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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戴上这种东西,别说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永生永世都要被鬼缠着。

    哪怕少年改了头也换了面,运气好投胎投个远地儿,不仅不在徐家镇了,甚至都不在这个省了,那鬼也能找着他。

    镣嘛,是为镣铐,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江橘白害怕无畏子说出什么“我来帮你解一解”这样的话,那对方可能真是过不了这个年了,所以江橘白匆忙付了钱,对方往他手里塞了张符纸。

    “这个不要钱,你收下便是,过了这几年,以后你的日子比谁都好过,天子命!”

    走下天桥,江橘白才发现一直牵着自己的手的徐栾不见了。

    他慌忙转身,只看见身着喜庆的男女老少,顶着一张张如同画上人的喜气笑脸从远处涌来,从身边擦过,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一阵浸骨的冷意从远处的上空奔袭而来。

    江橘白抬眼朝天桥上看去。

    无畏子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手里端着一杯珍珠奶茶,用力地吸了一口。

    在他的头顶,莫名聚集了一团黑雾,鬼祟蹲在他的旁边,黑洞洞的眼睛覆着一层森然的猩红,他正试探着朝无畏子伸手。

    无畏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小心地放进了布包里,似乎实在掏着什么东西。

    江橘白相信无畏子有跟徐栾来两个回合的能力,但对方此时此刻完全不知有徐栾的存在,徐栾在暗,无畏子在明。

    光是无畏子用来反映的时间,就已经足够徐栾把他从天桥上丢下去了。

    江橘白想要跑上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几乎没怎么多想,他目光看着旁边一溜的美食小店,毫不犹豫“不小心”地推翻了已经放到了人行道上面的一口蒸锅,里边的滚水如喷泉般四溅。

    “哎呀!你怎么回事?”店家被倒在地上的几层笼屉还有正锅滚水吓了一跳,本想骂人,可一想到是自己把炉子搭在了道上,这小男生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的.....

    “烫着没?”店家看见小男生裤子湿了一大片,“哎呀你这......”

    江橘白忍着腿上的痛,他余光朝天桥上瞥去,徐栾消失了。

    徐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少年身后。

    江橘白能察觉到自身后而来的阴气,他刚刚也只是顺手赌了一把。

    赌徐栾会在杀人和自己之间选择后者。

    他有时候挺恶心徐栾的。

    但不妨碍他很清楚自己在徐栾心目中的地位。

    喜不喜欢的先不谈,对方至今为止还没上着他,就不会放着他不管。

    少年挨了母亲一顿狠骂。

    “怎么啦怎么啦,又惹你妈生气啦?”父亲也凑热闹。

    吴青青给江梦华说了一遍后,江梦华也沉下脸,给了江橘白第二顿骂。

    江橘白走进浴室,那滚水泼湿了他一大片,全都在大腿上,脱下裤子后,被滚水泼到的地方已经全部红了,他取下花洒,用冷水浇着火烧火燎的地方,竟也一点都不觉得痛。

    “烫伤膏我放你屋里了,洗完澡自己擦啊。”吴青青没好气地在外面说道。

    “知道。”

    洗完澡,江橘白盘腿坐在床上,他用手指闭了闭被烫伤的面积,除了大腿根,大腿前一整片,直到膝盖,全部都被烫红了,大腿中段被烫得最狠。

    江橘白把桌子上那管烫伤膏拿到手里,挤了一大段药膏到腿上。

    他正要用手指抹开,徐栾的手指就比他先一步伸了过来。

    对方的手指很凉,比药膏还凉,也比花洒里的冷水要凉,江橘白大腿内侧那条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虽然很冷,但低温恰好缓解了灼伤的疼痛感。

    徐栾抹得很慢,每一寸都没漏下。

    他蹲在江橘白跟前。却没像平时,一眼都舍不得漏看,他此时只是专心致志地给江橘白抹着烫伤膏。

    反而是江橘白,觉得这位置好像不太对,拉着睡衣的下摆,把衣服拽到变形,挡在中间。

    “他给你的那张符,给我。”鬼祟的声音发着黏,抬眼望向江橘白。

    江橘白没做声。

    但把上午穿过的外套从椅子上拿到了手中,在两边兜里都找了一找,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符纸。

    徐栾用没抹药的手指拿走符纸,黄色的符纸一碰到徐栾,徐栾的手指便往外冒出黑烟,他指腹变成好似被灼伤的焦黑,并且面积还在一寸寸扩开。

    “这种东西,你以为真的对我有用?”徐栾笑着,将符纸完全地握于手掌中,黑色的烟雾顿时变得深浓,但也就只是几秒钟,烟雾在眼前消失,徐栾手指松开,他手上看不见一点刚刚被烧伤的模样,掌心反而落下一撮符纸被烧毁的灰烬。

    江橘白眼底生出恐惧,更多的是茫然,无法反抗和摆脱的茫然。

    下一秒,徐栾沾满药膏的手指就趁此机会从布料的边缘滑了进去,湿滑的药膏正好给对方提供了方便,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开拓了。

    江橘白的低落没能维持太久。

    他瞳孔蓦地变大,待到他从不可置信的情绪之中反应过来时,他耳朵通红。

    少年又羞又恼,更多的是被人掌控的愤怒。

    他一脚就朝徐栾的头踹过去。

    床下探出一只手臂,抓着他的小腿往下拽,更方便鬼祟的享用。

    徐栾手指用了力,他眼里的猩红几乎都要涌了出来。

    “你想跑,我看出来了,别跑。”明明对方在江橘白身下,但对方的嗓音却是贴着他的耳廓出现,

    江橘白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让自己神识不至于混沌,不至于被徐栾带着跑。

    [由于存在bug,我这边看不见哪里有问题,我只能把能删的全部删了,真的已经删干净了]

    少年带着一身药味,扶着楼梯的扶手,慢吞吞地下了楼。

    他眼睛通红,哪怕是面无表情,都能看见隐藏在其下的不忿。

    他感觉自己腿还软着。

    堂屋没人在,所以也没人看见他的狼狈,他又洗了个澡,手指学着徐栾的样子往里边探,想把挤进去的药膏给弄出来。

    只是他不甚熟练,使用的力道也不对,加上生气,他扶着墙,直接给自己弄出了血。[自己给自己洗澡]

    眼泪混着热水从面上滚下。

    这跟之前的接吻抚摸都不同。

    这要屈辱得多。

    吴青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着堂屋里电视关着,家里静悄悄的,一上楼,发现江橘白还在睡觉。

    “那药水肯定有副作用,”她想道,并且弯腰摸了摸江橘白的额头,哎呀,怎么这么烫?

    没过多久,她拉着卫生所的医生来了。

    “我可说好了,你要是偷偷减药,我就告到镇子上去,让你的卫生所关门。”

    “哪能啊婶子,我是医生,干的都是良心事,做的也是良心人。”

    “呸,你不要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赚了多少黑心钱,”吴青青说,“你刚来的时候,骑个破自行车,这才来了几年,市里房子都买了!”

    陈医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直讪笑着。

    更加没敢给江橘白的药减量,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是受了凉,大部分是这个原因,其余的就是他好像有点受了惊,身体底子有点差,要多注意了。”陈医生对着凶神恶煞的吴青青,细心地嘱咐。

    江橘白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针已经拔了,他咳嗽了几声,坐起来时,发现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徐栾坐在他的书桌旁边,翻着书,一边翻,一边记录着。

    江橘白定睛看了会,确定对方是在给自己整理题集。

    他还是气不顺,手指拉开抽屉,从里边拿了一把伸缩刀出来,照直往徐栾的脖子插了一刀。

    刀锋近乎全部没入了鬼祟的脖子,但仅此而已,半点血花都没往外冒。

    徐栾坐着,静静地没有动,过了半晌,他才抬起手臂,不确定地摸了摸,摸到了刀柄,他缓缓把刀拔了出来。

    不到三厘米长的刀口在瞬间合拢自愈。

    徐栾扭头,看向跪在床尾的江橘白。

    少年双目通红,脸色是病愈后的惨白,嘴唇略失血色,头发散乱着。

    他即使给了徐栾一刀,也没有慌了神,平静的目光看起来好像可以再给徐栾第二刀,第三刀......

    徐栾看着他这模样,伸手抓起了江橘白垂在身侧的手,少年的身体僵硬得不像话。

    他把刀又还给了江橘白,放在了江橘白的掌心中。

    “真正c你的话,需要被你插上多少刀?”徐栾弯起嘴角,“来。”

    “......”

    江橘白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恼怒于对方的厚颜无耻,自己的无可奈何,他胸腔内燃起的火焰足够将他的全部理智都吞噬殆尽,他看着徐栾的面孔在自己视野里嚣张至扭曲,并且提前就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江橘白直接又一刀往徐栾的面孔正中央插去,他听见人皮被扎破的声音,动作微顿,却在看见鬼祟弯起来的眼睛时,怒不可遏。

    少年把鬼祟的头插了个稀巴烂。

    他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卷起被子。

    身后响起脚步声,很轻。

    徐栾轻轻吻着他的耳朵,用它那看不出原本面容不堪直视的脸,贴着江橘白。

    [这里删了,我好累]

    江橘白闭上眼睛。

    平静道:“滚。”

    除夕那天吃完午饭,江梦华在院子里放了一挂爆竹,爆竹的红纸迸溅地满地都是,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江橘白和江梦华一块儿去给死了好些年的阿奶扫墓烧纸。

    路途遇上了不少同是去扫墓的同村不同组的人。

    “哟,这是小白嘛,长这么高啦。”

    江梦华拉着江橘白,“叫三婶婶。”

    “三婶婶。”江橘白也不认识,让怎么叫就怎么叫。

    给家里长辈烧了纸后,江橘白又拎着一袋子香烛香纸骑着电动车去了徐栾的坟前。

    再怎么恨,逢年过节的祭拜还是不能少。

    江橘白恨不得几锨子掘了徐栾的坟。

    他没从徐家院子走,也没有拜访徐美书一家的打算,他把电动车停在外面,直接从围墙外边,抄了小路,到了徐栾的坟前。

    坟地冷冷清清的,哪怕头顶着太阳,可后山山林繁茂,乌压压的树荫压在头顶,莫名阴森,叫人喘不上来气。

    江橘白从口袋里拿出一对蜡烛,放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后,又插了一炷香在香炉里。

    接着才开始烧纸。

    江梦华说要多给徐栾烧点,感谢他死了还要给人补习。

    江橘白不耐烦地烧着纸。

    正烧着,底下院子里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接着传来说话的人声。

    江橘白下意识就想躲起来。

    他也真躲起来了,拎着口袋就往徐栾坟墓的后边钻,藏在了一处草丛里,幸好头顶有树荫,四处的草丛看着都黑洞洞的,不仔细瞧,也看不出草丛里藏了人。

    人声逐渐靠近。

    “哎,谁来给徐栾烧了纸的?”说话的人是江泓丽,她气色很好,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在这阴沉诡异的坟地里,鲜艳得极其惹眼。

    徐美书跟着也走上来了,“估计是江家那小子吧,看来还真的是关系很好,过年都还把徐栾惦记着。”

    江泓丽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蜡烛,“刚走呢,这蜡烛还没用多少。”

    “怎么来了也不上家里坐坐......”女人叹息了一声,接过徐美书手里的袋子,又点了一对蜡烛给徐栾。

    他们带来的蜡烛比江橘白买的两块钱一对的要豪气多了,刻着盘龙,腕粗一根,霸气得很,愣是把江橘白那两根蜡烛比得跟两条韭菜一样。

    给徐栾烧了纸后,徐美书和江泓丽又转去其他长辈的坟前上了香,烧了纸。

    两人起身后,从徐栾坟前经过,江橘白以为他们终于要走了,却没想他们在岔路口站定了,脑袋朝同一个方向转去。

    江橘白也在草丛里朝他们看过去的方向看去。

    那边也是一块坟地。

    江泓丽的眼睛在江橘白看不见的地方兀自湿润了起来,“要不是......我真应该过去看看他们。”

    徐美书本来同样伤感的面色,在听见江泓丽的话后,顿生反感与警惕,“有什么可看的?他们连人都算不上,能给座坟已经不错了,不然你放眼整个徐家镇,有几个给夭折的孩子专门辟块坟地的?”

    江泓丽被呵斥得不敢再说话了,只是一脸凄色地跟在徐美书后面下了山。

    他们走后,后门关上了。

    江橘白听见关门声,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把手中剩的香纸都烧给了徐栾。

    紧跟着,他站到了刚刚徐美书和江泓丽站过的位置,这里刚刚好能将不远处那一片小土包纳入眼中。

    那里没半点过年的气氛,也不像其他过世的人,有人会去上柱香烧一叠纸。

    周围栽种的桃花在冬季只是一丛丛枯木,张牙舞爪的纸条,像极了朝天空伸出去的尖利魔爪。

    江橘白看了会儿,压下好奇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自他身体中,流出了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到了那片坟地,一道酷似徐栾的身形出现,脸色青白,眼神幽暗地盯紧了他离开的方向。

    江橘白已经骑上了电动车,他脑袋上扣着安全帽,还系着厚厚的围巾,不认真看,还认不出来他。

    回去的路上,一辆小轿车与他擦肩而过。

    还开着车的徐游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他,眼睛注视着后视镜好久。

    江橘白骑着车绕了一圈,在镇上买了几瓶冰汽水,过年家里也买了喝的,但都是奶,他不喜欢喝奶。

    顺便带了口香糖和辣条。他还在超市里碰见了江明明一家,江明明爸妈拉着江橘白夸个不停,两张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从他们的表情中,差不多能猜测出江明明在家是怎么向他们吹江橘白的牛的。

    拒绝江明明一家一起去看电影的邀请后,江橘白骑车回了家。

    他喝着汽水进屋,一进屋,两条狗扑上来,吴青青还给他头上戴了一顶帽子。

    “什么东西?”江橘白把帽子一把拽下来。

    大红色的毛线帽,帽子的两端还坠着两个毛绒绒的球。

    “......”

    “我不要。”他一把丢开。

    吴青青老大不高兴,“市里小孩都戴这种帽子,好流行的。”

    “我给你爷爷也做了一顶,做的蓝色。”

    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老爷子,头上正是一顶和江橘白的红帽子同款的蓝帽子,听见江橘白和吴青青吵嘴,他还嘚瑟地晃了晃脑袋。

    “把蓝色给我。”江橘白咬牙。

    “那不行,年轻人要戴喜庆的颜色,你体质不好,更要戴这种红的,辟邪。”吴青青正正经经地说。

    帽子重新回到江橘白头上。

    少年皮肤白,浓艳型的五官,再鲜艳的颜色他都压得住,赶不上他本身颜色的一般,什么颜色到了他身上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只是他表情始终冷冷的,愣是将本应该艳丽动人的一张脸弄得不近人情的讨嫌。

    收了帽子,吴青青塞给他红包,三个,“我的,你爸的,还有你阿爷的。”

    江橘白回到房间里,门刚关上,他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他手一抖,手里的易拉罐差点掉在地上。

    “新年快乐。”徐栾从江橘白的下颌亲到他的嘴唇。

    江橘白嘴里还残留着葡萄汽水的酸甜味道。

    徐栾捧住了他的脸,舌头在少年的嘴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鬼祟的口唇虽然湿凉,但吻得深入又温柔,江橘白心脏砰砰跳着,头皮隐隐发麻。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两天插徐栾的那数刀有点矫情。

    他并非不爽。

    江橘白的围巾被扯开,露出纤长的脖颈,他脖子被捂得暖和极了,徐栾的唇一贴上去,他就不受控地往后缩。[只是接吻没什么问题吧]

    接吻后,徐栾往他手里放了一件东西,“红包。”

    江橘白眼唇皆潋滟着水光,低下头时像被一只被玩累了中场休息一会的漂亮猫咪。

    他张开手指,发现是一块通体通透又温润的玉。

    “你从哪儿偷的?”江橘白脱口而出。

    不怪江橘白这么想,徐栾是鬼了,四个荷包一样重,翻过去倒过来抖也抖不出一毛钱。

    “我的陪葬品。”徐栾揉了揉江橘白的后脑勺,他没亲够,送完了礼物,跟江橘白说了不到两句话,又忍不住凑上去,含着江橘白的唇吮吸舔咬。

    江橘白被亲得狠了,忍不住弓起腰。

    少年眼睛湿润着,心底无比绝望,他觉得不用等以后了,他现在就已经废了。

    他理智上是抗拒的,可身体却诚实地回应着徐栾。

    江橘白恼怒自己的身体也真是什么都不挑,跟阴气冲天的鬼都能滚到一起。

    玩了快两小时,江橘白疲累得抬不起腿,但还是强打精神洗了澡,洗过澡后,他才彻底把自己丢进被子里,一觉睡到了凌晨。

    除夕,一年的最后一天。

    零点一过,村子里的爆竹声几乎是同时炸响,漫天都是绚丽的烟火,漆黑的夜幕在瞬间被撕裂,抹上颜料,朝四面八方倾泻流淌。

    江橘白趴到窗户边上,看着窗外,江梦华也点了烟花和爆竹,院子里炸得噼里啪啦的,头顶一朵朵烟花布满整个天幕。

    少年的脸被照亮,无比绚烂。

    在烟火明暗轮换的时刻里,江橘白视野里突然闯入与现下氛围截然不符的身影。

    他家院子外面的马路边,那棵老橘子树下,徐栾站在那里。

    徐栾穿着和江橘白一模一样的蓝白配色的校服,身形颀长,一双凌厉的眼笑意横生,可那样温和的眼神,出现在惨白异常的脸上,不合时宜。

    那是徐栾?

    不。

    不是。

    对方给了江橘白一种异常陌生的感觉。

    江橘白喉咙干涩,他下意识往身后看去,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多出什么,他松了口气。

    然而。

    就在他再度看向窗外时,他窗户上多了一张纸条。

    “出来玩啊。”上面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滚

    评论抓30个红包

    7:39也算七点半好吗宝宝们TT

    第51章

    年3

    看着那张异常眼熟的纸条,和吴青青藏起来的纸条,同样长款,同样的纸张,只是字迹不同。

    字迹,是徐栾的字迹。

    可树下那个东西,一定不是徐栾。

    江橘白感觉自己呼吸进肺内的空气一次比一次要凉,他几乎没细想,扬手就将百叶窗拽了下来,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外面还在放烟火,农村自建楼房的隔音不会特别好,搭建的时候甚至都可能根本没考虑隔音这一要素,外面吵得厉害,烟火声,人声,还有犬吠。

    大黑和柚子在院子里扯着喉咙狂吠,把拴在脖子上的链条拽得哗哗作响。

    江橘白隔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听见吴青青在楼下骂了几句,应该是带着狗进了屋,狗叫声就消失在了一片烟火声中。

    寒意渐生。

    江橘白却在肃冷的寒意中,迅速被困意得席卷得意识模糊。

    门外依稀传来吴青青和江梦华的低语声。

    “睡着了?”

    "哼,他倒是心大,说睡就睡,我跟你都快操心死了。"

    江橘白迷迷糊糊地听他们说完,等他们下了楼后,外边变得静悄悄了,他才觉出两人的对话有些怪异。

    晚上本来就是睡觉的时间,什么叫说睡就睡,他们快操心死了?自己睡个觉他们操心个什么?

    少年思绪飘远。

    直到他从床上坐起来时,看着外面完全算不上亮的天。

    这就睡醒了?

    江橘白记得自己明明刚躺下。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却觉得眼前的窗台比之前好像变高了,为什么会变高了?

    思考的时候,江橘白发觉自己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他试图找出造成所处处境的头绪,头无端疼了起来。

    江橘白掀开被子,坐到床沿,房间昏暗,他第一眼看清的是自己悬在半空中的腿,还有那巴掌大不到的脚,甚至肉感都还没褪去。

    怎么变短了?

    小男孩弯下腰去,看见了床边两只比他平日穿的鞋码小了一倍的拖鞋,左右两只的鞋面各顶着一只比拖鞋本身还要大的黄色大鸭子。

    江橘白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从床上跳到地上,穿上拖鞋。

    站在地面上,房间也好像变大了。

    他伸长手臂,艰难地打开了灯。

    看着开关上面的中华小子贴画,江橘白想起来了,那是他小时候很喜欢看的一部动画片,当时他还跟李小毛陈港专门去镇上买各种贴画。

    回到家后,不仅在家里的所有开关上都贴上了中华小子的贴画,在各个房间的门上、柜子上、墙壁上,甚至镜子上,都贴了贴画。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算得上是童年往事。

    江橘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不怎么长个,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医生说是还没到年龄;吴青青说是营养给得不够;江祖先说是养分都被脏东西偷走了。旺神体质就是这样,听着好听,实则就是块流油大肥肉。

    灯开了之后,江橘白再转身时,看见了坐在自己床头那个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身影。

    怎么,有点眼熟?

    从醒来到现在,江橘白心底的疑问已经越来越多,但一个都没解开。

    “我等了你好久。”他嘟囔了一句,从床上跳下来。

    江橘白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脚下,对方的鞋底与地面并没有接触到,而是隔了一指的距离,对方是飘在空中的,不、不是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我们是朋友啊。”男孩子朝江橘白伸出手,他手很白,白得泛着青色,指甲发紫。

    江橘白害怕的。

    他听见自己嗓子微微发着抖,“你叫什么名字?”

    “徐栾。”

    ?

    名字也耳熟。

    江橘白满眼茫然,为什么他会眼熟一个小男孩鬼?

    “你家在哪儿?”他又问道。

    “天使坟场。”

    徐栾回答之后,歪着头,柔软的发丝也跟着朝一边偏落,露出漆黑幽深的瞳孔,他圆润的鼻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塑胶娃娃的非人感。

    反而是江橘白,脸也是圆的眼睛也是圆的,像大门上张贴的年画娃娃。

    江橘白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徐栾的掌心。

    被对方带下了楼梯。

    “你眼睛好了吗?”徐栾的声音自前方悠然传来。

    “还没有。”

    “看不见他们也没关系,看得见我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而且,我会一直教你功课,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他转身,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以后我会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因为我的脑子跟你的脑子不一样。”

    江橘白却垂着眼皮想,你都不是人,还谈什么脑子不脑子的。

    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苏马道河里的河水在哗哗啦啦地流响,撞击石壁发出锣鼓喧天般的喧哗。

    两个小男生走在路边,却只能看见江橘白一个身影,慢悠悠,摇摇晃晃地往前去。

    走了很久,江橘白的腿都酸了。

    徐栾站定,指着前方不远处说,“到了,就是那儿。”

    江橘白站在小路上,两旁是伸到路中央长满尖刺的荆棘,他目光朝徐栾指的方向看过去。

    天使坟场。

    “你住坟场里?”江橘白问道。

    徐栾摇了摇头,带着江橘白继续往前走,“这才是我住的地方。”

    徐栾指给江橘白看的地方是一座新坟,跟坟场区别不大。

    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雕刻着:徐栾之墓。

    真是个死人。江橘白手脚冰凉,他不敢动了,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看向徐栾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

    他小时候脸圆,变成惨白色,像刚搓出来的元宵。

    “你害怕了吗?徐栾牵着他,想继续往前走。

    可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坟。

    徐栾想让他死?

    江橘白不敢往前走了,他悄悄使劲想要挣脱徐栾的手,对方却忽的攥得更紧,他扭过头,漆黑的瞳仁悄无声息地扩展开了,让整只眼睛都变得像个不见底的黑洞。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徐栾说道。

    “我对你那么好。”

    “你眼睛看不见,是我牵着你走路,是我教你功课......”

    “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了,因为没有人跟瞎子玩儿。”

    晚上的风徐徐从坟地后方拂来,带着一股新鲜的泥腥味,还有成堆的柚子腐烂的味道。

    江橘白对这个味道很熟悉,橘子,柚子,都是从小到大就在他生活中扎了根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橘白低下头,看见了自己鞋子上的大黄鸭子。

    在这时候,江橘白身后突然传来匆忙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粗粝的喘气声。

    “你一小鬼......不去投胎做人,在这里游荡做什?!”异常耳熟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江橘白转过身,看见对方桌一身乌黑发亮的长袍,长袍上绣着展翅白鹤与白云做底,短发,胡茬似的,还戴着一副圆框眼睛,衣襟上竖绣着三个字:无畏子。应该是对方入门道家的名号。

    无畏子甩着衣袍,脚下生风,几步便跨到了江橘白面前,把他往身后一抛,丢到了江祖先的怀里。

    徐栾的皮肤爬上漆色,他站在自己的坟墓旁边,目光却看着无畏子身后的江橘白。

    江祖先指着徐栾,怒不可遏,“区区小鬼,也有胆作乱,蛊惑人类,天地不容!”

    一道道鲜红的血液自徐栾的头顶渗下。

    “我跟小白是好朋友。”

    “住口,人鬼殊途!”

    江橘白被江祖先死死箍在怀里,他从无畏子翻飞的衣袍缝隙中间望见徐栾的眼睛,对方似乎很伤心。

    “阿爷,他是我......”

    江祖先没让他说完,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看向无畏子,“超度他便是。”

    无畏子从怀中掏出了他的法器,一柄不起眼的铜炉,可他手腕一动,铜炉里叮里当啷地响了起来。

    徐栾阴恻恻地看向无畏子,目光瞬间被阴气填塞得满满当当。

    无畏子自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收拾一个孤魂野鬼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手中铃铛摇响三声后,坟地里其他几座坟里爬出通体漆黑冒着团团黑雾的鬼婴。

    它们的五官都与徐栾有几分相似,直接钻进了徐栾的身体里。

    徐栾不知何时来到了无畏子的身前,他浅笑,“把小白还给我。”

    无畏子被对方身上巨大的怨气冲击得头晕目眩,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得以镇静下来。

    江橘白见着两道黑影缠斗起来,四周树叶簌簌落下,地底下传来鬼哭声,低低的,绵长悠扬,怨气渐生,令人耳膜发疼,冷汗津津。

    无畏子虽然也是一身黑色,可黑得正气凛然,攻向鬼影时带着一阵阵泛白的气体,刀锋一般,割在鬼影身上。

    徐栾一直占上风,这里是他的地盘,地下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能量,无畏子显然越发支撑不住。

    直到江祖先的加入。

    江橘白从小就知道阿爷水平不怎么样,但两个人怎么也强过一个。

    “超度不成,”无畏子的脸已经苍白,他气息不稳,这块地极阴,倒吸他们的修为和阳气,“封住他!”

    桃木辟邪,无畏子从布袋中掏出许多支桃木遍地插下。

    本来温和悠扬的鬼声在桃木插下的瞬间,变为惊悚刺耳的尖叫。

    桃木在地里扎了根,极快盘根,在地面以下纠结,无畏子从怀中掏出一支长颈瓶,仰头喝上一口,没咽下去直接便喷出口,桃木在水雾下迅速生出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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