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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然,姚黄也是看人下菜,惠王爷真是那么冷冰冰的人,姚黄连来灵山避暑的计划都不会有。

    这一日光在床上好好修养了,十三黄昏,姚黄身子轻便多了,跑去前院跟惠王爷商量:“等会儿早点吃饭,吃完去外面逛逛?”

    赵璲眼中的王妃,穿了一件白色短襦一条绣了彩蝶扑花的大红长裙,裙子就够鲜亮的,再加上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赵璲已能想象当这样的美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夫君走在街头巷尾,路过的百姓会投来什么样的视线,走过去后又会低声嚼哪些舌根。

    可他亲口应下的,也立了字据给她。

    “嗯。”

    姚黄笑了,叫候在院子里的飞泉去取邓师傅新做的那把榆木轮椅,藤椅还是更适合留在家里用。

    出发前姚黄给惠王爷展示过新的榆木轮椅,只说邓师傅以为她还需要榆木轮椅便有备无患地做了一把。

    惠王爷一副可有可无的神色,大概是觉得他到了镇上根本不会出门,也就用不上更结实的榆木椅。

    晚饭高娘子炖了两道汤,给王爷的是冬瓜排骨汤,王妃的是当归羊肉汤,分别用一个汤盅装着,约莫两碗的份量,香气浓郁。

    姚黄慢慢吹着喝完一碗汤,鼻尖都冒出了汗珠,双颊红扑扑的。

    她既觉得自己用不着这么天天换着法子的补,又禁不住高娘子的好厨艺,只得跟惠王爷抱怨:“二爷瞧着吧,年底的时候我肯定比咱们刚成亲的那会儿要胖上一圈。”

    赵璲扫眼她羊脂般白腻的脖颈,默默喝王妃舀给自己的排骨汤。

    饭后,夫妻俩在各自的院子里稍微洗漱片刻,姚黄就来前院接惠王爷了。

    青霭、飞泉都不放心让王妃单独推王爷出门,不敢跟王爷开口,便巴巴地用眼神请示王妃。

    姚黄笑道:“喜欢逛你们兄弟俩自己逛去,别跟在我们夫妻身边碍眼。”

    这样的拒绝是防着隔墙有耳。

    大伯子青霭、小叔子飞泉越发得哑口无言,只盼着提前搬过来的那些暗卫尽心当差,别叫王爷王妃遇险。

    飞泉上前打开紧闭了三日的东院大门,待王妃推着王爷走出去后,再从里面关上。

    门前是一条能容一辆马车从容经过的石板路,石板路另一头就是那条五丈来宽的河流,两侧岸边间或种了些垂柳、桃、梅等树,亦有石阶埠头自岸上延伸到水边,供人停船或是蹲在水边洗衣择菜。河道大体通直,一眼望过去,从东到西竟有五座石桥横跨其上。

    明亮的夕阳打西边洒落过来,没了晌午的灼热却依然刺眼。

    街坊们大概都在家里用饭,路上暂时没多少人,姚黄指着东边道:“咱们先往这边走,逛到最远处的那座桥拐去对岸,绕回到旁边这座桥,然后去前面的主街看看都有哪些铺子,二爷觉得如何?”

    赵二爷一身死气:“你做主便可。”

    姚黄低头看看,笑道:“不求二爷跟我一样笑容满面,至少表现出一点游兴可以吗?明明是你自己答应陪我出来的,别弄得我非要逼你出来一样,被人瞧见,还以为你我夫妻感情不和。”

    “心甘情愿”出门的赵二爷:“”

    姚黄推着他出发了:“二爷就学咱们在老家逛的时候,那时候你瞧着就挺和气的。”

    赵璲只是看着前路,看着视野里远远近近的几道人影。

    姚黄先推着他来到家门口的岸边,探头朝河面望望,水挺清的,有些小鱼苗在游来游去。

    赵璲看看轮椅已经伸出岸边的脚踏以及他虚踩在上面的双脚,再看看似乎随时可能继续往前滚动的两个小前轮,无法否认,他的心跳得略快了一些。

    隐在暗处的尚且没有机会见到王妃真容的布衣侍卫:“”

    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将王爷推进河里的美貌女子真的是王妃吗?张统领只交待让他们保护王爷王妃不被外人伤害,没提万一王妃有意无意伤害王爷时,他们要不要出手啊!

    终于,姚黄看够了水里,后退几步,转动轮椅朝东走去。

    旁边就长了一棵桃树,姚黄停下脚步,指着深绿色的树叶间道:“二爷看,那个桃子的尖都快红了!”

    赵璲仰头,在王妃手指的方向发现五六个鸡蛋大小的青桃,其中一颗的桃尖确实已有粉色。

    姚黄:“可惜这树长在外面,等着瞧吧,没等这些桃熟透就要被附近的孩子摘光。”

    赵璲:“你若喜欢,可以叫人在外面守着。”

    姚黄:“我才没那么小气,最初种这棵桃树的人肯定也是图春天桃花开了好看,没惦记着夏天吃桃,而且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去摘野桃吃,不能我一长大,就绝了别的孩子的乐趣吧?”

    赵璲目测王妃头顶与青桃的距离,问:“小时候你能摘到?”

    姚黄:“能啊,哥哥在我就踩着他的肩膀摘,他不在我可以拿树枝把桃子打下来。”

    赵璲扫眼自己的肩膀,不再开口。

    看过桃子,姚黄再度出发,经过隔壁何秀才家门口,姚黄见门开着,好奇地往里望,未料这家没盖影壁,一眼就能看清整个院子,而何家四口图凉快将饭桌摆在了院中,姚黄往里望,何家四口往外瞧,彼此看了个对眼。

    轮椅上的惠王爷原本目视前方,因为王妃不知为何又停了,赵璲才偏头,然后就对上了四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其中四旬年纪的妇人竟单手捧着碗站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问:“是隔壁新搬来的廖家二爷跟二夫人吗?”

    赵璲:“”

    姚黄笑道:“是啊,我们刚吃完饭,趁凉快出来逛逛,婶子正吃着那?”

    朱氏连忙将碗放回桌子上,热情地赶到门口,一脸笑地瞅瞅轮椅上的年轻秀才,再细细端详姚黄,止不住地夸道:“真是开了眼界了,今日之前我竟然不知道天底下还能有这么俊的小公子小媳妇,简直把我们这些乡下人都衬成了泥巴!”

    赵璲垂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妇人的口水似乎有那么一两点溅到了他脸上。

    这时,何秀才也带着他的一双儿女何文斌、何文绮走了过来。

    都是秀才,但何秀才年长啊,便等着轮椅上的后生先跟他见礼,没想到这后生倨傲得很,别说开口唤声何叔或前辈了,连这个正眼都没给他。

    姚黄看得清清楚楚,笑道:“我家二爷好静,不善言辞,您二老多多担待,那我们继续逛了,你们快去吃饭吧,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

    朱氏:“行行行,快去吧,我们这边风景好,好几处都值得逛呢!”

    姚黄一直往前走,过了两户人家后装作无意地回头,恰好看见何家四口折回院子的最后一抹衣角。

    这时,姚黄才将轮椅推到岸边,叫脸色沉沉的惠王爷稍等,她取出帕子走下通往水面的石阶,蹲下去打湿帕子,再走上来,弯着腰,忍俊不禁地帮惠王爷擦脸:“小镇百姓都这样,见到新街坊怎么也要打声招呼,叫二爷受委屈了。”

    赵璲看着她根本也没想掩饰的笑,问:“既然觉得我受了委屈,为何还能幸灾乐祸?”

    姚黄将擦过的帕子换了一面,帮惠王爷擦第二遍:“不是幸灾乐祸,我是笑之前我在马车里亲你,你都要训斥我无礼,结果被一个陌生妇人的口水喷到脸,二爷反倒成了好脾气,一声不吭的,真陪我装起了普通百姓。怎么样,还有哪里需要擦吗?”

    赵璲:“额头。”

    姚黄收起笑,做微恼状,边擦边道:“我好像吃亏了,二爷这里我的口水都还没沾过呢。”

    赵璲:“”

    姚黄一共洗了三回帕子,前两回都是为了帮惠王爷擦干净,第三回就是为了把帕子洗干净了。

    赵璲就看着她一步步跑上又跑下,最后将拧干的帕子展开搭在他此时没有搭着的左侧轮椅扶手上,笑道:“晾在这边,刚好还能晒到夕阳,我专心推二爷,二爷可得替我看好了,姑娘家的帕子要是弄丢了,容易招惹一些麻烦。”

    赵璲想到了她的那个话本,里面潘絮娘的帕子就被铁匠捡了,半夜拿来行卑劣之事。

    于是,被迫出来赏景的惠王殿下根本没多少心情赏景了,余光一直盯着搭在扶手上的丝帕,每次轮椅微微一晃,那帕子就跟着晃,晃得惠王爷几次准备伸手要按住帕子,帕子又好好地搭在那里。

    终于,赵璲直接取下帕子,折叠几次变成只有掌心大小的方块握于掌中。

    姚黄惊讶道:“这么快就干了?”

    惠王爷没回答。

    河面最东头的石桥近在眼前,更东边是几家房舍以及几块儿零散的庄稼地,跟着就是山了。

    姚黄忽然丢下轮椅,一个人跑向石桥。

    赵璲坐在轮椅上,看着王妃兴高采烈的样子,再看着她停在石桥中间,转过来,一手扶着护栏,一手朝他挥动,笼着火红色的夕阳朝他笑:“二爷,这里的景画成画会不会很好看?”

    桥北有一对儿布衣夫妻上来了,来回打量他们二人,王妃却视若无睹,只等着他回答。

    赵璲只好点点头。

    姚黄再笑着跑回来,推他上桥,轮椅到了桥前,那对儿布衣夫妻距离下桥只剩几步。

    头顶响起王妃熟稔的语气:“您二位刚从地里回来吗?”

    “是啊,你们是?”

    “我们是镇上新搬来的廖郎中家的侄子侄媳,刚吃过饭出来走走。”

    “哦哦哦,廖郎中我见过了,他就够好看的,没想到他侄子俊得跟他都不像一家人!”

    说话的妇人才不管轮椅上的秀才什么脸色呢,低下来狠狠打量了一番,眼里全是惊艳与稀罕。

    赵璲:“”

    姚黄笑道:“我叔只是上了年纪,年轻时也很俊的,那你们快回家吃饭吧,我们去对岸瞧瞧。”

    “去吧去吧,有空来我们家玩啊,我们就住桥下第三家,门口有两个石墩子那户。”

    “好嘞!”

    [54]054

    当姚黄推着惠王爷来到河北岸,吃完晚饭出来纳凉的两岸街坊越来越多了,或是自己提着个小板凳坐在河边慢悠悠地摇着蒲扇,或是三五个聚在一块儿闲聊家常,而这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那一对儿陌生又极其俊俏的小夫妻身上。

    姚黄小时候去外祖父家里玩,经常应对这样的场景,别人朝她笑,她也笑回去,遇到年长的她会先打招呼,老伯婆婆、叔啊婶的随口就来,年纪差不多的,对方主动攀谈,姚黄也会驻足回应。

    早在南岸的时候,赵璲已经领略了王妃的热情与善谈,次数多了,惠王爷便也从最初的抗拒不适变成了麻木。

    惠王爷虽然长在皇家,身上却少有皇家甚至普通勋贵、高门子弟身上常见的外露或内敛的傲慢,当他以王爷的仪仗出行时,百姓官员敬畏的是他的身份,是他看起来拒人千里的孤冷气度。

    所以,当惠王爷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当他为了配合王妃的游兴或是为了在这些热情的百姓面前维持基本的礼数而尽量放缓神色时,街坊们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因为废了双腿变得过于文静少言的俊美秀才郎,而非一个死气沉沉看谁都不顺眼并拒绝任何交流的秀才郎。

    “来,秀才娘子也坐过来,我们都坐着,光你站着那叫怎么回事。”

    刚聊起来的一位妇人往旁边挪挪,将她坐着的平滑石头让出一半的位置给姚黄,除了这妇人,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头上还坐了五个妇人,其中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剩下几个便是三四旬年纪的婶子辈了。

    姚黄还在考虑惠王爷能否受得了这样的大场面,一位老太太劝上了:“坐吧坐吧,难得搬来一对儿男女神仙,快让我们好好瞧瞧。”

    最开始搭话的妇人就住在这些石头凳正对着的那户人家,直接将姚黄按坐了下去,然后跑去家里端了一大盆炒瓜子出来,先分给姚黄满满一大把。

    “瞧瞧,我们都跟着沾光了是不是,以前坐这里聊天可没有人舍得给我们分瓜子。”

    “我就舍不得了,这么多张嘴,我们家就是开炒货店的也供不起你们,今日能沾秀才娘子的光你们且偷乐吧。”

    笑闹声中,姚黄分了一半瓜子给轮椅上的惠王爷。

    赵璲不吃这个,刚要拒绝,就听对面的妇人发出一阵窃笑,说是窃笑,声音又足够让他听到:“瞧瞧,年轻的小夫妻就是恩爱,甜死个人。”

    赵璲:“”

    左手还攥着半湿的帕子,赵璲就是接了瓜子也没法剥,努力忽视那些妇人的视线,他低声对王妃道:“你自己吃,我不用。”

    姚黄左手一大把瓜子,右手一大把瓜子,就这还有瓜子时不时的从指缝里往下掉,不腾出一只手怎么吃?

    惠王爷不伸手,姚黄便直接将右手的瓜子放到他平铺于双膝之上的长衫衣摆:“不吃正好,我爱吃,你替我剥。”

    说完,她把左手里的也放上去,只留方便拿的一些随吃随剥。

    赵璲:“”

    姚黄没功夫探究惠王爷此时的心情,扭头跟妇人们聊起来了。

    “秀才娘子多大了?”

    “十七啦。”

    “我就说你面嫩,那岂不是刚成亲没多久?”

    “是啊,去年冬天办的婚事。”

    “你也是有福气的,自己长得俏,嫁的夫君也神仙一样。”

    姚黄瞅瞅还在对着衣摆上的瓜子堆发呆的惠王爷,甜丝丝地道:“那是,不是我说大话,凡是我走过的地方,就没见过比我夫君更俊的男子。”

    众人齐齐对着轮椅上的俊书生点头。

    一群女人聚在一块儿,便会有聊不完的天,更何况还陆续有其他妇人、小媳妇、大姑娘小姑娘靠过来,人多了之后,从远处看很难发现这处女人堆里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混在其中,于是其他老少爷们识趣地都没往这边凑。

    赵璲不想加入这场闲聊,可感受着身上几乎没断过的诸多视线,越是一动不动越是难熬。

    僵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赵璲垂着眼将左手握着的帕子收进右袖,跟着拿起一颗瓜子,双手并用地剥了起来。剥好了,惠王爷将瓜子仁放在挨着王妃的右侧轮椅扶手上,瓜子皮

    惠王爷才刚刚犯难,坐在王妃另一侧的送瓜子的妇人笑着开口了:“扔地上就行,等会儿我一起扫。”

    赵璲:“”

    视线扫过其他嗑瓜子的妇人,果然都是随手扔在脚边,包括他的王妃。

    赵璲只能入乡随俗。

    他不说话,剥瓜子就剥得快,右侧扶手椅面很快就攒了长长的一条瓜子仁,姚黄吃完手里的,转身将扶手上的那片瓜子仁收到掌心,再也不用自己剥了。

    她收第二回的时候,妇人们又羡慕起来了:“秀才郎对你可真好,我们家那口子从来不会给我剥瓜子,只有我把饭菜送到他面前的份。”

    “谁说不是呢,所以嫁人就得嫁会读书的,会疼人。”

    “那也分人,对面的何秀才搬过来也快二十年了吧,我就没见过他伺候他媳妇。”

    “你们都说错了,重点是小姚长得美,别说媳妇了,给我这样一个弟媳妇儿媳妇,我都愿意捧着她。”

    换个小媳妇被一群人连番打趣早就红了脸,姚黄却不扭捏,因为她就是长得美啊,惠王爷待她确实也够好,瞧这瓜子剥得多利索!

    吃完瓜子,姚黄已经把廖家的情况能说的都说了,见惠王爷没事干了,姚黄站起来道:“我们还想去主街逛逛多认认路,你们继续聊,明晚再聚的话,我请大家吃瓜子。”

    众人热情地欢送。

    此时这里聚集的妇人几乎已经囊括了新宅两岸附近的所有街坊家的女眷,姚黄推着惠王爷再往前走时,就只剩一些最多简单招呼一声的年长男性,以及跑闹玩耍的孩子们。

    到了离新宅最近的那座石桥,也是姚黄决定拐去主街的地方,旁边那户人家走出来两个孩子,模样七八岁的哥哥带着四五岁的妹妹,孩子们脚边还跟着一黑一黄两只小狗崽儿。

    见到陌生人,小黑狗汪汪直叫,小黄狗长得瘦胆子也小,躲到了兄妹俩身后。

    赵璲微微皱眉。

    哥哥懂事地喝住小黑狗。

    妹妹跑到轮椅前,煞有介事地安慰脸都被吓白了的俊哥哥:“你别怕,我们不会让小黑咬你的,而且小黑还小,咬人也不疼的。”

    赵璲:“”

    姚黄忍笑,低头问小女孩:“你怎么看出他害怕了?”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惠王爷的脸:“他的脸很白,我哥哥害怕的时候就是这样。”

    姚黄摇摇头:“我夫君才不怕你家的狗,他可勇敢了,脸白是因为他最近很少晒日头。”

    赵璲:“”

    小女孩似信非信,望着美人姐姐问:“你的脸也很白,也是因为少晒日头吗?”

    姚黄:“当然不是,我是天生的白,而且我这样的白叫白里透红,躲着日头纯捂出来的白可没有我好看。”

    赵璲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王妃跟一个女娃娃也能聊起来。

    得知美人姐姐是对面新搬来的街坊,小女孩眼睛一亮,跑过去抓起瘦弱的小黄狗,期待地问:“姐姐,你能养小黄吗?我们家的大狗一共生了五只小狗,小黑我们自己留着,还有三只都送人了,只有小黄瘦巴巴的没人要,我爹说不能浪费粮食,要把小黄丢掉。”

    姚黄:“”

    见木了半晌的惠王爷偏头朝她看来,姚黄收起郁色,恢复笑容道:“这个我说了不算,你得问他要不要养。”

    小女孩立即看向轮椅上的俊哥哥,小狗崽老老实实地卧在她怀里,水汪汪的黑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对面的陌生人。

    赵璲看看这狗,问:“为何叫它小黄?”

    姚黄:“”

    小女孩:“因为它的毛是黄的啊,黑毛的叫小黑,黄毛的就叫小黄。”

    知道惠王爷在故意拿她寻乐的姚黄一手扶着轮椅,一手去拧他的肩头肉:“先说你到底要不要养,养的话再给它改个名字。”

    赵璲让她决定:“看你喜不喜欢,我都可以。”

    姚黄看着小女孩亮起来的眼睛,再瞅瞅对岸过于清静的新宅,道:“那就养了吧,改名叫金宝,瞧这皮毛,明明更像金元宝的颜色。”

    小女孩哇了一声:“姐姐见过金元宝?”

    姚黄拍拍惠王爷的肩膀:“就见过一个,他送我的。”

    小女孩羡慕完了,马上就要把狗崽儿递给姚黄。

    姚黄指指自家新宅,对兄妹俩道:“先跟你们爹娘说一下,他们同意的话,你们把金宝送去那家,就说我们花一百文钱买了,他们会给钱的。”

    兄妹俩一听还有钱拿,都很高兴,立即跑进去找爹娘。

    姚黄推着轮椅拐向主街。

    赵璲这才问:“刚刚为何掐我?”

    姚黄:“少装傻。”

    惠王爷笑了下。

    夏日天长,主街两侧的大小铺子都开着门,姚黄还没找到廖郎中的医馆,先瞧见一家铁匠铺子,铺子里面传来一道道规律的敲击声。

    路过铁匠铺,姚黄好奇地朝里望去,就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抡着重重的铁锤在砸着什么。

    壮汉侧对这边,肩膀粗壮结实,胸膛鼓胀,没有留须的年轻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

    当然,姚黄的视线只在铁匠脸上转了一圈就回到了他身上。

    王妃所见亦是惠王爷所见,不过惠王爷扫了一眼就往上看了,见王妃歪着脑袋目不转睛,惠王爷抿唇,双手按住两侧的大轮,自己往前推。

    [55]055

    轮椅一动,姚黄的视线登时被扯了回来,落到惠王爷用力推动轮椅而暴起青筋的白皙手背上。

    姚黄忙接管轮椅。

    她这里用了力气,大轮一滚,赵璲只能松开手。

    姚黄低头瞧瞧,惠王爷板着脸,已经不是简单的死气沉沉了。

    姚黄抬头,发现再过两家铺子,斜对面便是“廖氏医馆”,医馆门上挂了锁,但外面搭了一座凉棚,棚子里摆了几条长凳,留给来看病的百姓们坐着等候。

    姚黄便将惠王爷推到棚子下,让惠王爷面朝长凳,她再坐过去。

    短短一段路,惠王爷的脸又从不高兴变回了死气沉沉。

    姚黄朝他伸手:“帕子给我。”

    赵璲从右袖取出帕子,放到她的手心。

    帕子还是潮的,姚黄随手抖搂开,就要去抓惠王爷被大轮弄脏的手。

    明白她的意图后,赵璲抢过帕子:“我自己来。”

    他擦手时掌心朝下,姚黄见了,又想帮忙,可手才伸过去,惠王爷就避开了。

    姚黄只觉得好笑,对着那张人人夸赞的俊脸小声道:“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直勾勾盯着你的时候,我只为自己的夫君长得俊而得意,半点都没觉得她们在占我夫君的便宜,怎么我看两眼别人,人家都没察觉计较,你反倒气上了?”

    赵璲:“非礼勿视。”

    姚黄:“平民百姓家才没那么多规矩。”

    惠王爷终于直视自己的王妃了:“你现在是王”

    姚黄紧张地捂住他的嘴,前后看看,瞪着他道:“小心点,别被人听见。”

    赵璲:“”

    姚黄收回手,顾及他出身皇家讲究多,服软道:“好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盯着别的男人看,要看也只看你。”

    说着,视线还在惠王爷被长衫束缚的上半身转了一圈。

    赵璲:“回去吧。”

    姚黄:“还早呢,来都来了,看看前面还有什么铺子。”

    解决了刚刚的小别扭,姚黄继续推着惠王爷往前逛,路过炒货铺子,姚黄买了原味、五香味的炒瓜子各五斤,装在两个小麻布袋子里。

    店家将麻布袋子递给姚黄,姚黄转身就把两袋瓜子塞惠王爷怀里了,惠王爷连她都抱得动,抱十斤瓜子绝对累不着。

    前后逛了半个多时辰,姚黄终于推着惠王爷回新宅了,这时天还亮着,进门前姚黄还朝对岸的妇人堆挥了挥手。

    前来开门的飞泉假装没看见王爷怀里的两个麻布袋子,迅速无比地关上大门。

    姚黄扶着轮椅问:“有没有两个孩子来送狗?”

    飞泉:“送了,廖我爹仔细检查了一遍,金宝是吧,金宝身上没长虱子,也没得其他病,就是个头小吃食一直没跟上,看着瘦瘦弱弱的。大哥刚给它洗了两遍,放在西院晾毛呢,我现在就给抱过来?”

    姚黄:“去吧。”

    飞泉躬着腰,请示地看向王爷。

    王爷默许了。

    飞泉便知道,王爷暂时没有什么不方便让王妃照顾的需求。

    飞泉走后,姚黄推着惠王爷去了后院。她屋里随时都备着一盆清水与一壶清水,打湿巾子,姚黄走到惠王爷身边,先将那两袋瓜子放到桌子上,再晃晃手里的巾子:“二爷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河水只是看着清澈,肯定不如井水干净,无论惠王爷沾过旁人口水的脸还是推过轮椅的手都得重新擦擦。

    赵璲接过巾子,等王妃转身去洗帕子了,才覆到脸上。

    姚黄去外面晾好帕子,回来时惠王爷已经擦好了。

    姚黄给两人一人倒碗水,然后坐在他旁边,从麻布袋子里抓出一小把瓜子,学着惠王爷只用手剥,剥好一颗将瓜子仁递到他嘴边:“在外面二爷给我剥了那么多,该我喂你吃现成的了。”

    赵璲:“不是特意给你剥,我确实很少吃这种闲食。”

    姚黄:“很少吃,是因为体面讲究什么的,还是因为二爷不喜欢吃?”

    男人事多,坐个垫子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坐,可能也怕吃闲食被人议论不够端庄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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