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滴滴两声回魂,是闹铃。夏天梁眼中有某种隐秘的变化,他眨两下,尽力翻篇,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对徐运墨说没事,如果你想不出的话,我暂时还是吃糖好了。
他转身重新处理食材。小黄鱼腌制到位,夏天梁用厨房纸擦干水分,打开抽油烟机。
起油锅之前,他好心劝告:“站远点吧,徐老师,靠太近油会溅到你身上。”
徐运墨没动。他不是拥有超绝第六感的那类通灵者,对危险的感知也不够出色,但此时此刻,老天垂怜,竟为他预示出流程图的第一步:不能再拉远与夏天梁的距离,因为只要后退,就无法再靠近。
之后的正确路线还未探明,他只知道这步,唯有停在那里,用这个僵硬的姿势表明自己愿意听从指示。
察觉出他的意图,夏天梁责备似的笑,“你这样,等会烫到又要怪我了。”
不会了,徐运墨想说。夏天梁已将裹上薄薄一层淀粉的小黄鱼拖进油锅,瞬间滋滋地响。热油碰上水鱼的结局注定是一场噼里啪啦的激战,徐运墨靠得太近,果不其然被溅到好几下,油点落到他皮肤上,旋即一粒粒烟花般炸开。
手臂有些许刺痛,而当夏天梁拉住他检查时,那种刺人的感觉立即扎入心里,随后变软,融进去,想剔走却寻不到半点踪迹。
夏天梁怕他烫到憋着不肯说,来回看过几次,确定没什么事才松口气,然后有意捏一下徐运墨手臂,作为对他不听话非要接近自己的惩罚。
就说离远点吧,他嘀咕,用长筷子将锅中的小黄鱼拨整齐,回头望着仍旧杵在原地的徐运墨,隔了半晌,有点认命般感叹:“有时候你在对付我这件事情上还怪有天赋的。”
人终有一项擅长的领域。心跳开上高速公路,急驶,快到从所未有,直至发现前方夏天梁这枚路障。
明知要避开,徐运墨却不肯转弯。如何舍得错过?撞就撞了,没办法。
喜欢没道理可讲。
第37章
椒盐排条
六条小黄鱼威力惊人,此后徐运墨一周不在状态。
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唯独上天天吃饭,他走三步停两步,真的进门了,一双眼睛巡逻兵似的粘到夏天梁身上,随时紧跟。
落单盯着,传菜也盯着,与熟客交谈时盯得更紧。
夏天梁待客一视同仁,谁来都是体贴周到。
所以他只对自己不同。
徐运墨依靠日常观察,反复论证这一点聊以自慰,直到某人光顾。
自从那晚抓到夏天梁抽烟,徐运墨已将沈夕舟拖入黑名单。他迂回提醒过夏天梁,少和这个人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和那种烟民一起,复吸几率大大提高。
夏天梁却说童师傅也是啊,我周围抽烟的也不只夕舟一个。
徐运墨对他又叫对方名字不带姓一事很有意见,不过找不到合理借口阻止。夏天梁喊自己是“徐老师”居多,这个称呼,辛爱路随便抓个人来都照样叫,一点不特别。
与夏天梁处事风格相似,沈夕舟同样是对社交来者不拒的一类人。他在天天吃饭,和谁都能友好聊上两句,同时发展未来客户关系。这可能是餐饮人的某种特性,不过对上徐运墨是例外:沈夕舟碰到他,通常打个招呼就结束,很少搭话。
“说你眼里藏刀,每次看他都恨不得拉过去砍一砍。”
周奉春答。他最近帮沈夕舟酒吧的壁画收尾,来往增多,徐运墨因此要求朋友去做卧底,调查沈夕舟的为人处世,最好查出点劣迹之类,让他拿去和夏天梁论证。
你当我福尔摩斯啊,周奉春无语,反过来给徐运墨找点不痛快,说其他不知道,有件事情可以告诉你,他和你们一样是圈内人,说来上海人生地不熟,想找个当地的对象,我已经答应给他介绍了。
徐运墨拉响警报,“你介绍谁给他?”
“我觉得小夏蛮好。”
“你有毛病。”
徐运墨命令对方趁早了结这个念头。换旁人,他不会有这种危机感,但周奉春邪门。或许是将自己毕生的姻缘借给世人,他的红线只要搭上,是拉一对成一对。徐藏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哥嘴上吹了二十几年的不婚主义,结果周奉春跑去美国游学三个月,中间介绍自己homestay的住家姐姐给他认识,立时心化了,腿软了,心甘情愿跑去人家身后宣誓忠诚。
内心焦灼,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徐运墨只能压下声音说你别乱来。
“哪里乱来?我分别问过了,夕舟喜欢开朗的,小夏喜欢亲切的,性格上来说蛮合适的。”
“瞎讲,夏天梁喜欢认真的。”
周奉春扬眉,“你哪里知道了,他亲自和你讲的?”
“我就是知道。”
“但我觉得他们更合适吧,酒吧离天天也近,每天见面都方便。”
近?离得近也可以成为条件了?要这么比,他和夏天梁还是生意兼生活贴得最近的,他不比沈夕舟有资格多了。
周奉春见证徐运墨用一张脸表现丰富的心理活动,木头,非要添把火才算数。
“行了,我骗你的,你看你自己,紧也紧张死了。”
近日来找徐运墨,总见他陷入长时间的神游,魂灵头整个飞走,抓也抓不回。
不在思考,在思春。徐运墨动了凡心。
打过那枚舌钉,周奉春早已断情绝爱,但徐运墨仍在红尘飘浮,是一介凡夫俗子。
他感叹:“人长一张嘴巴,除掉吃饭,就是拿来讲话的。你不说,谁能知道,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道理都懂,然而听来容易做来难。吃过小黄鱼,两人相处模式与之前差不多,吃饭上课,每天监督戒烟,并无太多变化。
他们还是挨得很近,谁倾斜多一点就能碰到的程度。徐运墨坐得笔直,腰杆挺得像把尺。反观夏天梁,姿势闲散,甚至称得上东歪西扭,似乎随时就要靠过来,却总是及时退后,回到原先状态。
距离的远近始终由对方掌控,徐运墨不懂如何更进一步,闷了半天,开口:“我有想法,不代表人家有一样的,贸贸然讲了,万一被拒绝,以后邻居都没得做。”
他多添一句,我不想搬家。
这恋爱还没开始谈呢,先预设上了,周奉春哼两声,“你们基佬的窗户纸怎么和包脚布一样,剥开一层又一层。”
不过从情感层面上来说,也能理解。徐运墨在国美时期就是出了名的难追,从来是别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徐运墨动都不动的,这么多年下来,让他突然转变角色,是有点困难。
“你平时对待不喜欢的,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碰到中意的,道理也差不多嘛。追人要有饿虎擒羊的气势,像这样,”周奉春张开手,做个扑的动作,“直抒胸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徐运墨沉默片刻,摇头,“我觉得更像猫捉老鼠。”
“谁是猫?”
“能是我吗。”
周奉春一愣,随后大笑,想想也形象。
他换个建议:“要不你也学学猫吧。”
“什么意思?”
“现在是你琢磨不了他,在他那里你就是开卷考,所以你要藏点起来,掌握主动权,让他看不透你,这样他不就急了?人一急就会犯错误,会有意想不到的动作。”
“听起来就不是正经主意。”
“这叫推拉,忽远又忽近……喔唷,和你也解释不清。你听好,本大师赐你三个锦囊,你依葫芦画瓢,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对于友人的理论,徐运墨抱着怀疑态度,可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姑且拿来试一试。
第一个锦囊曰:反着说话。
像是生怕徐运墨不懂,周奉春还在下面写个注解:
答他之前,你把原本想说的话在脑子过一遍,然后反过来讲,生硬点也没关系。
徐运墨读完,觉得周奉春肯定瞎写一通寻他开心,很快撇到一边。
隔天中午,徐运墨手头有点急活要赶,堂食不了,拿饭盒去天天打包。
夏天梁替他弄完,笑说要是没空的话,不用特地过来,发个信息给我,我去拿一样的。
他来一趟,除了买饭,主要是看人。按照徐运墨的作风,本该回答:我走过来就两步路,没什么不方便。
然而神经搭错,突然想起那个锦囊,他迟疑少许,改成:过来确实浪费时间。
夏天梁闻言,罕见地表情一滞。
当晚上课,徐运墨批改默写,感觉夏天梁久久看向自己,似乎在揣摩他的想法。
他扭头,问你看哪里。对方居然没像平时那样轻巧地移开话题,而是如实讲,在看你。
不过马上跟着说,没什么。
这反应徐运墨太过眼熟,不就是自己别扭时的样子?那一刻,他好似仙人抚顶一般,顿时领悟。
接连几次尝试,夏天梁对上他时,明显不如过往直接,总是欲言又止。
徐运墨不禁对周奉春刮目相看,随即打开第二个锦囊。
其中写:找借口少上英文课。
后面还有行小字,徐运墨匆匆一瞥,没细看。他心里光顾着不情不愿了,但由于第一个锦囊珠玉在前,他咬牙,还是照办。
先假装身体不适,再说忙店里事情,能找的理由全部找过。此举引发了夏天梁的重视。一连数日,他总找借口来涧松堂,也不干什么,进来晃一圈,天南海北扯点有的没的,讲完就走。
回去收到信息:今晚也没空?
徐运墨:没。
周奉春的指示,回复字越少越好。实际徐运墨空得要死,恨不得夏天梁每天来报道。
夏天梁:……知道了,徐老师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只差第三个锦囊未拆,还没来得及看,徐运墨手头真来了事情。林至辛定制的那套餐具炸窑了,几乎报废,问下来是大师外出云游,托给徒弟料理,经验不足出的岔子。
生意是徐运墨介绍,他做事讲究有头有尾,没法子,只好特意跑一次景德镇,在那里待了几天帮忙介绍其他窑厂接手。
忙起来,睡觉都没功夫,但徐运墨仍旧记得每天抽时间询问夏天梁戒烟的情况,然而夏天梁只在第一天回过一次信息,两个字:没抽。
之后销声匿迹,再无半个字传来。
怎么回事。徐运墨看着自己发出的那排孤零零的报告,眼皮跳起来。
开车回来一路,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看人焦急变成自己焦急。途径休息站,直接一个电话打去周奉春那边,质问他到底给自己出的什么馊主意。
周:你第三个锦囊开了吗?
徐:没有。
周:我这办法要求速战速决,不能拖过一个礼拜,你这都十来天了,还等什么,赶紧开!
徐运墨这才想起上个锦囊里,那句被他忽略的小字原来是时间限制,立即拆开第三个锦囊,上面大喇喇几个字:饿虎擒羊,兵贵神速!
抵达辛爱路,已是下午三点多。
徐运墨家也没回,停好车直接去了一趟天天。推门之前,他还烦恼待会怎么表现得自然一些,结果手还没碰上玻璃门,里头先袭来一阵欢声笑语。
笑最响就是夏天梁。
休息时间,几人征用一张台子,围在一块做什么,听到开门声,齐齐转头去看。
见是徐运墨,夏天梁那张脸没太大表情,只说,哦,徐老师回来了。
他身旁坐着沈夕舟,手里正抓一摞扑克牌。
童师傅发现徐运墨,头一个冲过来,说你来得正好,去替位置,小赤佬打牌打得没心向做事了。
他把徐运墨按到桌边,拎起赵冬生二话不说回了后厨。
同台的除了夏天梁和沈夕舟,还有严青以及临时被叫来的小谢,徐运墨端坐着,余光瞟到夏天梁,后者依然没什么反应。
沈夕舟看向徐运墨,“我们在打80分,徐老师会吗?”
徐运墨对扑克牌的理解还停留在算二十四点,严青提议不如玩“干瞪眼”,学起来快,打一局的时间也短。
听完规则,徐运墨皱眉,说这有什么好玩。
沈夕舟贴心建议:“徐老师嫌无聊可以先回去。”
我没说要走。他带点不情愿地开始,两局结束,飞快上手,同时摸到一些门路,打得还不错。
五个人中,小谢水平最烂,出牌不按章法。夏天梁和严青一般,陪着随意打打。整场对待牌局最认真的只剩沈夕舟和徐运墨,两人牌风迥异,前者大胆进取,后者稳扎稳打,半场下来平分秋色。
徐运墨本就当沈夕舟竞争对手,拿下一局,心中舒适。旁边的夏天梁却摊开手牌,叹气,“徐老师你压住我了,要是刚刚不出那个2,我至少能走一张牌的。”
干瞪眼规定只可接上家的牌,因此注重走牌效率,能出一张是一张,闲家五张不出,视为“空关”,是最差的下场,分数也是翻倍扣。
沈夕舟看他手上握的五张牌,安慰道:“说明徐老师更想自己赢。”
你少偷换概念,徐运墨拉下脸,“我没那么输不起。”
噢是吗,沈夕舟说不好意思,就当我猜错了,随后主动揽下庄家的洗牌工作。
徐运墨瞄一眼记分表。夏天梁现在得分垫底,比小谢成绩还差,于是决定下局给对方放放水。他是夏天梁上家,出牌前观察表情,大概能猜出对方想接什么牌。
两三轮过后,进入白热化状态,这局小谢运气极佳,两张大小怪都在手上,不过他牌技太烂,不懂藏宝,很快被沈夕舟追平。
中途靠一对老K拿下出牌资格,严青瞅瞅场上情况,想给没出牌的一个机会,遂打出一张三。
明显给大家喂牌,小谢不要,到徐运墨。他和夏天梁手上都是五张未出,而沈夕舟只剩一张,已经“报到”*。
手牌里有张2,打出去能够避免关牌,但他看夏天梁一脸跃跃欲试,明显有2或4,正在等他做决定。
徐运墨纠结两秒,忍痛说:“过。”
夏天梁欣喜,“4,我跟。”
成功出掉一张,徐运墨还来不及替他高兴,夏天梁后边的沈夕舟懒懒喊一声,“5,我赢了。”
夏天梁端上笑容给胜利者鼓掌。
这局徐运墨空关,一张未出,扣分翻倍。
千算万算还是给别人钻了空子,沈夕舟结束还特意和他来一句,谢谢徐老师喂牌,差点把徐运墨气得眉毛跳。正欲再战,小谢一看时间,忙说居然过这么久了,玩物丧志,不打了,我回居委还有工作。
摸鱼人变打渔人,辛爱路果真有点魔力。余下几人只得结束,开始算分。
沈夕舟第一,与排名老二的徐运墨分数咬得很紧,如果上局没被关牌罚分,第一名的位置本该是徐运墨来坐。
凡事都有一局之差,徐运墨不爽写在脸上,但碍于天天快要晚市,他不能多留,只能先回涧松堂。
回去坐了两分钟,他看到桌上的剑桥教材,想起夏天梁已经学到剑桥入门的最后一节,马上可以换剑桥1,于是抓过手机给对方发消息:今天晚上有空,可以来上课。
隔十分钟,没回复。
徐运墨又追着问:好几天没上了,进度拉下那么多,从今天开始追,我给你多补两节。
消息列表依旧悄无声息。
徐运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是上了周奉春的老当,早知如此,就不该开第一个锦囊,本来夏天梁每天都在自己跟前打转,搞什么推拉,现在彻底游走了。
越想越胸闷,有人进来,夏天梁手上拿着剑桥课本。徐运墨原以为他是来谈上课的事情,心情刚缓和一些,就听对方说:“徐老师,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你讲。”
“以后我不准备来学英文了。”
徐运墨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这几天仔细考虑过了,上课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提的,你没有义务要教,我也不是好学生,学得慢,单词背得也磕磕绊绊的,你应该觉得很烦,上个礼拜才一直找借口不上课。”
周奉春你该死!徐运墨忍不住又想骂自己没事找事,“……我没觉得烦过。”
夏天梁摇头,“我明白的,所以我想换个老师,刚才夕舟和我讲了,他有空,可以教我。”
徐运墨大惊,立刻否决:“不行。”
跟着火气翻涌,早把输牌一事扔进爪哇国,“他能教得好就出鬼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天梁平静说,“找你上课之前,我也不知道你会教成什么样子。”
徐运墨哑然,夏天梁叹一声,指着桌上的不锈钢饭盒,“你是不是舍不得这顿饭?没事,以后来天天,我给你打折。”
以前免费,现在优惠,夏天梁不收钱的份额之后要给谁,沈夕舟?他干了点什么?是每天光顾店里生意(吃了),还是孜孜不倦教英文(快了)?
怒火暴涨,徐运墨恨不能用眼神在夏天梁身上穿两个洞。对方避过他的目光,低头对地板,“徐老师,我知道你帮我上课是好心帮忙,但我们一直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也不好。”
回程开车几小时够累的了,一到辛爱路还陪着打了半天扑克牌,徐运墨仅有的耐心几乎殆尽,语气变得激烈,“哪里不好?是你当初突然跑来和我说要上课,现在又不上了,想换个人,我活该被你调来调去是吗?夏天梁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垂头不语,这份反常的沉默令人烦躁不已。徐运墨心中隐隐有股冲动。他放纵夏天梁行动太多次了,每回都是由对方选择接下去的方向,自己只得任其摆布。
“我的意思是,你不应该对不喜欢的人这么好,否则容易被误会。”夏天梁幽幽说。
火气下去,不是被浇灭,是徐运墨竭力压抑。他练书法向来讲究控制,行笔的走势,落笔的轻重,都需要在他的掌握之中,为什么对夏天梁不能这样?
束缚欲一旦产生,极难收回。他向前一步,双手围拢将夏天梁困到桌边。对方见他靠过来,起初没想着躲开,但发现徐运墨这次的接近来势汹汹,难得肩膀一缩,后退了。
原来如此,真的逼他,还是会往后的,不过这一次往后不管用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偷偷抽过烟吗。”
面对面的姿势让夏天梁不得已与他对视,“我不是发信息报告过了么。”
“你只发了一天。”
“我……不想打扰你。”
你打扰的还少吗。徐运墨又逼近两分,“你现在是不是想抽烟了?”
啊?夏天梁答得黏黏糊糊,“没啊……”
“上次说过,想抽的时候需要有东西给你咬着,是吗。”
“那个不是——”
“我说是就是。”
不再给双方留有余地。好用力一个吻,夏天梁答他话的时候正好张嘴,那么顺势而入也是应该的,理应钻进去缠住他不放才对。
涧松堂总是习惯拉紧窗帘,今天却只落下一半,经过的路人但凡好奇,投来一眼,就会发现里头痴缠的场面。徐运墨吻得专心致志又严丝合缝,分毫不给夏天梁逃跑机会,誓要通过此举警告对方,他不会再陪他玩什么模模糊糊的你退我进游戏,也不准夏天梁再搞那套似是而非的小动作。
既然从落子那刻起,就是想着吃帅,慢慢逼自己走到这个境地,那么他让他如愿。夏天梁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声,像不满,也像求饶,但徐运墨还是狠心决定多亲一会,免得待会放开他,死小子又要在那边装傻说你碰我嘴干嘛。
此吻绵长,在夏天梁唇上贴来转去,伴随徐运墨不甘心的低语:“谁说我不喜欢你,那种流言蜚语,你信都不要信,我现在和你说,我是喜欢你,你只要听我讲就好了。”
夏天梁几次想回应,却被堵住话头,好不容易趁换气的时候表明态度,说我听我听,分神往旁边一瞥,抵住徐运墨的手立即抓紧他衣服,“店里窗帘没拉……”
原来还知道怕,徐运墨心中畅快许多,他暂且放开夏天梁,过去将窗帘合上。
回头看,夏天梁低头缩在那边,拼命咬住嘴唇。他被亲得头发都乱了,卷毛一缕缕垂下来,衣领也皱巴巴的,呈现出某种楚楚可怜的表象。
理智回档,徐运墨不免反思自己逾矩的行为,生出一丝懊悔,然而仔细再去分辨,夏天梁不是被吓到的泫然欲泣,也不是委屈,更没可能难受。
小鬼居然在憋笑。
徐运墨瞬间头晕目眩,“你笑什么东西?”
夏天梁仰头,不再装,两步奔到徐运墨面前,伸手一把勾住他,“徐运墨,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第38章
韭菜腰花
一招以退为进,夏天梁用来简直宗师级别,逼得徐运墨直接交代,他过往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久久讲不出话。
夏天梁凑上去,顶一顶他额头,“干什么,吓到了?还是太开心?”
惊喜是有的,然而兜一圈还是被夏天梁捏在手里,惊喜转为闷闷不乐,徐运墨别过脸,“你成心的。”
我想你自己说出来嘛。对方勾住徐运墨的手拢到脖颈上,作势掐一下,“谁让你本来好好的,突然变个样子,不仅讲话阴阳怪气,还总是避开我,到底哪里学的烂招。”
也就迟疑两秒,徐运墨很快供出周奉春给的三个锦囊。夏天梁听过,哭笑不得,说都是什么怪东西,以后不要跟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场追逐战能够持续这么久,徐运墨怎么可能一厢情愿?自己当然有收线的打算,旁人要过分介入,反而碍事了——不过第三个讲得还不错,饿虎擒羊,夏天梁认同。
徐运墨却觉朋友这套功法是七伤拳,一拳七处伤,害人又累己,绝无可能再用。他刚听夏天梁说要换老师,气得五脏六腑差点移位,到现在仍未平息,不放心地再三确认,问夏天梁到底有没有和沈夕舟说学英文的打算。
你倒记仇。夏天梁乐不可支,暂时松开他,回桌边捡起掉在地上的课本,选了剑桥1,翻到后面随便指了一段念起来。
读来顺畅,完全不吃螺丝,绝非数月前只会26个字母的水平。
徐运墨满头雾水,夏天梁解释在小如意,经常有外国客人过来吃饭,接待的时候肯定要与他们交流,
说话表情颇为得意,看得徐运墨头疼。确实,夏天梁以前在小如意当领班,为那种餐厅服务,英文对话是基本功,他怎么可能一点不会?
自己未免也太好骗,又或者,潜意识也想被骗,所以才不去深究。徐运墨语气有点不痛快,“瞒着我好玩?”
好玩,夏天梁老实点头,“但不是为了耍你,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那天你过来帮忙,我突然想到的。平时你在天天吃饭,周围都是人,我和你说话,都得在很多双眼皮子底下,想说点不一样的都不行。上课的时候就不同了,只有我们两个,讲什么都可以,还能好好看看你,而且。”
他放下课本,迎上徐运墨目光,“我也没想到你那么会教,会凶我,还肯罚我,搞得我越来越喜欢上课了。”
这夸奖听来诡异,却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肯定徐运墨教育出色,他胃里热起来,暗想夏天梁实在可恶,费劲耍那些花招,竟然只为与他多点时间相处。
布局之早,心思之重,令此刻自己实在心动。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讲。”
“啊?讲什么?”
还装,徐运墨瞪他,“我刚刚亲……那时候讲过了,你的呢,我要听实话。”
夏天梁又开始转他的眼珠子,正要说什么,有人来敲涧松堂的门。
徐运墨赶紧看天看地,装作若无其事。夏天梁瞧见,乐了,走去开门,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拿手肘戳徐运墨一下。
四点半到了,严青按平时惯例,准备去接小孩放学,特地来喊夏天梁回店里顾生意。
晚市快要开始,夏天梁多留不得,说我现在过去。
真怪,自从进门,严青只觉涧松堂打了空调都热腾腾的,里外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看夏天梁,有些奇怪问:“你嘴巴怎么那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