自上而下淌下来,在他的皮肤上蔓延。

    黑暗的空间里,视野很不清晰,秦一隅的红色针织衫鲜明得像一团火。宿舍暖气开得太高,明明只穿了单薄的T恤,可南乙还是觉得热,连嗓子眼都干燥得发痒,好像有热气在往外涌。

    他的喉结动了动。

    秦一隅轻笑了一声,亲密地拱了南乙的鼻梁这是两人都能读懂的暗示,然后他低下头,贴着南乙张了嘴唇,气息已经先一步交缠。

    南乙呼吸乱了,之前的许多次吻已经驯化了他。因此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接受这个吻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手也下意识握住了秦一隅的脖颈,掌心和纹身摩擦着。

    但这个亲吻并没有真正实现,秦一隅故意向后躲了躲,避开了,留南乙独自维持着接吻的状态,还倒打一耙。

    “想亲我?”

    “这么禁不住逗啊,不是很厉害吗?自己一个人就敢跑去野滑……”

    没等他说完,南乙攥住他的衣领,直接用一个有些暴力的吻堵住了秦一隅那些教训人的话。舌尖刚缠上来,他就故意用犬齿咬了下去,只不过力道很轻,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退出来时,南乙的嘴唇变得很红,月色下亮晶晶的,泛着薄薄的水光。

    “这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他用手背擦了嘴唇,“你别高兴得晕过去了。”

    谁知秦一隅真的直愣愣向后倒去,砰的倒在床上,还捂着心口。

    南乙拿脚尖碰了碰他的手肘,“晕自己床上去。”

    “我还没玩完呢。”秦一隅侧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你今晚会输个精光。”

    南乙看了一眼自己薄薄的T恤衫,并不相信秦一隅能靠着这么一点信息全部猜透。

    他盯上秦一隅贴身穿的针织衫,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好啊。”

    “谁先输个精光,还不一定呢。”

    第54章

    越陷越深

    “你是怎么知道我接近林逸青的?”南乙问,“他告诉你的?”

    秦一隅翻出手机里那张照片,“你们俩14号在Laxx的一家餐厅吃饭,不小心被前面一对留影的情侣拍到了。”他还阴阳怪气地特地重复了一遍日期,“2月14号呢。”

    南乙没意识到这日子有什么特别。

    “那怎么了?”

    “怎么了?”秦一隅成功地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气到了,但他也不想提情人节三个字,“算了。”

    为了挣回面子,他干脆转移话题,“你戴着的项链,是我之前定制的拨片,没错吧。”

    他看向南乙,挑了眉:“我记得这是我在之前的一场演出扔下去的,被你捡到了?”

    南乙不为所动,仿佛被一点点揭开真面目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说是它自己跟我回家的,你信吗?”

    这答案显然超出了秦一隅的想象,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这小子,明明爱得要死还这么嘴硬。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到了迟之阳之前提过一嘴的项链。

    “迟之阳说的你每天都戴的项链,不会就是我的吉他拨片吧?”他相当直白地追问。

    南乙无懈可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快速地眨了两下眼,不打算对秦一隅说谎,但又不想承认得那么轻易,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快说啊。”秦一隅捏住他的脸,“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那你默认吧。”南乙不想和他继续讨论那条项链了。

    自己收藏的关于秦一隅的东西实在太多,真要一样样拿出来剖析,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变态。

    他盯住秦一隅掐在自己脸颊不松开的手,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

    “你急了是不是?还咬人!”

    真是小狼崽子,秦一隅在心里怼了一句。

    “还玩不玩,不玩睡觉了。”

    “玩玩玩,你别睡。”秦一隅坐正了,俨然一副认真起来的态度,盘腿坐在南乙面前,接着之前的猜想继续下去。

    “你从林逸青那儿知道了周淮躲在哪儿……我记得春节前周淮刚开店,每天就住在店里,难不成你是去跟踪了他?”秦一隅一边说,一边回忆,“可是周淮也没去找过我,那段时间我们俩的联络方式就是电话,连微信我都不用了……”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奇,但是换做是南乙做,秦一隅也不觉得奇怪,只会觉得这小子太爱他了。

    他说着,捂住了嘴,眨着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为了找我,监听了周淮的手机吧?”

    南乙有些无语。

    “我那时候还没这个本事。”他表情很认真,“你忘了,除了电话,你们之间还有别的来往。”

    秦一隅皱了皱眉,努力回忆。

    “别的来往……”

    “春节假期结束,复工之后,你给他寄过快递,一个大箱子。”

    这么一说,秦一隅忽然想起来,他确实给周淮寄过东西,都是当地的特产,他觉得好吃,给周淮攒了一箱,寄回了北京。

    “你怎么知道?”秦一隅又开始乱猜,“你从瑞士回国之后就一直跟着他?”

    “我的寒假没那么久,还要回去上课,没那个精力24小时盯着他。而且……”南乙想到一些不算愉快的经历,忍不住吐槽,“他那个死亡作息真的很害人,白天不出门,晚上泡gay吧,我就跟了一回,没半点收获就算了,还被gay吧门口的三个醉鬼骚扰。”

    秦一隅一听,急了,“什么玩意儿?你跟他干什么啊,他那个不守男德的鬼东西,你没被怎么样吧?”

    光是想象一下,秦一隅就觉得胆战心惊,那时候的南乙才16岁,还是个孩子呢。

    “没有。”南乙很是平淡,“我把他们揍了一顿,踹了几脚就爬不起来了,有人报警,我在派出所里待了俩小时,警察看我未成年,就放我走了。”

    秦一隅又气又好笑。

    “你怎么这么能啊?谁教你的。”

    南乙看向他,语气轻描淡写:“你啊。”

    秦一隅这才忽然回忆起来,数月前南乙出现在周淮店里,帮他教训那胖子的时候,也是用踹的。

    他以前上学时候打架就喜欢用脚踹,不为别的,手得弹琴,能不用就不用。

    当初教训欺负南乙的那几个小畜生,的确是当着他的面踹的。

    “好的不学。”

    又摆出这种训人的态度了,真把自己当哥哥了。南乙想。

    秦一隅又问:“所以呢,你跟踪他也没收获,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南乙靠着床头坐着,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则伸直了,搁在秦一隅身侧。

    “我回去上学之前,找到了纹身店那片胡同收废品的大爷,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处收纸箱,也会去垃圾桶那儿找。我找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请他帮我拍下周淮收的所有快递的快递单,发给我。”

    这是秦一隅完全没有想到的。

    南乙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不说话,便故意问:“被我吓到了?”

    谁知秦一隅笑了:“吓到?怎么可能?”

    “这可太有意思了。”

    黑暗中,他的双眼很亮,望着南乙时仿佛永远都蓄着两簇火星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

    这反应也是南乙没想到的,他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了。

    是啊,这才是秦一隅。

    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不想被他发现,害怕被他察觉,却忘了他根本不是会被吓到的人。

    就算24小时跟踪他,拿着相机偷拍他的一举一动,这家伙也只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扭头,对着镜头wink比耶,然后大喊“把好看的照片发我”。

    “然后呢?”秦一隅彻底起了兴趣,“那么多快递,而且我没用过真名啊,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想起来南乙还是觉得很可笑。

    “你说呢?187社恐清纯男高封心锁爱沉淀版。”这个假名他简直倒背如流。

    除了秦一隅还会有谁这么填收件人姓名?

    见他又开始傻笑,南乙忍不住用脚踢了他一下,提醒道:“哎,你输了。”

    秦一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陷入南乙的叙述之中,几乎快要忘记这是个游戏了。

    “别想耍赖。”南乙早就被勾起了胜负欲,不达目的不罢休。

    “怎么会?”秦一隅冲他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说吧,想让我做什么?这么喜欢学我,不会也想让我脱衣服吧?”

    心里想的被说中,南乙面上也云淡风轻,靠在床头,下巴略微抬着。

    “那你脱吧。”他用看猎物的眼神盯住他。

    秦一隅一点不扭捏,相反,他竟然还笑着,二话没说,单手便脱掉了那件红色针织衫,还故意轻轻扔到了南乙的脸上。

    绵软的面料沾着他身上的柑橘气味,从南乙的脸上滑下来,落到他怀中。

    秦一隅感觉自己好像栽进去了,原本的计划明明是想看南乙脱个干净,没想到先坦诚相见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还以为南乙会不好意思看,没想到他竟然笔直地盯着。

    “看什么呢。”

    秦一隅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肋骨处长长的一道疤,然后笑了,抬起头,很漫不经心地说:“你在看这儿吗?这是我车祸手术留下来的,肋骨骨折,听周淮说当时还上了呼吸机呢。”

    南乙的眉头很明显地蹙了一下,看向秦一隅时,又露出那种又倔又可怜的眼神了。

    是为他难过吗?

    秦一隅忽然想,南乙翻山越岭,找到他、看见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捉住南乙搭在膝盖上的手,牵了过来。

    卧室门外传来动静,是其他人回来了,他们似乎正讨论着要不要吃宵夜的话题,南乙听得很清楚。

    但更清楚的,是秦一隅此刻轻到几乎是气声的邀请。

    “要摸一下吗?”

    南乙不太懂自己,明明和眼前这人已经接过不知多少次吻,以为已经调高了阈值,却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心跳加速。

    他思绪混乱,但肢体反应却是诚实的,任由秦一隅牵引着,指尖碰到了那道疤,那看上去不是太深,但摸起来仍然是一道难以忽略的凸起。

    “疼吗?”他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都多久了。

    一般人都会说不疼了,早就过去了,可秦一隅不一样。

    他可怜兮兮说:“疼啊,你一摸就好像又疼起来了。”

    看到南乙缩手的反应,他才又笑了,用力拽着那只手,将南乙整个人都拽到他的面前,笑容很散漫,“开玩笑的。”

    他用另一只手抚开南乙皱着的眉头:“别难受,我皮实得很,小时候从我爷爷家的大槐树上摔下来,还活蹦乱跳的呢。不就是骨折吗?做完手术就好了。”

    骗子。

    是谁躲到云南还疼得受不了,下雨天披着雨衣骑车去镇上买止痛药?

    那时候的南乙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终于得到答案。

    “你要哭了吗?”秦一隅低头,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眨眼睛,“这么心疼我?”

    南乙不想理他:“你说是就是吧。”

    谁知秦一隅忽然抬起他的下巴,不打招呼直接亲了上来,一边亲,一边黏糊地说:“是软的啊……怎么一说话嘴就变硬?”

    又来了。

    南乙试图推开他,可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压住的是他的伤疤和肋骨,使的气力中途便泄了个干净,只能换个地方推:“你干什么……停……”

    他越抵抗,秦一隅反倒吻得越深,在间隙中低声提醒,“我说过啊,想停就掐我……”

    像是吃准了他下不去手似的,秦一隅愈发嚣张起来,手臂绕到后面搂紧了他的后腰,追问的语气很温柔,可箍住他接吻的姿态却充满攻击性。

    “所以你后来拿着地址去找我了……是吗?”

    他似乎还没忘记这个游戏,絮絮地在交换呼吸的间隙里,以最亲密的方式,诉说着南乙寻找他的经过。

    “三月底去的?下午的时候,我给那边的一个小孩儿打了电话,你真厉害,收买得这么彻底,让他守口如瓶到现在,我逼问了好半天,才承认……”

    他挺直的鼻梁蹭着南乙,侧过去,嘴唇靠近南乙的耳朵,牙齿咬住眼罩细细的挂绳,扯开了。

    啪。双眼全都暴露,什么都藏不住了。

    “承认什么……”

    他被自己的喘息声吓了一跳,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过来。

    秦一隅看过来,抵住他的额头,笑着说:“他说,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哥哥找到他,拿着照片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南乙被他搂在怀里,心几乎要跳出来,跳到紧贴着的另一副赤裸的胸膛之中。

    一定是因为被揭穿了,他心虚了。

    “他怎么回答你的?”秦一隅要亲不亲,磨蹭了半天,只用鼻尖蹭他,“你还记得吗?”

    “他说他认识,是小鱼老师。”南乙呼吸着秦一隅的气息,变得格外坦诚,“我给了他糖,让他带我去找你。”

    秦一隅始终垂着眼,盯着南乙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若隐若现的雪白的犬齿。

    “然后你就找到我了,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你送的吧,两盒山楂酥,还有一个手工的甜荞麦枕。”

    南乙开始不说话了。

    秘密一点点被揭开,他也逐渐逐渐被秦一隅剥开,所剩无几,不想再开口了。

    “你早说啊,连个小纸条都不留。”秦一隅坏心眼地用手指拨弄南乙的下唇,“我就尝了一块,他们非闹着要吃,都送小孩儿了。”

    南乙一听,咬了他的指尖,眼神也变得有些凶狠。

    “你都送了?枕头也送了?”

    谁知秦一隅突然笑了出来,像个得逞的孩子一样。

    “骗你的。”他很轻地亲了亲南乙的脸颊,“我一块儿也没分,都吃了,枕头也留下来了,每天都枕着,还带回北京了。本来还想带来这儿的,可惜行李箱塞不下。”

    “南乙,你怎么想的,居然会送枕头。”

    “枕头怎么了?”南乙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却还强撑着。

    他只不过是想让秦一隅睡个好觉罢了。

    那么爱睡觉的家伙,受了那么多苦,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睡不好怎么办。

    “这难道不是最亲密的东西吗?”秦一隅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发丝间,轻柔地摩挲着,从后脑,到耳根,“每天枕着、抱着,不管是开心的时候,累的时候,还是失眠到睡不着,你的枕头每一晚都陪着我,没分开过……”

    他说话的语气太具有迷惑性,轻而易举地在南乙脑中编织出暧昧的场景。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秦一隅枕着它入眠的模样。

    明明他最初的心愿是很朴素的。

    “所以你送这个的时候,有没有幻想过,在某个晚上唔……”

    南乙用嘴堵住了秦一隅越来越奇怪的话,手摁住了他的肩,将他按倒。

    秦一隅居然还在笑,这几乎激怒了他,南乙吻得更深了,在征服欲的控制下,没有章法地吸吮和舔舐,可下一秒,秦一隅的手却拽住了他T恤的下摆,直接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干什么?”

    “我猜对了,你输了。看你顾不过来,顺手帮你一把。”秦一隅笑得有些得意,视线明晃晃盯着南乙的身体,那些常年不被晒到的地方很白,月色下泛着丝缎一样柔润的细微光泽,肌肉绷得很紧,线条漂亮极了。

    南乙讨厌输,讨厌他这么得意,这么如鱼得水,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似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便他离开得再远,手中似乎都攥着一根弦,隐隐地扯着自己。

    他全然抛却了羞耻心,用力掐住了那一行为他刺下的纹身,感觉他最脆弱的部分被攥在自己手中,无论是气息,脉搏,还是滚动的喉结,都逃不脱。他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孔因为逐渐稀薄的氧气而变红,看他青筋暴起。

    而他自己却莫名感受到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快感,像电流一般穿透了全身的每个细胞。

    可秦一隅却还在笑。

    他笑得还很嚣张,握住他掐在脖颈上的手,憋着气问:“没吃饱吗?就这么点力气?”

    被激怒,又无法真的下狠手,南乙只能掐着他吻了上去,堵住了秦一隅这张该死的嘴。这个吻的发泄意味太过明显,舌尖几乎是往喉咙里捅,咬比舔舐更多。

    秦一隅吃痛得皱了眉,却感觉更快活。

    他紧紧地抱住南乙,紧到能察觉到他的肌肉都绷紧了,汗水黏住了他们的皮肤。这个总是压抑着一切情绪的男孩儿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角落,像头小狼一样扑上来,反咬住他,激烈地发泄着情绪。

    他终于敢发泄了。

    沉溺在这个过分激烈的吻里,秦一隅有些出神,他好奇极了,真想看看16岁的南乙是个什么样,或许没有现在这么稳定,会更锋利吗?还是更痛苦。

    他能从每个吻里尝到南乙的痛和苦涩,比从他嘴里撬出真相要轻松的多。

    无论如何,秦一隅都知道,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南乙了,没有人会为了他跑遍大半个地球,冒着风险去接近一个小概率的可能,也没人为了他跟踪他不靠谱的哥们儿,守在gay吧门口,查看一个又一个单据,然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长途跋涉,拼了命也要找到他。

    真就是个小疯子。

    可都疯到这份儿上了,都找到了,为什么不出现呢?为什么就规规矩矩地远远看着,不见面,也不靠近,把那么老远带来的最纯粹的礼物交到别人手里,然后默默离开了。

    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疯得离谱,又这么克制。

    秦一隅的眼眶酸极了。

    又来了。他快受不了自己了,遇到南乙之后,这些情绪多得快要溢出来,将他淹没。

    他假装自己是被掐到痛了,快窒息了,于是咳嗽着,用手背遮住眼睛,擦掉了快要淌出来的眼泪。

    而南乙也突然地中止,突兀地退了出来,甚至牵扯出暧昧的水线。他喘着气,想从秦一隅的怀里挣脱出来,但适得其反。

    他的怪异被发现了。

    在这场猫鼠游戏的最后,他被抓住,被毫不留情地拆穿。

    “小乙,你有反应了。”

    南乙几乎要暴起,却被秦一隅攥住了手,位置逆转,牢牢压制住。

    他咬着牙齿:“是你的幻觉。”

    秦一隅轻笑了笑:“是吗?”

    “那我的幻觉还挺硬的。”

    第55章

    爱欲较量

    “怎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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