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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说下去!

    听他连声怒喝,我吓了一跳。

    行驶中的马车渐渐停下,不待完全停稳,我便急忙跳下车,落地时甚至崴了脚。

    再回首看,那车舆已如风驰电掣,扬尘而去。

    第三十一章

    入夜。

    我一瘸一拐地蹩回老宅,却见杀墨与杀砚二人于大门口匆匆套车,有些莫名:夜已深了,你们不休息?

    杀墨见是我,神情一惊:我们去找郎主……

    话音未落,便被杀砚兜头拍了一巴掌。

    我疾走上前:他如何了?

    杀砚见我步步紧逼,讪笑道:郎主在洛京,刚被圣人擢拔,我等盘桓陈郡日久,合该早往他身边去。

    哦,这是好事啊。

    我说着,便一提腿,稳稳坐到车前:既如此,也将我带去吧。

    杀墨见状,连连摇头:夫人不可!郎主在洛京群狼环伺,自身难保,何谈分出精力照拂夫人?!

    杀砚见杀墨和盘托出,叹了口气:之前郎主会逃到滁州,正是被嫡兄刺杀重伤,如今他被圣人赐了战勋职田,老家主却让他禅与兄弟,否则便是不孝不悌,正是图穷匕见的时候!

    洛京、嫡兄、你死我活……

    听他们这么说,我终于明白,瞿晃为何一看那玉珏就变了脸色。

    我思忖半晌,缓缓道:可万一他赢了呢?

    他若赢了,那便是家中独大,从此再无牵累,是不是?

    两人沉默。

    所以你们留在此地,是受了慕容垂的命令,他在洛京官拜龙骧将军,身旁的人定然一同加官进爵,而你们身在陈郡,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杀墨闻言,勃然变色:夫人怎可如此说我们?

    杀砚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按住了安抚:你怎的没有一点城府?

    又朝我冷道:夫人不必激将,若您执意跟来,回头郎君问责起来,我等是要褪层皮的!

    我淡笑一声:此言差矣,你们带着我,尚可将责任推在我身上,可若是撇下了我,而我在陈郡出了差池……

    话音落下,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第三十二章

    所幸,陈郡距洛京不远。

    崤函帝宅,河洛王国,说的便是这天下王都的皇城。

    这里街道通敞,纵横交错,城门贯直,足容九车并行,两侧布置官署寺庙,坊墙内深宅大院、豪奴成行,牡丹丛开,香风数里。

    暮色已垂,御街上仍然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我掀开车帘,眨也不眨地观望着长街景色,杀砚在前面低声道:夫人,前方就是司徒府、并太庙太社,过了此处,前面便是郎主的府邸了。

    嗯。

    能在此处有宅,可见慕容在洛京已成著姓。

    车轮笃笃,渐渐将一众府院抛在后面,然而不过一炷香时间,驾车的两人忽然勒停了马匹,

    怎么了?

    我下了马车,却见对方目视前方,面色大变。

    不远处高门轩敞,上陈白花,一行女御披麻缟素,手捧执绋鱼贯而出,身后数名挽柩,只听挽歌阵阵,哀哭遍耳。

    我懵了:这,这是谁的奠礼?

    杀砚杀墨互看一眼,默然不语,他们似乎同时保有一个秘密,是我所不知情的。

    你们不说也无妨,我自己看。

    我说完,不顾两人在身后狂呼,便疾步冲入了那高门里。

    穿过影壁后,一路上几名女御被我惊吓,纷纷避让后退,内门走出两个熟悉的文士,却是杀笔杀纸两人,两人见我直直走入厅堂,面色一变。

    夫人怎来了?

    我愣愣地看向廊檐上方,只见两道长长的白色奠带垂落两旁,厅内摆着一张半人高的漆黑棺椁。

    耳畔人声嘈杂,声音忽然大似惊雷,忽然又细若蚊蝇,每一个人都在说话,表情却模糊不清。

    我默默望向那黑棺中,那人双手置于胸前,不冠不束,眼底绀青,嘴唇如枯萎的花瓣般苍白。

    再摸向那宽阔的胸膛,确然冰冷彻骨,毫无起伏。

    无论何时,总是死去的人最解脱。

    数月以来,我不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便是照料昏聩的阿耶,如今这人将一切置之脑后,从此大梦不醒,却留我在世上苦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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