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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安若看来的不是林总和陆助,又把注意力放到电脑的文件上,只是很难再集中起精神,都这个时间了,两个人同时没到,她怕是不是林修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周祈安扫了眼老板办公室紧闭的门,又压低些声音,“林总来了吗?”

    向小园摇头。

    周祈安眼里闪过些精光,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靠近三个人的工位一些,试探着问,“陆大助和林总这一阵子经常……晚到?”

    他本想说“一起晚到”来着,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向小园敏锐地抓住了周祈安语气里的不对,周祈安也迅速地捕捉到了向小园目光里的不对,两个人视线交汇,就像是对上了某种神秘的信号,但不敢声张,也不敢说透,连给彼此一个肯定的眼神都不敢,谁都不敢做捅破窗户纸的第一人,有些秘密还是各自消化为好。

    陈岩还在一本正经地回周祈安,“没有,陆助和林总也就今天到得晚。”

    还处在恍惚中的安若,听到走廊外走近的脚步声,适时轻咳两声,陈岩忙停住话头,向小园一直都停在键盘上的手马上敲了起来,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敲了什么,周祈安走不及,站在陈岩的工位前,拿起手边的小喷壶,给桌子上的小发财树浇起了水。

    林浅语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几个人本想说“林总早”,但觑到她的脸色,又都识趣地闭上了嘴,林浅语经过向小园的工位,又走回一步,屈指叩一下向小园的桌面,冷着脸道,“记你们领导迟到的时间,今天迟到一分钟扣他两天的工资,报给人事。”

    向小园呆呆地看着老板又走远的背影,连应好都忘了应,小指无意识地摁到键盘上的【A】,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很准确地表达了她现在的心境。

    刚才林总一回身靠近她,她好像看到了林总耳根后有一抹隐约的红痕,虽然被头发掩着,但她确定她没看错,主要是林总皮肤太白了,稍微有一点痕迹,就特别明显,这个季节,总不能是被蚊子给咬的吧。

    所以这就是林总和陆助一起迟到的原因所在吗?!!

    陆骁不紧不慢地走进办公室,银灰西装黑色大衣,清俊挺拔,脸上戴着个白色口罩,直接遮住了半张脸。

    周祈安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陆骁言简意赅地回,“感冒。”

    周祈安尽量不露痕迹地往昨晚提,“昨天晚上你不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陆骁只道,“着了凉。”

    周祈安看这个方法行不通,又换了条路,他小声道,“你今天可是迟到了一个小时,老板刚说迟到一分钟要扣你两天工资。”

    陆骁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搭到旁边椅子上,淡定点头,“知道了。”

    周祈安瞅着他狐疑打量,“你这一下子就要出去小半年的工资,我怎么看着你心情好像还挺好的样子。”

    陆骁叫他一声,“周祈安。”

    周祈安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严肃,下意识地绷直了些腰,“怎么了?”

    陆骁看他,“我建议你抽空去检查一下你的视力,你可能是手机刷多了,眼神近来不是一般的差。”

    周祈安刚想反驳我才检查过视力,两只眼都是1.0,好得不得了,但想起昨天晚上那条一直没有回复的信息,又心虚地闭上了嘴。

    行吧,陆大助也没说错,他近来眼神是有些不好,就说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不但看错了林总和骆家公子,他和陆大助相识也三年多快四年了吧,他之前怎么就一点儿都没看出陆大助对林总的心思。

    等等!周祈安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和陆大助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咖啡厅,当时他和陆大助坐的是长桌相邻的位置。

    他一坐下就没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主要是人长得也太好看了些,身高腿长,气质干净又冷峻,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冲锋衣愣是让他穿出了那种巴黎时装周男模的感觉,他估计来来往往的人都得往他这边瞅上两眼。

    他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老林董的电话,他那个时候刚进公司,还是第一次接到董事长的电话,有些激动,结果没拿稳手机,掉到了桌子上,不小心碰到了免提,手机里传出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好听,在和老林董说话。

    他也是在事后才知道那个女孩儿就是林家大小姐,也就是现在的林总。

    他当时急着去拿手机,又碰倒了手边的咖啡,咖啡全都洒了出来,一多半浇到陆大助的手上,剩下的全都洒在了桌子上,咖啡滚烫,直接浇在皮肤上可不是小事儿,他也顾不得马上就要被流淌的咖啡给浸泡到的手机,忙拧开他带来的一瓶矿泉水想给陆大助冲手。

    陆大助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很快地从咖啡里拿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紧握在手里,神情怔忪,连他碰他都没反应,他还以为陆大助是被烫狠了,反应有些迟钝,手机里老林董和林总说完话,又问回他问题,陆大助回过神,把手机递回给他,让他接电话,自己去了洗手间。

    等他接完老林董的电话,陆大助从洗手间回来,收拾好东西,要离开,他忙追上去说要带他去医院,他说没必要,他又说要赔他衣服干洗的钱,他也说不用,就那样直接走了。

    后面,他经常在那个咖啡厅碰到陆大助,在他不断地主动靠近下,也可以说是死缠烂打下,陆大助对他的脸色才终于没那么冷了,再后来,陆大助也来了林氏,当了林总的助理,他才知道他和老林董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现在想来,陆大助当时的怔愣应该是因为听到了林总的声音……吧。

    周祈安想着想着,突然兴奋起来,有些事情禁不住琢磨,以前他压根儿都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才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要是再去回想之前的所有事情,肯定能发现好些细节的东西。

    他使劲拍上陆骁的肩膀,对他挑挑眉,“行,我明天就去配副眼镜去。”

    他以后要戴上眼镜仔细观察陆大助和林总之间的相处,争取不错过每一处细节。

    陆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儿,他提醒道,“不该多话的地方别多嘴。”

    周祈安给自己的嘴拉上了一个严严实实的拉链,让他尽管放心,他虽然在别的地方很不靠谱,但涉及到好兄弟的终身大事,他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

    他要做陆大助和林总感情的忠实守卫者,这样以后陆大助和林总要是真的能修成正果,他没准儿还能申请做到首席伴郎的位置,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周祈安连他在婚礼上要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

    他兴冲冲地下了楼,先预约了家眼镜店,又给他平时定制西装的店打了个电话,他这周末要过去一趟,挑布料尽快定制两套新的西装,不知道还以为要结婚的是他。

    因为下午要开年会,大家的工作状态今天都有些放松。

    陈岩看到他骁哥进了林总办公室,眼睛都支棱起来,再看到骁哥又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眼睛支棱得更大了,他踢对面的向小园一脚,让她快看,骁哥应该是去林总谈判了。

    向小园又一脚给陈岩踢回来,让他别在这个时候烦她,她正给她妈转账呢,转完账让她妈今天就去商场,把她早就看好的那两条金项链给买回来,她之前拿自己左手跟右手打的赌,现在毫无疑问是她的左手打赢了,林总和陆助之间的关系再怎么千丝万绕,应该都绕不开爱恨情仇这四个字。

    林浅语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进了办公室,但她眼皮都没掀,一页一页地翻着周祈安刚拿过来的文件,从头到尾大致地看了遍,又把电子版的转给骆嘉树,让他也看看,如果觉得没问题,可以在年后找个时间,带着人来公司碰一下。

    和骆嘉树聊完,又开始回复邮件,她反正是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昨晚她总共也没睡到几个小时,今天早晨一睁眼,都已经九点了。

    她的背昨晚都没沾到过床,她先是被他摁在他身上折腾了半宿,他又抱着她下床站在地上,把她架在他身上折腾了半宿,在浴室里他也没安生,要不是她到最后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管是在床上床下还是在浴室里,她都始终居于他的位置之上,他全程都在仰头看着她,幽深的眸底淌着暗夜的星海,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对她顶礼膜拜,她当时被他的眼神给蛊惑住,怎么折腾都随了他。

    现在她腰酸腿软,浑身都提不起任何的劲儿,再看他,倒是神清气爽得很,要不是下车的时候她扔给他一个口罩,他都敢顶着那张还留着巴掌印的脸直接进公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挨了谁的打。

    陆骁像是察觉不到她的不耐烦,给她端来一杯水,放到她手边的位置。

    林浅语本想不理,又端起水杯,喝一口,也不看他,把水杯又不轻不重地放回桌子上,冷冷道一句,“太烫。”

    陆骁重新换一杯过来。

    林浅语喝一口,“还烫。”

    陆骁再换一杯。

    林浅语一个字回,“烫。”

    陆骁又换一杯过来。

    林浅语连喝都不喝了,拿手碰了下杯面,“又凉了。”

    陆骁又去端来一杯。

    林浅语不接水杯,只道,“我现在不想喝水了。”

    陆骁问,“您想喝什么?”

    林浅语盯着他打量,陆骁坦然回视她,腰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漆黑的眸子里还藏着一点不太明显的愉悦,好像她折腾他折腾得越厉害,他越高兴似的。

    妥妥的受虐体质。

    林浅语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扬下巴点点茶几上那几杯被她只喝了一口的水,“你待会儿把那几杯水全都喝了。”

    陆骁回,“好。”

    林浅语把手里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懒懒靠向椅背,看他半晌,开口道,“过来。”

    陆骁眉梢轻动,他想起她上次这样命令他是在医院,他不露声色地走到她跟前。

    林浅语转了些椅子,面向他,又道,“弯腰。”

    陆骁深眸幽黑,他俯下些身,一点点靠近她。

    林浅语摘下他耳朵上挂着的口罩,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向左侧,仔细看了看,红肿已经没那么明显,但要是离得近,还是能看出些印记,林浅语拿过他手里还端着的杯子,用温热的杯面贴到他的脸上,慢慢给他敷着。

    她的脸是冷的,神情却是认真的,陆骁的心像是被她攥在掌心揉捏着,软到一塌糊涂。

    林浅语对上他的目光,又把杯子塞回到他手里,挪着椅子往后退了些,命令的语气,“今天一天都不许把口罩拿下来。”

    陆骁低低地“嗯”一声,自己重新戴上口罩,又直起身。

    林浅语不再管他,看回电脑,“没什么事儿就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陆骁又“嗯”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前明明已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时刻,刚才目光一撞上,却突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陈岩看他骁哥进了林总办公室一趟,端着几杯水出来就再没进去过,还以为是两个人又谈崩了,心里担忧得不行。

    向小园则在优哉游哉地看年会上要抽的奖品清单,她觉得陈岩的脑子大概是全用在工作上了,对其他的事情是一窍都不通,半点敏感度都没有。

    他只看到陆助和林总今天的交流也很少,难道就没感觉到今天办公室的气氛和昨天完全不同,昨天的陆助从头到脚全是低气压,近身三尺的空气都能结成冰,今天的陆助虽然戴着口罩,但光看他那双眼,就能看出他心情应该不错。

    老话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向小园今天才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只可惜她一肚子的话无人可以诉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

    年会在下午四点开始,午饭之后,公司里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往酒店里走,安若和陈岩也早早地就过去了,他们要去现场盯一遍流程。

    向小园被林总临时交待了个任务,等她弄完,公司里已经基本没人了,她搭的林总的车,和她一起搭车的还有陆助,陆助说他的车坏了,至于是真坏还是假坏就不得而知了,向小园很有眼色地坐了副驾的位置。

    后座的两个人分别坐在两侧,林浅语在看文件,陆骁在回工作上的信息,过了一会儿,陆骁耳边没了纸页翻动的声音,他偏头看过去,她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文件,眉心微微蹙着,像是睡着了还被什么烦心事困扰着。

    陆骁合上电脑,坐到她旁边,拿过他的外套盖到她身上,又托着她的头,轻着动作放到自己肩上。

    林浅语在睡梦中闻到熟悉的清冽,眉心渐渐舒展开,抵着他的肩膀动了动,窝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熟了。

    陆骁将她手里的文件慢慢抽出来,拿出笔,标出每一页的重点内容,在空白的地方写下自己的一些看法。

    向小园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后视镜,连呼吸都静了下来,她现在真的很想降下车窗,对着外面高喊一声,可就算是那样,也不能把她现在内心压抑着的激动给疏散掉。

    她看驾驶座的小伍,他好像很淡定的样子,果然他知道的要比她多得多。

    车稳稳地停在红灯处,向小园悄悄碰了碰小伍的胳膊,小伍转头看她,向小园冲他弯眼笑,他们两个现在有共同的秘密了,小伍被向小园灿烂的笑晃得心跳都快了下,他转头看向前面的信号灯,黝黑的皮肤也掩不住耳朵上的红。

    林浅语这一觉睡了很久才慢慢惺忪转醒,她一睁开眼都没想起她身在何处,先进到她眼里的是白色口罩,然后再往上,对上一双沉沉的黑眸。

    陆骁放下手里的文件,低头看她,刚要说话,林浅语伸手圈住他的后颈,直起些身,亲上他的眼睛。

    本就安静的车内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都同时怔住,陆骁握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林浅语眨了下眼睛,意识才从迷糊的睡梦中彻底转醒,她若无其事地松开他,又离开他的肩膀,靠回椅背,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酒店,驾驶座和副驾也都没了人。

    外面天色渐暗,昏暗的路灯下似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林浅语看着车窗外,问道,“几点了?”

    陆骁跟着她的视线也看向车窗外,哑声回,“下雪了。”

    林浅语“嗯”一声,两个人心神都有些恍惚,谁也没意识到刚才所答非所问的对话有什么不对。

    向小园从酒店里蹬蹬地跑出来,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后座紧闭的车门,陆助让她在年会下半场开始前半个小时出来提醒。

    陆骁降下一半的车窗,回向小园,“知道了。”

    向小园也不敢往车内瞅,完成陆助交待给她的任务,就又小跑着回了酒店内,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半场早点儿开始了。

    外界评价林氏的年会,就一个词,“财大气粗”,其实林氏的年会一直都很简单,就分上下两场,上半场就是吃吃喝喝,下半场董事长先致辞演讲,然后接下来的时间全都是抽奖了,各种奖品各种现场洒现金红包,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豪。

    先不说特等奖是二十个超六位数的现金奖,就说那最最末位的奖品都要顶上向小园快小两个月的工资了。

    向小园也不求自己能抽中个什么奖,她之前不管是抽奖还是买彩票,幸运之神从来没有光顾过她一次,今晚这么多人,幸运之神肯定也顾不到她,她就只想着洒现金红包的时候,她能抢到个稍微厚点的就行了。

    林浅语下了车,先到休息室补了下妆,下半场开始前五分钟,她从休息室出来,走到上台口等着主持人说完开场,陆骁候在一旁陪她。

    台上主持人说得热闹,台下的员工们就算不用主持人带动气氛,也已经很激动了,今天晚上每个人都不会空手而归的,或大或小的奖品都会抱回家几个。

    唯有他们这一处是安静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立,中间隔着一步的距离,虽然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有什么在浮动,不同以往动不动就能随时而起的冷对和僵持,有些微妙的改变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陆骁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的颈侧,轻微地闪了下,他伸出手,给她弄了弄耳后的头发,林浅语抬眼看他,陆骁低声问道,“结束后,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林浅语问,“去哪儿?”

    陆骁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浅语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好还是不好,陆骁也不着急现在就要她一个答案,将手卡递给她。

    她讲话习惯脱稿,在重要的场合,他会把需要讲的重点按顺序给她写在手卡上,她一般在台上都不会看,但以备不时之需。

    林浅语伸手接手卡,陆骁没有放,反而握住她的指尖,往她跟前走了半步,然后俯下身,将唇隔着口罩印在她的无名指上,像是无声的臣服,林浅语长长的睫毛极快地划过安静的空气。

    陆骁直起身,林浅语攥着手卡,收回手,背到身后,将指间的温热拢在掌心,攥紧。

    他们这一处光线昏暗,他个子又高,将她完全罩在阴影下,外面不会看到这个角落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台上主持人的开场已经说到尾声,正在大声地说,“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把我们的董事长请上台。”

    场下的员工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就在一年前,不管是在私下还是公开的场合,总会有人出来质疑林总能不能掌舵好林氏这一座大船,不过一年的时间,林总已经用年度报告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就连今年的年终奖也比往年更丰厚。

    林浅语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一贯冷峻的眉眼里有淡淡的浅笑,林浅语高高在上地睨着他,手指叩着手里的卡片敲了下,转身继续往台中央走,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站在演讲台前,从容不迫地一眼扫过乌压压的台下。

    林氏的传统,不管是以前的老林董,还是修远总,讲话从来都是简明扼要,不会搞冗长大论那一套,现在的林总完全是青出于蓝,行事作风更加干脆利落。

    林浅语知道大家都在期待着后面的抽奖环节,她也不多说,前后不过五分钟,就结束了讲话,台下的掌声更热烈,几乎要掀爆酒店的大厅,林浅语放下话筒,视线定在演讲台面上,一时没有动,上面放着她还没有看过的手卡。

    手卡上是他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此刻的你,站在台上,一定闪着耀眼的光,一如初见那次,你就像一道光,突然闯进我灰暗的生命里,似乎从那一刻就注定,你会是我一生都追逐的仰望】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台下,她好像总能在攒动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

    巨大的落地窗外,漫天的烟花腾空而起,瞬间照亮了下雪的夜空。

    他站在绚烂烟花里。

    仰望着她。

    第42章

    雪的味道,是甜的

    现在是凛冬,

    他们的初见是在一个夏暮的黄昏。

    那天日头虽已西斜偏过,阳光依旧浓烈又耀眼,知了隐在风拂着的绿叶间,

    一声高过一声地叫着,无休无止。

    白天的时候,

    她和谢盈秋到郊外看一个画展,

    谁都没带家里的司机,骑车出来的。

    早晨出门还很凉快,

    迎着舒缓的风,慢慢悠悠地骑着车,

    惬意又舒服,看完画展出来,

    太阳已经在地上浇起了火,多走一步路,

    就能出一身的汗。

    他们家在这附近正好有一处宅子,年前刚装修过,

    林修远在院子里新建了个特别大的泳池,

    方便他办派对用。

    她和谢盈秋一商量,

    两个人先骑车到了那个宅子,

    可以游会儿泳,

    等没那么热了,

    再回家去。

    宅子平时有一位老管家在,老管家喜欢种花,

    也喜欢做手艺活儿,宅子被他打理得很漂亮,

    尤其是后院的凉亭,是老管家自己建起来的。

    凉亭周围种满了花,

    风一吹过,花香就浅浅淡淡地弥漫开,让人流连忘返,她每次过来,都喜欢在凉亭里待一会儿。

    谢盈秋游泳游累了,趴在凉亭里的软榻上和她聊着天,没一会儿就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她去屋里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一转头,看见老管家养的白猫正追着飞高的蝴蝶,一层一层地攀着蔷薇花架往上爬。

    它爬到最高处,蝴蝶也飞走了,不知道是没捉到蝴蝶生气,还是爬得太高了害怕,白猫窝在花架上叫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

    她便赶紧爬了上去,想将它抱下来,这个花架老管家做得很结实,天气好的时候,她尤其喜欢坐在上面看着远处的山景画画。

    等她爬上去才知道白猫为什么在叫,院墙外有人正在打架,确切地说是几个人在围着一个人打。

    她原本以为落单的那一个会处于劣势,不仅是因为他就一个人,还因为他怀里护着只小黑狗,他大概是怕吓到那只小狗,掌心一直捂着它的眼睛,所以他能还击的只有腿。

    他个子很高,腿又长,冷着脸一脚踹出去,有一种手起刀落的狠劲儿,被踹的人倒在地上很难再起来,就算他一个对几个,不过几秒钟,胜负已分。

    那几个人踉跄着站起身,想放狠话,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地全都跑了,她和她抱着的白猫不约而同地全都松了一口气。

    他半屈膝蹲下,将怀里的小黑狗放到地上,像是在检查它哪儿有没有受伤的地方,她猜应该是刚才那几个人对小狗做了什么,小狗的身子抖抖索索地打着颤,连叫声都是呜咽的。

    他一下一下轻揉上它的背,小狗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稳下来,蹭着他的掌心撒起了娇。

    逆着太阳的光,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轻抚着小狗的手指白皙修长,让看得人很难移开眼。

    飞走的蝴蝶飞到墙外,在空中盘旋了会儿,慢慢落到他的肩上,在她怀里安静待着的白猫看到蝴蝶,兴奋又高昂地“喵”了一声,他和小狗一起仰起头,掀眸看过来。

    白猫又“喵”地一声,挣开她的手,从花架上直接蹿了下去,她一个人坐在花架上,假装淡定地偏开视线,看向远方的流云晚霞,不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转回视线,在夕阳的余晖里对上他黑如曜石的冷眸。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迎着她的视线,目光沉稳自若,又带着凌厉的疏离。

    少年虽青涩却难掩桀骜,他有一双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她曾经一度以为谁都不会走进那双眼睛里。

    主持人的高喊将林浅语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她从他的脸上收回目光,拿起手卡,攥到掌心,往台下走。

    站在前排盯着现场情况的陈岩,赶紧给向小园使个眼色,让她上台去扶林总下来,林总穿着长裙和高跟鞋,下台阶不方便。

    向小园的脚步还没迈出去,陆骁已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台侧,他没上台阶,只站在台下,朝林浅语伸出了左手,林浅语没看他,将手虚虚地搭在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台。

    向小园实在是没忍住,躲到陈岩身后,悄悄举起手机,将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林总乌发低挽,眉眼清冷,陆助身姿挺拔,黑眸冷峻。

    两个人虽然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但每一帧的动作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陆助的视线一直盯着林总的脚下,始终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守卫在林总身边,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骑士。

    向小园越看自己拍下的照片越觉得心动,她好想拿这张照片当屏保怎么办,她这也算是见证过爱情的人了。

    一道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向小园被盯得一惊,手机差点儿给她吓掉,她忙收起手机,拍拍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脏,佯装无事地看向台上,陆助的洞察力未免也太敏锐了些,她都躲到陈岩身后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陆骁先没管向小园,视线又回到她身上,林浅语的脚离开最后一个台阶,手也从他的掌心收回,像是没多一秒的留恋,陆骁低头想探她的视线,林浅语转过身,和上前来打招呼的分公司老总握上手,陆骁看着她刻意回避的侧脸,深邃的眸光有些沉默。

    后面两个人便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断地有人过来和林浅语打招呼敬酒,所有的酒全都被陆骁给接住,林浅语余光里看到他越喝越红的耳根,借口要接电话,从簇拥的人群走出了会场,陆骁又应酬了十多分钟才得以脱身。

    向小园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和迎面走来的陆助撞上,她想躲都躲不掉。

    陆骁开门见山,“刚才照的照片发我,你手机上的自己删掉。”

    向小园小心翼翼地回,“刚才林总已经让我删了。”

    陆骁一怔,又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向小园。

    向小园哪儿敢接,她紧张得话都有些说不出,她想说就算不给她封口费,她也什么都不敢说的,她真的怕她要是接了这个红包,明天就通知让她卷铺盖回家了。

    陆骁公事公办的语气,“陈岩他们都有,林总给我们部门的奖金。”

    向小园紧绷的肩膀这才算放松下来些,她双手接过红包,一摸到红包的厚度,吓了一跳,立马狗腿地回道,“谢谢林总!谢谢陆助!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好好工作的!”

    陆骁被她洪亮的声音震得眉心蹙起,示意她快回去吧,马上又要开始抽奖了。

    向小园刚要撒腿跑,又停住脚,小声道,“林总好像去了外面的露台,”她又下保证书,“您放心,我的嘴比那封蜡的瓶口都严,不该说的一个字儿都不会说的。”

    她说完总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话忘了说,但因为紧张没想起来,等她跑回会场才想起自己忘了说的是什么,林总让她删照片之前,也让她先把照片给她发了过去。

    林浅语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按灭,肩上一沉,一件带着他气息的大衣披了上来,他站在她身旁,撑起伞举到她的头顶,和她一起看着空中翻飞的雪花。

    两人并肩站在夜色里,谁都没有说话,冷寂的空气里只有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蹬蹬跑过来,停在露台门口,两个小脑袋从走廊里悄悄探出来,陆骁回过头,和他们对上视线。

    戴着粉色针织帽的小女孩儿对陆骁甜甜地笑了笑,柔声问道,“哥哥,你知道雪是什么味道吗?”

    戴着蓝色针织帽的小男孩儿着急回答,“你傻呀,想知道雪是什么味道,你自己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小女孩儿诚实道,“我怕冷,要不你替我去尝尝,然后告诉我。”

    小男孩儿回,“哥哥姐姐在约会,我们现在不能出去打扰他们。”

    小女孩儿眼睛里闪过亮光,兴奋道,“哦!那我们快躲起来,不让他们看到我们。”

    两个小脑袋立刻全都缩回到走廊里,就躲在门后面,时不时地压着声音说两句话,不一会儿,小女孩儿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小男孩儿着急用手捂都捂不住。

    陆骁听着两个小朋友的低声细语,唇角牵出一抹浅笑,回过头,对上她看来的目光。

    清亮的瞳仁儿里蒙着一层雾气,有淡淡的迷离,明显是有些醉了。

    他认真问,“胃里现在难受吗?”

    林浅语没回答,只淡淡道,“你低头。”

    陆骁眸光微暗下,将伞又往她这边倾了些,慢慢低下头,林浅语直接摘下他的口罩,陆骁眸光更暗,伸手握住她的腰,林浅语用摘下的口罩拂开他肩头堆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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