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虽然他们算是以物换物,但毕竟麻烦了别人。林采星借完米没着急走,陪祁愿一起收拾小院。祁愿的小院比他家的漂亮,南侧还有一口山泉流下的支流,据祁愿讲那水是甘甜的。林采星向来嘴馋,一听水好喝,拐弯抹角地想借个瓶带点走。
祁愿温柔一笑:“没问题,我帮你找个干净的桶。”
林采星犹豫两秒,将糖葫芦留了两串给祁愿,让丘以禾也跟着尝尝。
“哪里来的糖葫芦?”接泉水时,祁愿好奇地问道。
“周敛自己做的,特别好吃。”林采星还剩一串,干脆坐在小板凳上和祁愿唠嗑,“祁老师,您会做卤肉饭吗?”
对于烧肉类的菜品,他其实没那么擅长。
“卤肉饭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诀。”祁愿将小桶盖好,坐下来和他一起吃,“五花肉一定要焯水,炒糖色前,肉要先炒变色。”
林采星记好:“ok,好吃我跟您反馈。”
祁愿凝视着他的侧脸,唇边浮起笑意:“怎么突然想给周敛做卤肉饭?”
林采星:“他想吃了,而且下午他要去美国。”
祁愿有些惊讶:“还回来吗?”
林采星:“三天后回来。”
祁愿眼含笑意:“自己住会不会不习惯?”
林采星失笑:“当然不会。”
“星星,周敛找你——”丘以禾刚去倒完垃圾,正巧碰到周敛在门口安静地站着,“周总你去里面坐坐。”
周敛神色稍淡,站在原地凝视着有说有笑的两人:“谢谢,我们马上就走。”
林采星的糖葫芦还差最后一口,他抿了抿沾着冰糖的唇,和祁愿道别:“祁老师,我先走了。”
祁愿将糖葫芦暂时撂下,帮林采星拎着桶朝周敛示意:“谢谢你的糖葫芦,很好吃。”
周敛面色平静,悠悠接过桶:“不客气。”随即,他看了眼林采星:“借个米借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路边的坑里了。”
林采星疑惑一笑:“路边还有坑吗?”
“路边当然有。”
周敛语气微凉,扫了眼祁愿那根冰糖葫芦,目光最终落在庭院里晒着的鸡毛掸子上。
昨夜,林采星梦里念叨了两句冰糖葫芦,他便一大清早就开始熬糖水。
没想到,林采星竟然这么慷慨。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土。”周敛握着鸡毛掸子微微蹙眉,“新换的衣服已经脏了。”
林采星低头嘟囔:“没有啊——”
“过来。”周敛有一下没一下地帮林采星拂去身上的尘土,声音清冷:“收拾干净再回家。”
林采星怀疑自己的眼神似乎出现问题,他无论怎么看,也没觉得自己身上脏。
他刚刚只是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了一小会儿而已,怎么可能脏呢?
鸡毛掸子不停地在他身上扫过,他左躲躲,右躲躲,最后直接被周敛擒住才老实。
祁愿盯着周敛神色幽深,忽然轻笑了声。
“周敛,我接了祁老师家的泉水,回头我们尝尝。”林采星怕痒,轻轻缩着脖子。
周敛微微侧头,一双黑眸淡淡地盯着那桶水:“嗯。”
[周敛这是吃醋了?]
[哈哈哈,好暧昧~我就喜欢这种剧情。]
[这占有欲,太强了吧。]
[你把冰糖葫芦给他吃了?你真的把我给你做的冰糖葫芦给他吃了?]
回到家,林采星边做卤肉饭边观察院子里闷声干活的周敛。
这几天,需要好好照顾的就是这些蔬菜。
经过昨晚的暴风雨,菜地一片狼藉。周敛整个上午都在抢救这些脆弱的蔬菜。
周敛把能做的都提前做好,剩下只需要他按时浇水,甚至长好的蔬菜都在刚刚被周敛摘下,整齐码放在筐里。
回来的路上,他就察觉到周敛在生气。但具体因为什么,他也不清楚。难道是因为太饿了闹脾气?还是说,觉得自己把糖葫芦送给了别人?
又或者——
他不应该那么热心帮祁愿收拾小院,毕竟周敛辛苦一上午,他都没有帮忙。
半小时后,热气腾腾的卤肉饭出炉。
周敛是下午两点的飞机,吃完饭就要出发,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洛杉矶最近降温,你穿厚一些。”林采星特意查了洛杉矶的温度,轻声说:“你大后天几点回来?”
周敛垂着眸,慢条斯理地吃着:“也可能大后天不回来,再推迟几天,具体时间看我的安排。”
此次行程节目组已经知道,给了他四天假期,按理说不是必须在大后天赶回。
“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林采星给他倒了杯山泉水泡的柠檬茶,“倒时差很痛苦,你多休息。”
“嗯。”周敛想起林采星在小院里的那句话,轻轻将柠檬茶推开:“你自己在这里,应该没问题。”
林采星跟着笑:“我都多大了,自己住肯定没问题。”
周敛勾起唇:“实在无聊,还可以去找其他嘉宾说说话。”
林采星听话地点头:“好的。”
[星星没看出周总不高兴了吗?]
[周敛简直是醋精转世。]
[这是在阴阳怪气吗?]
[笑死了,星星钝感力超绝。]
一顿饭很快吃完,周敛拎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期间,林采星一直坐在小板凳上发呆。本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周敛还要走这么久。
而且,还是带着气走的。
这辈子,两人能相处的时间,好像进入倒计时。
他微微出神,神态染上几分落寞和无奈。
其实,这些他早就该清楚不是吗?
可明明大后天能回来,却还要再安排。
林采星想问清楚的,但没有立场。
耳畔忽然响起脚步声,他被吸引,懵懵道:“才几点,你要走了?”
周敛深深看他一眼:“嗯,早点出发。”
林采星慌忙起身,小跑跟着周敛。
“你、你到美国后,可以给我——”
说到一半,他没有继续。
他和周敛都甚至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可以什么?”周敛沉声问。
“可以好好休息。”林采星勾起笑,“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周敛脚步一顿,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辛苦。”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小段,来到巷口,那辆黑色宾利车已经等了很久。
“回去吧。”周敛看向他,强行将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念头压下,“晚上睡觉关门关窗。”
“嗯。”林采星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先上车,周敛犹豫一瞬,扭身坐在车后。
汽车的引擎声响起,却迟迟没有离开。
司机在等着周敛开口。
可周敛只是平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林采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林采星垂着眼睛,睫毛轻颤。
忽然,他敲了敲车窗。
周敛迅速按下按钮,车窗缓缓落下。
“怎么了?”
林采星轻轻弯腰:“你还没有说,今天的卤肉饭味道怎么样?”
周敛望着他:“还不错。”
林采星眼里涌起笑:“跟旧金山唐人街45号那家台湾菜相比呢?”
周敛眼底忽然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说什么——”
“你忘记了吗?”林采星轻轻凑近周敛,抬手关掉收音器:“高二那年,你说过那家卤肉饭难吃,想尝尝正宗的国内味道。”
“一路顺风。”
林采星笑着直起身,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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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敛,你快回来◎
耳畔的声音,
令周敛久久沉溺于震撼中,无法自拔。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曾说过这句话,而林采星却记在了心上,
至今都没有忘。
可是——
清冷的眼神陡然间染上一丝疑虑。
他们去唐人街那次,
两人还是好朋友。
他没有向林采星表白。
那么林采星那时是不是就喜欢他——
“周先生,时间不早——”
副驾驶的助理还未说完,
周敛猛地推开车门,迈着长腿匆匆折回。无数个专属于两人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那股难以遏制的思念快要倾泻而出,
令他痛苦又纠结。
熟悉的木门出现在眼帘,
他喘着粗气,
轻轻抬手,待胸腔里起伏的汹涌渐渐归于平静,余下的理智又渐渐回笼,使他收回僵硬的手臂。
摄影师还跟在一旁。
他进去后,
说些什么呢。
他轻轻垂眸,偏头望着幽深的小巷,心中的寂寥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自我安慰。
至少,
那段回忆对林采星是重要的。
不,应该很重要吧。
他重新回到车上,
低沉的声线有些模糊:“走吧。”
[啥情况?跟拍偶像剧似的。]
[我还以为两人要有一个法式拥抱!]
[周敛的眼神很复杂,要碎掉一样。]
[我总觉得周敛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他和林采星的故事并不简单。]
洛杉矶。
海湖庄园内的草坪前,停靠着无数豪车。
西装革履的名流们盛装出席,
将近一千多平的青绿色草坪上摆满了色龙沙宝石蔷薇,
形成一道蜿蜒的花墙,
浓郁的香气使得所有宾客留恋。
这些花是今早从法国空运来的,来这里参加生日宴的所有宾客都知道——白楚惠女士,最钟爱红蔷薇。
湖畔旁,白楚惠正在同朋友们愉快交谈。
“听说这些红色伊甸园蔷薇是周敛为您准备的。”华森证券的刘女士温柔一笑,“这个时节能弄到它们很不容易。”
小提琴声响起,不远处彩虹喷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色彩,惹得大家频频惊呼。
白楚惠挽着长发,端庄坐在中央:“这是小敛在半年前找人专门培育的,我生日在冬天,这个季节的蔷薇无论什么品种都不好看。”
“看来我们来海湖庄园为您庆生真是来对了。”BCG律所的老板微微扬眉,“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白楚惠笑容得体:“你们能来参加我的生日,我同样开心。”
海湖庄园是白楚惠的父亲为庆祝她十八岁生日亲自设计修建,典型的文艺复兴风格,庄园内多座白色塔楼交相村落,每座建筑下都种植着各种品类的蔷薇,蔷薇盛开的季节,观景台上的宾客数不胜数。因此,她的交际圈非常广泛,洛杉矶白女士,在外颇有名望。
“周钦和姜柔来了吗?”
管家微微颔首:“先生和夫人有重要的会议。”
白楚惠脸上的笑淡了些:“为了让我过好生日,周敛凌晨从国内赶回来,今天一早便开始忙碌。我这女儿和女婿当甩手掌柜倒是惯了,什么只捡现成的。”
几年前,周钦和姜柔的婚变闹得沸沸扬扬。白楚惠本不想介入,但他们白家和周家都要脸面,两年前夫妻俩将海湾集团大部分股权交给周敛,开始享受开放式婚姻,但这种正式场合两人公然不出现,就是在打她的脸。
白楚惠的表妹商林依递给她一杯热红茶:“周敛这么优秀,他们能把您的生日完全交给他去办,也是肯定他的能力。”
白楚惠神色好了些:“周敛的能力不需要他们去验证。”
今天是她的六十三岁生日,她不想因为女儿女婿影响心情,便重新浮起笑意,招待客人们喝茶。虽然她已过六十,可无论是身材还是精神状态都保持得非常年轻,皮肤依旧是白皙光润,丝毫不露衰老,保持着豪门女士的优雅气质。
“令舟来了吗?”白楚惠问,
商林依欣慰地点头:“在和周敛的朋友们聊天呢。”
白楚惠犹豫一瞬,拍了拍商林依的手:“听他们说,令舟近几年为海湾集团立下汗马功劳,这么好的孩子,我们都特别喜欢他。”
“令舟无论外形还是相貌都非常优秀。”威杰斯集团的总裁陈女士由衷称赞,“如果不是他心有所属,我都想把我的弟弟介绍给他。”
商令舟的父亲,是商林依的堂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两人关系非常要好。
这两年商令舟的父亲有意锻炼小儿子,特意请白楚惠出面,将商令舟安排在海湾集团工作。
可以说,商家和白家关系非常要好。
商令舟喜欢周敛,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周敛和商令舟在圈里人的眼中,也算比较般配的一对。虽然商令舟家世和周敛相差悬殊,但为人谦和,乐于助人,口碑非常好。
加上有白楚惠和商林依这层关系在,不少对周敛身边位置觊觎的家族都不得不让步。
陈女士的话,令白楚惠有些尴尬。她知道,周敛在感情方面根本不会听取长辈们的意见。
她娴静地端坐在沙发上,感慨一笑:“这种事不是我们长辈能决定的,关键看缘分。”
商林依叹口气,轻声道:“是的,咱们不强求。”
白楚惠喝了口茶,抬头时看到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她挂着慈爱的笑,温声告诉大家:“快看,小敛来了。”
众人抬起视线,轻轻望去,目光毫不掩饰地露出赞叹之意。怪不得商令舟苦苦暗恋周敛这么久,这颜值和身材就算没有家世加持,也绝对是万众瞩目的人物。
周敛走到白楚惠面前,屈膝蹲下,递给她一套鎏金浮雕茶杯:“祖母,这是我在拍卖会上新得来的,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刘女士借机说道:“这是周总上个月在法国拍到的,为了得到它,周总点了天灯。”
白楚惠含笑瞟周敛一眼:“我的小敛这么有心?”
周敛轻轻托着礼盒:“对您,应该的。”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白楚惠迎着其他的夫人羡慕的眼神,将杯子暂时交给佣人,拉着周敛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她的这个外孙,她怎么看怎么稀罕。
“祖母好。”商令舟恰好来找商林依,顺势坐在商林依身旁,嘴甜地说道:“一个月不见,您的气色更好,看来壁球起了作用。”
白楚惠温柔地回道:“我得感谢你,经常陪我一起玩。”
安静倚在一旁的周敛忽然看商令舟一眼。
商令舟心领神会,笑着解释:“最近我经常陪祖母玩。”
“小敛,你的胸针呢?”
不等周敛回答,白楚惠好奇地打断两人的谈话。以她外孙的性格,这种场合不可能不佩戴那枚胸针。那是她白家的家族徽章,两年前把整个家族的财产交由周敛管理后,那枚胸针从此便刻上了周敛的名字。
周敛眼底染上片刻的涟漪,随后轻轻帮白楚惠整理披肩:“祖母,我把它送给了一个男生。”
这番话所有的宾客暂时撂下手中的事,开始留意两人的谈话,包括商令舟。
白楚惠并不知道周敛最近的行程,只知道周敛忙着拓展东亚市场,非常繁忙。
“你送人了?”
“嗯。”
商林依悄悄观察着周敛,眉心微蹙。
“哪个男孩?”白楚惠笑容中带着些许震撼,“难道说,我们小敛谈恋爱了?”
听到恋爱二字,周敛神色稍显落寞,紧接着挂上温和的笑:“祖母,我没谈恋爱。但他很喜欢那枚胸针,我就送给他了。”
“就因为他…喜欢?”短短几句话,几乎颠覆周敛在白楚惠心中的印象,她甚至开始怀疑,说出这句话的是不是她的亲外孙。
周敛应了声:“他不开心,为了哄他。”
这次不光白楚惠,其他宾客也陷入短暂的惊讶。
白楚惠怔怔凝视着周敛,随后低笑:“算了。从小到大,你都很有主见,既然你愿意将那枚胸针送给那位男生,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带他来看看我。”
周敛表情渐渐染上几分复杂难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带他来。”
白楚惠温柔地抬起手,轻轻抚着周敛的肩。
三年了,周敛看来把林采星忘了。
...
傍晚,白楚惠的生日宴正式开启,庄园内的宾客量比上午多了两倍,四处都是恭贺声。
周敛喜静,吃完饭带着几个熟悉的朋友随意找了处庄园最佳观景露台,坐在上面喝酒。
白楚惠喜欢看赛马,古堡下正在进行一场精彩绝伦的马术表演。为了博个好彩头,白楚惠特意设立三个等次的奖项,马术师们不留余力地将表演做到完美。
靠在围栏前,周敛兴致缺缺,丝毫没被下面的喝彩声影响。
他握着手机,时不时低头翻阅,偶尔被路过的灰椋鸟吸引,又淡淡地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对于这样的周敛,朋友们早已习惯,在大家的印象中,年幼时的周敛似乎就这样,直到高二后才变得爱说爱笑。
但大学毕业后,又恢复了这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