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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细细算来,仅是四次再潦草不过的见面,杨书玉便能断定他的身份。

    “我情愿认不出你。”

    蚊蝇般的细语借风入耳,

    杨书玉说罢便转身回座。

    随着那张面具落地,

    宫宴的氛围跟着骤降,

    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息笼罩着麟德殿。有片无形的乌云压于顶,

    殿内再无先前的愉悦。

    林自初曾是高时明的幕下臣,京中不少人都认得他,自也知晓他的身世背景。

    两年前,林自初拿着其祖父的亲笔信入京,

    一跃成为高时明的左膀右臂,直到去年他突然销声匿迹,

    被高时明暗中安排去了江陵。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立足京都的原因,无他,

    唯那封手书而已。

    林自初的祖父,

    林声远,是黎国数一数二的名师大儒。他著书立说,至今都是文林的执牛耳者,

    他所留下的思想和言论仍在影响世人。

    为世人熟知的书香门第,润林谢杨四族,

    其中谢杨两家算是被林声远推举出来的后辈门生,承其志,受其恩。

    是以,林自初以林氏后辈的身份回京,哪怕不是高时明,其他权贵也会给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可如今,他作为北凉主使入京,那么许多事便值得进一步推敲了。

    难怪北凉在统一各部落后,会组建起王廷。

    难怪北凉会日渐兴盛儒学,不再排斥汉室文化。

    难怪北凉十几年来不曾侵犯北境,一直在大力发展茶马互市……

    北凉在林氏一族的指点下,这些年来在暗中不断积蓄力量,不断学习黎国的文化制度,以加强北凉国力。

    慓悍的高马,健壮高大的北凉臣民,再加上智者的加持,麟德殿内的君臣都不敢细想,下一次北凉和黎国交锋时,会是何等惨烈的战况。

    “我早就说过,林氏一族已南迁到江陵避世,后又何须再举族到北境?”

    谢建章等杨书玉落座后,他才肯收回视线,语气冷若冰霜:“北境苦寒,林氏祖上从未出过武臣,他们迁去北境做甚?难不成是想建功立业吗?”

    “我只知道,从无到有的恩情比天大。”杨书玉垂眸盯着桌案的枣集美酒出神,“举族迁徙谈何容易?总归是林氏主动投向北凉,而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往北走的。”

    她突然忆起幼时,林自初同她分别那日。林自初白皙的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兴致高昂地同她说要等他荣归江陵。

    可是后来,她等到林氏一族在北境遭到流寇洗劫,林老太爷死于非命的消息,自那起文林名门只出现在世人的追忆中。

    演绎武舞的宫人,持遁甲长剑入殿,伴着钟鼓之乐,庄重肃穆,声声扣人心弦。可观众总觉得今日的武舞失了力道,竟有了文舞的神韵。

    佳肴美酒,食之无味。天籁之音,也变得嘈杂刺耳。席间,不计其数的眼刀落在林自初的身上,纷纷恨不得将人洞穿。

    然林自初举止投足间,仍是闲雅华贵。杯中的美酒不断,他是全场唯一有心欣赏舞蹈与乐曲的人,丝毫不受杨书玉发难的影响。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遑论现在无战事,北凉又肯递国书示好?”

    谢建章轻蔑地浅笑出声,他按下心中的恨意问道:“书玉是如何认出他的?”

    “我似乎有点理解,酒为何能浇愁了。”

    杨书玉答非所问,仍盯着那杯酒,却不肯举杯畅饮。

    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同僚认不出他,恨他入骨的谢建章认不出他,唯杨书玉认出了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杨书玉来说,她觉得不是。

    “江陵杨氏女,上前听旨。”

    宫乐减息,有内侍高唱出声,可杨书玉没反应。于是,内侍提高音量又唱宣一次。

    谢建章曲指,在杨书玉案前轻叩两下,提醒道:“书玉回神,皇上有宣。”

    杨书玉闻声收拢心绪,抬头环视一圈竟发现有不少人在看她。

    她从容起身,俯首跪拜在大殿中央:“民女杨书玉接旨。”

    “江陵杨氏,国而忘家,此次赈灾有功,特赐皇商名号,赏黄金万两,掌盐业专营。”

    萧彧稚嫩的语气平淡无波,可每每吐出字句,便能掀起麟德殿的议论之声。

    尤其当听到他将盐业专营权交给江陵杨氏,连太后也忍不住皱眉看向他,带着警告的意味道:“皇上,切莫意气用事。”

    她是怕高时明为拉拢江陵杨氏,许下太重的承诺,不值当。

    萧彧不动声色地看了高时明一眼,继续道:“鉴于江陵杨氏,事国君甚恭,请天命甚诚,大有保国安民之风范,朕特允其开挖运河之请,以通南北江河。”

    “今着即册封江陵杨氏伯安,为通奉大夫,正三品,隶属于户部度支,有专属直奏上达天听之权,钦此!”

    “民女杨书玉代父,叩谢隆恩。”

    在道道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杨书玉三跪九叩,叩谢圣恩。

    免杨氏商行的运河漕运税三十年,以及渡口所属权都是后话,萧彧不便明着说,可杨书玉也知道那些已是杨家的囊中之物。

    故而她是诚心地跪谢隆恩,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萧彧会将盐业专营权也给江陵杨府。

    “圣旨会同赏赐一同赐下,礼部也需要几日来准备令尊的任命文书,还请贵女稍安,多留京都几日。”

    圣驾近身的内侍提点道,见杨书玉点头谢恩,他便开口唱念宫宴结束。

    在众人的请退声中,萧彧率先起身离场,太后则失了端庄,快步在他身后追。倒是高时明起身后,他目光晦暗地垂眸与杨书玉对视良久,直到杨书玉垂头避开他的视线,他才转身离开。

    月芽过来搀扶杨书玉起身,她这才敢长舒一口气。

    林自初领队从杨书玉身边走过,在擦肩时停下侧眸看她。

    “书玉,任性过了头,是会招来横祸的。”

    谢建章将杨书玉拉到身后护着,冰冷的双眸让人颤栗。

    他直视林自初,不让分毫:“与我为敌,以往尚有王爷护你。如今你与黎国为敌,我劝你晚上睁着眼睡觉,多长颗心好多苟活几天。”

    杨书玉被他挡得严严实实,而林自初的笑容愈深,竟丝毫不觉得暴露身份后,自己已深陷龙潭虎穴。

    “我这条命,有本事你就来拿。”

    林自初散漫地抬步离开,他身后的北凉使臣皆怒目而视,纷纷恨不得将杨书玉拽出来扒皮抽筋。

    “没了我,北凉还有我的族人。而你,孤身一人,要如何抗衡?”

    夏风送来林自初漫不经心的话,空气中的暑热直接点燃谢建章心中的怒火,险些让他失了风度,几欲抬步追上林自初,去同他斗个死活。

    “建章别急。”杨书玉手疾眼快拽住他,“我们的机会还有围猎,王爷也不会放过他。”

    后半句是她压低声音说的,她没有通天的本事,在京都去对付林自初,却能平心静气地分辨敌友。

    对于料理林自初,高时明可为她友。因而,她才会选择在宫宴上揭露林自初的身份。

    可旁人听不见她的谋划,目睹整个过程的世家贵女,只当她躲在谢郎君背后装柔弱,博同情。

    “柔弱娇气的菟丝花,凭父亲的功绩进京出尽风头。如今攀上谢郎君,怕是连如何行走都不会了。”

    杨书玉在宫宴上风头无两,最后萧彧亲口宣诏的旨意,更是将江陵杨氏的富贵荣华中的“贵”,变成了权贵的“贵”。

    嫉妒使然,自有人扭着腰肢离场,嘴里还不忘在言语上奚落杨书玉一把,好显得她并没有被比下去。

    可杨书玉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月芽一个健步冲上去将人拦下,杨书玉则缓缓迎上那人:“这位小姐当自幼饱读诗书,不想目光却如此短浅。”

    她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也是,京都在北,少见菟丝花,是以你认为它柔弱无力,要考攀附旁人才能活下去,倒也情有可原。”

    “书玉长在江陵,见过太多被菟丝花缠上的植被,小姐可知那些植被的结局是什么?”

    尚未离场的人闻声,忍不住停步看向她们。这样面对面地争锋,是京都贵眷中少见的。

    自然,也有人暗骂那人是蠢货。

    就比如苏君芷,她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还不忘对杨清浅嘟囔道:“孙筱有病吧?这么快,她便忘了书玉比文官还要骂得狠?”

    “攀附而上、侵入寄主、缠扰绞杀、索取养分。”

    杨书玉盯着孙筱慌张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凡是被菟丝花缠上的植被,皆会凋落、枯萎,无一例外地被它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吸尽最后一丝精气,用来壮大它自身。”

    “如此,你还觉得菟丝花娇柔吗?”

    “若菟丝花娇柔,那你们这些攀附门楣而上,借高枝来耀武扬威的凌霄花又算是什么?菟丝花春风吹又生,无穷无尽,而凌霄花只会在花期后,开败在后宅庭院中。”

    说罢,她回身对上林自初的明眸,他也驻足回头在看她。

    “若真有人能成菟丝花,那他定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仅凭他一人,他也能将整座高门大户拆骨入腹,蚕食得干干净净。”

    一如前世的林自初,不动声色地灭杨府满门。

    第44章

    “自初心悦书玉,真心天地可鉴。”

    残阳没入西山,

    余光浸染天际,渲染出静谧夺目的宝蓝天幕,与绮丽的云霞交相辉映。

    宫城森森,

    萧彧乘轿撵径直回了勤政殿。

    他没有停步等太后,

    可太后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沉着一张脸跟着他后面进殿。

    太后挥退所有宫人,勤政殿中的烛台还未来得及全部点亮,

    以至于殿内光线昏暗。微弱的烛光,明明灭灭映照在母子俩的脸上,双方神情皆瞧不真切。

    “彧儿!你是我皇儿!怎可与我离心离德,

    各行其是!”

    “放肆!”萧彧似乎听到了什么刺耳的话,

    他失态地挥袖扫落御桌上的茶盏。

    “朕虽未亲政,

    却为正统,

    太后怎可不敬!”

    太后愣住,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不敬生母,皇上,此乃大不孝。皇上怎可唯萧勖马首是瞻,

    你我才是母子?!”

    萧彧掀袍坐在鹿角椅上,他俨然收好心绪,

    那笔挺的脊背透出帝王的威严。

    沉着的视线隔空与太后相接,他一字一顿道:“先君臣,

    是太后教朕的。”

    “何为不孝?忤逆太后的意思,

    便是朕不孝?”

    太后隔空望着自己怀胎十月,难产三日才生下来的萧彧,竟觉得十分的陌生。血浓于水,

    在他们这对母子身上并不适用,萧彧从未与她亲近。

    “太后难道还没有意识到,

    你已然干政吗?”

    萧彧冷声道:“赏赐江陵杨氏,任命杨伯安,此乃朝政,太后无权干涉。”

    “还是说,太后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让江山跟着你从杨姓?”

    他甚至不是用母后来称呼对方。

    太后失神地看着萧彧,沉吟片刻才谈道:“皇上真是长大了。”

    “朕自小承教于太皇太后膝下,太皇太后驾崩,下旨亲封皇叔为摄政王,教导和辅佐朕。”

    萧彧自顾自说着:“朕倒是不知,处理政务还需向太后请示。”

    他竟连母子和睦的表面戏码也懒得演了。

    或许从江陵杨氏入京拉开党争的序幕开始,他们的母子缘分已尽,注定要剑拔弩张。

    太后自嘲地笑出声,连连往后退几步,她竟被萧彧的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烛光摇曳,泛出和煦的暖光,在这种氛围中并不合时宜。

    忽然,有烛光照亮太后苍白的面庞,引得萧彧和她皆回头去看。

    不知何时,高时明持烛台走进殿内,由他接续内侍未完成的事务,他正悠闲散漫地点亮余下的烛台。

    是以,勤政殿内的烛光越来越亮,只是方才殿中的争吵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让人不察。

    “皇上与太后离心,摄政王当很是得意了。”太后幽幽开口,满是怨恨。

    高时明轻笑一声,无所谓道:“皇上不喜欢同太后亲近,太后今日才发现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生下萧彧起,太皇太后便将他抱走,亲自教导养育他。为避免外戚干政,京都杨家独大,太皇太后在最后的年岁里,她用高墙深院困住了太后,在朝堂上也刻意打压杨家和太后母族周氏。

    等太后拥杨府崛起,萧彧的心智已经长成,而他选择跟着高时明,逐渐收拢太皇太后的势力,最终发展成两党分庭抗礼的局面。

    明明是亲生母子,却分在两派阵营中。萧彧避太后,犹如避蛇蝎。

    “来人,太后乏了,送太后回宫!”萧彧高喝道,双眸迸出凌厉威严的光,叫人生畏。

    宫人应声涌了进来,簇拥着失态哑笑连连的太后,硬生生将人请了出去。

    沉重的殿门重新合上,高时明正好将所有的烛台点亮。他将手中的烛台放在御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皇上,太后一党不足惧,迟早会被拔除干净。”

    高时明垂眸望着失落的萧彧,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如今该烦忧的是,林氏一族投了北凉。”

    “皇叔。”萧彧将头垂低,虽看不见他的神情,可他语气中的落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太后会称朕一声皇儿,可自朕记事起,便只听过皇叔敬称朕为皇上。”

    “先君臣。”

    “后呢?”萧彧自嘲地追问,他根本没想过高时明会回答。

    他深知没有“后”,他们叔侄不配拥有旁的东西。

    君臣困住他们的童年,也将困住他们一生。所以他们是一路人,注定落在同一个阵营里。

    高时明依旧垂眸望着萧彧低垂的脑袋,眼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可他终究做不到伸出手,像寻常叔侄般,去揉一把晚辈的颓丧的头以示安抚。

    “皇叔,大臣们在外等候多时,让他们进来吧。”

    萧彧再抬首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帝王的傲然之姿。

    “宣。”高时明沉声开口,不多时便有朝中重臣井然有序地入殿问安。

    多数是他们阵营里的权臣,但杨仲辅也在列,甚至太后亲信也在列。

    萧彧的眉头微动,他趁臣子叩首行礼时,抬头看了高时明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才开口免礼。

    商量应对林氏一族投北凉的对策是真,宫宴上借封赏江陵杨氏放出风声也不假,大抵高时明也有要借太后皇上争吵,吹响党争死斗号角的意思。

    萧彧跟在高时明身边长大,知晓他的诡谲多变和铁血手腕。这便是他要逼着江陵杨氏,选择依附摄政王一党的意思。

    太后皇上不合的消息,今夜会乘风传到宫外,导火索便是江陵杨氏。再加上宫宴,萧彧亲口当众对江陵杨氏进行封赏,江陵杨氏就算不是摄政王一党,便也只能是了。

    至少明面上,世人都会这么认为。

    他突然就想通了高时明将盐业专营权给江陵杨氏的原因。

    高时明不显山不露水,为江陵杨氏做了选择。

    在高时明的主持下,勤政殿灯火通明,君臣有来有往地商讨国事,直到戌时才散去。

    “皇叔是要出宫吗?”萧彧跟在高时明身侧,见他没有往宫殿的方向走,不解地问。

    因为萧彧年幼的缘故,高时明身为摄政王,皇宫中仍保留了他的宫殿。多数,他会宿在皇宫中,宫外的王府是他用来议事的地方。

    皇宫戌时落锁,他没往宫殿的方向走,这便是要回王府休息的意思,可平日里他会亲自盯萧彧的功课至亥时。

    从江陵回来后,他倒是经常宿在宫外。

    “果然皇叔还是无法在宫中入睡吗?”

    高时明轻啧出声,散漫道:“皇上不该关心这种小事。”

    “朕曾无意听润晚感慨过,他说皇叔近来睡得很是规律,亥时未过皇叔便能陷入沉睡。”萧彧狐疑地点头,语气轻快道,“如此也好,皇叔也不用再喝太医开的劳什子安神汤了。”

    私下里,他的话总是又碎又多,竟没察觉高时明的脸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若皇叔在宫中少眠多梦,回王府睡也是一样的。朕已长大,皇叔不用担心太后趁机渗透。”

    啧——

    高时明不耐烦地啧声,吩咐道:“送皇上回寝,今日将太傅留的功课做完,再让皇上休息。”

    萧彧讪讪闭了嘴,刚才在勤政殿,高时明分明说今日不用做策论的,现在又变成了所有功课都要做完。

    他吸了吸鼻子,又不敢哼声表达不满,孩子气地快步离开。

    高时明则浑然不受影响,目送萧彧被人簇拥离开后,他径直出宫回了王府。

    润晚仍守在书房等他,可他沐浴后只盯了滴漏一眼,竟遣人去打发润晚,传话叫他明早再来回话。

    润晚对此表示诧异,可细想也觉得没有什么急事,便恭顺地回房休息去了。

    萧彧虽然一知半解,但他有一句话却说对了:高时明从江陵回京后,睡得又早又规律。

    若是换在以往,他过了子时仍在挑灯批阅奏章,更不会让等着回禀事务的润晚第二日再来。

    少眠无梦的他,竟也会守着时间入睡。

    今夜伴着虫鸣,他在梦中回到了江陵杨府的花厅。

    他已习惯了在梦中见到杨书玉,可今晚却有所不同。他是以杨书玉的视角,见到了林自初。

    杨府花厅,杨书玉右手执扇,从侧门轻步而入。她的左手轻轻抚上屏风,沿着屏风透出的轮廓细细地描摹着。

    那是林自初站在光亮处,被日光所投上屏风的身影。

    “自初见过叔父。”林自初浑然不觉屏风后有一道倩影,正隔着屏风看他。

    他举止闲雅自得,不疾不徐地对上座的杨伯安弯腰行礼。

    “今日叔父唤自初过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杨伯安搁下手中的茶盏,却没有让林自初落座的意思。

    他望着庭院出神,自言自语道:“当是等不来了。”

    “叔父是要等谁来?”

    杨伯安不答,视线缓缓落在林自初的身上。他沉吟良久,突然问道:“你对书玉是何心思?”

    林自初坦荡地迎着对方的视线,真诚而热烈。他有条不紊地撩袍跪下,掷地有声道:“自初心悦书玉,真心天地可鉴。”

    屏风后的杨书玉忍不住弯起嘴角,先前她的视线一直跟着林自初的动作,看着他如何抬手,如何撩袍,跪时又是哪个位置先触地……

    从始至终,她竟没去看林自初的神情。

    梦境至此,高时明或许能猜到,杨书玉认出林自初的原因了。

    第45章

    “江陵杨氏女只招婿,不外嫁。”

    少年的情话温柔缱绻而坚定,

    似是爱慕合该如此直白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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