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听话。”唐非绎的手按在许则背上,又往下滑,最后落在他的后腰。许则僵着身子,始终一声没吭。
alpha们接着聊起来,唐非绎维持半搂住许则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酒瓶,一旦到了要喝酒的时刻,他就往许则的酒杯里添,让许则全部为他代下。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许则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喝了很多杯,饶是s级alpha天性酒量好,他也不免开始感到头晕,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达到极点,不能再喝了。
饭局终于结束,alpha们准备去里面的休息间玩牌,说是玩牌,实际就是赌博,一盘几十或几百万,对他们来说不过一张牌、一眨眼。
“我先回去了。”许则说。
“这才几点?”唐非绎兴致正浓,当然不肯放他走人,“晚点再说,到时候给你开间房,保证让你睡得舒舒服服。”
“不用了,我先走了。”许则站起来。
唐非绎仍是笑着,但声音凉了几分:“客人都还坐在这儿,你就要走,太扫兴了点吧。”
饭桌上安静下来,许则站在那里,他感觉晕,思绪很难集中,只想尽快离开这间包厢。
一个alpha开口打破僵局:“听说你会打拳击?我有个手下之前也练过,要不你俩比一场,如果你赢了,就让唐总放你回去,怎么样?”
唐非绎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他点了支烟,透过烟雾看着许则,慢慢地说:“要是输了怎么办。”
有alpha立刻接话:“要是输了,就乖乖陪唐总过一夜呗。”
其他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唐非绎翘着二郎腿,拿脚尖狎昵地点点许则的小腿:“你自己选。”
许则看着面前的酒杯,过了几秒,回答:“好。”
很快,包厢门打开,一个高大的保镖走进来:“老板。”
“跟他打一场。”alpha指了指许则,“打赢了有奖金,输了,左手大拇指留下来。”
许则一怔,看向那个alpha。
alpha却表情悠闲:“听说你女儿最近住院了?你也不想她一出院,就发现自己爸爸的手指少了一根吧?”
保镖微微颔首:“明白。”
挪走茶几,腾出场地,许则和保镖面对面站着,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已经出了一拳,许则的躲避动作迟了半秒,感觉那拳头擦着自己的耳朵过去,卷起清晰的拳风。
他直起身的同时回拳出击,也被对方避开。短短一个来回,双方心里已经有了底,两人的水平不分上下,区别在于许则喝了酒,导致他无论从反应力、平衡感、准确度、协调性来说,都会比平时弱一些。
十秒钟的时间,许则被打中嘴角,他们没戴拳套,保镖凸起的指关节直接砸在脸上,钻心的痛让许则的太阳穴都跳起来,闷哼一声歪过头去,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看来唐总今晚要抱得美人归了。”——恍惚间,许则听见旁边有人这样笑着说。
许则咽下嘴里的血,摇晃着抬起手,迅速朝前打出一记假直拳,在保镖侧头闪躲时紧跟着出了右勾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一根大拇指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则不能确定那个alpha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晃神时,许则的下颚又挨了一拳,头太晕了,感官趋于麻木,他整个人摔到地毯上,还没能撑手爬起来,一只脚狠狠踩住他的后背。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那种干涩的像被揉进砂砾的刺痛一直蔓延到胃里,许则想吐,但只能张着嘴喘粗气。
他的半张脸压在地毯上,鸭舌帽掉到一边。视线模糊,他看见唐非绎靠在沙发里,脸上是那种一贯的寻求刺激的享受表情。许则知道他在等自己求饶、求救或者求情。
不能输。许则急促地抽着气,怀疑自己的脊椎或是肋骨已经被踩断,痛得快呼吸不过来,心脏跳动得十分困难。他咬紧牙关,伸手抓住保镖的另一只腿,脚腕的位置,将它往前拽。他觉得自己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保镖重心不稳地倒下去,许则忍着痛翻身起来,朝他的胸口肘击。
alpha们边喝酒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像在观赏两只挣扎的、互相撕咬的斗兽。
在许则要再朝保镖的脸上挥拳时,包厢门猛地被推开,大堂经理带着保安走进来,并不是惊讶或呵斥的,经理的语气十分镇静且礼貌:“抱歉,酒店内不允许斗殴。”
他客客气气地朝唐非绎鞠了个躬:“唐先生,希望您理解一下。”
“斗殴?”唐非绎摇了摇酒杯,没看他一眼,“比个赛玩玩而已,怎么还扯上斗殴了?”
“在酒店包厢里比赛,玩出人命算谁的?”
听到顾昀迟的声音,许则愣了愣,接着立刻伸手捡起帽子戴上,压低帽沿,站起来。
“哟,顾公子在?”唐非绎终于把眼皮抬起来,“听说顾董今天也来云湾了?怪我记性不好,都忘了跟他老人家打个招呼。”
“我爷爷没时间听不相干的人打招呼。”顾昀迟平静地回答,他看着垂头站在包厢中央的许则,“这两个人要带走问一下情况,唐先生你有意见么?”
要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个很粗糙的借口,但他们同时更清楚,对于顾昀迟来说,他能用上‘借口’这种东西,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唐非绎正要开口,贺蔚就说:“没意见的话你俩出来吧。”
“当然可以。”唐非绎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
顾昀迟不当回事地点了下头:“今天唐先生的账不用结了,算我送的。”
许则垂着头走出包厢,擦肩而过时,他听见贺蔚低声说:“跑吧,没事的。”
短暂怔愣过后,许则沉默地迈腿快步走向电梯,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离开酒店,户外的气温稍高一些,耳边充斥着连绵不绝的车流声。后背还在作痛,许则弓着背有些直不起身,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舔了舔嘴角,伤口有点咸,舌尖全是血腥味。
一辆超跑在前方两米外的路边停下,许则抬头,这款车在首都不超过三辆,贺蔚拥有其中之一。
车门缓缓抬起,许则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走到跟驾驶座平行的角度,他往车内看。
里面坐着的并不是贺蔚。
陆赫扬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车里淡蓝色的氛围灯将他的脸照出一种机械质的冷感。他歪过头看着许则,很淡地笑着,问:“要搭个便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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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功与名,不当出风头救场的超级英雄,只做送你回家的顺路司机,嗯。
(贺蔚:可那是我的车,陆赫扬,怎么还开兄弟的车去泡alpha呢?有事吗泥?
第20章
许则有时会分不清,在陆赫扬面前,他分不清自己是许则还是17号。
比如这一刻,他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很低,半张脸掩在阴影下,他不知道在陆赫扬眼里,自己是谁。
不过无论是哪个身份,他都没有办法拒绝陆赫扬。
许则坐上副驾驶,车门关上后,车里安静一片,陆赫扬没开音乐,他甚至将氛围灯也关掉了。许则被这种黑暗给予了安全感,他想陆赫扬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脸了——他实在喝了太多酒,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伪装,很容易就会露馅。
陆赫扬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几下,又过了两秒,他才提醒许则:“安全带。”
“……”许则立即把安全带系上,犹豫过后,他说,“谢谢。”
他的嗓音又涩又哑,陆赫扬往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瓶矿泉水出来,将盖子拧松,递给许则。
许则接过水,又说了句谢谢。他打开水瓶喝了一口,听见陆赫扬问:“喝了很多酒?”
“嗯。”许则诚实地点点头,心情平复后酒劲也跟着涌上来,他想了又想,仍然不确定自己目前在陆赫扬面前是什么身份。
而陆赫扬也没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只是开动车子:“有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
皮肉伤而已,许则早习惯,忍忍就过去了,但他想,陆赫扬应该只是以为自己喝了酒胃难受。许则说:“没有不舒服,不用去医院的。”
“嗯。”陆赫扬看了他一眼,“住在哪里?”
在脑内艰难计算过后,许则发现这里离自己家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有点远。”他说,“不麻烦你了,我……我坐地铁回去。”
因为喝醉了,许则的声音有些含糊。他想起上次陆赫扬路过老城区,知道了自己住在那附近,如果现在陆赫扬认为眼前的alpha是17号,而自己再报出那个地址的话,也许会被发现蹊跷。
可是许则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觉得陆赫扬根本不会记得那个叫‘许则’的人住在老城区。
“安检不会放喝醉酒的人进地铁的。”陆赫扬点击液晶屏,打开导航页面,告诉许则,“对它说你的小区名字。”
酒精彻底占领许则的大脑,也减轻疼痛,心脏重新砰砰跳动。许则按住帽檐,将它再往下压了点,然后他凑近显示屏,像在跟什么人进行视频对话一样,认真地说:“新安小区。”
没有反应,静悄悄的。
许则有点迷茫,抬头看陆赫扬,但头抬到一半就又低下去了,怕被陆赫扬看到自己的脸。
“新安小区。”许则再次面向液晶屏,一字一字,发音已经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还是没有反应。
“它……”许则绝不会质疑贺蔚的爱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问,“它为什么不理我?”
陆赫扬打了半圈方向盘,等转过弯之后,他才说:“不好意思,忘记了,要录了声纹才有用。”
这辆车只录入了贺蔚、顾昀迟和他的声纹。
许则点点头,同时很快地看了陆赫扬一眼,车外的路灯正好闪过,他看见陆赫扬的嘴边带着点笑,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
“新安小区。”陆赫扬说。
系统迅速切出行程路线,开始导航。
才过五分钟,许则就撑不太住了,晕晕沉沉。他原本还有些拘谨僵硬,坐得直直的,身体和座椅靠背间隔着一段距离,但随着车子平稳地向前开,许则开始意识模糊地往后靠。后背隐隐作痛,醉意和疲累交织,他的眼皮往下耷,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陷入瞌睡。
他也很想保持清醒,可力不从心,就像穿着沉重的盔甲打了场恶战,终于到了一个安全安静的环境里,所以格外渴望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何况坐在身边的是陆赫扬,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人。
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三分钟后,许则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彻底睡过去。
陆赫扬偏头看他,路灯一闪而过,照亮那截露在帽檐外的下巴,以及青肿的、还残存血迹的嘴角,alpha的侧颈洁白光滑,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红,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
许则再次睁开眼,发现车子停在路边,驾驶座的车门正缓缓闭合,陆赫扬在系安全带。
醉酒后的半梦半醒最容易导致智商归零,许则的反应力在此时达到最低值,他半阖着眼睛,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什么,然而只发出一点嘟哝似的声音。
陆赫扬将一袋东西放到他的大腿上,许则才碰了一下包装袋就没力气了,问:“什么?”
“消炎药。”
许则呆呆地又缓了几秒,才“哦”了一声。
“你睡得很熟。”陆赫扬问,“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卖到哪里去?”许则没有思考能力,于是就这么顺着问了下去。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想好。”陆赫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许则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我是谁?”
他莫名强烈地想知道,在陆赫扬眼里,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许则,还是17号。
“你说呢?”对于这个有点奇怪的、看似没来由的问题,陆赫扬并没有把它当做醉鬼的胡言乱语。他伸出手,指尖搭在许则的帽檐下,故意逗他似的,将帽子往上抬了一厘米,说,“把脸露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则立刻本能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帽子,头也跟着埋下去,语气有点着急:“不要。”
“为什么。”陆赫扬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地问他。
许则还是捂着脑袋,闷闷地低声说:“不行。”
陆赫扬也还是问:“为什么。”
“你还没说我是谁。”许则只能这样回答。
“我说你是谁,你就可以是谁么?”
许则更糊涂了,糊涂地点了点头。
“贺蔚。”陆赫扬叫他。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许则怔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陆赫扬笑了下,没再说别的,启动车子。
十分钟过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没有路灯,没有大门,也没有保安亭,只隐约能看见十多米外有几栋居民楼,零零星星的几个窗户里亮着灯。陆赫扬问:“是这里?”
“是的。”
陆赫扬还打算往里再开一点,许则说:“就……停在这里吧,地上很多石头,对车子不好。”
确实,毕竟是贺蔚的爱车,还是要给予一定程度的珍视。
“认得家在哪吗?”
“认得的。”许则指认其中一栋居民楼,“那里,第二栋。”
“嗯。”
许则解开安全带,拿上矿泉水和药,车门打开,他走下去,转过身,对陆赫扬说:“谢谢你。”
“不客气。”陆赫扬回答。
车门合上,许则往旁边走了几步,陆赫扬刚要发动车子,突然看见许则整个人弯下去,那模样郑重其事的,简直让人怀疑他马上要鞠个大躬或是下跪。陆赫扬正准备解安全带下车,就见许则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小小的纸片。
是包装袋里掉出来的,买消炎药的小票。
许则低着头仔细地把小票折好,放回袋子里,他再抬头时发现车还没开走,虽然不知道陆赫扬是否能看见,但许则还是朝他挥了一下手。
陆赫扬短暂地看了他片刻,启动车子离开。
等车尾灯消失在转角,许则才动作迟缓地摘下鸭舌帽。今晚月光很亮,他一步步往小区里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他想自己大概是做了个梦,梦的时长是陆赫扬送他回来的这四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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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未知道那天许则在陆赫扬眼里的身份》
第21章
周三早上,许则睁眼时头脑昏沉,看了眼时间,发现闹钟已经是第三次响,他立刻起床洗漱,骑车去学校。
早上的食堂很冷清,其实预备校的食堂一贯冷清,学生们大多有保姆送饭或司机接送外出用餐,只有少数人会在食堂吃饭。
池嘉寒坐在常坐的位置上,正在吃早饭,许则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池嘉寒抬起头,愣了一下:“你嘴角怎么了?”
昨晚保镖打在脸上的那拳太重,许则的半边脸都有点肿,唇角淤青很明显。
“打架。”许则回答。
“昨天才周二。”池嘉寒眉头立马皱起来,“你加比赛了?”
“没有。”许则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习惯性地坐到池嘉寒对面的,昨晚酒喝太多,早上起来之后精神一直不太好,一时没想起脸上的伤,结果被池嘉寒发现了。
“那为什么打架?”
许则吃了一口面包,垂着眼:“唐非绎让我去帮他喝酒。”
“这就是你说的会考虑清楚?”池嘉寒气得脸色都变了,“许则,你真的很固执。”
如果可以,池嘉寒想臭骂许则一顿,但他又比谁都清楚许则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何况许则这个人,也不是他骂一通就会改变想法的。
“然后呢,为什么打架?”池嘉寒压下怒意,又问。
“我要走,他们让我跟一个保镖打架,赢了就能走。”
“你赢了吗?”
“没有。”许则摇摇头,“平手。”
“不可能。”池嘉寒立即说,“唐非绎不可能会允许出现平局的。”
“中途,顾昀迟他们来了。”
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池嘉寒思索几秒,说:“唐非绎得罪过顾家,顾昀迟半路来打断也有可能……但我感觉顾昀迟不像闲着没事找事的人,他没那么无聊。”
接着他随口又问:“除了顾昀迟呢,还有谁?贺蔚?”
“嗯。”
“是不是还有陆赫扬?他们三个关系那么好,应该都在。”
许则顿了一下,才说:“他不在。”
“陆赫扬不在吗?”池嘉寒喝了口牛奶,顺便抬头看许则,却见他的表情罕见地有些不自然——很奇怪的感觉。于是池嘉寒问,“你被认出来了?”
“没有,我戴了帽子。”
池嘉寒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很快就发现怪在了哪里。
今天早上有全校例会,所有学生集中坐在操场四周的观众席上听讲。高二席位上六个班一排,池嘉寒在九班,和许则的十一班之间隔了一个班级。
池嘉寒只是随意朝十一班看了眼,却发现许则的目光很专注地在随着什么移动,顺着望去,是一班和二班的学生走过来了,人很多,池嘉寒辨认不出许则是在看谁。
但他知道,对许则来说,在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这个动作,已经代表了某种不寻常的意味。许则从不关注预备校的任何人,就算有人走到他面前踩他一脚,许则也不见得会抬眼,只会安静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
很快,池嘉寒看见许则的视线在正前方停住,并随着对方坐下的动作而往下。
许则的前面是二班,池嘉寒看过去,他看见了贺蔚。
以及贺蔚身旁,不属于二班的那个alpha。
一班的陆赫扬。
原本还不能确定什么,直到陆赫扬斜后方的一个alpha拍拍他的肩,笑着跟他说话,大概是问他为什么坐到二班的位置上来了,陆赫扬回过头,池嘉寒清楚看见,那瞬间许则仓促地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那是一种近似紧张慌乱的情绪,但池嘉寒记得,明明许则在地下俱乐部面对比自己块头大一倍的对手时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池嘉寒莫名心里一沉。
半个小时的例会,池嘉寒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解散后,他追上许则,将许则往旁边花坛的小路上推了一下:“往那边走。”
渐渐远离人群,许则问:“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池嘉寒说,“你跟陆赫扬是怎么回事?”
许则显而易见怔了片刻,随后他问:“什么意思?”
能让许则打出这样迂回的太极拳,就算没事也有事了。
“你一直看他干什么,很明显啊你知不知道。”
许则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池嘉寒分明觉得,这人在思考,思考到底明显在哪里。
于是池嘉寒决定先把最离谱、最不可能的猜测先问出来。
他问:“一直朝他看,你是喜欢陆赫扬吗?”
许则停住脚步,盯着花坛里那株新抽的嫩芽,发呆似的。池嘉寒不认为这个问题有什么难以回答的,答案必然是否定,他不知道许则在愣什么。
“喜欢。”许则说。
喜欢什么,喜欢这棵芽?
池嘉寒也盯着那棵芽看,看了两秒,他忽地变了脸色。
“你真的喜欢陆赫扬?”他不可置信地确认。
“嗯。”许则并不犹豫,点点头。
池嘉寒一时说不出话。
许则竟然也会喜欢上某个人。
许则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许则喜欢的人是个alpha。
许则喜欢陆赫扬。
以上每一条,都让池嘉寒感到震惊,并且这种震惊是递进式的。
他一直觉得许则像个机器人,抽离在预备校里的所有人之外,有自己的程序、逻辑、行事方式,沉默的,对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不抱有兴趣,你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人情味或是情感起伏。
可事实证明,这个机器人喜欢上了同性人类,对方是一个条件优越、备受欢迎的alpha。
简直荒诞又落俗。
“为什么?”池嘉寒直觉许则的暗恋时间绝对不短,他对这件事难以消化,“怎么会喜欢alpha,怎么会喜欢陆赫扬?因为觉得他很完美吗?”
许则好像对“完美”这个形容词感到有些不解,他顿了顿,说:“没有觉得他完美。”
人都有缺点,只是多或少的问题,没有谁是完美的,许则还不至于盲目到这个程度。
不过如果要票选最接近完美的alpha,许则会选陆赫扬,至少在他心里是这样。
“我不懂。”池嘉寒揉揉眼睛,很难缓过神。
许则伸手把飘到omega头发上的一小片树叶拿掉,说:“要上课了。”
“……回班吧。”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说什么最合适,池嘉寒叹了口气。
他觉得许则总是碰到、总是在做一些很辛苦的事,无论是卖命赚钱还是喜欢一个没有可能的人。
周五早上,陆赫扬洗漱完下楼,穿过客厅,走到餐厅门口时,看见餐桌旁有人正在吃早饭,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近乎压抑。
陆青墨看了陆赫扬一眼,陆赫扬与她对视过后,转头看向长桌主座上的alpha,叫了一声:“爸。”
陆承誉将联盟内部日报翻过一面,看了眼手表,才说:“坐下,吃早饭。”
“嗯。”
短暂的对话就此结束,饭桌上再次陷入死寂。陆青墨与陆赫扬脸上的表情如常,早就习惯这样的家庭氛围——疏离、冷淡、沉默。
三分钟后,陆承誉放下报纸,结束早餐,保姆立刻过来为他系领带、披外套。陆承誉扣好纽扣,他的身材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仍然非常年轻,昂贵的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勉强将s级alpha身上的压迫感弱化了一点。
没有闲聊,没有道别,陆承誉整理好着装后就离开餐厅。透过落地窗,陆赫扬看见司机为陆承誉打开车门,又关上,随后车子驶出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