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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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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那天天气很好,李迟舒收拾回家的口袋干瘪瘪的,书包却装得很满。我送他到家楼下,都还没来得及上去坐会儿,手机里一个电话过来让我去酒店吃团年饭。不出意外这样的团年饭会一直吃到大年三十。

    后面两天我奔波在这个城市的酒店里陪不同亲族的家里人吃饭,期间掐着时间离开酒席去柜台给李迟舒订餐,顺便另外掏钱请酒店员工把饭送到他家楼下。

    李迟舒的短信发来时我正靠在餐厅外的栏杆边透气,点开后依旧是熟悉的李迟舒风格的简短问句:【饭是你让人送的吗?谢谢。】

    我退出短信,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声响起一秒就被李迟舒接了起来:“喂?”

    “李迟舒,”我百无聊赖看着底下花园中央的喷泉,“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嗯……”他总是习惯性地斟酌几秒,“我怕你有事,不方便接。”

    “那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就应该问我‘你现在能接电话吗’而不是‘饭是谁送的’。”

    李迟舒问:“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

    “可是你都会给我打电话啊。”

    “……”

    确实。

    “好吧。”这次换我吃瘪。

    “你在吃了吗?”我又问。

    “刚打开。”李迟舒的声音在听筒里变大了点,我猜他是用肩膀和耳朵把手机夹在中间,双手则窸窸窣窣打开打包盒,“这是你家的饭吗?”

    “酒店的。”

    我听见他发出了小小的感慨声,类似悄悄地“哇”了一下。

    “怎么样?”我等了一会儿才问,“好吃吗?”

    他含糊又用力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嘴里正忙,咀嚼完了才赶紧开口:“这些菜,他们做得好漂亮。”

    我笑了笑:“酒店么,就讲究这些。明天除夕有什么打算?”

    “明天……”李迟舒边吃饭边慢慢计划着,“白天做一下作业,去查一下电费,然后可以的话,晚上看会儿电视。”抠抠裙一[三九四九·四六·三一每日稳>定更肉文

    我突然问:“你想土豆吗?”

    土豆已经大到藏不进我的衣服,李迟舒快一个月没见它了。

    他说:“想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它。”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把土豆抱去见了李迟舒。

    跟它一起被我带去的还有很多:李迟舒新年要穿的一身衣服,一床羊绒毯,一个蛋糕,一些乱七八糟的洗漱用品,还有第二天要做给他吃的一些食材和牛奶。

    晚上十一点,家里年夜饭吃完,长辈各自组局上楼去下棋打麻将,我趁人不注意,背上装着土豆的背包,提着满满两大口袋从一楼溜了出去,临走前胡乱找人打了个招呼:“我去找蒋驰了啊。”

    李迟舒的家和我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半个小时后我从蛋糕店拿走预订的蛋糕,在穿过一条窄窄的长巷抵达筒子楼下,抬头往上看,楼顶唯一一套房子竟是黑漆漆的。

    我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以后想了想,反正人都到这儿了,发生了什么直接上去看不就得了,李迟舒真不见那会儿再打电话也不迟。

    楼里只有一二层楼还有住户,个个门窗紧闭,只有模模糊糊的春晚声传到楼梯里。

    上了三楼就连声控灯也不亮了,估计是常年失灵。我换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电筒照着上楼,土豆在我背上时不时发出两声轻叫。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相当漫长,我一步一步抬脚走着,呼吸声里,想起李迟舒为数不多的向我透露的几次关于他新年的生活。

    除夕对李迟舒而言和一年里另外三百六十多天没有太大区别:起床,洗漱,煮一碗加了香油的挂面,看书,煮饭,打开电磁炉,炒两个菜,吃饭,继续看书,扫地,拖地,洗衣服,热一热剩菜,吃完饭在阳台坐一会儿,看看夕阳,回去打开电视,播完春晚就洗澡睡觉。这是他的除夕,他的生日,他的大年初二,大年初三……他人生中成百上千个清晨日暮。

    所以我想,李迟舒说他厌恶放假也情有可原,这是他骨子里极少数对于孩童天性的背叛。

    “在宿舍至少插卡就能洗热水澡。”他曾经这样说,“虽然我不爱说话,但听舍友们说话也挺有意思。回了家就要一个人待上好多天。有时候只有打开电视才能在家里听到一点别人的声音。”

    难怪李迟舒那么喜欢开电视。跟我住的那几年,只要我出差回家,家里总放着电视或者电影。而李迟舒常常窝在沙发上拥着毯子睡觉。

    我踏上楼梯的脚步忽然一顿。

    李迟舒曾经在一年除夕因为家中无故断电自己跑到楼梯间检查电线,还因此触电晕倒。他当时跟我说这话时只随口提了过去,并没告诉我是在哪一年的除夕夜。

    我放下手里的袋子,把背包一起脱在楼梯上,飞快地朝五楼跑去。

    五楼楼梯转角处,一个只看得清轮廓的身影踩在塑料凳子上,正伸手去够墙顶的电线。

    我倒吸一口凉气,话都来不及说,冲过去从背后把人拦腰抱了下来。

    “做什么呢?!”我把他抵在墙壁上,一时太急,没控制住语气。

    李迟舒显然没回过神,闷了半晌才试着触摸我的胳膊:“……沈抱山?”

    我叹了口气,又在心里后悔刚才差点吼了他,缓下语气说:“是我啊。”

    李迟舒紧绷的身板霎时放松下来。

    “你刚才在做什么?”我又问。

    他仰头看了看顶上:“家里,突然断电了,我检查一下……”

    “那也不该直接去摸电线啊。”我两只手从他肩上一路往手上摸,“有没有碰到哪儿?”

    李迟舒金贵得很,过去那些年在家别说检查电线,就是换灯泡那样的事我都从没让他做过。从很早起我就发觉他对于踩在板凳或椅子上这样的事有着一定程度的恐惧,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除夕检查电线时被电到摔下凳子后短暂昏迷造成的心理阴影。

    “我没事的。”他反手握住我的胳膊,回过神后语气里有些许的欢喜,“你怎么来了啊?”

    我这会儿才虚惊完,后知后觉出了一背冷汗,浑身脱力似的把头搁在他肩上,要死不活地说:“我想你了啊。”

    李迟舒低了低头,肯定在偷笑。

    “让我休息会儿。”我抬手抱住他,发觉李迟舒穿的羽绒服外套并没有扣上,里头只一套当初我给他的纯棉睡衣,脖子上围着我上个月送他的羊绒围巾。

    那股淡淡的皂香盘旋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似有若无,偏偏每一缕香气都钻进了我的呼吸。

    我又心猿意马起来。

    “你洗过澡了?”我解下他的围巾,把另一半绕在我脖子上,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拿鼻尖在他脸上蹭。

    “嗯。”李迟舒点点头,笑着躲我,“沈抱山,痒。”

    “亲一下就不痒了。”

    我说完,没给他时间反应,迎头吻了上去。

    李迟舒起先还推了我两下,很快就晕头转向地靠着墙哼唧。唇齿交缠的动静和喘息混杂间,李迟舒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法呼吸而渐渐在我怀里挣扎:“沈……沈抱山,停一下……”

    说完两个人贴得更近,吻得更激烈了。我不敢说我没有主动,但李迟舒绝对不是完全被动。

    很快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李迟舒对我起反应了。

    他的睡裤料子太薄,我贴着他就已经完全感受到。

    他在我愣神的当儿错开脸大口喘着气,当即就要从我怀里钻出去。

    我一把抓他回来,死死箍在两臂间:“跑什么。”

    他垂着脑袋不吱声。

    “我帮你弄。”

    我的右手放在他的腰上,不管他说“好”还是“不”,结果都只有一个。

    可他偏偏一个劲儿喘气,不给我回应。

    又过了几秒——或许十几秒,我不知道,等待这样的应答太漫长了——李迟舒很慢很慢地抬起双手,抓在了我两臂的衣服上。

    我触碰到他时他难为地轻哼了一声,近乎讨要安抚一般在黑暗中朝我投来索要的目光。

    我低头吻住他,予取予求。李迟舒以一种主动的姿态打开牙关,仰直脖子汲取我的气息。

    他攥着我衣服的五指越来越紧,人却很快失力靠在我身上,甚至连每一声呼吸和压抑的喘叫都在随着我的控制而起伏。

    “沈……沈抱山……”李迟舒将额头抵在我肩下又急又重地喘息,而我在他痉挛后的下一秒就极快地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身体,否则他就要双腿发软地滑落下去。

    远处的夜空中乍然出现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

    新年到了。

    我从他裤子里抽出手,另一只胳膊绕过他后腰,从包里拿出手帕擦干净后才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发尾的头发,慢慢扶起他:“李迟舒,十八岁了。生日快乐。”

    土豆:三楼楼梯间好黑,有人为我发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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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迟舒还没喘匀气,抓着我袖子缓了会儿,才在静默中开口:“……你觉得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

    好像是不太合适。

    我拎着凳子带他上楼,检查完李迟舒家门后面的电闸,确定断电的原因只是跳闸而已。闸门拉上去,屋里就亮了起来。

    李迟舒在我旁边嘀咕:“怎么我看的时候没有跳闸……”

    “看错了嘛。谁还没个眼花的时候。”我带他回客厅,打开电视,“坐一会儿,我下楼拿了东西就上来。”

    可不敢跟李迟舒说我把土豆连着包直接扔三楼了,不然估计他这会儿跑得比我还快。

    才下四楼就听着下一层转角那儿传来亢奋激昂的狗叫,土豆被关在包里,爪子一个劲儿往出气孔挠,再来迟点这包就废了。

    “好了好了好了,”我赶紧把包打开,捞起土豆抱在身上,顺带薅起俩包往楼上走,反手握住土豆不停撕咬我袖子的嘴,“别骂了别骂了,这不来接你了嘛。”

    回到屋里,李迟舒见了土豆哪还顾得上我。趁这个空档,我去房间腾了包,把里头东西分门别类拿出来收拾好。李迟舒注意到我的动静时,我已经在他床单上铺好了一层羊绒毯,正坐在床头放衣服。

    他扒着门框探个脑袋进来:“你在干吗啊?”

    “给你叠衣服啊。明天要穿的新衣服。”我起身提起床头柜上的蛋糕,“走吧,出去吃蛋糕。”

    李迟舒这才发现床头的包装盒,一下子伫在原地,直愣愣望着我走过去:“蛋糕?”

    “是啊,蛋糕。”我说,“我们小宝的生日蛋糕。”

    我见他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干脆把蛋糕放他手里,叫他提到茶几上:“李迟舒,以后每年生日都要吃蛋糕。”

    如果我不曾回来,李迟舒七岁以后第一次吃蛋糕应该是在一年以后。

    大学的他,终于可以凭借成年人的身份不必在每个寒假都只能回家。相反,就在学校周围,那些依赖一所大学所形成的产业链——火锅店、酒店、奶茶店、KTV等等,都是李迟舒挣钱寄居的去处。更何况节假期间连锁店付给员工双倍薪资,他有时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能做三份兼职。

    当年李迟舒回忆起这些日子还神采兴然,似乎真的对这样的时光觉得感激:“虽然累了一点,但是两三个星期就能挣一年的学费。没有什么假期比过年更好挣钱了。”

    十九岁生日,初入大学的第一个新年,李迟舒是在一家火锅连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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