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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离我远点。”她强撑着理智,把自己缩到了床角,以免自己神志不清,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姬如玄看着她咬紧的唇,嘴角的笑没了。

    他一动不动,看着姜扶光靠着墙,将脸埋进臂弯里,挡住自己因为中药后满面潮红,显得狼狈的小脸。

    姬如玄陡然上前,将她搂进怀里。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要断了,姜扶光想要挣扎:“你想干什么?”

    “我带你离开。”姬如玄将她打横抱起。

    “等等,”姜扶光艰声问,“璎珞和琉璃怎么样了?”

    “我会安排人去救她们。”璎珞和琉璃是姜扶光的贴身侍女,若连她们也不见了,行宫那边,肯定会惊动皇城司和羽林卫。

    姜扶光心中一安,把戴了戒指的手递过去:“你把戒指交给她们,她们会明白怎么做。”

    中药的事,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即便是身边最信任的人。

    戒指是她隐藏的后手,任何时候摘下戒指,只有两个原因。

    她很安全。

    或是不慎遗失。

    璎珞拿到戒指就会明白,长公主现在很安全,会联系宫院那边的珊瑚,主动遮掩她的行踪,不让人察觉。

    “好。”姬如玄小心地摘下戒指,避开巡逻,带她来到一处带了泉池的小院。

    院里的景致很美,假山嶙峋叠嶂成岩,岩石缝中种了一棵高大的流苏树,树下泉水叮咚,甘冽清澈。

    正值流苏花期,满树银装素裹,宛如‘阳春白雪’。

    第134章:作得一手好死

    夜风吹来,馨香四溢,沁人心脾,纤长的花瓣,旋舞而下,轻盈曼妙地落在清泉里,唯美无比。

    “你试试,看看能不能缓解药性。”姬如玄将她浸入池水里。

    冰凉的泉水,让姜扶光冷得一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是我附近的一处小院,名叫清泉院,很僻静,也很安全,我会让金宝注意四周的动静,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姬如玄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姜扶光喊住他。

    “我去找解药,再把戒指的事安排一下,”姬如玄背对着她,耳边是她依然急促呼吸,“你别怕,很快就回来。”

    内廷为他安排的宫院,是行宫里最偏僻的地方,离群索居,旁人都避讳他,也不同他往来,这处也算与世隔绝。

    ……

    此时,俞二已经收到了姬如玄的传信,将游隼放飞。

    ——注意行宫巡逻的动静,尽量遮掩长公主不见的事,不要惊动羽林卫及皇城司。

    ——沿途留下了引蛊香,按指示行事。

    俞二回到队伍,找到了巡逻队长:“队长,长公主的宫院就在那边,除了固定巡逻外,也要不定时的巡查,要不我去看看?”

    队长一想,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长公主的宫院附近确实是要多盯一些,快去吧!”

    一起巡逻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赞同。

    “还是你小子机灵,会来事。”

    “行宫守卫森严,虽然不像西山行猎时,因是在野外,有守卫不力的地方,不过小心无大错。”

    “对,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俞二脱离巡逻队伍,走到僻静处,怀里摸出一个细竹管,打开软塞,一只蚂蚁大的蛊虫,从竹管里爬出来,在他的掌心里打转。

    主上在沿途留下北朝秘制的引蛊香。

    这种香,人闻不出来,只有特定的蛊虫,才能对这种香产生反应,这就杜绝了,任何追踪暴露的可能。

    俞二按照蛊虫的反应大小,沿着引蛊香的气息,来到一处偏僻小院。

    “怪不得呢,”俞二叹了一口气,“行宫里有两处偏僻之处,因为和皇城司安排的整体巡逻路线,有很大冲突,不论怎么调整,都只能半个时辰巡逻一次,是皇城司的巡逻死角。”

    “只不过,这是皇城司的机密,除了几个校尉,和今天负责这边巡逻的队伍,没有人知道。”

    俞二目光微沉,走进院子里,打开其中一扇门。

    里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女人的脸上覆了一条面纱,俞二也没兴趣,去揭开面纱看一看,这女人长什么样,横竖一个倒霉鬼。

    他按照主子的下一步指示,任劳任怨地拎起倒霉鬼,继续沿着引蛊香,来到下人院。

    打开其中一个房间。

    头皮都麻了,这他妈不是阁里思吗?

    唉!

    果然,“内鬼”其实不止我自己,否则阁里思不可能避开皇城司的耳目,混到了女眷这边宫院的。

    石锤了!

    联想到长公主突然失踪,所、所以俞二一边喀啦着牙齿:“好、好家伙,这是偷香窃玉,偷到长公主身上了。”

    此时,俞二再看阁里思的目光,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主上原是不打算杀了阁里思,挑起南朝与云中国的争端,以免让临朝摄政的长公主为难。

    可架不住,阁里思作得一手好死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俞二一边碎碎念,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将一枚红丸放进香炉里熏烧。

    一阵甜腻的香味在屋里飘散。

    这红丸会让人精神恍惚。

    俞二屏住呼息,将阁里思和无名女人扔到床上去,离开房间,关好门。

    按道理说,长公主找到了,也不必安排这一出。

    不过,主上做事从来不给自己留有后患,试想一下,阁里思突然被人打昏,搅了好事,他能善罢甘休?

    还不得恼羞成怒,搅他个翻天地覆。

    此时,他是受害者,一盆脏水泼到长公主身上,岂不是让长公主平白受辱。

    既然一时不能杀了阁里思,就不能给阁里思反咬一口的机会。

    还有,长公主是救出去了,谁知背后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没有后招?

    就让一切按照背后之人的算计进行。

    主上只需要躲在暗处静观其变,搞清楚这一切情况再说。

    等一切进行完了,背后之人突然发现自己算计的一切,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岂不更有趣?

    聪明人才不会自找麻烦。

    俞二又打开了旁边的厢房,果然见璎珞和琉璃两人倒在地上,两个大活人,这么显眼,要怎么弄走?

    主上还真喜欢给人出难题。

    把人叫醒吧!会曝露身份。

    这事还得金宝来。

    此时,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两个侍女守在墙后望风。

    “丁香姐姐,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叫紫鹃的年轻侍女,就是之前借着奉茶之便,向阁里思传话之人。

    丁香是之前拿走姜扶光肚兜的人:“你别紧张,阁里思王子正忙着软玉温香,春宵帐暖,哪有空管我们,长公主中了金风玉露,此药是云中国男子御女的秘药,它会让中药的女子心甘情愿,同男子欲成好事,长公主这会正享受得紧,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妙处,我们只管守在这里,等时辰一到,就通知阁里思王子,按计划带他离开。”

    紫鹃并没有放松下来:“若是长公主知道我们……”

    长公主是不能拿阁里思怎么样,可她们这些低贱的奴婢,又算得了什么?

    还不是任人打杀?

    “不可能,”丁香打断了她的话,“你别自己吓自己,长公主没见过我们,长公主失踪的时候,我们一直待在下人房里,什么也不知情,下人房里的侍女们,都可以为我们做证,我们有不在场的铁证。”

    她们是承恩公府埋在宫里的暗子,同皇后娘娘的人一明一暗,互相掩遮。

    平常只负责打探一些甘露宫的琐碎消息,一直没有冒头过,长公主便是要查,没有怀疑的对象,也不可能查到她们身上。

    第135章:你的狗命

    见紫鹃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丁香声音变得严厉:“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好了,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你想死不要紧,不要拉着我一起死,不然,不等长公主查你,我就先结果了你。”

    她死死地盯着紫鹃,眼里透着寒意。

    深宫大院,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简直太寻常了。

    紫鹃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道:“丁香姐姐,我、我记下了,一定不会露出马脚,连累到你。”

    见她打起了精神,丁香面色缓和了一些:“主子好不容易,才将我们安插进了甘露宫,虽然只是在外殿,可好歹也能探听一些消息,他不会放弃我们,不然甘露宫的消息就彻底断了。”

    所以,承恩公一定会竭尽办法保下她们。

    “对了,”紫鹃心中一安,连忙转开了话题,“丁香姐姐,你拿长公主的贴身肚兜做什么?”

    主子似是没有吩咐这一件。

    “主子的事,你少过问。”丁香声音冷淡,目光却微微一闪,又警告道,“肚兜这件事,你就烂进肚里去,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这宫里就要多一条冤魂了。”

    “是是是。”紫鹃吓白了一张脸,只以为是主子秘密吩咐,哪里还敢再提。

    清白于女子而言,是重逾性命的存在,轻易就能毁掉一个女人。

    丁香敛下眼睛,长公主被阁里思糟蹋,便是为了自己的闺誉,也要极力遮掩,不会让人知道。

    借着肚兜,攥住长公主的把柄,用来要挟长公主,让她投鼠忌器。

    倘若长公主不受威胁,只需借着肚兜一事,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让长公主身败名裂,一样能达成目的。

    糟蹋人一时这还不算,还想利用这件事毁人一生。

    比起承恩公和阁里思,到底谁更畜生?

    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自己都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只能做这种缺德事,以后会下地狱吧!

    站在屋顶的人,自觉听得差不多了,唇边勾起一抹笑,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

    “什么人?”丁香警惕地张望四周。

    一个玄色衣裳的少年,就坐在她们不远处的墙上,一腿垂到墙边,一腿搭在墙上,屈起膝盖,手里把玩着一柄森寒的短刃。

    丁香立即认出了这个少年。

    北朝质子姬如玄!

    巡田期间,有事没事就往长公主身边凑,巴结讨好的做派,令所有人都十分鄙夷,可谁让他献奇香,救治了贵妃娘娘的病,长公主也吃他这一套,旁人见了顶多说几句酸话,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这人大抵是个没用的草包,不足为惧。

    她和紫鹃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量,他未必能听清楚。

    她心里稳了稳。

    丁香行了一个礼,客气地问:“姬公子,这么晚来下人房做什么?”

    姬如玄大体能猜到她的想法,干了坏事被人撞见后的侥幸心理。

    普通人可能真听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可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呢?

    无知啊!

    少年勾着笑,笑意直达眼底,却诡异地令人心惊肉跳:“我来取一样东西。”

    他明明在笑,可丁香却隐有一种,好像被恶鬼盯上的错觉,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心,爬到了腿肚,一下窜进了背脊处。

    “哦,说错了,”姬如玄想起什么,笑容不由一深,“是三样东西。”

    她心里有些不安:“姬公子,可是掉了什么东西,可需要奴婢们帮忙寻找?”

    不管怎么样,先拖着姬如玄,不让他发现隔壁的异样。

    “你的狗命。”

    丁香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就要逃走,眼前人影晃动,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让她不能动弹。

    她感觉大脑开始充血,呼吸变得困难,她想张口呼救,可嘴里却发不出声音,不一会儿,口鼻间就有鲜血涌了出来。

    丁香软倒在地上,气绝了。

    紫鹃跌倒在地上,惊恐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看着向她走来的身影,双腿用力蹬着地上的泥土,试图逃离。

    “好姑娘,”姬如玄蹲在她面前,笑得一脸无辜,“你还有良知对不对?”

    紫鹃一听这话,眼里迸出了一丝喜意,顿时点头如蒜捣。

    “好,两个问题,肚兜在哪里?”姬如玄轻声问,笑容在幽暗的夜里,一点点扩大,张牙舞爪般肆无忌惮,“金风玉露,有没有解药?”

    “你别杀我,我、我告诉你,”紫鹃有被他的笑瘆到了,整个人惊惧到了极点,“在,肚兜就在、在丁香姐姐的身上。”

    姬如玄挑眉看她,微笑。

    “金风玉、玉露,”紫鹃吓得瞪大眼睛,“没有解药,只有同男人那、那个才能解。”

    “哦?”有点麻烦啊,姬如玄皱眉想,“你确定?”

    “我拿到金风玉露时,阁里思王子亲口说的,”紫鹃不敢有半点隐瞒,像倒豆子似的,将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说,这种药,就是他们云中国男人用来取乐的,要什么解药,我们只管快活,不管解药。”

    姬如玄太了解人性,一听这话就知道,金风玉露真的没有解药,云中国的贵族,不会允许解药的存在。

    “我、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紫鹃见他不说话,惊恐不已。

    “多谢你啊!”姬如玄道谢的话,说得无比真诚,呵笑一声,显得无比愉悦,“我最喜欢听话懂事的人了。”

    紫鹃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不、不客气。”

    姬如玄笑眯眯地,从她身边走开。

    紫鹃如蒙大赦,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向小院外面逃。

    她不敢出声求救,怕将人引来此处,发现了小院的动静,她一样逃不掉。

    她只想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逃开这个鬼一样的男人。

    姬如玄也不管她,走到丁香的尸体旁蹲下,一脸嫌弃地在她怀里、腰间摸索了一阵,没摸到东西,之后在袖子里摸到了什么。

    姜扶光的兜肚。

    手指仿佛被烫了一下,陡然缩回来,冷静一下后,又从怀里取了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之后,这才从丁香的袖子里,将东西摸出来。

    第136章:坐怀不乱

    姬如玄一脸崩溃,两眼望天,愣是不敢多瞅一眼。

    虽然眼睛不受控制,总忍不住想瞄一瞄,这个肚兜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吧,就算不做一个正人君子,总不能做一个变态狂,偷窥女孩子家的肚兜,实在太没品了。

    没品的事嗯,他虽然没少干过。

    但是吧,有关姜扶光,似乎也不是不可嗯——不是不可以个屁啊!

    那必须不可以。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姬如玄握着肚兜,把脑子放空,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后,整个人就陷入一片呆滞。

    要不要还给姜扶光?

    不行!

    这不明摆了告诉姜扶光,他摸了她贴身的衣物吗?

    是个人,只怕也会生气吧。

    没准还会把他当成登徒浪子,那他得多冤枉啊!

    要不,自己留着?

    那更不行,留着女孩子的肚兜,这不是变态吗?

    虽然,他挺想的。

    可想归想,这种事可不能犯浑。

    还是毁了吧,这样就没人知道这回事。

    姬如玄叹了一口气,将兜肚捏进手里,轻若无物一般的兜肚,被他一只手攥在掌心里,仍然浑然无物一般。

    他五指用力,将兜肚化为一片齑粉。

    完事了,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浑若无物一般的滑软触感。

    这都是什么事啊。

    怎么毁了之后,更叫人遐想呢?

    呸,下流。

    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半晌,捂着有些发烫的脸,用力搓了几下,这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取了两件,”姬如玄转头,看着院子里跌跌撞撞的紫鹃,咧了咧嘴笑,“还剩下最后一件。”

    他闲庭信步一般,跟在紫鹃身后,慢悠悠地,不像要杀人,反而像是在月夜漫步一般。

    “你、你不要过来。”紫鹃忍不住回头。

    “你娘没教过你,”姬如玄摇摇头,一手放到她的头顶上,声音含笑,“走夜路,碰见鬼时,一定要闷头往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紫鹃哆嗦着嘴,声音破碎:“你、你答应不杀我?”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姬如玄笑得一脸恶劣,表情真如恶鬼,“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紫鹃发不出声音。

    同丁香一样的死法。

    片刻过后,小院不远处一方藕池,倏然荡开了一层层涟漪,久久之后归于平静。

    些许殷红从池底升起,浮于水面后,缓缓晕散,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有良知,可我没有呢。”

    “我怎么会放过害姜扶光的人呢!”

    “说错了,分明是一个为虎作伥的伥鬼呢。”

    “天真了啊!”

    ……

    流苏树上,挂了高低错落的灯,灯影朦胧,淡淡洒落。

    隔壁似乎有一个叫‘流苏院’的小院,因流苏树横斜逸出,疏影虬枝,只在流苏院能观,她去赏过一次花。

    姜扶光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试图缓解身上不断涌上的异样。

    热,还是很热。

    便是浸泡在冰冷的池水里,身体仍然很难受,不仅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令她心痒难耐,更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得她骨酥身软。

    她忍不住小声嘤咛。

    重重地喘呼。

    “你,还好吗?”空寂的院中,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

    是姬如玄。

    “你回来了。”冰凉的湖水虽不能解她身上的种种异样,却能让姜扶光保持清醒。

    “我……”姬如玄从暗处走出来。

    “没有解药是不是,”姜扶光咬了咬唇,疼痛让她又清醒了一些,“我早猜到了。”

    阁里思的劣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狎戏玩弄女子的秘药,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我去捉一个太医过来,”看到她被自己咬破了皮的唇,姬如玄豁然站起,“也许太医有办法。”

    大不了解毒之后,就把人杀了,就没人知道她曾经中了这种药。

    “你过来。”姜扶光声音沙哑。

    秘药之所以称之为秘药,是因药方秘而不宣,制作方法只有特定的人知道,太医来了,一时也会束手无策。

    姬如玄磨磨蹭蹭,不敢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湿发红颊的样子,浸在水中,宛如会缠人的水妖一般,到底有多么诱人。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事实上,他只是不想对姜扶光趁人之危,这才一直辛苦压抑。

    “我冷,”姜扶光牙齿喀啦打颤,她并没有说谎,长时间浸在水里,她心痒骨冷,并不好受,“再这样下去,我会生病。”

    姬如玄慌了神,连忙走过去:“那要怎么办?”

    他比她还要无措。

    一点也不像之前在西山救她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还有小臭屁。

    “你先抱我起来。”姜扶光忍不住笑,“我没有力气。”

    姬如玄又迟疑了。

    “怎么?”想到之前在山观里,让他脱个衣裳,都仿佛被‘轻薄’了一样,姜扶光还有心情说笑,“怕我轻薄你?”

    不!

    我是担心我自己,轻薄你。

    姬如玄叹了一口气,咋就觉得,自己跟个女人一样扭扭捏捏的,他只好弯腰,把姜扶光抱起来。

    咝,好冰!

    姬如玄迅速带她进了厢房。

    金宝将厢房收拾干净,摆了屏风隔出了内间,床榻上挂上了烟霞色的幔帐,铺上了干净的被褥铺面,熏了好闻的兰香。

    “放我下来。”从池水里出来后,姜扶光仿佛陷入冰火两重天。

    姬如玄依言,将她放下。

    “你出去。”她双腿阵阵发软,几乎站不住。

    姬如玄伸手要扶,她却侧身避过。

    “我想一个人待着。”用力咬唇,试图冷静一些,可吐出来的声音,却宛如绽开的花,丝丝吐蕊,等人寻幽撷芳,“让我一、一个人待着。”

    “你一个人……”姬如玄有些迟疑。

    “出去!”姜扶光拔高了音量,嗓音却柔媚入骨。

    这他妈还要能忍,就不是男人了,姬如玄一把抱起她,将她按在怀里:“你一个人怎么办?没有解药,你想死吗?”

    “这种药,一般不会致命,兴许熬过去,就……”软绵绵的手臂,无力地抵挡他的胸膛,姜扶光浑身上下都透着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抗拒,“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第137章:你怎么不去死?

    “万一呢?”姬如玄喉咙一哑,“这不是一般的药,不是熬过去就没事,风月场上,有很多人利用类似的药,来折磨那些性子最烈,最不服管的女子,女子一般中毒,只有两条路,要么失去清白,要么死。”

    姜扶光将唇咬得直渗血,低着头没有说话。

    “姜扶光,”姬如玄握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幽冷,“你当真就将女子的贞洁,看得这么重要?甚至不惜性命?”

    还是单纯的厌恶他?

    也对。

    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他。

    他甫一出生,他的亲生父亲,北朝高高在上的帝王,就想要他死。

    他的母后,那个将他生下来的女人,视他如怪物一般厌恶。

    还有许许多多,为了他死去的人,他们统统化为索命厉鬼,日复一日地在梦中折磨他。

    姬如玄自嘲一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脑中不断回荡着,那些歇厮底里的尖叫,怒骂:

    ——你这个怪物,是你害死了俞氏满门,我当年就不该生下你,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怎么不去死?

    ——为什么还要活着,你去死啊,去死,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抵命。

    ——你去死!

    ——去死!

    ——死!

    “我不是。”姜扶光低头,声音细软。

    不在乎贞洁?那就是单纯的厌恶他?

    姬如玄眼底红血丝盘结,看她的目光,已经没有初时的怜爱,他咧嘴轻笑,手指轻轻抚着她纤细如玉脖子,似在丈量这根脖子,能承受他几分力道,也不知道捏碎时,会发出怎样美妙的声音呢?

    真令人期待待呢。

    怎么办,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或许应该弄一条索链,把她绑起来,就算讨厌他,也不能离开他呢,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如去阁里思那处下人房放一把火,制造成长公主坚贞,不肯遭阁里思羞辱,放火与阁里思同归于尽,葬身火海的假象?

    有点意思。

    反正姜扶光死了,南朝与云中国交不交恶,开不开战,同他也没关系。

    他只想要姜扶光。

    “姬如玄,”脖颈间轻微的痒意,令她浑身战栗,姜扶光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想一个人待会,就一会儿。”

    贞洁,于她而言确实重要,她能失去,但不想轻易失去,人总要为自己在意的东西,做一些坚持。

    这毕竟是她十五年来所自珍、自重、顾惜、保护的东西。

    她遍阅古籍,在书中见过‘张敞画眉’,与妻恩爱一生。

    也见过‘佳人难再得’之佳话,荀粲因妻故去,而病亡。

    更见过‘糟糠之妻不下堂’之坚贞,宋弦为妻,拒绝皇帝赐婚。

    ……

    她也曾幻想过,将来嫁得良人,将精心珍藏了十五年的自己,交付予他的同时,也将自己一生幸福,就此托付。

    从此与君,夜夜是良宵,处处是风月。

    荣辱与君共,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终究是年幼无知时的幻想,比及嫁一个良人,将命运托付于人,她更喜欢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受任何人摆布。

    比起贞洁,她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东西。

    要护住身体不好的母妃,

    护住日薄西山的太尉府,

    及那些与太尉府同气连枝的朝臣及其家眷,

    不要让他们步上北朝俞氏的后尘。

    与之一比,贞洁不值一提。

    姬如玄浑身巨震,虚握在她脖间的手,猛然挪开,一低头,就见她红着眼眶看他,一张脸风娇水媚,惹人怜爱。

    他懂了。

    这是她身为一个女子最后的自尊,亦是她身为长公主的骄傲。

    也对,中了这种肮脏的药,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没哪个女子能坦然接受。

    天真可笑,又那么令人心疼。

    事实真是如此吗?

    她是这种不合时宜地固执、矫情的女子吗?

    姬如玄唇边弯起似有若无的笑意,眼里闪动着兴奋:让我来猜一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一定十分有趣。

    “好,”姬如玄的身影笼罩着她,声音低哑,“两刻钟,不能再多了。”

    姜扶光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里,将自己彻底隔绝。

    屋里陷入一阵长久的安静。

    她坐在地上,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纤柔的身子,轻轻地颤抖,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狭窄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姬如玄拿了一条毛毯,走上前,搭在她身上。

    “别碰我。”姜扶光声音发颤,就像刺猬一样,陡然挥手,将他的手臂挥开,又将自己抱紧。

    “我不动你,你之前泡了冷水,衣裳都湿透了,小心受凉。”姬如玄退后一步,探手将毛毯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次,她没有拒绝。

    也没有回应。

    姬如玄低头,看着新铺不久的地毯上,湿了一片,这样湿着衣服一定会受凉。

    可他也知道,姜扶光正是利用湿衣服带来的冷,才保持着微弱的理智,一直冷静到现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

    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姜扶光哑着声音说:“你,离我远一点。”

    姬如玄无声退到了门边。

    姜扶光眼睫扑簌,死死咬着唇瓣,鲜血从她鲜红的唇瓣上滚落,沿着她白玉般的下颚,落在衣襟上。

    姬如玄的眼睛都刺痛了,他陡然推开门。

    他开门的动静很大,惊动了姜扶光:“你要上哪里去?”

    姬如玄背对着她:“我去杀了阁里思那个狗东西。”

    将他剁碎了喂狗。

    “不许去。”姜扶光用力攥紧了五指,“你陪我说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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