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把她摸得倒是挺清楚,林浅语心里冷笑,面上不显,“怎么个寻常夫妻法?”陆骁不紧不慢道,“你不想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有一个要求,离程深远一点,他不是一个好人。”
林浅语将手里攥着的纸巾扔到垃圾桶,轻描淡写地回,“我也有一个要求,我和别人睡一张床睡不好,你去睡别的房间。”
陆骁垂眸睨着她,不说话。
林浅语面不改色地回视过去,她脸上一没什么表情,就生出凛若冰霜的清冷,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只是掩在青丝乌发下的耳朵却越来越红。
在那双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时,陆骁才慢悠悠开口,“可以。”
林浅语扭头就走,走到餐厅门口又停下,柔声给他警告,“我的房间你一步都不许进。”
陆骁点头,“礼尚往来,我的房间也谢绝林总的靠近。”
林浅语微微笑开,“很公平。”
陆骁也回她一个微笑。
林浅语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谢盈秋那句话说得很对,他跟以前真的大不一样。
以前,她稍微靠近他一些,他的耳朵就会红得不像话,现在,他表现得未免也太游刃有余了一些,看来这些年女朋友应该没少交。
林浅语拿下巴点点桌子,“把桌子收拾了,芸姨年纪大了,每天做饭很累,以后刷碗的事儿就你来干。”
陆骁没有意见。
两人隔空对看,周遭的空气看似平静,实则压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暗涌。
林浅语敛起敷衍的笑,转身走出餐厅。
陆骁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视线,眼底被冰冷代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随她玩弄的傻小子,有些事情一旦入了局,什么时候结束,该怎么结束,不该是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林浅语上楼先去了书房,她思绪有些浮躁,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进到脑子里,变成一张招恨的脸,让人心烦,她索性合上文件,起身去洗澡。
书房和主卧是打通的,她学的是建筑设计,这个房子算是她毕设的作品,盖来就是给自己住的,每个细节都随了她的心意,怎么喜欢怎么来,她当初原本打算一回国就住进来,但又不舍得离开父母,所以就一拖再拖。
后来哥哥出事情,父亲去世,母亲又带着哥哥去国外治疗,家里只剩她一个,她一晚一晚地失眠,医生建议她换个环境,和母亲商量后,她便带着芸姨搬进了这儿。
对于结婚,她和他只谈过两件事情,一是他们结婚的事情不对外公开,理由是不方便工作。
第二就是住在哪儿,她本想着他们就各住各家,互不打扰,但母亲对他们结婚这件事前所未有的认真,母亲比父亲还要喜欢他,他那样一个别扭性子,却能讨得长辈的喜欢,也是奇怪。
母亲说他早就准备了婚房,是用他大学创业的那个公司卖掉的钱买下的,离家里老宅很近,以后回家也方便。母亲还给发她了照片,她连看都没看,直接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声明她不会住进他的房子里。他回得也简单,那他就住进她的房子里。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同意,结婚的事情是她点过头的,没人逼她,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矫情。
况且,她自己知道,她目前还需要他,公司现在看似稳定,其实危机四伏,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也不是信任他,她信的是父亲看人的眼光,他答应过父亲,会和她一起守住公司,他对别人一向心狠薄情,但在父亲面前,还算重信守诺。
她必须尽快扫清公司里的障碍,减少对他的倚仗,最先要对付的就是程家,这件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林浅语一个热水澡洗完,大脑没清醒多少,又堆积进来更多的事情,她叫芸姨上来,让她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出去,放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那个房间离主卧最远。
方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又不好多嘴,只苦着一张脸,有些可怜地瞅着林浅语。
林浅语现在也只有在方芸面前,才会放下身上紧绷的担子,她搂上方芸的肩膀晃了晃,“您别跟我妈说。”
她家小姐难得撒娇,方芸只得暂时忘记太太交待给她的任务,选择把嘴巴闭紧,拉好拉链再上一把大石锁,不该说的她绝对不要说。
林浅语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自从搬到这里,她睡眠质量还算可以,至少没再失过眠,今晚在床上来回翻了几遭身,却没什么睡意,她起身点了一个香薰,又找出一段下雪的白噪音,耳边听着雪落的声音,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很不踏实,不断地从一个梦进到另一个梦,最终在惊悸中转醒,她心魂不定地望着黑洞一样的天花板,很久才回过神来,偏头看了眼时间,她以为她睡了很久,现在才十二点不到,这一觉还不如不睡,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
林浅语拥着被子靠到床头,发了会儿呆,又下床走去外面,想喝杯红酒压一下过快的心跳,不然她真的要失眠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出了卧室左转,有一个吧台,对着后院的花园和湖景,四季的视野都很好,相比书房,她平时更喜欢在这儿工作。
今晚的吧台却先一步被不速之客占据,林浅语停住脚,陆骁听到动静,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睛,掀眸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各自都是一怔。
林浅语只着一袭黑色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牵着丝滑的布料,贴在雪白的皮肤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蓬松的长发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腰际,似乌黑的锦缎般柔软,粉脂未施的脸庞有疏离的冷艳,也有灵动的清纯。
陆骁眸光渐暗。
林浅语想转身走,又不想像落荒而逃一样落了势,她刚要冷脸斥他闭上眼,头顶的灯已经被他熄灭,只有走廊的灯光泄过来几分,他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了模糊的一团,她看不清他,他也就看不清她,林浅语心下稍安,又闭上了嘴。
陆骁合上电脑起身,扯过旁边椅背上的毯子,走上前,递过来,眼睛没落在她身上,只道,“睡不着?”
林浅语接过毛毯,两人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声音一顿,又马上恢复如常,“只是有些口渴。”
陆骁又给她接了杯温水过来,林浅语一手攥着身上的毯子,一手接过水杯,看他手里拿着的电脑,“还在工作?”
陆骁回,“时差,顺便处理一下工作。”
林浅语点一下头,两人再无他话。
深夜清冷,万物沉寂,唯有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虚虚晃晃,真假难分。
陆骁从她身边走过,要回房间,林浅语低头喝水。
“绾绾。”
低而沉的嗓音,像是梦中出现过的一样,从她身后传来。
林浅语慢慢定住,回头看过去,他一半站在黑暗中,一半站在光影里,看着她,薄唇轻轻启开,道了一声“”。
空气里静了一瞬。
林浅语摩挲着指腹上他留下的温热,心想,有意思。
他上次叫她绾绾好像是……十年前,现在这声“绾绾”叫得颇有些故人重逢的意味。
外人只道他性子冷,却不知道他的嘴很毒,心眼还小,有仇必报,他恨她可不是一点半点。
林浅语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慢慢弯下眼睛,昏暗的光影下笑得妩媚又动人,“你也好梦。”
第4章
能吃软饭是一种福分
向小园小心翼翼地试着第三次倒车,终于将车给倒正了,她瘫在座椅上都想给自己鼓个掌,昨晚她临时抱佛脚,抓着她哥陪她练了半夜的车,今天总算见了点儿成效。
她稍微缓了缓,又赶紧拿起包,急急忙忙地推门下车,她今天比往常还早出门了半个小时,早高峰堵车再加上她乌龟爬的车速,结果还是有些晚了,幸亏林总今早没让她过去接她,不然照她开车的这个技术,她早晨就是六点出门都不一定来得及。
向小园一紧张,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格外多,她还在盘算明天出门的时间,一辆车由远及近地驶来,在她面前经过,停在了林总的车旁,这层停车区域是划给公司高层的,这肯定又是哪个总。
她这些天除了工作,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牢牢记住各个部门老总的名字,她自认记忆力还算不错,但一下子要记那么多人名,她现在还有些混乱,向小园怕车上下来的人是她不认识的或者拿不准名字的,要是打招呼叫错了职称,再不小心把人给得罪了,她加快脚步,想在车上的人下来前先离开。
但事与愿违,向小园没能绕过去,车上的人下来,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神色凛然,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是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心底。
向小园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腰背,但又实在不知道这是哪位老总,她应该没见过他的照片,不然这样相貌出众的人,她肯定一眼就能记住他的名字。
陆骁轻关上车门,看向小园一眼,“向小园?”
向小园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叫名字,就差要立正敬礼了,忙应道,“我是。”
陆骁回她,“我看过你的简历,我是陆骁。”
向小园一片空白的大脑现在根本想不起陆骁是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心的汗蹭蹭地往外冒。
陆骁打开后座的门,林浅语从车上下来,她正在听电话,眉心微蹙,这是她不耐烦到极点的表现。
这个冯昊事情办砸了不说,还想着搬出别人来压她,真当公司要改姓“程”了。
她越不耐烦的时候,态度就会越趋近于温和,让别人误以为她心情很好,“冯经理,你一口一个程老爷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工资是程老爷子开的,他不是说他身边缺一位有能力的助手吗,既然程老爷子这么赏识你,你就去跟着他吧,你跟程老爷子说,陆助能力太差,安排个司机也能安排出错,他过去也是给他老人家添乱,你去正合适,程老爷子见到你,肯定会高兴,让他也不必来谢我了,记下我这份人情就好,待会儿我就让人事把你的关系转过去。”
冯昊急了,还要再说什么,林浅语冷着脸直接撂了电话。
她是觉得目前和程家切割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这不代表程崇远可以一而再地伸出脚想划地盘,他变着法地想把陆骁从她身边弄走,先是让儿子弄出来个谁都收拾不了的烂摊子来,逼得她不得不把陆骁派出去,一走就是半年,现在人刚一回来,又一大早打这样一通电话来恶心她。
陆骁是她的人,是走是留,怎么安排,她说了算,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陆骁将手里的大衣递到她手边,语气微凉,“多谢林总拯救我于水火。”
林浅语不是听不出他言语中的嘲弄,不过她不在意,她接过大衣,话说得漫不经心,“不客气,你现在对我还有用,我自然要救上一救。”
陆骁又将她的包从车里拿出来,林浅语伸手要接,陆骁没有给,拎在手里,林浅语眼锋扫过去,陆骁没看她,伸手关上了车门,然后微垂着眼,候在车旁。
林浅语冷眼打量他,她还自以为对他很了解,她以前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面孔,昨晚还在不动声色地勾引她,今天又是一副好助理的谦恭模样。
老话说的好,咬人的狗不叫。
一直屏着呼吸定在原地的向小园,磕磕绊绊道,“林,林总,早上好。”
林浅语看到向小园,面色稍缓,她点一下头,算是回应,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陆骁不紧不慢地落后她一步,走在她的旁侧。
还处在云里雾里的向小园也赶紧跟上去,她看着走在她前面的两个人,有些出神。
林总的个子很高,应该过一米七了,又穿着高跟鞋,这个叫陆骁的比林总要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两人身上的大衣都是同色系的黑,就连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都是相似的冷然。
她为什么会觉得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在一起,莫名得有些般配。
所以,陆骁到底是谁……过堂的冷风刮过向小园紧绷的神经,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陆骁不就是陆助,她的直属领导!!
完了,她刚才在她的直属领导面前表现得就跟个傻子一样,这真是天要亡她啊……
向小园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惊魂未定地坐上了人生中第一次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里,林浅语在最前面,陆骁站在她身后的旁侧,低声汇报着今天的工作安排。
向小园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闷在电梯的角落里种蘑菇。
陆助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低沉中又略带一些沙哑的磁性,听他说话是一种享受,林总目不斜视地听着,只偶尔出声应一两个字。
林总和陆助好像很有默契地样子,林总说什么,陆助立刻就能明白,可惜她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内容,听得一知半解的,大多都听不太懂。
直到电梯停到三十七层,沮丧的小蘑菇才稍微还了些魂。
安若和陈岩早就到办公室了,安若利落短发,眉眼温婉似三月的江南,又稳重又有亲和力,陈岩则是人如其名,脾气就跟一块儿硬邦邦的石头一样,不知变通,他可不管你职位高低,你要是做事情不合章程,他直接就能给你撅回去。
外人都道,陆骁给自己选的这俩助手,一个负责黑脸,一个负责白脸,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他人在国外,照样能遥控指挥,总裁办这半年没有陆大助坐镇,工作依旧进行得有条不絮,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计划也落了空。
安若和陈岩看到林浅语进来,立即起身打招呼,又看到陆骁,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当领导的要是再不回来,他们是真的顶不住了。
林浅语和他们简单地回了个“早”,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陈岩直奔陆骁,一向四平八稳的脸上难得出了点兴奋,“骁哥,你不歇两天,我以为你怎么也得到周一才上班。”
陈岩比陆骁还要大一岁,比陆骁入公司也早,但陆骁比他大两届,陈岩习惯叫他“骁哥”。
向小园垂头丧气地跟安若说着刚才的事情,安若低声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怕我们这位领导,他要求是严一些,但是个好领导,林总更是。”
向小园听到最后一句,深以为然地点头,她昨天都把车开成那样了,林总也没开了她,可见林总是个大大的好老板。
几个人简单聊了两句,就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上午有例行的高层会议,他们得各自做好准备。
会议室里,大家见到陆骁,纷纷上来搭话,先提前道声喜,谁不知道陆大助这趟差是去给程大公子收拾烂摊子去了,这外派半年,又为公司立下大功,有苦劳更有功劳,回来升个副总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再说他们是见识过这位陆助的手腕的,当个副总也算是屈就了。
结果一直到会议结束,林总压根没提陆助的事儿,就连当着大家伙的面口头上说几句辛苦的话都没有,又想到因为司机的事情,林总在工作群里对陆助的严厉训斥,有些人暗自琢磨,看来陆助不招林总喜欢这件事是真的。
不招大老板喜欢的员工,任你有再大本事,在公司也做不长远,会议结束,围在陆骁身边的热情少了些。
林浅语翻着手机走在一群西装革履的最前面,她想起什么,刚要说话,习惯跟在她旁侧的人这次没有跟上来,她脚步慢慢顿住,回过头找人。
法务部的老总周祈安,胳膊亲亲热热地搭在陆骁的肩膀上,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
林浅语杏眸微微眯起。
他跟这个周祈安的关系倒是好,周祈安花花公子一个,换女朋友的速度都快赶上公司给他发工资的速度了。
陆骁抬眼看过来,林浅语擦着他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注意力回到手机,继续向前走。
凌雪梅在会客厅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林浅语散会了,她轻轻掸了掸旗袍上并没有的褶皱,优雅起身,走出会客厅,柔柔地唤一声,“绾绾。”
林浅语看到凌雪梅,眼底一冷,面上带出了些浅笑,“凌姨,您怎么来了?”
凌雪梅个子娇娇小小的,年近六十,姣好的面容里似乎还留有少女的娇俏,就连说话也是低低柔柔的,生怕吓到别人,唯有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藏着些世故的精明。
她是程崇远的发妻,程深的妈,也是林浅语母亲傅静雅的闺中好友,不过自从林修远出事后,傅静雅和她基本都不怎么来往了。
凌雪梅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傅静雅对她态度的转变,时不时地来林浅语的办公室,送些汤汤水水,又或是自己做的甜点。
今天凌雪梅本来没打算来,早上老头子接了个电话,电话接到一半,一声不吭地摔了手机。
不用猜她也知道肯定是林浅语那丫头又做了什么,从她能不声不响地搬倒她二叔,凌雪梅就看出了这丫头不是个吃素的。
要她说,拿下林氏,促成儿子和林浅语的婚事是最稳妥的一个方法,儿子和林浅语一结婚,再怀孕,至少让她三年抱俩,这女人一当了母亲,事业心肯定会淡,也就没多少心思再打理公司了,到时候这林家公司不照样落到儿子手里,何必舍近求远地筹划。
凌雪梅只字不提程崇远和程深,只跟林浅语说,“我跟你妈昨晚通了好长时间的电话,她有些担心你的身体,我今天就想着替她过来看看你。”
林浅语知道凌雪梅在说假话,也不戳穿,她昨晚睡得不好,又开了一上午的会,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只当放松大脑,耐着性子听她东拉西扯地聊着家常,看她什么时候才把话绕到正题上。
凌雪梅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笑眯眯地开口道,“绾绾,我把你当半个亲闺女,有些话你妈不好直接催你,我就厚着脸皮替她说了,你看公司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你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了,你现在管着这么一大摊子,每天起早贪黑地忙,多累啊,你母亲没跟你说过,但她心里啊,一直希望你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样也能帮你分一分肩上的担子。”
她顿了顿,借喝水暼一眼林浅语,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抵触这个话题,又继续,“以你凌姨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看,我们女人操心太多事不好,容易老得快,脾气也容易变坏,这更年期也就来得更快,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再早更了,到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要我说,我们女人就该—”
林浅语把手里慢慢转着的笔往桌面上一扔,按下内线,“安若,进来给凌姨续杯茶。”
凌雪梅被笔摔到桌子上的声音吓了一跳,嘴里的话也止住了,她看到林浅语突然冷下来的脸,暗道不好,这丫头到底是随了老林家的根儿,心思深,喜怒都声色不动,对拿捏人心很有一套。
林浅语对凌雪梅一笑,语气也温柔,“凌姨,您接着说,我们女人就该怎么了?”
凌雪梅面色有些讪讪,硬着头皮道,“绾绾,我的意思是,你看看你对另一半有没有什么要求,凌姨替你留着些心,要是有好的人选,我先拿给你妈看看,好让她先宽宽心。”
门口有敲门声传来,林浅语说了声“进”。
她仰靠到椅背上,看着凌雪梅,姿态随意,话说得也随意,“凌姨,我的要求很简单,我也不需要他能力有多高,能不能帮到我,也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我只要他人乖又听话,我说往东,他别往西,我让他站着,他不能坐着,我不想看见他出现在我眼前,他就乖乖滚出我的视线--”
林浅语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陆骁端着茶壶走进来,先给凌雪梅的水杯里续上了水,又走到林浅语的办公桌前。
林浅语懒懒打量他一眼,对凌雪梅接着道,“长得再好看点算是加分项。”
凌雪梅的脸色有些控制不住地僵,她想让儿子和她结婚,是要接手林氏的,可不是给她林大小姐当牛做马的。
她勉力维持着笑,“绾绾,你这些要求,这不就是要找个吃软饭的,男人嘛,但凡有点志气,谁肯吃软饭,尤其是优秀的男人。”
凌雪梅说完看向屋子里唯一一个男人,想从他那儿得到些认同,“你说是不是,陆骁?”
林浅语单手撑起下巴,也瞧他,单纯地想要看好戏,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回。
陆骁拿过她的水杯,边给她倒水,边回凌雪梅,
“我倒觉得,能吃软饭是一种福分,这种福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
凌雪梅呆住。
林浅语先是一怔,看到凌雪梅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唇角忍不住扬起。
陆骁把水杯递回到她手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指尖。
第5章
他倒挺会软饭硬吃
凌雪梅一直进到电梯,脸上的假笑才卸下来,她心里有气,又不知道该朝谁发,这死丫头心里的歪歪绕绕太多,这指定是拿话在点她。
那个陆骁不愧是林家养的一条好狗,不就是当初他奶奶重病,林家出钱救了她一命,不过是花了十几二十万,扔到水里都听不见个声响,就给自家找了这么个心甘情愿卖命的好帮手,这生意可真是一本万利。
林永良当初脑子都不清楚成那样了,还能想起给自己闺女身边加这么一道保险,也真是煞费苦心,有陆骁这么一条好狗挡在前面,任谁想动他闺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雪梅想起陆骁的话,暗嗤一声没出息,她又想到什么,细细的眉毛陡然竖起,不对,这陆骁不会是抱的吃软饭的心思吧。
他要是想吃软饭,那还不是近水楼台,方便得很,关键是他那模样又长得那般招人眼,还整天跟在林浅语身边,再使出点什么心机手段,保不准那丫头哪天就被迷了眼,那她儿子岂不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到。
凌雪梅让司机加快车速,一路奔到家,找到正在自家后院的冰湖上钓鱼的程崇远,心急火燎地一股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钓了一上午的鱼,程崇远心里憋着的恼火已经散了个差不多,他把鱼竿放在自己快圆成球的肚子上,笑着道一句,“你这纯是妇人之见。”
程崇远个头不高,体重已经快接近二百,他坐在那儿,就跟椅子上吹出来个气球一样,他自认涵养极佳,还平易近人,跟谁说话都是没开口先带上了笑,他喜欢人家恭维他是“弥勒佛”,其实背后大家都叫他“笑面虎”,因为他那常年被酒浸泡出来的一双小绿豆眼,一笑起来,就带出一股阴风,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凌雪梅瞪他一眼,“那你说说你不是妇人的见解。”
程崇远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一声,“你们女人看男人,也就只看那一张脸了,你应该看他的眼神,那小子的眼神一看就不是一个肯屈居人下的主儿,他又怎么甘心当小白脸吃软饭被人养,他现在肯这样帮林家丫头,肯定是林永良许了他什么重利,林家就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我想过了,林家丫头既然想留他在身边,那就让她留着,保不准那小子什么时候反咬她一口,她就知道后悔了,到时候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凌雪梅还是不放心,“别到时候他俩联起手来,先把你给收拾了,我已经看出来,他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程崇远大笑起来,眼神不屑,“能收拾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林修远当初倒是想收拾我,结果现在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是他,你别整天操那些没用的心,这男人和女人要一硬一软才能配成对儿,就林家丫头那性子,从小被林永良和林修远宠得没边,傲得不行,谁能压得住她?她找男人,肯定是找绝对臣服于她的那种,稍有不顺心,她就能把人给一脚踢走,你觉得陆骁是那种可以让女人当球踢的软柿子?他怕是比林家丫头还要傲。”
凌雪梅不由地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在理,她又觉得哪儿不对,抡起手里的包砸到程崇远背上,“那我儿子就是个被女人当球踢的软柿子?!”
程崇远啧一下,“程深要是能被林家丫头看上,他巴不得当一个软柿子,我也正好省事儿了,不用为他再筹谋什么,关键是林家丫头也看不上他啊。”
凌雪梅气得又想拿包砸他了,她儿子就是配天上的公主都绰绰有余,她林浅语凭什么看不上。
程崇远说回正事儿,“林家丫头跟你问起我了没?”
凌雪梅轻哼,“一个字儿都没问,连句关心的客套话都没有。”
程崇远沉思,上午的会议,他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连公司都没去,就是想试一下林浅语的态度,既然她是这个态度,那他这病索性就再装几天,他得让她知道公司离了他不行,等什么时候她亲自上门请他了,再谈其他条件吧。
林浅语知道程崇远在拿乔,她跟冯昊说的那些话肯定早就送到了他的耳朵里,她就是说给他听的,他装病也在她的预料之内,这是他惯用的套路,她要的就是他装病,有些事情,他在公司,她还真不好办。
下午五点,林浅语关上电脑,准备下班,她不喜欢加班,更不喜欢拖着底下的人陪她耗在公司,所以晚上要是没饭局的安排,她基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离公司,省得到了下班点,大家都看她的脸色,想走又不敢走。
向小园的办公桌紧挨着林浅语办公室的门,她看到林浅语拎着包出来,忙起身收拾东西,但一着急,把桌子上的水杯给碰倒了,好在杯子里的水不多。
向小园都快自燃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林总的脸色,手忙脚乱地挪着桌面上的文件,心里比决堤的大坝还要崩溃,她怎么每天都在被开的边缘横跳。
林浅语倒也没说什么,她从纸抽里抽出几张纸,给向小园递过去,视线落在她文件夹上面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停了几秒。
她伸手点点那个笔记本,问,“这是什么?”
向小园先是双手接过纸巾,又小心翼翼地回道,“这是陆助拿给我看的,陆助说我以后需要负责协助照顾林总您的日常,这些是需要我熟知的。”
林浅语盯着笔记本上的字,一目十行地掠过,看完一页,又翻一页,都是一些她工作和生活习惯的记录,满满当当的几页,甚至连酒后她喜欢喝哪个牌子的酸奶都有。
翻到其中一页,她手指顿住,最后一行写道,【她有时笑,并不是真的高兴,不笑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在生气,她真正开心的时候,眼睛会--】
林浅语目光微怔,继续向后翻,但后面的内容被撕去了,话只停在这儿。
她看向小园,“后面的呢?”
向小园被看得肩膀一紧,舌头都打起了结,“陆助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林浅语合上笔记本,目光不经意地看向角落里的办公桌,人不在。
陈岩眼色极快,起身道,“林总,骁哥刚被程副总给叫出去了。”
林浅语眉毛微挑,程深可不是一个工作多积极的人,他刚出了半个月的差,依照他的做派,怎么也得歇到下周一,今天破天荒地肯来公司,想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里没人,前面的楼梯间倒是有些响动,林浅语迈步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她今天穿了双软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并没有多少声响。
楼梯间里,程深背对着门,站在陆骁对面,不轻不重地说着话,明明是在求人办事儿,语气却轻慢极了。
陆骁单手插兜,背倚着栏杆,神色散漫,任程深说了什么,他都是这一个表情。
程深被他这个态度气得心脏都疼了。
他之所以现来公司,是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公司里有两个女员工今天下午联名给总裁办写了有关他的实名举报信,他知道总裁办所有的邮件都得先汇总到陆骁这边,由他先做一遍筛选分类,再转给林浅语。
现在这个时间,林浅语应该还没看到邮件,但陆骁肯定看到了,程深本想好言好语地和他商量,是卖他个人情也好,还是给他钱也好,反正他必须得把那封邮件给删了,他不想让林浅语知道这件事。
谁知道他油盐不进,好赖话都听不懂。
程深声音发狠,“陆骁,你以为你是谁,你最多也就是给林家守门的一条野狗,给我在这儿摆什么谱,你不会真以为你能替林家守住公司吧?”
陆骁掀起眼皮,看门外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懒懒淡淡地开口,“守不守得住也不需要你程太监操心。”
程深脸一青,攥起拳头朝他挥了过去,让他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陆骁不躲也不闪,就等着他的拳头砸过来。
林浅语拿脚轻轻踢开虚掩着的门,眼神很冷,声音温和,“这是怎么了?”
程深急急地收住手,拳头差一寸就要落到陆骁的脸上,现在这个情景,就算他再巧石如簧,也一时想不出该编什么话遮掩过去,关键是他不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林浅语有没有听到。
他只能佯装惊讶,“林总,您怎么来了?”
林浅语唇角半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程深头皮发麻,努力组织语言找补,“我和陆助闹着玩儿的,是吧,陆助?”
他说着话,想将胳膊搭在陆骁的肩膀上,装哥俩好的模样,陆骁却先一步移开脚,一言不发地走到林浅语身后。
那个样子就像是受了欺负的狼狗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程深咬碎牙齿,他一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大男人,躲到女人身后是个什么意思,简直是又卑鄙又无耻,他勉强挤出些笑,又道,“陆助,你该不会是玩不起,恼羞成怒了吧,咱们大男人,可不带这么小气的。”
陆骁根本不搭他那茬儿,只看林浅语。
林浅语偏头看他一眼,语气严厉,“工作时间,擅离工作岗位,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跟成经理说,这个季度的季度奖不用给你发了。”
陆骁不卑不亢地应好。
程深眼里蓦地生出喜,他以为这是林浅语在给他出气。
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公司里就连门口的保安都知道,她林家大小姐要想坐稳现在这个位置,少不了他们程家的支持,所以她应该也清楚,和他联姻是她最好的选择,这样看来,他刚说的话她听到了也没什么要紧,她不敢和他们家撕破脸。
他有些得意地看着陆骁,和他斗,他还不够格。
林浅语转头又看向程深,不冷不淡的态度,“程副总,下次你再叫我们陆助出来陪你玩儿,还是先跟我打声招呼,不然你刚才那一拳头要真招呼上去了,再把他打出个好歹来,知道的是你跟他闹着玩儿来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老板的动辄就打骂下属,他家里人要是找上门来,我不好交待。”
程深一顿,先是想,陆骁他那个奶奶早死八百年了,他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哪儿来的家里人,转念又想,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敲打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