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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是征战天下,定国安邦的猛虎,

    何曾惧过?!

    他知道承恩公府步步紧逼,也知道太尉府毫无退路,可他依然为了天下步步退让。

    戚如烈眼眶一红,轻抚着她的头发:“阿琰,长大了呀!”

    辇驾缓缓行过长街,向长公府而去。

    在经过仙飨楼时,二楼临窗,一位身穿石青刻丝袍服的男子,负手站在窗前观望,他身长玉立,散发着英武不凡的贵气。

    底下的大辇,以上等的棕红梓木精雕细琢,整体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鸟,这是凤辇的规制。

    透过薄如蝉翼的霞影纱,可以得窥其间影影绰绰的尊贵身影。

    “姜扶光,”东方毓有些意外,“南朝唯一越级封长的护国长公主。”

    微风拂开了薄纱的一角,青色衣裙的少女身姿秀媚,宛如春水与光潋滟,山岚与雾凝翠,非小貌小态,是大貌、深貌,不饰辞藻。

    东方毓正欲细看,薄纱轻盈落下,悄无声息。

    心中隐隐有些怅然若失。

    “杜七,”东方毓突然出声问,“父王前阵子进献的紫鲛珠,陛下可是赏给了长公主?”

    “正是,”杜七是东方毓的长随,一进京就联络了东海侯在京里的情报据点,“现在紫鲛珠在宁瑗公主手中。”

    东方毓蹙了一下眉。

    “传言是尚服局正三品掌事李延,眼见太尉府失势,见风转舵,私拿了紫鲛珠做的首饰讨好宁瑗公主,并谎称是不小心送错,被长公主杖杀,陈尸午门外三日,惹得朝臣们纷纷弹劾长公主。”

    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大辇,东方毓想到方才惊鸿一瞥,那仿佛云山雾罩一般的巫山神韵。

    世人皆说,长公主是云上日,扶桑光,是尊仪天授,他原是不信的,如今却有些期待,春搜围猎时与她正式会面的情形。

    “所以,越级封姜扶光护国长公主,”东方毓笑了笑,轻轻转了转指上的玉扳指,“赐三尺玄龙杖,上奏下打。”

    第46章:林弦照回京

    这很符合一位真心疼爱女儿,担心女儿被欺负的父亲行为。

    当今陛下,对皇后有夫妻之【义】。

    与穆贵妃却有夫妻之【情】。

    世人不知,陛下在年少时,便钦慕大将军戚如烈的独女戚思穆,是迫不得已,才在母后的安排下娶了林氏为正妃。

    陛下甫一登基之后,便不顾戚大将军激烈反对,力排众议,强行将戚思穆礼聘进宫。

    当时,永安街夹道两旁十里红妆,映红了多少人眼。

    这段秘闻,是陛下召他进京前,父亲亲口对他说的,父亲让他仔细斟酌朝中局势,万不能轻忽大意。

    “揣摩圣心,忤逆圣意,”东方毓稍一想,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乃历代帝王之大忌,承恩公府必受猜忌,立太子一事,必然又生波折。”

    紫鲛珠做的首饰,是在尚服局被夺,不论怎么看都和姜扶光扯不上半点干系。

    只是!

    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

    春搜在即,负责护送北朝使臣的林弦照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终于在春搜前三日,赶回上京。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城楼上的火把‘嗞嗞’地燃烧,时不时发出“噗哧”声响,上京南门的守城尉兵烧了火堆,正聚在一起烤芋头吃。

    忽然,一个瞭望的守卫叫道:“有人来了!”

    “这么大晚上,谁啊?”其余几人纷纷过去。

    漆黑的夜色里,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声响,由远及近,一行人纵马疾驰,踏着漆黑的夜色,出现在昏暗的烛光下,转眼就到了城门之外。

    有人高呼开门。

    “可是林世子率虎贲军回京复命?”这一行人穿着甲胄,气象森严,稍一联想就能猜到。

    “正是!”一人振臂,抛上了手中的令牌,城尉立马接住,验证无误之后,立刻下令打开城门。

    “轰隆”一声,厚重的城门发出闷雷声响。

    一行人穿门入城,朝着皇城的方向纵马而去。

    一个城尉远远看了一眼,有些羡慕:“林世子提前回京,看来这趟差事很顺利,要不了多久,就要在皇城司领职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城尉接了话,“皇城司,总领皇城安危,历来能在其中当职者,无不是忠臣英烈之后,受皇恩荫萌,也受陛下信任。”

    林弦照连家门都没进,就秘密进宫面圣,禀报了北朝使臣被杀一事。

    南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昏暗的烛火,轻轻地晃动、摇曳,仿佛过去了很久,沉寂许久的屋里,‘滴答’一声,滴漏嘴里坠下了一颗水珠,落在铜壶里,打破了一屋的死寂。

    南兴帝勃然大怒,斥责林弦照:“不堪重用!”

    林弦照低头跪在地上,无可辩驳。

    之后,南兴帝连夜召见李校尉,进一步了解北朝使臣被杀害的情况,出动羽林卫,协助虎贲军查明真相,缉拿真凶,不允将此事暴露出去,并勒令林弦照禁足在府里,未得旨意,不得踏出家门半步。

    林弦照回府不久,就得知,陛下秘召戚大将军入宫。

    比起承恩公府,陛下更信任太尉府。

    南北朝再起干戈,能真正与北朝一战的,只有太尉府。

    承恩公轻叹一声:“陛下之所以没有现在发落你,是因北朝使臣被杀一事,关系到两国邦交,也关系到南朝的威严名望,暂时不宜透露。”

    林弦照是此次护送北朝使臣的主官,若这时发落他,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世人,护送出了差错,北朝使臣出事了吗。

    等过一段时间,陛下就要寻个由头处置他。

    承恩公府大势将去。

    林弦照将李校尉发现的疑点告知父亲:“有没有可能是太尉府……”

    “不会,”承恩公摇摇头,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否决了,“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我了解戚大将军的为人,杀害北朝使臣,会导致两朝再起干戈,他戎马一生,为南朝出生入死多年,定不愿看到边境再起战火,百姓民不聊生,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太尉府。”

    语气之中,难免透了几分钦佩。

    林弦照打消了心中的怀疑,只是仍然疑虑重重:“那么父亲以为这件事,最有可能是谁所为?”

    承恩公道:“西南云中国王权更迭,云中王连番出征周边各个部夷,有统一西南的势头,近年来,频繁与我朝发生摩擦,想来也不安分,还有南越也频繁滋扰,他们是最不愿看到,南北两朝建立质子邦交。”

    虎贲军身负皇命,没哪个势力,敢插手两国邦交之事,除了太尉府,他们的嫌疑最大。

    林弦照惊骇不已:“眼下北朝使臣被杀害,儿臣有负皇命,陛下对国公府的猜忌日益加深,复有太尉府虎视眈眈,国公府如虎狼环伺,大势将去,可三皇子立太子一事,仍是扑朔迷离……”

    承恩公心下也是一阵惶然:“那日接到你的消息后,我立马派人传信北朝,那边答应,会尽量遮掩北朝使臣被杀一事,只不过事成之后,要多加十座城池作为交换。”

    “欺人太甚,”林弦照双拳紧握,“十座城池,相当于将南朝边境一州割让出去,人心不足蛇吞象。”

    “事已至此,已经没了退路。”承恩公不想答应,可人一旦走错了路,就再也回不了头。

    当初,北朝那边派人联系他时,是怎么说的?

    对方声称,是太尉府俞氏的旧部,可怜俞老将军为了北朝出生入死,最后因旧疾复发,战死沙场,一腔忠魂,天地可鉴。

    可北朝狗皇帝,却降罪俞氏,将太尉府抄家流放,多年来,在朝中大肆清理朝中俞家旧部,迫害忠良。

    他痛恨北朝皇帝,要报复北朝。

    承恩公自是不肯相信,可打赢一场仗的诱惑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

    旁人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多年来不立太子。

    可他心里却是门清。

    穆贵妃在生了扶光公主后,有过一个孩子,陛下对这个孩子极其看重,穆贵妃在御花园散步,叫大皇子冲撞,滑跤小产,当时血流了一地,穆贵妃险些丧命,陛下一夜灰白了头发。

    第47章:通敌叛国

    事后,穆贵妃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

    后宫血流成河,连皇后娘娘也受到了牵连。

    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仍对此事耿耿于怀,始终不肯立太子,隐有废嫡立庶的心思。

    承恩公坐不住了。

    他身居高位,对北朝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也明白对方说的是实情,谨慎起见,仍旧派了不少探子去北朝打探。

    最终没忍住诱惑。

    这一战,打出了承恩公府的威严,对方果真守信,送了三座城池,赔巨额款项,还送了质子来南朝。

    让承恩公府的威望,达到了顶点。

    “弦照,陛下老了,”承恩公低头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林弦照心中一凛:“父亲,计划是否提前?”

    “按照之前的计划,先除掉姜扶光,”承恩公沉默了一阵,又道,“此女城府极深,心性极为狡诈,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紫鲛珠事件,不仅让姜扶光越级封长,也将南书房观政的三皇子踩到了脚底,便连皇后娘娘也失了中宫威仪。

    陛下对承恩公府猜忌更甚。

    “父亲所言极是。”林弦照深吸一口气,“她本就能干权涉政,如今越级封长,便是三皇子将来登基为帝,怕也越不过她去,三尺玄龙杖上奏下打,不杀她,后患无穷。”

    只要姜扶光不死,太尉府就屹立不倒。

    “北朝使臣被杀,陛下恼怒承恩公府,立储一事,不能寄望在陛下身上,”承恩公略一思忖,又道,“过几日就是春搜,务必让三皇子在春搜上大放异彩,获得更多大臣们的支持,陛下老了,立储是迟早的事,近来朝中人心浮动,树嫡立储,已然摆到了台面上,三皇子为嫡,让朝中大臣务必拥立三皇子为储立储一事,并不是陛下一个人说了算,支持三皇子的大臣越多,陛下就不能废嫡立庶。

    ……

    林弦照归京一事,因羽林卫插手,并没有人知道,京里一切照旧。

    珊瑚将春搜一应准备登记造册,呈给了姜扶光。

    姜扶光对照内廷下发的卤簿,没发现不妥。

    璎珞过来禀报:“长公主,小德子奉陛下之命,送了一匹御马过来。”

    “过去看看。”张德全是御前近身,总令六尚局,是内宫第一红人,能在名字上越过张德全,被称一声‘小德子’的,是他几个干儿子里最受宠的内廷太监。

    小德子牵着御马站在院子里,见长公主过来,连忙上前磕头。

    姜扶光免了他的礼数,目光落在院中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眼中透了赞叹。

    小德子堆着一脸笑:“这是前阵子,北朝进献的冷血宝马,是因此马,生活在极北雪山之上,通体雪白,神俊不凡,故得此名。”

    小德子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长公主很感兴趣,这才继续道:“此马十分稀少,不易获得,北朝只进献了一匹,整个南朝也只此一匹,陛下特命奴才将马给长公主送来,盼望着长公主能在春搜上大展神威。”

    “既是父皇赏赐,因何现在才送来。”春搜马上就要开始了,父皇不可能,直到今天才想到要赏马给她。

    “长公主莫怪,”小德子连忙收起了笑容,连腰板也塌了下去,“这雪山马性子烈,桀骜难驯,是放在宫里驯养温驯了,才敢给长公主送来。”

    姜扶光颔首,宫里有专司豢马的宫人。

    小德子见长公主不怪,脸上又堆起了笑容:“雪山马温驯,长公主这两日磨合磨合,一准让您满意。”

    璎珞给了赏赐,客气地将小德子送出了长公主府。

    姜扶光摸了摸马鼻,雪山马似是很喜欢她,冲她打了一个响鼻,还凑过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果真十分温驯。

    一晃眼,就到了春搜的日子。

    姜扶光换上了圆领窄袖及膝裙子,坐在琉璃镜前:“就梳个简单的松山髻。”

    松山髻方便出行,将发髻高梳到头顶,形态如松,再以发网罩住,以免发髻松散。

    璎珞端着木托走进内殿:“叶舅母使人送了首饰过来,并交代,让长公主今儿就戴着首饰去猎场。”

    一只赤金凤凰华胜。

    十二条花丝凤尾上各镶嵌了一颗粉润莹莹的紫鲛珠,凤凰嘴里衔了一块宛如鸡血冻的碧玺石,属实稀罕,比起巧夺天工的紫鲛珠步摇花,也不遑多让。

    姜扶光感念大舅母的用心,心中很感动:“华胜庄重华贵,没那么花俏,适合今天的日子和场合,还是大舅母想得周到。”

    侍女连忙捧起华胜,小心翼翼地戴到长公主的发髻正前方,束紧,固定。

    简单大气的松山,变成了凤凰山,不需要再搭配其他首饰,就已经华美无比。

    璎珞道:“陛下的卤簿仪仗已经出发去了西山,文武百官也紧随其后,长公主府提前派人去西山设营,一切都准备妥当。”

    姜扶光颔首:“便出发吧!”

    南郊有专门的皇家围猎场,里面专程豢养了不少动物,那边设有行宫,不仅安全,而且更舒适,平常皇家狩猎,都是去南郊。

    但此次,承恩公打了胜仗,春搜是为扬国威,显圣功,便不能小打小闹,狩猎的场地也就定在西山。

    西山是距京最大的一座山,山势绵延起伏,磅礴不绝,地势也颇为险峻。

    皇城司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圈定了狩猎范围,勘察了猎场上大型动物的活动范围,并派重兵驻守,以确保圣驾安全。

    太阳自林立的密林间跃了出来,金黄色的光芒,穿过枝林密叶,斑驳婆娑。

    西山空地上,搭建了临时的演武场,场上设了箭靶、武器。

    南兴帝巡视演武场,身后承恩公、顾丞相、戚凛风伴驾,又复有姜景璋、东方毓,及刚来南朝的质子姬如玄等,青年才俊陪同。

    “久闻世子文韬武略,”南兴帝偏头看向了一旁的东海侯世子东方毓,“终于有机会见识一番。”

    东方毓躬身拱手:“承蒙陛下赞誉,臣受之有愧,便厚颜献丑了。”

    第48章:西山围猎

    南兴帝哈哈一笑,侧头吩咐一旁的张德全:“去将朕那张雷霆弓拿来,便赏给世子试试身手。”

    场中的文武大臣们都有些吃惊。

    雷霆弓是以野生水牛角制作,工艺极其复杂,是难得的宝弓,此弓威力无比,弯弓搭射时,隐隐发出闷雷之声,颇为玄奇,故得了此名。

    姜景璋脸色不大好,父皇的心思,早已是人尽皆知,他如此抬举东方毓,也是在变相抬举姜扶光。

    不一会儿,小德子就托了雷霆弓过来。

    东方毓当即下跪谢恩,接下了雷霆弓,走到演武场上,演武场附近的文武大臣,世家子弟纷纷过来看热闹。

    东方毓在距离靶子,约二百步,取了箭矢,瞄准靶心,“咻”的一声,锐箭势如雷霆,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正中靶心。

    且入靶三分。

    不论是精准,还是力度,都控制得分毫不差,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东方毓这一箭游刃有余,还是谦虚了。

    ‘一射之地’约在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左右,这是衡量一个人箭术高低的标准,射程越远,精准度越高,威力越强,箭术就越高。

    南兴帝抬手鼓掌:“世子箭术过人,果真名不虚传。”

    文武百官们纷纷附和。

    便在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东方毓回头看去,只见一匹赛雪欺霜,神俊无比的骏马,驮着一个红衣女子飞驰而来。

    鲜衣雪马,英姿飒爽。

    马儿越来越近,东方毓看清了马上的人,松山髻上的华胜,在阳光下,绽放煜煜华彩,莹莹的紫鲛珠,仿佛吞吐着光和热,焕发出眩目的紫色华光,却都成了陪衬,映衬了马上之人山眉海目,光彩夺目。

    “扶光来了。”南兴帝露了笑容,似有若无地看了东方毓一眼。

    护国长公主,姜扶光。

    东方毓有些恍然,又觉得理所当然,那日临窗惊鸿一瞥,便已经得窥了半分晔兮如华,巫山神韵。

    马儿行至三丈外,姜扶光“吁”了一声,勒紧了马缰,翻身跳下马,快步走到南兴帝命前,见礼:“见过父皇。”

    “你来得正好,”南兴帝连忙上前扶她,“东方世子正在展示箭术,你也一起看看吧!”

    “久闻东方世子文韬武略,可要开开眼界。”姜扶光笑着回答,看向了站在演武场不远处的男子。

    他面如冠玉,长眉宛如墨画,斜飞入鬓,长了一双比较少见的双凤眼。

    双眼皮,眼尾斜斜往上延伸,衬了一双狭长的凤眼黑睛内藏,不外露,眼波流动间神光照人,令人不敢逼视。

    一身深紫劲装,显得他身姿修长,萧萧如竹,肃肃如松,正是轩朗清举,自有一股英武之气流露。

    难怪父皇和外祖父,都认为这是一桩好婚。

    果真是龙章凤姿!

    姜扶光心下赞叹,就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看过来。

    姬如玄!

    玄青色衣裳,宛如黛色的山岚,越显得身姿嶙峋,于峭拔中,透了几分雅致,倒是场内一干人中,唯一能与东方毓一较高低的人了。

    姬如玄弯起唇,冲着她笑,一脸乖巧无辜样。

    姜扶光犹豫了一下,回了一个浅笑,接着便转过头去。

    多亏了姬如玄,外祖父的身体好了许多。

    东方毓连射三箭,箭箭正中靶心,场中一片叫好。

    南兴帝龙心大悦,环视场中一干青年才俊,突然道:“趁狩猎还没开始,大家也别拘着,不如比比箭术,先热一热身。”

    文武百官们纷纷附和。

    东方毓箭术精妙,场中还有谁的箭术能比得过他?

    陛下有心抬举东方毓,是做给长公主看得。

    自古美人慕英雄,东方毓这般出色,才配得上南朝唯一越级封长的护国长公主。

    承恩公低头不语,好端端的一个狩猎,生生变成了长公主择驸马大会。

    首先上场的是姜景璋,他连射三箭,也是箭箭靶心,当即获得了众臣们拍手叫好,声称三皇子是虎父无犬子。

    同时!

    也忍不住隐晦地看了,吊在后面唯唯诺诺的二皇子姜景璜。

    同为皇子,难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二皇子姜景璜打小就交由何贵嫔教养。

    何贵嫔不贤,长期在姜景璜的饮食里下慢性毒,此毒不会害人性命,却会影响心智,使人变得鲁钝。

    陛下登基第二年,皇长子姜景琮冲撞穆贵妃,导致穆贵妃滑跤小产,险些丧命,陛下勃然大怒,严查后宫,这件事才暴露出来。

    后来,何贵嫔被陛下赐死。

    一条白绫缠住脖子,陛下居高临下,亲眼看到何贵嫔痛苦绝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犹不解气,将何贵嫔的尸体喂了野狼。

    皇长子被幽禁宫中,不久就病逝了。

    陛下得知后,冷笑一声:“此等畜生,死不足惜。”

    一句话,了断一场父子情。

    天家无父子,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可惜,二皇子姜景璜,终是毁了,因反应较一般人要迟钝,就养成了胆小懦弱的性子。

    众臣们摇头叹息。

    哪儿比得上三皇子姜景璋?!

    这种显威立德的场合,姜景璋不堕皇家威望,南兴帝也是十分满意,当场夸了几句,转头就对姜扶光道:“你也下去射两箭给朕瞧瞧。”

    坐在演武场旁的草地上,有些百无聊赖的姬如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见身着圆领窄袖及膝裙子的长公主,走进了演武场中央,在距离靶子,一百五十步左右停下。

    小德子连忙送上一把比较轻灵的柘木弓。

    烈日炎炎,骄阳如火,衬得她光艳照人,冰肌莹彻,姜扶光握弓搭箭,干净利落,不知炫目了场中多少青年才俊。

    眼睛被灼灼的光烫到,姬如玄有一种想捂眼的冲动。

    “咻——”

    “咻——”

    “咻——”

    一连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姬如玄捂着胸口,砰一声倒在地上,心里一阵扑通乱跳,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感觉姜扶光的箭,不是射到靶子上的,是射进他心里去的。

    怎么能这么好看!

    “完了,”他双手捂住脸,用力搓了一把:“更喜欢了怎么办?”

    第49章:干你屁事

    “好、好、好,”南兴帝当即拍手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朕平生三恨,唯最恨扶光不是男儿身。”

    两相对比之下,姜景璋面色挂不住了。

    若姜扶光是男儿身,只怕父皇早就废嫡立庶了,父皇这么多年不立太子,本就存了废嫡立庶的心思,只是二皇兄天资愚钝,又胆小懦弱,实在不堪教化,才让父皇迟疑不定。

    东方毓也是满目欣赏:“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

    姜扶光弯了弯唇:“多谢世子夸奖。”

    叶缝间光影洒落,在姜扶光粲然夺目的面容上,投下了些许斑驳,东方毓这才将眼前这人看得真切。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

    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你看她那得意样,”姜宁玉见一些文武大臣对姜扶光奉承讨好,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父皇身边都是文武大臣,偏她一个女人,还要往跟前凑去,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得宠。”

    姜宁嘉翻了一个白眼:“有人这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呢,有本事,你也往父皇面前凑一凑,看看父皇理不理你。”

    她长相不算顶美,但明眸红唇,身形高挑,英姿飒爽。

    姜宁玉气得直咬牙:“你个女汉子,是不嫌葡萄酸,上赶着跪舔,指望她赏你葡萄吃呢,当年你不就是讨好姜扶光,令父皇对你另眼相看,父皇请白老将军教导姜扶光骑射,让你做了伴从么!”

    白将军可是南朝仅次于戚大将军的武将。

    她的母妃,封了三品贵嫔,是上了品级的妃子,姜宁嘉的母妃,也才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品美人。

    姜扶光压她一头,也就算了。

    凭什么天生就矮她一头的姜宁嘉,也要压她一头。

    姜宁嘉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语气坦荡:“我不讨好她,难道讨好你?讨好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姜宁玉差点没气死:“哼,我倒要看看,姜扶光还能风光到几时。”

    一旁的姜宁柔听这话说得离谱,连忙出声转了话题:“三皇姐这阵子都在忙什么,许久都没见你了。”

    姜宁嘉还是很给姜宁柔面子,朗声道:“我倒是想现一现人眼,可惜之前春日宴,五皇妹没有请我。”

    姜宁玉冷哼一声:“我看,丢人现眼还差不多。”

    姜宁嘉也不惯她:“干你屁事!”

    “你,”姜宁玉气得直哆嗦,“粗俗。”

    “我只是嘴上粗俗,不像某些人,心里肮脏,呵!”姜宁嘉懒得理她,扔下一句话,就与姜宁柔一起驱马离开。

    “公主,请息怒,”姜宁玉身后的护卫赵俭,连忙安抚她,“您今天定能在春搜上脱颖而出,令陛下对您另眼相看。”

    “你说得对,”姜宁玉这才缓下了怒火,“父皇不就因为姜宁嘉骑射功夫不错,才对她另眼相看吗?她姜宁嘉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公主苦练了这么久的骑射,”赵俭长得平平无奇,面庞瘦削,显得有些阴沉,“定能力压两位公主,脱颖而出。”

    接下来,演武场上又有几人上场,箭术均是非同凡响,南兴帝看的是龙心大悦,赏赐不停地送出去。

    顾丞相轻抚着短须笑:“我朝人才津津,是陛下仁治德功。”

    文武百官纷纷附和。

    一位御史台的大人,露出惋惜的神情:“听闻承恩公世子也是箭术高绝,只可惜,他率虎贲军护送北朝使臣,至今尚未返京,此次春搜,箭术比斗,少了林世子,倒是失色不少啊。”

    林弦照不在,东方毓无人争锋,自是独占鳌头。

    场中有不少人出言附和。

    原是奉承的话,却让承恩公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

    这要是在从前,他自然是骄傲又满意,如今听在耳里,只觉得惶恐不安,恨不得捂上这些人的嘴,叫他们统统闭嘴。

    南兴帝笑意淡了一些:“时辰不早了,狩猎开始吧!”

    护卫开道,南兴帝打马入林,很快就在护卫的引领下,寻到了一只落单的雄鹿,南兴帝举弓猎下了这只雄鹿。

    护卫将这只雄鹿放入祭台,礼部与太史令完成了祭礼后,狩猎正式开始。

    南郊猎场里的猎物,大多都是饲养的,猎物比较多,而且警惕性比较低,每次狩猎,大家三五结群,也不怕打不到猎物。

    西山这边是野生猎场,猎物警惕性高,狩猎不好带太多护卫,以免人多动静大,猎物闻风而逃。

    狩猎场四周派兵把守,也避开了大型野兽的领地,带一个武艺高强,又熟悉地形的护卫策应安全足矣。

    姜扶光正要带卫十二去狩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七皇妹。”

    姜扶光抬眸,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姜宁柔。

    “六皇姐,”春日宴后,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姜宁柔了,此时见她也是一身红衣,显得柔艳无比,“鲜少见六皇姐穿得这样鲜亮,当真是容光焕发。”

    “快别臊我了,”姜宁柔轻拂了一下颊边的乱发,温柔轻笑,“倒像我特地过来同你显摆一般,我方才可是听到了不少人都在夸你,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也就随便听听,”姜扶光听着好笑,“咱们三皇姐,那才是当之无愧的英姿飒爽,”提及了姜宁嘉,她话锋一转,忍不住四下张望,“听说三皇姐也来了西山,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方才同我在一起,原是打算同你打声招呼,一直没寻到机会,”姜宁玉笑着回道,“狩猎开始后,她就一马当先,冲进了山林里。”

    姜扶光方才一直在演武场,直到礼祭完了,狩猎正式开始,这才离开。

    “扶光,”顾嘉彦打马而来,一身靛青色骑马装,更衬得他英气勃发,待马儿走近,看到了一旁的宁柔公主,又连忙打招呼,“见过宁柔公主。”

    “顾二公子,”姜宁柔抬眼看他,阳光下,她盈盈的眸子,宛如春水一般温柔,“我同令仪是手帕交,也时常去丞相府,不必多礼。”

    第50章:你好恶毒啊

    顾嘉彦也时常听令仪提及宁柔公主如何温婉良善,后面见的次数多了,也渐渐熟了起来,不过比起姜扶光,还是生疏许多。

    “对了,”宁柔公主将他的疏离看在眼里,“怎么没见令仪?”

    “在营帐里陪母亲说话,”顾嘉彦提了一句,“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过来。”

    宁柔公主仰首看他,微笑:“那我等等她。”

    顾嘉彦只随便点点头,也不再多话,转头看向了姜扶光:“猎场上刀箭无眼,你自己小心一点。”

    姜扶光弯了弯唇:“你也是。”

    “对了,”顾嘉彦骑马走了两步,又打马掉头,“为了增加此次狩猎的精彩,考验大家的骑射功夫,猎场内围还有一些性情凶猛的野兽没有清理驱逐,你若是深入内围,一定要注意避开野兽,遇到了危险,就喊猎场四周把守的猎场侍卫。”

    此次春搜,是为了扬国威、显圣德,不能小打小闹。

    扶光骑射功夫不错,跟猎的护卫,不仅熟知山中地形,而且熟知野兽习性,能根据野兽的活动轨迹,判断野兽的狩猎范围,安全不成问题。

    姜扶光摆摆手:“行,我知道了。”

    顾嘉彦正要走,又想到了什么,勒马一停:“就算没有猎到猎物,你也不要伤心,大不了,我一会儿多猎一些猎物,分你一半。”

    “你快走吧,”姜扶光一脸无语,“你再啰嗦下去,可就要落后旁人了。”

    顾嘉彦一听这话,连忙摆摆手,一夹马腹,喊了一声“驾”,大黑马宛如离弦之箭,疾射林中。

    姜宁柔一直看着高头大马,消失在山林密叶间,转头瞧了姜扶光一眼,叶缝间光影洒落,她眸中映着斑驳。

    如火如荼的阳光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马背上,同粲然秾丽的美人儿并肩。

    “还真是耀眼……”耀眼到,刺得眼睛疼,姬如玄眯了眯眼,眼里翻涌着阴霾暗色。

    头顶的枝干,挡住了头顶灼灼阳光,姬如玄置身与光隔离的阴影下,看着站在光里的人。

    风吹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带来一股阴凉。

    “这个顾嘉彦,”姬如玄骑了一匹个头较矮,更适合女子的棕马,笑得一脸纯良,“还真是,碍眼啊!”

    如果能从世上消失,该有多好啊!

    他眼里掠过一丝兴奋。

    “公子,”顿时,金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他连忙压低了声音,“这可是在猎场里,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您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姬如玄瞥了一眼金宝,笑得很无辜:“我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吗?”

    会,您不仅会,

    您笑得越无辜,就越想使坏。

    “公子,”金宝打了一个激灵,又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顾嘉彦是丞相的嫡次子,杀了他,会很麻烦,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我就想使点小坏,让他打不到猎物,在姜扶光面前丢脸,你竟然想杀了他,”姬如玄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仿佛他有多么丧尽天良一般,“你好恶毒啊!”

    这是什么茶言茶语?金宝一口气喘不上来,生生憋了一脸通红。

    讲清楚,到底是谁恶毒了?

    有一个恶毒主子,还指望他善良?

    “讲道理,”姬如玄一脸不认同地看他,“我们俩,到底谁更疯批?”

    金宝想打死他。

    “金宝啊,”姬如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不认同,“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我这个主子,都被你带坏了。”

    我要打死这个狗子,谁也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急。

    金宝咬牙切齿,就见那边姜宁柔打马离开,他家主子,就像见了骨头的狗一般,一夹马腹,冲向了长公主。

    他连忙打马跟上。

    “长公主,”姬如玄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这匹雪山马实在太匹配您高贵的气质了,果真是宝马配美人,相得益彰,今日长公主骑着雪山马,一定能满载而归,技惊四座。”

    雪山马个头比较娇小,尤其适合姜扶光。

    “那就借姬公子吉言。”

    姜扶光轻抚了一下马头,也看了一眼姬如玄的坐骑,只是一匹寻常的马儿,代步倒是没有问题,若是狩猎,却是逊色不少。

    “公子初来上京,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坐骑,我那边还有一匹烈焰马,如若不嫌弃,倒是可以借给公子使一使。”

    她有雪山马,烈焰马空着也是空着,姬如玄帮了她不少忙,借一匹马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嫌弃,不嫌弃,”姬如玄回答得极为迅速,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长公主的马,那必然是世间少有的好马。”

    姜扶光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护卫:“卫十二,去把烈焰带过来。”

    卫十二领命离开。

    “长公主,真是人美心善,”姬如玄展颜一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朝她行了一个揖手礼,“多谢长公主。”

    南方多才子,盛行笑不露齿,温润谦和,像他这样笑得如此‘不拘小节’,被视作言笑不工,礼之不恭,最是不可取。

    “你也帮了我许多忙。”姜扶光倒没觉得他不该这样笑,只是觉得他笑得好像有点傻。

    卫十二来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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