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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思前想后,唯有惨然一笑:也许我活着便叫她不快吧,人各有命,谁知道呢?

    你的好命,还没有开始呢。

    闻他这么说,我感激抬眼,却猛然撞进对方深邃乌碧的双目,其中坐着一个女子小小的倒影,那样地纤脆而柔弱。

    先前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什么话?

    我正发呆,却不意身后的人越走越近,一双手轻轻按在我肩上,霎时间,面前模糊的铜镜中,两人脸儿相并,就如鸳鸯交颈。

    我瘸了,你养我吃喝,我死了,你为我收尸。

    他说着,口唇微倾到我耳边,吹气如兰似麝。

    不会是全然骗我的吧?

    第二十一章

    我一惊之下,跳起来转身就跑。

    这一跑就跑到了院落尽头,此处蔷薇纷乱,满架繁花,我索性往棚下一坐,思绪紊乱。

    之前事出紧急,我抓着他硬摁了婚书,如今他愿意,我却不愿意了。

    再回想他出手慷慨,随扈伴身,说不得门第比瞿晃还高,我即便一时高攀了,往后也是被休下堂的命……

    这么想着,我心下愈发后怕。

    眼前再次浮现那张艳丽面孔,却是冷傲睥睨,仿佛我只要反悔,下一瞬就会如摘花一般,轻轻摘掉我脑袋。

    我摸着脖颈,仿佛真听到了那一道折断的咔嚓声。

    当下正魂不守舍,面前忽然行来两人。

    定睛一看,却是杀墨和杀砚。

    他们一人肩挑双担,另一人手提高箱,当着我面,杀砚将那红皮箱子置于臂上,轻轻掀开。

    却是满满一箱金珠!

    我正被那反射的金光耀得睁不开眼,杀砚已退至一边,杀墨放下担子,揭开红布,两边是叠得整齐的一摞绫罗绸缎,用累累金丝绣着花鸟鱼雀,卷草蝠纹。

    我颇感茫然:此为何意?

    此乃聘也。

    ……

    郎主说了,因出门在外,身上财帛有限,女郎若觉寒微,待回到陈郡再尽力满足。

    说罢,两人叉手行礼。

    如此,女郎可仔细思量。

    第二十二章

    两人走后,我对着面前闪闪发光的聘礼好一阵出神。

    当初瞿晃聘我,所费不过喜饼一担,金耳珰两只,银镯三对,唯有的几身新衫,还是我自掏了体己去店里做的。

    之后三年,便是粗衣陋衫,深居简出,整日与他的病母为伴。

    未料有一日,我这下堂妻还能如此得人青眼。

    闲坐片刻,日移云动,厚重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在空隙间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天渐渐暗下来了。

    不知何时,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对方是独自前来,衣袂缓缓拂开,打着一盏低垂的绛纱灯,灯火照耀之下,眼前一晃,瞧见他一双碧眼。

    许是坐在风里久了,我浑身寒凉:我只是一末等士族女郎,如何配得上你重金相聘?

    我在家中也不过庶子而已,与你正相配。

    他往后走几步,轻轻一推,我身下的花架便渐渐摇曳起来。

    金子就算了,衣裳都是去成衣巷子现买的,你若不喜欢那款式颜色,自己拿去退了换了,都随你。

    我……

    怎么不高兴?莫非是礼聘太少?

    当着面前铺了满箱的金珠,我不好发违心之言,他见我默然摇头,凑近了柔声道:还是我相貌鄙陋?

    说着,他微低了头看我,一缕鬈发垂在额上,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又像西域深海中的鲛人,有一对清透如洗的眼眸。

    这摄人心魄的艳色扑面而来,任我如何张口,也说不出一个丑字,只能讷讷:不……不是,是你太凶了。

    ……

    你杀人如砍瓜切菜,我不喜欢。

    花架渐渐停了,对方一扬手,又晃悠悠地荡了起来。

    身在乱世,我为挣功名,不得已刀口舔血,可都是战场上见真章,从未伤过老弱无辜。

    顿了顿,又道:你若怕刀,我以后不再拿到你面前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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