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圣人大发雷霆,恐怕不能善了。我听到了那三个字,敏觉道:瞿大夫?
是也,正是光禄大夫瞿晃!
听我一问,杀墨大吐苦水:因他连连谏议,郎主请制的八千铁甲直接换成了藤甲,近几日的奏报均被王司徒打回了……
闻言,我缄默不语。
夜深了,两名幕僚告辞离去,又等了许久,方听到大门口传来铎铎马蹄声,不一会,就见慕容垂披件墨色鹤氅,踏着夜色走进院中。
见门上依旧挂着挽联,他面容一沉:让你们撤了灵堂,换成红绸喜字,怎的毫无动静?
我赶在他发火前,连忙上前陈情:是我让他们撤下的。
话音落下,落针可闻。慕容垂转开眼睛,轻咳一声:你们做的很好。
他积威可怕,我见女御们深深低着头,便轻声道:你认为我自作主张?
对方淡笑一声:哪有。
我摸不准他想法,只好娓娓道:我这并非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
所谓母贤然后子孝,兄友然后弟恭,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闻言,对方一双清凌凌的碧眼眨也不眨地看我,看得我后脊发麻:可你刚升任龙骧将军,多少人眼红得紧,此时逞一时意气,反而落人口实,叫自己处境更艰难。
一口气说罢,我不敢看他。
不意对方盯着我,忽然便启唇而笑,唇角轻扬,一手执起我手背,贴在自己面上摩挲:为何你说话每个字都好听?
以后要多说话,我喜欢听。
我:……
第三十七章
这一日,慕容垂总算早早归家。
他今日装扮殊异,发鬓漆黑,长发结成数个小辫垂在耳后,更衬得眉眼邪美,颇有一分凌厉:今日我向王司徒递了拜帖,你与我同去吧?
我见他装扮隆重,神情肃穆,不禁讶异:为何要带上我?
对方微微一哂:我面目可憎,又笨嘴拙舌,不如你口才敏捷,为之奈何?
……好。
待我梳洗装扮完毕,两人便一同坐上马车,前往司徒府。
刚到大门外,便闻钟磬隐隐,迢迢暗递,隔着一重树影,只闻弹琴鼓瑟,声声入耳。
转入一条长廊,水塘边筑起了美轮美奂的舞榭歌台,依山傍水,清晨起了袅袅薄雾,将亭台楼阁浸在朦胧的雾间。
门房一进入通报,那丝竹声便停止了。
我们走入院里,便见一位年轻郎君踞坐于k°n席,两人同样是缁衣大袖,气质却绝不类似。
如果说慕容垂皎若灿月,华彩如虹,王玙就是林间清风,自有那么股不拘泥于形、超然物外的旷世之感。
只是对方肃容霜雪,脸色难看,似并不待见我们。
慕容垂一扬袖,淡淡道:这位便是当朝司徒大人,夫人可呼王郎我恭恭敬敬行了个女礼,王司徒只点点头,便向着慕容垂说话:你可知我每日接到的,皆是弹你的折子?
嫡兄刚殁,你竟有心情娶妻作乐,非要我下个贬斥令给你么?
正说着话,女御端着茶点近前,其中正有一碗清澄的豆汁,慕容垂伸手一指: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司徒可知下一句?
即便我认不得多少字,也知下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王玙笑一声,神色却不辨喜怒:何必打机锋?
在大邺,向来是王与马共天下,王家人参政议事,在朝廷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我生怕慕容垂又冒犯他,连忙躬身行礼:大司徒,小女子有话说。
王玙听了,瞥我一眼,隐含轻视。
我不以为杵,轻声道:孝悌礼义,本应如此,然而郎主府上亲缘淡薄,兄弟间互相仇视,早已互为仇雠。
王玙淡淡道:照你这么说,他做的很对?
闻言,我连忙摇头:绝非如此。
为父不父,为兄不兄,无怪乎我家郎主心下不顺,只是他再不顺,也不该使司徒在朝中难做。
听我说话,慕容垂一言不发。
司徒既私下贬斥,必然已是留了情面,也因此郎主虽娶我,却并未挂红纳采,正是为了不留话柄。
王玙听到这里,才轻叹口气。
也罢,你这女子说的还算中听。
又转头向着慕容垂:若不是你今日来了,那些折子我就递去圣人面前了,省得废我许多功夫。
谁知慕容垂听了,反而打蛇上棍:那我请制的八千铁甲……
……
王玙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的蹄铁我制了,铁盾也制了,若非我给你请的宅子,你娶妻还得赁屋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