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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张虔怒从中来,扬手将桌上的酒瓶挥在了地,玻璃渣子飞溅过来,割伤了他的脚踝,他浑然不觉,只道:“这次我是不会追出去的。”

    叶阳没搭理他,拿了自己的外套,就出去了。

    张虔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失望的闭上了眼。好一会儿,他缓了过来,蹲下来,一片一片的去捡酒杯碎片,这才发觉脚踝流血了,但没管。

    捡完碎片,打扫了一下阳台,一个人到厨房做早餐。

    煎了两个鸡蛋,都糊了,最后也没吃,直接倒在了垃圾桶里。

    收拾完厨房,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脚踝。

    他找出急救箱,用消毒液清洗了一下,贴了创可贴。

    今天限号,他没开车,也不想打车,坐公交去公司。

    部门的人见他脸色不佳,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晚上从公司返家前,竟然还想她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毕竟早上她只裹了一件棉衣,穿着拖鞋就走了。

    同居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吵了架不会一下子就断了联系,怎么都会再见。

    家里黑漆漆空荡荡的,连灯都没开。

    失望的情绪蔓延上来。

    他换了拖鞋,脱了大衣,扯开领带,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还不到七点,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还在下雪,X京很少有下过这么大的初雪。

    客厅很安静,他坐在那里似乎能听到簌簌雪声。

    这会儿人倒是很平和,觉得说句软话也没什么。

    想跟她说,他知道他们这次走得有点快,可他觉得快点比原地踏步强,等领完证,俩人都能安心,慢慢养一养感情就好了;想跟她说,他未来对家庭的计划。前两年先不要孩子,他们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他想跟她多去几个陌生的国家......但他知道,如果她真回来,这些话他依然说不出来。他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但不愿意再让她知道。好像多让她知道一点,就会暴露自己的内心,他有多需要她。但多可笑,爱情这玩意,没有的时候,觉得生活无趣。有了,又害怕它。

    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或许是年纪大了,只想支配情感,不想被情感支配。

    他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摸黑到书房去。

    书房静悄悄的,他掀开钢琴盖,坐下来胡乱弹了一首。越弹越觉得无趣,于是又合上了。

    走到书架前,目光定在那本《一句顶一万句》上,他将它抽了出来。

    他打开来看。

    第58章

    书中的证件照还在,

    却不是原来那一张,他原以为自己看错,

    拿近了细看,

    才发现的确不是自己看错。

    这好像是她的近照。

    这张没有生气,而是笑着的,

    笑中带一点羞涩,很柔软的样子。

    他捏着照片翻来覆去看,怎么看,

    都觉得这不像一个快二十八岁的都市丽人。她永远有学生的气质,羞涩,朴素,安静。

    跟证件照夹在一块的,还有两张折叠的信纸。

    他展开来看,

    信中夹着一朵紫色小花,

    这会儿已经干了。

    他拿起来闻,

    没什么味道。

    他坐下来去看信。

    “亲爱的宝贝儿:

    今天是我搬到你家的第一天,你不在。我收拾完,天已经黑了。暖气很足,

    家里很暖,暖里还夹杂了一点香气,

    那是我带来的。我给你带了很多花草,

    刚好你有大阳台,我就擅自做主,将它们摆到那里去了。

    你家里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艺术感与科技感并存。没来前,觉得自己还是挺与时俱进的时尚女青年,到了这里,觉得自己有一点乡巴佬,很多东西都不会用。比如你的电动窗帘,你会播放音乐的茶几,你的扫地机器人.....你不会笑话我吧,我平时真的用不到这些,兴致勃勃的研究了很久。

    之后我在你的厨房做了一碗面。有些兴奋,像小时候第一次做饭那样,既期待又紧张。好像用你的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会格外可口一样。做好后,我将面条端到饭厅去,把所有的灯都灭了。吃之前,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在张虔家里吃的第一顿饭,我要记住这一刻的感觉,因为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家里很安静,一点声音没有。我边吃面条边想我们分开的这九年,你是怎么样生活的。你起床,做饭,吃早餐,去上班,去出差,深夜回来,洗澡,喝酒,看电影,然后睡觉,做梦,再起床。周而复始。跟我一样的生活,但又没那么一样的生活。想这些事情时,有时候是你一个人,有时候是你和你女朋友两个人。不过我一点不嫉妒,因为她是过去时,我是现在时。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你不过三十岁,你的征途已经这么远了,这期间一定有很多我难以想象的辛苦。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我想多少会好过点。

    我以前在九州待过,虽然它也算知名度颇高的公司,可跟你们公司比,还是差远了。但里边非常乱,我咬牙坚持了一年多,最终还是选择远离它。也是那一段时间,我忽然理解你以前为什么会说我不聪明,坚持又太多,将来不会有多大的出息。原来,我真的不聪明,应付不来那样庞杂的人际关系。而有些坚持,在职场看起来是那么笨拙可笑。明白了第一句,也就容易懂你说的第二句。你说太聪明的人,不太容易善良和正直。工作中你喜欢聪明人,但生活中你喜欢没那么聪明的人。我原来以为你在找补,因为当时你说第一句话时,我很不开心,你也看出我不开心,所以补了第二句。与你分开后的第三年,我才意识到你很真诚的在夸我。

    吃完面条,收拾好厨房,我闲着没事,去了你的书房。你竟然还有钢琴,我知道你会,但还没听你弹过,等感情好了,我打算让你教我。玩了一会儿钢琴,又玩吉他。玩了吉他,又去研究你书房里的世界地图。地图上被你圈了很多圈,我觉得被圈住的可能是你去过的地方,于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环游世界也是我的梦想,但我快三十岁了,还没开始梦想,好悲催。

    后来,我便发现了这本《一句顶一万句》,发现了里边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看。呵,人还挺漂亮。看她那么小的样子,我猜想她一定是你的初恋情人,就有点嫉妒。嫉妒下,就把她换成了我。真的,你别爱她了,她有什么好。因为担心自己没退路,对你一直有所保留。如果我现在能穿越回去,一定会在她想给你发信息连内容都编辑好了却最终又放弃时,劈手夺过来替她发出去;也会在她没接到你的电话辗转反侧的夜里,偷偷拿起她的手机给你打过去;会在你说想陪她一块回家的时候,替她答应你。你不知道,她上了火车就后悔了。你的家乡到她的家乡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你跟她一块回去,路上她会好过很多,也就不会偷偷的哭了......

    她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但也真的有很多不好,但因为你已经失去她了,她的不好就变成了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担心纵然我比她好太多,也抵不过回忆。我很担心你爱的只是她,很担心你想从我身上找她。我是她,但又不是她。如果你只是爱她,一定会失望……好想问你,你到底爱的是什么,但我觉得你自己可能也说不清楚,所以就暂时不问了。反正你家我已经来了,总会看清你的。

    不过,无论你现在爱的是谁,我都想告诉你,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只不过有时候觉得这些话说出来非常不酷,就不想说。我知道这种想法一点不酷,酷应该是爱的时候要大声说,不爱的时候也要大声说,但我做不到。我虽然努力让自己有自信,可还是缺乏自信。既然当面说不出口,那就只好写下来。原来也没想写这么长,但一开始写就停不下来,所以放任了一把。我怕过了今天这个时间,有很多话,我会不想跟你说,我要趁着自己想说的时候写下来。

    我不知道这次相遇是不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也不知道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我知道这次相遇非常难得,所以决定不浪费时间,直接跟你走入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我原以为恐惧会多过期待,但到了这里后,我才发现,是期待多过恐惧。我想醒来就看到你的脸,想跟你一块做饭,想跟你一起窝在客厅看电影,想跟你一块下楼溜达......想做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想跟你一块变老。

    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但又会觉得我好像一直在想这些事。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好想你,但又有点怕你,你有想我吗?”

    落款是爱你的阳阳宝贝儿。

    时间是11月21日凌晨2点12分。

    张虔放下信,想到她伏案写信和在他家里走来走去的样子,还挺心动。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么长,却连一处涂改都没有,不知道誊写了几遍。

    他将书塞回书架,拿着证件照和信出了书房,打电话给傅晚卓,要了边紫的联系方式。

    此时边紫和叶阳正坐在四合院的西厢下一边涮火锅一边赏雪,见有陌生号打进来,以为是快递,就接了。

    张虔自报家门,边紫下意识的看向了叶阳,比着口型道:“张虔。”

    叶阳心尖猛地一紧。

    张虔在那端问:“叶阳在吗?”

    边紫指指手机,继续用口型给她传递讯息:“问你在不在?”

    叶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点完头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又摇了摇头。

    边紫见她如此纠结,就替她做了决定,把地址报给了张虔。

    边紫挂了电话,一边拿筷子捞菜,一边道:“说半个小时候到。”又问,“你不是说他不会出来找人么,这不来得挺快的么?”

    叶阳虽然不知道他找过来要干吗,但有动静比石沉大海好。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他自己说的,我哪儿知道。”

    边紫又问:“那他要是来求和,你跟他回去吗?”

    “求和?”叶阳摇摇头,“你想什么呢,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

    边紫笑了:“不是求和,干嘛找到我这来,反正你的东西都在他那,他守株待兔就好了。”

    叶阳叹了口气:“男人心,海底针,不懂。”

    半个小时后,张虔到了四合院门前,摁了门铃。

    边紫起身去开门。

    四合院的门楼下站着一个穿黑色呢子大衣,围着同色羊毛围巾,手中还提着一盆水仙花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略略一扫,礼貌一笑:“这么晚了,打扰了。”

    边紫往边上移了移,打趣道:“张总言重了,请进。”

    张虔将手中的水仙递给她,脸上仍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叶阳养的水仙,我见开的好,就顺手带过来了一盆。”

    边紫接过来,笑了:“要是这样,我以后就巴不得你们吵架了。”

    张虔一边掸身上的风雪一边问:“她人呢?”

    边紫往西厢的廊下努了努嘴。

    俩人穿过院子,到了廊下。

    张虔抬眼去看,她裹了一件棉衣,带上了兜帽,缩手缩脚的坐在那里,像个小老太太似的,知道他来了,也没抬眼看。

    张虔的目光顺着她来到桌上,电磁炉已经关了,桌上有溅出来的汤汁,大碗小碟吃得七七八八,碗里的麻酱也见了底,一次性杯子里还有半杯啤酒。

    又糙又惬意的生活。

    他又去看她。

    她仍然不看他。

    别扭的一对情侣。

    边紫见状赶紧道:“你们先聊,我到屋里研究研究花去。”说着闪到了屋里去。

    张虔把手伸到她眼前。

    她没理他,站起来,摘掉兜帽,往边上的廊柱那里躲了躲。

    张虔把伞支在桌边,走到她眼前,见她一直不看他,低声道:“好了,别打扰人家了,我们回去吧。”

    叶阳的眼圈红了,她顺着柱子转了半圈,到另外一边去:“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张虔跟到那侧:“我是你未婚夫,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她愣了一下,越发小性了,伸手摘掉戒指,往他手中一放:“现在不是了。”

    他垂眼看了一下戒指,又去看她,她已经背过身去了。

    张虔将戒指放进大衣口袋中,下了走廊。

    地面与廊上有二十厘米的高度差,积雪已经很厚,脚踩上去有嘎吱声。张虔站在下面,视线基本与她持平,说话很方便,他拉过她的双手,微微叹气:“好了,别生气了,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我想我是有点恼羞成怒了,因为我在你心中是那种形象。”

    叶阳正委屈着,听到他这话,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诧异道:“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认真且诚恳:“对不起。”

    叶阳继续诧异:“你竟然会道歉?”

    张虔理所当然:“我一向客观公正,是我的问题,就道歉。但如果不是我的问题……”表情不言而喻,不是他的问题,绝不委屈自己。他又道,“不过你是不是也得跟我道歉,我这两年是失去了点热情和激情,但怎么也不至于就到了你说的那种程度吧?!”

    叶阳笑了:“没到吗?”

    张虔认真道:“我爸妈不催我结婚,也不催我生小孩,我自己也没什么传宗接代的观念,如果不是遇到了想一起过日子的人,为什么会放弃自由而走入婚姻?至于你问我爱的是过去还是现在?我觉得都有吧,毕竟你们是一个人,我没办法把你们割裂来看。如果我只是惦记过去,那我们重逢,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把你拉到我们第一次的那个酒店,做完这事就彻底结束了。”

    叶阳垂着眼睛没说话。

    张虔凑到她眼前,又道:“我拒绝盛超了。”

    叶阳蓦地抬眼看他。

    他又往前凑,怕别人听到,但又怕她听不到:“这几年我太忙,人一忙,眼里就很难再看到其他东西,没自己的生活不说,家里的事情也很少参与。只不过之前仗着父母年轻,自己又没成家,没顾虑,拼一拼也没所谓。如今已经三十岁了,父母的身体虽然硬朗,但到底快六十了,而且我还打算结婚生小孩,自己的家庭也得分一部分精力。这时候去创业,会自顾不暇,总要稍微冷落一方,时机不合适。”

    叶阳忍不住问:“不会觉得可惜吗?”

    他贴得很近,说话时,气息就抚在她唇珠上:“对我来说,事业是用来辅助生活的,本末倒置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叶阳没吭声。

    张虔的黑眼睛这会儿很闪:“虽然没有很温柔,但我一直很认真,你知道吗?”

    叶阳仍旧没吭声,但这个没吭声,像是默认。他也能感受到,于是道:“我们回去吧,你是吃饱喝足了,我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叶阳抬眼看他:“为什么不吃?”

    张虔瞪着她:“你说为什么?”

    叶阳慢慢笑出来:“被气的?”

    张虔道:“你还笑?”

    叶阳抿住嘴唇不笑了,俩人同边紫告别,边紫将他们送出四合院。

    胡同里没灯,黑漆漆的,张虔撑着伞,搂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边紫看着他们俩的背影,那种羡慕的情绪又漫上来一点,她叹了口气,回去了。

    俩人钻进出租车中,张虔将钻戒从兜里摸出来,又给她戴上。

    叶阳想起什么来,也从包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方盒递给他。

    张虔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是枚戒指,他奇道:“什么时候买的?”

    叶阳把戒指给他戴上,道:“前几天买的,本来想今天早上如果你还没改变结婚的想法,就把戒指给你,结果……”又道,“不过好事多磨。”

    张虔将她揽到腿上,车窗外有漫天飞雪,他道:“我没这么随便。”

    她没吭声。

    他又道:“婚姻对我来说是很神圣的,我既然决定走进他,就不会出尔反尔。我羡慕我父母。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每天还有说不完的话。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出去溜达,天气好的时候,一块晒太阳,还每年坚持一块去旅行。年轻的时候,以为这样的生活很容易实现,但年纪越大,越知道这事可遇不可求。”

    叶阳道:“我也羡慕他们。”

    开出租车的师傅是本地人,张虔来时,俩人聊了一路,这会听到他说,忍不住道:“嗐,这又什么难,时间快的很。当初我跟我们家那口子结婚时,比你们还小,如今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孩子出国留学留得都没影了。家里就剩我跟我老伴俩人,整天也是喝茶遛弯,过日子么,不都这样。”

    张虔笑了,没吭声。

    出租车司机又道:“你们这代人,就是选择太多,挑花眼了。我们那时候没得挑,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你们可到好,人都是自己挑的,婚也是你们自己要离的。看看现在的离婚率,高得吓死个人。”

    张虔随口附和:“您说的是,我们这代人跟您那代人比,确实是缺乏耐心。”

    出租车司机叹了口气:“你们哪里是缺耐心,你们太自我了,一点委屈不肯受。芝麻大点事,就闹着要离婚。但婚姻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妥协和包容的过程,没点这种心理准备,千万别结婚。”

    张虔没有再搭腔,而是俯身亲了一下怀里姑娘的头发,小声道:“有准备。”

    叶阳把脸埋到他小腹中。

    第59章

    尾章

    这一晚,

    叶阳睡得格外安稳,好像是和他重逢后,

    最安稳的一个觉。

    醒来后,

    她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七点了。

    她躺回来,侧着身子看身边的男人。

    他双眼紧闭,眉头微蹙。

    为什么时常会觉得他老了,

    因为他现在很容易皱眉。常用脑和思考的男人,容易有眉头,不知道他在梦里思考什么?她伸手去抚他的眉头,才刚一动,人就醒了,

    见她睁着眼睛看他,

    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含混道:“几点了?”

    她枕在他臂中,感受着他的气息。他是温热,又是清爽的。她没回答,

    只道:“你昨晚说梦话了。”

    他嗯了一声,还带点鼻音:“什么梦话?”

    叶阳道:“好像什么我爱你之类的。”

    张虔笑了,

    缓了一会儿,

    道:“刚才做了一个梦。”

    叶阳问:“什么梦?”

    张虔抬手握住额头,声音还有些懵:“梦到自己过生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生日,

    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一堆人睡得乱七八糟。我也趴在桌上睡着,还做梦了,梦里有人告诉我你要走了,他要我醒过来拦住你,不然我们只能九年后再见了。我被吓醒了,睁开眼发现你正路过我眼前,就穿着那条红裙子,头发散着,我一把把你抓住,你回头来看我,一脸的眼泪。我问你干吗去,你说你饿了,想吃东西。我说我也饿了,就跟你一块去了。出去之后,才知道我们刚才在酒店里。我问你为什么哭呢,你说你听见晚卓在说你坏话,想揍他一顿,但打不过他。我说别搭理他,他就是个混蛋。你就笑了,说好像是,然后我们就一块回你们学校了。回去的路上,你捡了许多槐花,你说要回家给我做槐花焖饭。”

    叶阳的眼圈红了。

    张虔又道:“我刚才想到,如果那天我比你醒得早,没让你一个人走回学校,而是跟你一块回去。回去的路上,你会不会就把那件事说出来。那件事也就不会成为改变人生的大事,而像梦里一样,只是一个风轻云淡的小事。”

    她没吭声。

    他低眼看她:“会吗?”

    她点点头,眼泪跟着滑落鼻梁:“会。”

    八月那个离开他的清晨,她坐在路边的小店吃早点,一边吃一边看手机。她手机里保存着他们从认识以来的所有短信。她看一条删一条,看一条删一条,删到她回老家那段时间的短信,就再也删不下去了。大约当时分割两地,距离加重了思念,他的短信由之前的简短一下子变得长了起来。她结了账,给他带了一份早餐,快到酒店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室友打来的,没什么特别内容,好像是问她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但挂了电话,一阵风吹到她脸上,她回去质问他的勇气就那么没了。她扔了早餐,掉了头,回学校去了。

    那时候,她极度脆弱又极度坚定,风吹草动都能左右她的决定,如果他在她身边,兴许她不会钻牛角尖。

    没有重新在一起时,只觉得所有错过,都是必然,避无可避。重新在一起后,回头去看,人生的转折并不总是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中,它兴许也藏在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中。

    张虔将她从怀里往上捞了捞,压下去,道:“阳阳,我们太不同,以前那点了解只是个基础,现在相处起来肯定会有矛盾,但我知道没有什么大矛盾,只是缺乏磨合。答应我,如果以后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我就不知道,等我自己发现或者猜到,可能就晚了。”

    她眼底有了湿意,嘴上却不让他:“奸诈,你别做让人家不满的事情,不更好?”

    张虔道:“......我也不是完人。”

    她道:“那万一我极度不满,不满到已经不想说了,也请张总一日三省已身,争取早日主动发现自己的问题,因为我也不是完人。”

    张虔不知道是被怼的没话说,还是被她今天的表现给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叶阳见他这样,不满道:“怎么,发现我不是之前那个温顺的小可爱,后悔了?”

    他忽然笑了,很惬意,很爽朗的笑,笑着笑着就把脸埋在了她肩上。

    叶阳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管为了什么,他笑得她心花怒放,她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他止住笑,抬眼看她:“我喜欢你不温顺的样子,甚至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叶阳只觉得心像被什么浸泡了一样,都要满出来了,她把着他的腰,将他反压回去,跪骑在他腰间,俯身用手撑在他身侧,低声道:“你是在暗示我,你喜欢狂野?”

    他“嗯”了一声,直接道:“喜欢。”

    那眼神好像在暗示她做点什么,又好像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叶阳被迷住了。她喜欢他无论做什么,哪怕算计人都有种坦荡劲儿。

    叶阳脱掉自己的T恤,蒙到了他眼上。

    张虔刚开始没有动,由她摆弄。后来实在受不了,扶着她坐了起来,低声道:“不是说从小干农活,力气大么?”叶阳扒掉他的T恤,扶着他的肩,问:“我什么时候说的?”他猛地一用力,她受不住,便搂住了他,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时候?”她死死咬住嘴唇,没吭声。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她败下阵来,呜咽着说是他生日那晚。他问不是不记得吗,她说记得记得。他问她有意思,她说有,他说晚了。

    俩人结结实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方才起来。

    叶阳去冲澡的时候,张虔到厨房做早餐。

    吐司切片、鸡蛋、熏肉,核桃仁和黑咖啡。

    吃饭时,张虔瞧见她把求婚戒指换成了大学时他送的那枚,他漫不经心道:“明天有个剧在云南开机,我要去一趟,下午的飞机。”

    叶阳默了一下,道:“什么时候回来?”

    张虔道:“快的话,明天晚上,慢的话就后天。”

    叶阳没再说话。

    张虔捏了一粒核桃仁扔进嘴里,道:“等会吃完饭去民政局吧,我们把证领了。”

    叶阳想了想,道:“没有预约,怕是得排队,万一赶不上飞机怎么办。”

    “工作日,人不会太多,排不了多久。”张虔又看向她,“你是还没考虑好?”

    叶阳笑了:“我早就考虑好了。”

    “那就好。”张虔道,“早领早完事,不然得一直挂着它。”

    叶阳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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