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2章

    她睁大眼睛,茫然盯着床顶,呆愣了许久,失焦的眼睛这才渐渐清明,脑里头钝钝地疼,像被人拿凿子凿过。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在守卫森严的行宫处,遭人算计,被人击晕,险些被阁里思轻薄,是姬如玄救了她,带她去了清泉院。

    泉水很冷,浸得她连骨头缝里都渗了寒意,仍是没办法疏解金风玉露的药性,姬如玄没有找到解药,她苦苦支撑。

    后来姬如玄说:“我给你当解药。”

    第152章:姬如玄太狗了

    “倘若人心需要人心换,那么我愿意,先将心交出去,去换那个百之一二,千之一二,万之一二的可能。”

    “我不曾和女子一起过,身心都干净,长公主请放心用。”

    “这么喜欢我的脸,给你当面首,好不好?”

    “长公主收了我,嗯?”

    “叫一声君玄哥哥,命都给你。”

    “我必不叫你跌进泥泞,倘若我们之间隔了千重万水,你就在原地等我。”

    “我会踏平这千山重重,万水迢迢,走到你面前。”

    “不要推开我。”

    “……”

    那些耳鬓厮磨的画面,倏地涌进脑海,姜扶光目光止不住的轻颤,四肢酸软胀痛,令她浑身难受。

    金风玉露的厉害之处,它让人保有神智,却又让人理智崩溃,深陷在一种本能反应。

    当理智回归,曾经发生过的事,自然也不会忘记。

    姜扶光咬紧了唇,嘴里尝到了腥甜的滋味,她本是不愿同姬如玄发生这种亲密的关系。

    这才苦苦支撑。

    姬如玄是北朝质子,来南朝目的不明,注定立场不同的人,如何能与之纠缠不清?

    不过是害人害己。

    可她也知道,以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没有选择。

    姜扶光不会为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去纠结什么,那只是作茧自缚。

    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选择。

    姜扶光抬手摇了床铃,身上陡然涌现了一股极致的酸疼,遍及全身每一处肌肉、筋络,每一寸骨头,又想到姬如玄不知节制,饶是淡定如姜扶光也不禁黑了脸,暗骂了一声:“狗东西。”

    璎珞听到摇铃,连忙进殿,激动道:“长公主,您醒了。”

    “派人去查查,巡田这几日,顾二公子同什么人有过往来,其间都发生了什么,要巨细无遗,还有碧血丹心兰,紫鹃茶的来历。”有人利用顾嘉彦算计到她头上,她不能当作没事发生过。

    昨晚,长公主就是同顾二公子分别之后遭了暗算,璎珞不敢马虎。

    “准备舒筋通络,活血散瘀的药浴,我要沐浴,”姜扶光敛下眼睫,挡住了眼底的暗色,“浴房里熏上青麟髓。”

    青麟髓以沉香、檀香、龙脑香、麝香等入药调香,清香走鼻,醒脑提神,长公主尤其喜欢,经常在书房里熏用此香,其他地方,却从来不用。

    璎珞心下有异,却不曾表露,之后又问:“珍珠和珊瑚候在外面,可要叫她们进来伺候?”

    “准备一些吃的送来。”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要吃东西才能恢复体力。

    璎珞退下,房中安静下来。

    强撑着身上的酸疼,姜扶光从床榻上爬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姬如玄反复拆了数遍,身体一动,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咬了咬唇,昨晚的那些记忆,又浮上脑海。

    她是绝不会承认,是因金风玉露药性太强,她整个人都处于混沌失智的状态,不仅任姬如玄为所欲为,甚至还会主动配合。

    要怪就怪姬如玄太狗了,后来药都解了,还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不依不饶。

    太过分了!

    姜扶光一张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脑袋还在钝钝的痛,疼得她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人都快要吐了。

    这仿佛是金风玉露的遗症,也不知道要如何缓解。

    除此之外,她全身还有些使不上力气,应该也是金风玉露的原因。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姜扶光白着脸,费力挪动身子,靠在迎枕上,额头溢出汗来。

    珊瑚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进屋,见长公主面色发白,心里很担心:“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姜扶光摇摇头,吃完冰糖燕窝,就让珊瑚退下。

    见她脸色不大好,显是身体不适,珊瑚一脸迟疑,长公主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也不让人近身伺候,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

    可长公主不提,她也不敢问,只得退到外殿守着。

    姜扶光好不容易从床榻起身,顿时双腿一软,差点软倒在地,幸好扶住了床边的灯架,深呼吸数次,这才拖着沉甸甸的身子,走向了浴房。

    珍珠准备好了汤池。

    满池褐色的浴汤,飘着淡淡的清苦气息,汤池旁置了小案,摆着三足芙蓉石凤首熏炉,炉中清烟袅袅,熏的正是青麟髓。

    “退下吧,”姜扶光看了芙蓉石凤首熏炉良久,“没听到传唤,不要进来。”

    珍珠连忙退下。

    浴房里安静下来,姜扶光褪下一身碧玉衣裳,宛若削成的香肩上,瓣瓣桃花,绽放在白玉般的香肌上。

    她探足,走进汤池里,缓缓将身子浸进浴汤里,温热的水没过身体每一寸被蹂躏过的冰肌玉骨,她这才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汤池底下装了火道,连了灶台,灶台里的火不熄,汤池的温度,也会降得很缓慢。

    姜扶光凑近香案,深吸一口熏香炉里袅袅升腾的青麟髓。

    药浴泡久了,会令人头晕目眩,胸闷气虚。

    姜扶光身体本来就虚,每隔一盏茶,从汤池里起身,用一些玫瑰露和鲜果。

    直到身体不适的感觉退去,再重新返回汤池,反复数次,直到身上的疲惫酸软,褪去了许多,身上缓过劲来,这才从汤池里起身。

    守在屏风外面的珍珠,久等不到长公主唤她进去伺候,心里有些担心:“长公主?”

    “无事,”姜扶光披上大巾,将身体裹得严实,靠在软榻上,“进来伺候吧。”

    珍珠端了苏合香酒进屋伺候,拿了软巾帮长公主绞头发,发间的水汲干了后,取了炭笼一边烘头发,一边为她推拿头部穴位。

    姜扶光精神好了一些,但脑袋里钝钝疼意,仍然没有减缓。

    还是需要寻个医师过来看看。

    只是现在有些不妥,还是先忍忍吧!

    用完早膳后!

    姜扶光恢复了一些力气,人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她靠在软榻上,开始梳理昨晚事情的始终。

    阁里思对她心怀不轨,看她的目光很露骨,上次在午门处她就隐有察觉,随后也不曾再与阁里思有所接触。

    第153章:反噬自身

    联想到阁里思背后的云中国,其实也不难推断,到底是谁在背后,通过算计她,给阁里思卖好,从而获得阁里思的支持。

    承恩公府!

    三皇子获得阁里思的支持,就会解禁出来,参与两国共商‘伐越大计’的会谈,会谈成功后,三皇子立储是板上钉钉。

    被毁了贞节的她,遮掩还来不及,怎还会将事情闹大?

    她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承恩公府所害,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不知羞耻,勾引阁里思,理由也是现成的,为了拿到共商伐越大计的主动权,减轻太尉府在岭南的压力。

    合情合理。

    姜扶光心中掀起了惊涛怒浪。

    璎珞打听消息回来了:“紫鹃茶是顾大公子巡盐带回来的,顾二公子巡田的时候带上了,原就打算送给您。”

    问题应该不是出在紫鹃茶上,不然干系就大了,背后之人绝对不想把整个丞相府牵扯进来。

    “碧血丹心兰,是顾大公子送给顾三小姐的礼物,顾三小姐十分喜欢,还带来了行宫,后来顾二公子打听到,长公主这阵子喜爱侍弄兰花,便用一套名贵的头面,从顾二小姐手中换来了。”

    那套名贵的头面,原是要送给长公主的。

    姜扶光脑子钝钝的痛,兰花是直接从顾令仪手中得来,没经旁人手,有问题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

    璎珞又说起了,顾二公子在巡田期间的一些琐事:“……除此之外,顾公子昨日上午,同宗室里几个纨绔,闹了一些不愉快。”

    前边并无不妥之处,真要有问题,估计就出在这几个宗亲纨绔身上。

    姜扶光蹙眉:“怎么回事?”

    璎珞不敢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几个纨绔同顾嘉彦住得近,难免碰到一处,对方一行人提了几句陛下属意东方毓,要为她和东方毓赐婚,又说了她和东方毓,如何男才女貌,天造地设,一群人越聊越来劲,便有人说她容貌如何如何……

    还吟了一首赞诗——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诗是好诗,也并无不妥之意,可从一帮纨绔口中吟出,便透了几分唐突。

    从小到大,顾嘉彦就很维护她的,为了她,同几个纨绔闹得不愉快,这也很正常,仔细推敲,也没有不妥之处。

    问题不是出在顾嘉彦本身?

    或是八角亭处的杯盏,以及泡茶用的水。

    姜扶光出声询问:“昨日喝茶用的杯盏,是顾二公子自己带的?还是行宫处准备的?”

    璎珞回答:“顾二公子原先准备的茶具,许是磕碰到了,有些瑕疵,便让行宫处另行准备了整新的。”

    如此看来,问题确实是出在茶具上,行宫里人多事杂,具体是在哪个环节,却无从探查。

    线索全断了,就跟上次遇刺一样。

    姜扶光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只有这些消息吗?”

    “目前只打听到这些,更具体的,还需要一些时间。”大半个时辰,能打听这么多消息,已经很不容易。

    姜扶光颔首:“继续打听吧!”

    璎珞称是,又说了昨晚行宫里发生的事:“……玛瑙扮成长公主的样子在流苏院赏花,将长公主不见的事遮掩了过去,奴婢派人暗中盯着下人院,大约夜半时分,顾三小姐撞破了宁瑗公主同阁里思在那处幽会偷情,皇后娘娘今晨卯时到了行宫。”

    前面的事,确实和她预想的相差无几,到了后面,姜扶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脑中将昨夜发生的事,反复过了数次,仍旧没有半分头绪,姬如玄救下她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正想着,额头就被人轻敲了一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靠近了都没察觉。”戚言淮将一大盘樱桃,摆到她面前。

    姜扶光抚了一下额头:“阿兄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不希望我来似的。”戚言淮将一枚红艳的大樱桃,扔进她嘴里。

    “嗯,哪有。”咬了咬嘴里的樱桃,又酸又甜的滋味,令她又想到了,昨晚某些令人羞耻的记忆,姜扶光有些心虚,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阿兄。

    “说吧,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鼻音这么重,连声音也哑了。”戚言淮看她的目光,透了几分探究。

    “昨夜赏花太晚了,就有点受凉。”姜扶光语气不觉透了撒娇。

    “吃过药了吗?”戚言淮问她。

    姜扶光不觉又想到,姬如玄一口一口,给她渡药的画面,更是埋低了头,不敢去看阿兄。

    见她一副心虚样子,就知道她没喝药,从小就娇气,分明也不怕苦,可每回生病吃药,偏都要折腾人,要人哄着才肯吃药。

    戚言淮让珍珠去熬药。

    她分明没有生病,吃什么药啊,姜扶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脸哀怨地看着阿兄。

    戚言淮被她看乐了,将樱桃端到自己面前:“生病了,就不能吃凉的,你最爱吃的樱桃,也没份了。”

    谁稀罕了,我昨天还吃了一大盘呢,姜扶光脑中又浮现了那些互喂樱桃,分甘同味的画面,连忙晃了晃脑袋。

    不能再想了。

    “昨晚,下人院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收到吴中尉的传信时,戚言淮本能觉得不对,眼皮子重重地跳,连忙派人去打听姜扶光的行踪,得知那时她在流苏院赏花,这才放下心来。

    可心里仍旧不大放心。

    本想一大清早就过来看她,又想到她昨天夜半才回去休息,也不好太早过来惊扰她。

    “方才听璎珞提过。”姜扶光趁阿兄没注意,悄悄拿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阿兄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言淮将樱桃放到她拿不到的地方:“很大可能是,阁里思看中了哪家小姐,有人想借机向阁里思卖好,安排了这一出好戏,结果反噬自身。”

    ‘有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还真是一针见血,姜扶光垂下眼睛:“阿兄为什么不认为,阁里思看中的人就是姜宁瑗?”

    是承恩公将嫡亲外甥女,送给了阁里思呢?

    第154章:看我不打死你

    “倘若进京朝贺的人,是云中国未来继承人,倒是有这个可能。”皇后亲出的嫡公主,承恩公的嫡亲外甥,怎么也得‘卖’出个好价钱。

    阁里思那个色中饿鬼,承恩公还瞧不上眼。

    阁里思背后代表的云中国,能令承恩公铤而走险。

    但阁里思本身掌握的筹码不够,并不足以令承恩公利欲熏心,牺牲嫡亲外甥的贞洁。

    姜扶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件事疑点太多,总归同皇城司脱不了干系,”戚言淮面色有些凝重,“倘若被算计的人是你,恐怕也很难逃脱。”

    皇城司护卫皇城安危,羽林卫护卫内宫安危,但其实,羽林卫大多受陛下调遣,护卫的主力,是在陛下身边,宫中的守卫力量,主要还在皇城司身上,倘若承恩公染指皇权,皇城司遍及人手,轻易就能算计扶光。

    行宫里是不允携带私卫。

    扶光的安全主要依赖皇城司的保护,其次才是羽林卫。

    可不是她吗?姜扶光心中一刺:“父皇命吴中尉补了孙成虎的缺……”

    “宫中设禁卫军统领,掌皇城安危,分设十二卫尉,拱卫天子,每尉掌兵五千,拢共六万兵马,皇城司六校只是其中之一,不过冰山一角,吴中尉接手六校才多少日子?想要完全掌控六校,尚需时日,”戚言淮定定地看着她,“你的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从西山行猎,姜扶光就知道承恩公府染指皇权,“西山行猎,同巡田期间,都在皇城司的护卫下出了事,此事过后,皇城司又要经历一番清洗,想来承恩公府也会损失惨重。”

    事情没有闹大,父皇也不会知情,自然相安无事。

    闹大了,就少不了皇城司的干系。

    “可惜,太尉府在皇城司使不上力,帮不上什么忙,”戚言淮叹了一口气,眼珠子转了又转,“等巡田事毕后,我给陛下建议一下,以后天子出行,应该由护军营,同皇城司,羽林卫共同护卫策应。”

    太尉府统管全国兵马战事,能在护军营插上手。

    姜扶光一琢磨,觉得父皇还真会答应,毕竟皇城司接二连三出了纰漏,父皇不可能完全信任皇城司。

    兄妹两人拉拉杂杂说了一些话,珍珠端药进来。

    顶着阿兄幸灾乐祸的眼神,姜扶光苦着一张脸,把一碗药干完了。

    有病治病,没病防病,这没毛病。

    戚言淮见她乖乖喝了药,就要走了,临走前,还把姜扶光喜欢的樱桃端走了。

    脑袋钝得难受,姜扶光打算回房小睡一会。

    “咚!”

    “咚!咚!”

    “咚!咚!咚!”

    窗前传来接二连三的轻微响动,姜扶光心有所感,迟疑了一下,又想到心中还有许多疑问,这才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扇。

    姬如玄果然翻窗而入。

    不待她开口,他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方向。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姜扶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有些恼怒,不觉压低了声音。

    姬如玄将她放到床榻间,为她盖好薄被:“你要好好休息。”

    姜扶光面色一红,确实觉得浑身难受,便撇开头,没说什么。

    姬如玄极自然地坐到床榻旁:“我去问了玉衡子,他刚好也知道金风玉露其中有一味药,产自西南一带,镇静、止痛、安神、有致幻的作用,又被称为‘忘忧药’,服之能使人无忧,久服易成瘾,因产量较少,极其珍贵,只掌握在当地贵族手里。”

    没想到他还特地去寻了玉衡子,姜扶光轻敛长睫:“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金风玉露里忘忧药用量很少,你只用了这一次,没什么影响,”姬如玄蹙眉,又道,“但同其他药一起,药效比较猛,如果不能及时疏解,会影响神智。”

    想到自己中药后失智的情形,姜扶光信了这话。

    姬如玄连忙拿过背后的包裹,一摊开,里头大大小小的药瓶,有十几个那么多,姜扶光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打劫了玉衡子。

    “我给你拿了药,这个圆肚瓶,叫蕴神丸,能蕴养精神,缓解头疼。”

    “还有扁肚瓶,是培元丹,服之能固本培元,强身健体。”

    “这个指肚瓶,是通经活络丸,能缓解身体酸痛不适。”

    “……”

    他将这些药,一一介绍了一个遍,轮到最后一个油纸包,就有些支支吾吾:“这,这是……我闻到,你屋里熏了以麝香配伍的香药,玉衡子说,这药呃,其实没那么保险,可又不能用多了,赵飞燕那个,就是用多了,最后不孕……”

    听他磕磕巴巴说了一通,姜扶光总算听明白了,这个油纸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心里又羞又恼,可又不好发作什么。

    她原打算熏十日以麝香配伍的青麟髓,也知道麝香用多了会伤身,却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

    “避、避子汤是寒药,也会伤身,你不要用,”姬如玄几乎不敢抬头看她了,连忙将油纸包塞进她手里,“这是玉衡子开的药,对身体伤害不大,你再吃我拿给你的药丸,调理身子,一定没事。”

    事实上,玉衡子的药已经很温和了,平时多调理一些,对姜扶光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他不放心,打劫了玉衡子不少好药。

    临走时,玉衡子气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要不是我孙子,看我不打死你,滚滚滚,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姜扶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事实上,从他出现之后,她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对了,你现在肯定头疼得厉害,先吃蕴神丸。”姬如玄连忙拿过圆肚瓶,从里头倒了一枚深绿色的药丸,讨好地递到姜扶光面前。

    看他半跪在地上,一脸无辜,带了讨好的笑容,姜扶光轻叹了一声,接过蕴神丸服下。

    姬如玄连忙拿过矮几上的温水,递上去。

    姜扶光看了他两眼,接过杯盏,低头喝了几口,就不喝了,姬如玄眼疾手快,连忙将杯盏接过来,放回矮几上。

    这份机灵劲,比起小德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55章:我以生命起誓

    “你起来吧!”姜扶光扶了一下额,还是决定转开话题比较好,“姜宁瑗的事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我,”姬如玄像踩中了尾巴,炸毛了,“我做事,会给你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吗?”

    姜扶光心念微动,心中有了猜想。

    “我顶多,就是把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敲晕了,设法弄进了阁里思房里,”姬如玄往地上一坐,屈着一条腿,“准备夜半一到,西侧院的宴乐散场,就设法将人引过去,撞破阁里思同女子在下人房偷情的事。”

    姜扶光蹙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得到想要的人,还被人当场撞破,阁里思会认为,是承恩公府戏弄他,恼羞成怒之下,岂会善罢甘休?”姬如玄勾唇一笑,带着意味深长的冷意,“最好能令他们狗咬狗,就算不成,总归是皇城司的干系,陛下追究起来,皇城司首当其冲。”

    “这对你没有好处。”姜扶光抬眸看他。

    “对你有好处啊,”姬如玄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这样三番两次栽在皇城司手里,正好借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先把承恩公府在皇城司的手剁了。”

    姜扶光轻颤了一下眼睫:“姜宁瑗的事,你知道多少?”

    姬如玄遗憾摇头:“水很深,有人浑水摸鱼,李代桃僵,想借机挑起承恩公府同你之间的争斗,或许,承恩公算计你一事,也有对方推波助澜。”

    “姜宁瑗的事,林皇后会算到我的头上。”姜扶光不觉得意外,经了此事之后,她和承恩公府,已经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自从三皇子禁足,父皇命我临朝摄政之后,朝中局势也渐渐趋向平稳,有人不希望看到这种平稳局面,想要再挑事端。”

    “你知道是谁吗?”姬如玄忍不住问,让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定把这人剁了喂狗。

    “不知道,”姜扶光摇头,“我父皇登基时,南朝经历了十年内乱,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夺嫡争斗,不可开交,先帝十一子,有九子,就是在夺嫡之中丧命。”

    “父皇登基之后,朝中旧勋党羽,根深蒂固,遍及朝堂,一度处境十分艰难,是全赖我外祖父平定北边,我二舅舅横扫南越,才巩固了帝位,随后才开始清理朝中,一些支持其他皇子,参与夺嫡的旧勋党羽。”

    “你怀疑,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旧勋残党所为?”姬如玄对南朝局势很了解,他之前也猜测过这种可能。

    “最有可能是他们,等巡田事毕,我会着手探查此事。”姜扶光颔首,旧派势力没那么容易根除,许还躲在阴沟里静待时机,搅风搅雨。

    父皇多年来维系朝堂平衡,也不愿对外兴兵,很有可能也是出于这一原因。

    “头疼好些了吗?”姬如玄突然问。

    姜扶光先是一愣,接着又发现,脑袋里钝钝的疼意,已经缓解了不少,是蕴神丸起了效果。

    “好了许多,大约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芙蓉石凤首熏炉里,青麟髓一丝不苟,袅袅升腾,就摆在触手可及的床几上。

    因为隔得太近,味道太过浓郁,熏得姜扶光有些难受。

    姬如玄突然掀开熏炉,将没有熏完的青麟髓灭掉,清理掉香灰,打开了宝塔状的香盒,找到了安神香,熏燃。

    “姬如玄——”姜扶光出声唤他。

    姬如玄暗色的眼睛,向她望了过来,像是不可测的玄夜。

    “昨晚,”他目光倏一深,姜扶光心跳微微加快,她轻敛了一下眼睫,“谢谢你。”

    姬如玄眼里,微微有了光亮。

    “谢谢你救了我。”姜扶光有些难以启齿,被阁里思用那样恶心又淫邪的目光,肆意轻薄的感觉,实在令人作呕。

    当时,她启动了指间的戒指机关,做好了静待时机,绝地反击的准备,可这其中实在有太多不确定。

    她浑身没有力气,勉强蓄了一些力气,能否一击即中,还是未知数,她只凭意志行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阁里思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力量在她之上,这一击被他挡掉的概率也很大。

    在那种情况下,她唯一能攻击的,只有格里思曝露在外的脖颈。

    阁里思死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云中国若借机发难,太尉府又将承受什么?

    姬如玄没想到,姜扶光竟然没计较他先前乘人之危,还向他道谢,他都做好了要被兴师问罪的准备。

    “昨晚那种事,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姜扶光嗓音微哑,轻笑了一下,“被阁里思侮辱,失去名节,然后叫背地里算计这一切的人,攥住把柄,关键时候,用来要挟我就范,必要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让我身败名裂。”

    “不会发生这种事。”姬如玄陡然起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我以生命起誓。”

    我必不叫你跌进泥泞里,让这肮脏的世俗,玷污了你。

    你是高高在上的云上日,扶桑光。

    是我的光。

    他灼灼的眼底,透着令人心跳加速的真挚,姜扶光避开他灼灼的眼:“我不怕被人毁了名节,但绝不会以这种方式,苟活于世。”

    她背后站了整个太尉府,及那些同太尉府同气连枝的朝臣,及其家眷、族人,成千上万人的命,都在她一身。

    她没有选择。

    唯有一死,才不会牵连到他们。

    姬如玄看着她久久不语,漆黑的眼底,汹涌着噬人的浪潮,他想杀了阁里思,将他挫骨扬灰。

    “当然,也有第二条路,”姜扶光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透了一丝轻快,“你也看到了当时我手里的戒指吧,在合适的时机,划破阁里思的咽喉,一击致命,就能避免被他侮辱。”

    “别说了。”姬如玄已经猜到了她最后的结局。

    姜扶光眼底含泪,却始终笑着:“但事后,云中国兴师问罪,我唯有以死谢罪,平息南朝同云中国的干戈,以确保太尉府,不会因此事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确保南朝的国土,不会遭到外邦的践踏。”

    第156章:事后火葬场

    哪有什么活路?

    只是相比第一条路,她主动选择了第二条路,一条不让自己受辱,堂堂正正,干干净净,慨然赴死的路。

    “姬如玄,”姜扶光泪盈于睫,眼睛都红了,“是你救了我。”

    “你别哭!”姬如玄有些手足无措,手指轻颤着,落在她眼下,似带了一点小心地试探,手指轻碰到她眼下的泪,她没有抗拒,这才小心地将她眼睫上的一滴泪拭去。

    “你又救了我一次,”姜扶光轻眨一下眼,眼中久蓄的泪,宛如断线的珍珠,从眼眶滚落,“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姬如玄慌了,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小心地抚着她的背:“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来救你,我保证,你别怕。”

    “所以,你是在咒我吗?”姜扶光情绪平复了一些,从他怀里出来,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姬如玄连忙解释。

    “姬如玄,”姜扶光抿着唇,轻轻一笑,嘴角处,小小的浅梨涡呈现出来,“也谢谢你帮我。”

    姬如玄看着她巧笑梨涡,又甜又软,还是昨晚情到浓处的时候看过。

    “我知道,你是真心在帮我。”他并没有乘人之危。

    最开始,是带她去清泉院,浸泡泉水,得知没有用后,又帮她寻了解药,发现无药可解。

    她当时很抗拒,是因他质子的身份,以及他来南朝目的不明。

    这种事,倘若掺杂了半分强迫,对女子的伤害是可想而知。

    是他说了枢机子的谶言,主动曝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瓦解了她的心房,至少同他一起时,她是有神智,而且心甘情愿,不是被迫接受。

    姬如玄顾及了她的感受。

    “长公主,”姬如玄倏地笑起来,丹凤眼微眯狭长,“光几句谢怎么够?”

    他咧着嘴在笑,露出的白牙,像磨牙以待的野兽。

    但姜扶光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嘴角弯起轻柔的弧度,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笑意一顿,姬如玄不说话了。

    姜扶光笑盈盈:“君玄?”

    姬如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两眼望望天,看看地,就是不敢去看姜扶光。

    “君玄、哥哥,嗯?”她眉眼含笑,嗓音透了些婉转音调。

    他扶了一下额,眼睛乱瞟,脸上透着心虚,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口花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还是夫、君?”她字正圆腔,抑扬顿挫,嗓音清透悦耳,“姬公子玩得还挺花的哈。”

    “也不是很,”花,顶着她淡淡看来的目光,姬如玄一个激灵,“男人在床上说的,那都是屁话。”

    “是吗?”姜扶光嗓音温软。

    “是,也不是,”姬如玄拍了一下额头,把眼睛放空,能屈能伸,“我错了,那都是从话本上学的。”

    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姜扶光也不继续为难他了:“你之前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你还愿意讲吗?”

    谶言中的皇太子后来怎么样了?

    他孤身来到南朝做质子,又为了什么?

    为什么三番两次救她?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

    姬如玄就坐在床榻旁的绒毯上,一条腿屈起,将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显得很随性。

    许久,他敛下眼睛,平静道:“愿意的。”

    ……

    巡田期间,只有重要的奏折才会送进行宫,南兴帝批完早上的折子,就返回内院陪穆贵妃用膳。

    张德全过来禀报:“陛下,宁瑗公主到了,就跪在外面。”

    南兴帝顿时没了胃口,想着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也不能一直干摆着,就要放下筷著。

    穆贵妃有些不悦:“天大的事,能有陛下龙体康健重要?让她跪着去,原也是合该受着。”

    见陛下没说什么,张德全连忙退下。

    南兴帝一脸歉意:“原想带你出来散散心,哪知竟发生了这种事。”

    穆贵妃仿佛没听见,盛了一碗药膳粥:“这是向云山道长讨要的药膳食方,养心蕴神极佳,适合陛下怡养心神,陛下多吃一些。”

    自讨了一个没趣,南兴帝只好安静吃粥。

    一碗粥见底,穆贵妃起身:“我们去院子里走一走,消消食,饭后一百步,长命九十九。”

    “好!”南兴帝自不会驳了她的美意,两人相携一起,沿着一段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互相扶持,岁月莫不静好。

    张德全远远看着,不禁湿了眼眶。

    鹅卵石凹凸不平,才走一刻钟,脚底又酸又麻,就有些受不住了,两人沿着鹅卵石小径绕回院子时,南兴帝额头溢了些细汗。

    穆贵妃取了才做好的桑葚蜜膏,化进水里,端给他喝,并交代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切记不要动怒,要以身体为重。”

    南兴帝大步走进了前殿,承恩公父子、荣郡王夫妻、阁里思、姜宁瑗都在,唯独不见皇后。

    南兴帝目光看向了阁里思:“你昨天晚上,怎么会出现在女眷宫院?”

    面对南朝的九五之尊,阁里思没多少敬意,却到底收敛了一些:“我哪里知道?我当时中了药,神志不清,哦,你们南朝的太医验过,是一种名叫红丸的玩意儿,食之能令人产生幻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那边了。”

    张德全宣了太医进殿,太医也当场证实了,阁里思当时确实中了红丸。

    南兴帝不好多说什么。

    阁里思王子却打蛇上棍:“我身为云中国的王子,是携了诚心,千里迢迢过来朝贺南朝陛下万寿,却在行宫里遭人暗算,出了这等丑事,实在有伤我云中国的威严体面,还请南朝陛下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就是南朝故意折辱我们藩属小国。”

    话里明晃晃的威胁之意,让南兴帝面色沉了沉,盯了他半晌。

    阁里思看着那双充满威仪的双眼,不觉就想到,当日在太极殿时,看到大殿正前方,一条浮雕巨龙,怒目圆瞪,龇牙裂齿,在云层里翻云覆雨地穿行着,不管他站在哪个角度,龙目都死死将他盯住,无处不在,如影随形,仿佛他有一丝不敬,墙上的巨龙,就会立马撕扑而上,将他咬死。

    第157章:以死谢罪

    阁里思缓缓低下头,语气也没那么嚣张了:“关乎两国邦交大事,还请南朝陛下,慎重处理。”

    南兴帝淡应一声,当然也知道,阁里思没说实话,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看向了姜宁瑗。

    姜宁瑗神色惶恐,连忙走到堂中跪下去,便叩头不止:“父皇,儿臣是被奸人所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南兴帝有些微讶,盯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顶着父皇沉沉的目光,姜宁瑗身上像被人压了一块大石一样,都要透不过气来,脑中不停地回荡着母后的话。

    ——乖瑗儿,你要按照母后教你的话去说,你父皇才会饶过你。

    ——才不会牵连到承恩公府和你三皇兄!

    ——将来你三皇兄继承大统,你就是长公主,你才能安享富贵荣华,永远把姜扶光踩在脚底。

    ——乖瑗儿,不要怕,不要惊慌。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