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我们兄弟关系很好,我也懒得去做变更,现在只要出海,两艘渔船挣的钱,我们全都平分的,至少这种烟,我还抽得起。”刘浮生点头说:“确实,你们随便带一点货,都够你抽好几个月中华了。”
洪浩宇皱眉道:“刘书记,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刘浮生脸色一沉:“洪浩宇,没证据我能找你吗?你最好搞清楚状况,我私下见你,而不是让专案组的警员来拘你,就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和你哥走私的事,早就已经曝光了,你别觉得洪村上上下下,全都是铁板一块!”
洪浩宇沉默不语,他不能确定,刘浮生是真有证据,还是在诈他。
刘浮生说:“你想想,洪村有多少渔船出海,又有几个人,能挣到你和你哥哥这么多的钱?你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不会出卖其他人,但洪村四万多人,难道每个人都像你们家这种情况吗?”
“……”
洪浩宇知道,刘浮生说的没错。
洪村的贫富差距很大,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走私。
大多数老百姓,还都是老实巴交,靠能力吃饭的。
敢于铤而走险的人,永远是一小部分。
洪浩天和洪浩宇,算做的比较好那种,村口洪武,最多跟着喝点汤。
他们之间的收入差距,起码有十几倍之多。
人性就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只要有差距,就做不到真正的铁板一块。
刘浮生见洪浩宇不说话,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猜猜,警方对你哥洪浩天的卧室,调查这么仔细干嘛?”
洪浩宇摇头说:“我猜不到。”
刘浮生说:“你哥哥洪浩天,是江头市纵火案的直接参与者。”
洪浩宇大声说:“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刘浮生叹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纵火案发生之前,你哥带着两艘渔船,出去干过私活儿。”
洪浩宇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刘浮生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警方是吃干饭的?连这个都查不出来?”
其实这件事,完全是刘浮生根据已知的信息,自已推断出来的。
经过警方的调查,洪浩天家里,那种燃料的成分并不多,也就是说,洪浩天是自已参与的园艺绿化活动,自已喷洒的那种燃油,洪浩宇对此,应该不知情。
洪浩天手里有渔船,并且经常进行走私活动,他参与喷洒燃油,很有可能也会加入燃油运输的环节,因为这件事,属于违法犯罪的行为,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延伸推测,洪浩天甚至有可能,是在走私燃油之后,才被策划纵火案的人拖下水,参与燃油喷洒环节。
因为对方担心,洪浩天会把走私的事情泄露出去,只有深度绑定,才能让他为了自已的利益和生命,不敢对外透露此事。
刘浮生怀疑,在迎宾馆里喷洒燃油的人,有很多都和洪浩宇一样,属于走私燃油的成员,如果能把这件事敲定,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缩小调查范围了。
不过,刘浮生现在对公安部的专案组,也有一些保留意见,所以他必须先到洪村,寻找自已想要的答案,印证之后,再针对性的展开调查。
此时洪浩宇的话,已经从某些方面,证实了他的猜测。
所以刘浮生步步紧逼,继续询问洪浩宇:“知道你哥从外面带进来的,是什么货吗?”
洪浩宇摇摇头。
刘浮生说:“他这次走私带进来的东西,就是点燃迎宾馆三号楼的燃油。”
洪浩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你……你有证据吗?”
刘浮生沉着脸说:“洪浩宇,你已经问了三遍,我有没有证据了!我知道你不算什么坏人,也不是一个笨蛋,难道你不清楚,迎宾馆那个纵火案的性质吗?”
“那些被烧死的烈土,都是来自燕京的,国家直属的,级别很高的办事员和领导……如果这件事,影响不够大,你哥哥会畏罪自杀吗?”
“还有我们抬走他尸体的时候,你们洪村的人都在阻拦,但是为什么洪承礼,却让我们离开了?我告诉你吧,因为他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件事,你们配合,就是调查,你们不配合,那就是反恐。”
“调查需要答案,反恐只需要坐标,明白吗?”
洪浩宇闻言,身体轻轻哆嗦一下。
刘浮生说:“现在你认为,我有没有证据?或者说,我需不需要给你提供证据?”
洪浩宇硬着头皮说:“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刘浮生说:“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给我提供证据,才能把事情,控制到最小的程度。我作为潮江市的市委书记,知道洪村的绝大部分村民,包括你洪浩宇在内,与这件事都没有什么牵扯,我和公安部的同志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所以才找你们反复沟通,寻找线索。”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现在洪村里面,已经有人向公安部的同志们,反映走私的线索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和你哥哥洪浩天一起出去带货的人,都有谁?”
刘浮生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起来。
洪浩宇浑身发抖说:“刘书记,我真不知道,您也说了,我哥自已开着两条船出去的,我……”
说到这里,洪浩宇眼珠一转:“刘书记,我想起来了,我哥生前说过,是远洋国际集团的人,找他一起出海办事的!”
刘浮生沉声道:“你能确定,这次走私活动,是远洋集团组织的?”
洪浩宇苦笑道:“这种事情,远洋国际那边经常会组织,我们属于跟着跑船,分几箱货,赚一点钱而已,实际上,我们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属于走私活动,毕竟人家那么大的贸易公司,找点人帮忙拉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洪浩宇挺狡猾,到了这个时候,还妄图蒙混过关,把所有责任,都甩给远洋国际。
第1742章
找内奸
洪浩宇很清楚,远洋国际的海长春,在粤东省手眼通天,就算明目张胆的走私,或者做其他违法之事,都没有谁敢撩拨他的虎须。
你这个市委书记不是很厉害吗?公安部专案组不是很牛吗?那你们就去碰一碰海长春吧!
你们能赢海长春,那你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如果你碰不赢,可就别怪我,啥也不知道了。
这种底层百姓的鸡贼,在刘浮生的意料之中。
今天问出这些东西,已经是不枉此行了。
刘浮生说:“我会调查海长春的情况,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洪浩宇摇头道:“暂时就这些了,以后我再想想,或许还能想起点啥。”
刘浮生笑道:“行,不过,我们调查出其他的东西,就不算你坦白从宽了。”
洪浩宇咧着嘴,没有说话。
刘浮生掐灭烟头说:“先这样吧,你记得给警员们准备饭菜,要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知道吗?他们每天都出外勤,饮食不规律,很辛苦的。”
洪浩宇站起身说:“洪书记放心吧,我按照一百块钱的标准买饭。”
刘浮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与几名勘察现场的警员打过招呼,他就朝着洪村外面走去。
……
洪家祠堂,正在等消息的洪承礼,接到一个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问:“什么情况?”
手机另一端的人说:“刘浮生已经离开洪浩宇家,正往村外走去。”
洪承礼问:“洪浩宇出来送他了吗?”
对方说:“没有,但是洪浩宇吩咐他嫂子,给家里的公安订饭了。”
“哦?”
洪承礼眯着眼睛说:“刘浮生到底和洪浩宇聊了什么?居然让他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对方说:“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洪承礼说:“没必要,我想洪浩宇也没有胆子,出卖村里的利益,先看看刘浮生后续怎么做吧。”
结束通话之后,洪承礼开始琢磨,刘浮生会怎么出招,自已又该怎么应对。
……
刘浮生离开洪村之后,立即与秦光取得了联系:“秦组长,我需要你们对洪村加强警力防控。”
秦光问道:“你去洪村了?出什么事了?”
刘浮生说:“具体情况等我们见面再说。”
秦光问:“警力部署的具体位置是?”
刘浮生说:“村口,监控进出洪村的人,尤其是外来人员。洪浩天家,以及洪氏宗祠,都需要派人盯梢,如果有人问起原因,你就告诉他们,专案组发现了重大线索,需要深入调查。”
秦光深吸一口气说:“没问题,这部分警员,我会从江头市本地的警队里调派,你觉得可以吗?”
刘浮生笑道:“秦组长通透,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秦光闻言也笑了:“看来我猜对了。”
刘浮生说:“辛苦秦组长了。”
……
洪氏宗祠。
洪承礼得知刘浮生返回潮江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真害怕这家伙又在村里闹什么幺蛾子。
洪承礼思索很久,终于吩咐手下人说:“去把村里的老人都请过来,我要开会。”
不多时,洪村的大部分执事,全都来到了祠堂。
他们过来之前,已经知道市委书记又跑到村里的事情,所以此时的神色,全都比较凝重。
洪承礼说:“各位不用紧张,刘浮生反复跑到咱们村里来,恰好证明他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嘟嘟嘟。
没等洪承礼把话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就响动起来。
洪承礼皱着眉头,本来不想接电话,可是看见号码,却对其他的执事们说:“大家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说完,他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电话另一端的人说:“洪村长,你们村里出什么事了?我们江头警方,刚刚接到上级通知,要抽调六十名警员住进洪村。”
“什么?六十人?”
洪承礼问:“抽调这么多警力干嘛?”
对面的人说:“具体还不清楚,我找公安部专案组的人打听了,他们说好像发现什么重要线索,还有你们村里人的举报,说村里跟纵火案有直接的关系,新来的市委书记,希望把消息封锁住,不要扩大影响。”
“我们这边的六十个人,会分成三个大队,驻守在洪村的村口,祠堂,还有上吊自杀的洪浩天家门口。”
洪承礼听完,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他看向周围的执事和族老们:“咱们洪村,可能出叛徒了。”
“什么?”
“不会吧?”
“怎么可能!”
洪承礼话音一落,洪氏宗祠里,顿时一片哗然。
有个老头问道:“叛徒是谁?谁敢出卖咱们村子?”
洪承礼说:“不清楚,但我从警方得到的消息,公安部专案组从江头市局,抽调六十名警力,分别驻扎在村口,祠堂,以及洪浩天家。”
“村口那伙人,是为了监控洪村居民的出入情况,祠堂这伙人,则是防止咱们秘密商议一些事情,至于洪浩天家里,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和纵火案有关吧?”
族老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建言:“村长,这件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必须商议出万全的对策啊。”
“是啊,村长,咱们不能让警察进村里来,那么多人,很难控制,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洪承礼摇头道:“警方进驻洪村,我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拦,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挖出来,到底是谁向刘浮生,提供了不利于村里的消息。”
“这个吃里扒外,勾结警方的人,被找出来之后,咱们洪村才能安稳,否则,他很有可能让我们和江头市的纵火案扯上关系,搞不好咱们洪村……”
洪承礼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会被灭族啊。”
这个灭族,不是古代的株连九族,但是数万人的洪村,也别想有好下场。
丢掉工作,进去坐牢,甚至家破人亡的人,绝对不是小数,那样一来,潮江市的洪氏一族,也就彻底的完蛋了。
有一名长老说道:“村长,村里这么多人,内奸该怎么找?总不能挨个审问一遍吧?”
洪承礼说:“早些时候,有人跟我汇报,刘浮生在村口,和洪武私下聊过好几句话,他们听到,刘浮生嘴里说出过‘线人’之类的事情。”
第1743章
洪家的子孙
一名族老说:“洪武?不可能吧?上次他被刘浮生,抽了两个大耳光,他难道会吃里扒外,去帮刘浮生吗?”
洪承礼说:“刘浮生是什么身份?被他抽耳光又算得了什么?今天刘浮生还抽了洪浩宇一个耳光呢,洪浩宇不也乖乖忍着?如果洪武真是刘浮生的内线,那两个耳光,反倒是很好的掩护了,这就叫做,欲盖弥彰。”
众人略一思索,感觉洪承礼的分析,确实挺有道理。
洪承礼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把洪武抓到祠堂,大家审一审他,除此之外,洪浩宇也有可能是内奸。”
有个族老说:“洪浩宇的亲哥哥,已经被警察逼死了,难道他会吃里扒外,不顾亲哥哥的血仇?”
洪承礼说:“他们很可能达成了一笔交易,由洪浩宇出面,帮着刘浮生寻找不利于我们的证据,然后刘浮生抓走洪村的人结案,同时,保证洪浩宇不受牵连,这样他们俩就皆大欢喜了,吃亏的却是我们。”
“无论如何,我们把他抓到祠堂问问再说。”
洪浩宇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一个村民,快步走了进来:“村长,洪浩宇来找你了。”
洪承礼微微皱眉,看了看众人说:“把他领进来吧。”
说完,他又吩咐那个村民:“你去洪武家,把他也找过来。”
村民点点头就离开了。
……
两分钟后,洪浩宇走进宗祠。
其实他们兄弟,在年轻一代中,混的还算不错,但和在座的诸位族老,执事相比,地位就差了很多,特别是洪承礼,作为洪村的族长,地位高的令人发指。
洪浩宇进屋之后,先给洪承礼鞠了个躬,然后说道:“村长好。”
洪承礼问:“浩宇,你找我有什么事?”
洪浩宇组织语言说:“村长,今天潮江市的市委书记刘浮生,跑到我家,跟我聊了很多东西,他告诉我,我哥很有可能,参与了江头市的纵火案。”
祠堂里,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心中,对此早有猜测,毕竟洪浩天活的好好的,忽然选择上吊自杀,背后肯定有原因,而且事情绝对不小。
现在刘浮生说出这种话,岂不是证明了,警方已经掌握某些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洪村将会受到什么牵连?
洪承礼环视四周,微微皱眉道:“大家安静,先让浩宇把话说完。”
待到众人冷静下来,洪承礼才问道:“浩宇,刘浮生具体跟你说什么了?你知道警方都掌握什么证据了吗?”
洪浩宇摇头道:“刘浮生嘴巴很严,我根本套不出这些消息,他只是说,我哥在纵火案发生之前,利用家里的船,出去带过一次货。”
洪承礼问:“有这事?”
洪浩宇说:“有的,那次他回来,我问他带了什么货,他让我不用管,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当时我也没多想,反正我哥给我分钱了。可是后来,刘浮生说出事情的始末,我再一琢磨,似乎有点不对劲,我感觉,我哥很有可能,真的参与那件事了。”
听罢洪浩宇的叙述,祠堂里的氛围,顿时凝重起来。
包括洪承礼在内,所有人最担心的,就是洪村与江头市的纵火案发生关联。
这个案子的严重性,已经不用多说了,纵火案中牺牲的,就没有一个简单人物,那全是燕京派下来的干部,他们去世了,等于国家被啪啪打脸。
洪村四万族人,全绑在一起,都不够国家打个喷嚏。
一名族老忧心忡忡的说:“村长,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洪承礼沉默片刻之后,看向洪浩宇说:“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洪浩宇赌咒发誓:“村长,您就放心吧,这里可是洪氏宗祠,我在列祖列宗面前,怎么敢胡乱撒谎呢?”
洪承礼满意的点头说:“你真的不知道,你哥带着两条船,出海干什么去了?”
洪浩宇说:“我真不知道!我们家一直都是我哥负责招揽生意,我只是跟着他一起做事,他让我干啥,我就去干啥,别的一概不多问。这点无论我家里人,还是周围的亲戚朋友,包括邻居都能作证,他们背后甚至议论我,就是运气好,混吃等死跟着我哥沾光……”
洪承礼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你哥最后一次出海,都有谁跟他一起去的,你知道吗?”
洪浩宇摇头说:“我哥没告诉我,我猜测,可能是之前一直跟着他出海的那些兄弟。我哥连我都没找,能跟他一起去的,肯定要信得过才行。”
洪承礼说:“你把那些兄弟的名字都写出来,我要挨个去核实一遍。”
他说完这句话,旁边马上有人,找出纸和笔,交给了洪浩宇。
洪浩宇思索着,陆续写出好几个人的名字。
洪承礼拿过名单说:“好,你很不错,刘浮生来找你,你第一时间就跟家里汇报了,这证明你很忠心。”
洪浩宇摆手道:“村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洪承礼叹了口气说:“浩宇啊,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选择上吊自杀吗?”
洪浩宇咬着牙说:“他被那些警察,逼的走投无路了!”
洪承礼说:“你哥哥是好样的,他是洪村的英雄啊,当时公安部的人,还有那个刘浮生,想到村里把你哥哥抓走,你哥那时候,就跪在你这个位置。”
“我问他,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如果他如实说出来,我们宗族一定会尽全力保他平安无事,哪怕是杀人,也可以运作。”
“你哥哥觉得,他犯的事情,宗族都保不住,所以,他选择不拖累整个洪家。”
洪浩宇闻言,脸色一变说:“难道……难道我哥是畏罪自杀?”
洪承礼说:“不是畏罪自杀,而是为了保护洪村这四万多人,才选择的自我了断!”
“我和各位族老都商量好了,你哥哥的名字,会写到洪氏一族的英雄谱里,他的牌位,会供奉在祠堂,受到洪家所有后人的祭拜。”
洪浩宇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您让我写那些人的名字……”
洪承礼微笑着说:“他们都有可能,牵扯到毁掉咱们村子的事情,所以我会挨个找他们谈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相信,洪家的子孙,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1744章
不敢喝酒了
正确的选择?
洪浩宇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丝冷汗。
他虽然从小就接受宗族的教育,但毕竟是年轻人,现在网络和电视,报纸非常发达,年轻人接触外界的东西,肯定更多一些,对于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有着自已的判断与认知。
此前,他确实以为,哥哥洪浩天是在外面犯了事,警察纠缠不休,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而洪浩天犯的事又很大,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了自杀。
可是现在,洪浩宇发现,逼死洪浩天的,明显是洪承礼和在座的这些族内长老啊,他们动用洪家的族规,把哥哥逼上了绝路。
洪浩宇心中暗恨,不过在祠堂里,他什么话都不敢乱说,而且,自已刚才写下那些名字,交给了洪承礼,现在想后悔,也有点晚了。
洪承礼问:“浩宇,刘浮生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洪浩宇摇头说:“没有了。”
洪承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吗?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还是没有?”
洪浩宇陷入沉思,随后说道:“确实没有了,不过,他追问过我,到底是谁跟我哥一起出海的,我告诉他,我哥可能是跟远洋集团那伙人一起出去的。”
“远洋国际集团?”
洪承礼顿时哈哈大笑:“浩宇,你为洪村立了大功啊,你这句话,等于把刘浮生和公安部专案组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远洋国际集团的身上。”
“海长春可不是等闲之辈,让刘浮生和专案组去碰一碰他,确实是转移注意力和撇清洪村的好办法!好,好啊!”
洪承礼连续说出几个“好”字,脸上的凝重之色,也一扫而空。
周围的长老们,慢慢反应过来,纷纷点头称是。
洪承礼笑着说:“浩宇,你哥是洪村的英雄,你也为洪村立了大功,今后,大家绝对不会忘记你们这一支,一定会对你们家,给予更多的照顾,过些年,等你岁数大了,就让你到祠堂里,跟我们一起议事。”
洪浩宇的心情非常复杂,表面上,却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村长和各位长辈的肯定,我一定继续努力,全心全意为村里做事!”
这时,外面有人快步跑到厅堂里说:“村长,洪武带到了。”
洪承礼点点头说:“浩宇,你先在旁边站一会儿,我们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
洪浩宇依言走到一旁,站在了诸位执事和长老们的身后。
随即,洪武一脸茫然的,走进祠堂里面。
他比洪浩宇在村里的地位更低,每年除了大型祭祖活动之外,根本进不了祠堂。
此时看到洪承礼和族老们,虎视眈眈的样子,洪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惶恐,居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洪武拜见族长和各位长老,执事!”
洪武垂着头,紧张兮兮的说道。
洪承礼看他这副表情,心中顿时一沉,如果内心没有鬼,何必来了就下跪?
“洪武,我记得公安部专案组和刘浮生到洪村,抓捕洪浩天的时候,你被刘浮生打了两个耳光是吧?”
洪武说:“是的,族长。”
洪承礼说:“当时你想让我,帮你出头报仇,我却没有理会你,你是不是对我怀恨在心,并且对咱们洪家,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这番话把洪武吓的,狠狠一哆嗦,急忙摇头否认道:“绝对没有啊,我对洪家忠心耿耿,生是洪家的人,死是洪家的鬼,洪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洪家的恩情,更不会心生不满……族长明鉴啊!”
洪承礼摆了摆手说:“行了,你也不用解释了,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我问你,今天有人看到,你和刘浮生在村口嘀嘀咕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洪武说:“族长,那个刘浮生,想通过我,了解洪村的情况,我当然不可能出卖村里的消息,立即就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刘浮生还说呢,我不合作也没关系,他在村里,还有别的内线。”
“哦?是谁?”洪承礼立即问道。
洪武迟疑道:“刘浮生没告诉我。”
洪承礼沉着脸问:“洪武,你跟我们说实话,是刘浮生没有告诉你,还是你不想告诉我们?”
洪武连连摇头:“族长,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我真不知道啊!”
洪承礼叹道:“洪武,我知道你这个人,很喜欢喝酒,喝多了之后,经常说村里做事不公平,总是向着地位比较高的族人说话,有赚钱的好机会,也全都分给他们了,像你这样的,只能跟着船跑一跑,赚一点辛苦钱,风吹雨淋,非常凄惨……”
洪武脸色一变,他确实说过这种话,这个不好否认啊。
洪承礼继续说道:“你抱怨的很在理,洪村这么大,几万个洪家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想要一碗水端平,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高低之分嘛。”
“但是,洪武你扪心自问,我洪承礼或者说我们洪家,亏待过村里任何一个姓洪的族人吗?村里逢年过节,发米发面,几万个人,谁挨饿了?家里孩子上学,老人生病,没钱读书,没钱看病的,只要跟村里开口,村里都会拨款给他们吧?”
“你在外面惹了事,不管欺负别人,还是被人欺负,回到村里,哪次我们没帮你出面?你这么说洪村,是不是不妥?”
洪武跪在那里,脑袋埋的很低:“族长您说得对,咱们洪村,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族人,我也从心往外感念村里的善举。”
洪承礼说:“一个人能走多远,能赚多少钱,并不是看村里给他多少支持,而是靠自已敢打敢拼,有足够的能力和本事!”
“洪武,你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开始混社会了,一直混到现在,也没什么出息,读书不行,做生意更不行,在外面连句囫囵话都未必能说好,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讲家里处事不公平,对不起你呢?”
洪武跪在那里,冒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说:“族长,您教训的对,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我,我知道,这些年都是村里照顾我……”
第1745章
震慑全村
洪承礼摇头道:“是喝酒的问题吗?唉,算了,总之,你终于承认,自已有那种想法了!”
“你就老实的告诉我,还有诸位族老们,你到底跟刘浮生,都说了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出卖村里的族人?”
洪武万万没想到,洪承礼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最后居然要逼他,承认自已根本没干过的事情。
洪武高呼道:“族长,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洪承礼面沉如水,一拍太师椅的扶手说:“洪武,我苦口婆心的跟你讲了那么多道理,最后你还是执迷不悟?是不是非得逼我执行家法啊?”
家法!
洪武吓得直哆嗦,却依然喊冤道:“族长,我真的没有给刘浮生当内线,更没有出卖村里的利益,如果我撒谎,就让我天打雷劈!”
洪承礼冷笑道:“天打雷劈?你还是那个胡说八道的性格……来人,家法伺候,看他什么时候才肯说实话!”
洪家的家法,分好几个等级。
最轻的是鞭刑,拿皮鞭沾凉水,反复抽打身体,伤好之后,身上都会留下疤痕,证明这个人,出卖过宗族的利益,从此,他再也不会得到族人的信任了。
鞭刑再往上,就是切断手指头、脚指头,甚至整个手掌,脚掌,到了这一步,已经足够骇人听闻,属于挑衅国家的法律,恶意伤害他人身体,并使他人残疾。
再往后,洪村已经不敢用了,因为那都是,足够致命的刑罚,比如说上吊,沉塘等等。
现在社会进步了,不好再闹出人命,可是鞭刑和断手断脚,已经足够令人恐惧。
几名身强体壮的族人,把洪武抓起来,绑在祠堂外的一根柱子上,扒掉衣服,抡起皮鞭,啪啪啪就是一顿暴打。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任凭洪武怎么求饶,都一点用处也没有。
两分钟之后,洪武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
洪承礼一摆手说:“停。”
族人停止抽打。
洪承礼问:“洪武,现在你能说实话了吗?”
洪武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扯着嗓子喊:“族长,我真的没有出卖村里的利益,我跟刘浮生,什么都没说啊!”
洪承礼点点头说:“好,继续打。”
反复抽打三四轮之后,洪武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瞪着死鱼眼,看向洪承礼,深知自已如果承认了,这条莫须有的罪名,那么等待自已的,将是更恐怖的刑罚,所以,他选择继续喊冤。
“族长,我洪武对洪家的忠诚,天,天地可鉴!”
洪承礼点头道:“好啊,家法还不够严格,打断他一条腿,看他肯不肯说实话!”
旁边的洪浩宇,看的心惊肉跳,背后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他以前只是听说过,家法如何的残酷,直到亲眼目睹洪武的遭遇,他才对残酷两个字,有了准确的认知。
听说洪承礼要把洪武的腿打断,洪浩宇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开口求情,却发现自已在祠堂里,都没有随便说话的资格。
旁边一名族老说:“村长,现在只是怀疑他和刘浮生有联系,直接打断腿,有点严重了吧?”
洪承礼沉着脸说:“洪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上下团结一心,如果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洪武现在犯的,是出卖族人的大罪,我必须把这股歪风邪气给压下去,必须让他得到深刻的教训,谁要是求情,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和洪武一样,全都出卖了宗族。”
这个大帽子扣的,那名求情的长老,再也不敢说话了。
洪浩宇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想:幸好刚才没有开口。
在洪承礼的授意下,一个拎着铁棍的壮汉,走到洪武身前说:“兄弟,你还是跟村长说实话吧,要不然,我这一棍子下去,你这条腿,可就彻底废了。”
洪武满脸绝望,哭得涕泪横流,哽咽着说:“我,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出卖洪家……你们就相信我吧!”
壮汉摇了摇头说:“洪武兄弟,得罪了啊!”
说罢,他看向洪承礼的方向,后者微微点头,壮汉抡起铁棍,一棍子砸在了,洪武的膝盖上面。
咔吧一声脆响,膝盖骨彻底碎裂,洪武惨叫一声,当场就晕了过去。
洪承礼神色平静的说:“把他抬到街上,绕着洪村走三圈,让大家都看看,这就是出卖洪家的下场。”
几个族人立即开始行动。
洪浩宇眼睁睁的看着,半死不活的洪武,被人抬上三轮板车,随后离开祠堂,向村里走去。
洪氏宗祠里一片安静,所有的长老都低垂着眼皮,不言不语。
洪承礼扫视四周,笑了笑说:“大家莫非觉得,我错怪了洪武?他可能真的没有出卖村里?”
一众族老都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洪承礼说:“其实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砸碎他的膝盖之前,我就已经倾向于,洪武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背叛洪家。”
数名族老抬起眼皮,有些诧异的看向洪承礼。
洪承礼面无表情的说:“但是,就算洪武很冤枉,我也要打断他一条腿!”
“为什么?”
有一名族老,忍不住问道。
洪承礼说:“因为咱们村里有叛徒,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叛徒到底是谁,但是,我可以让这个叛徒深刻的意识到,背叛洪村,背叛列祖列宗是什么下场,我要让他,不敢再背叛村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明白了,洪承礼的用意。
原来他早就清楚,洪武是被冤枉的,他这么做,目的只是杀鸡儆猴,拿洪武断掉的大腿,震慑其他族人。
洪承礼就是要通过这种血腥的方式,告诉所有村民,洪家的家法还在,族长的权威还在,他对待叛徒,绝对不手软!
只要达到目的,洪武是否冤枉,一点都不重要。
正如洪承礼所说,洪武一无是处,只是一个混迹在洪村里的无名小卒。
这样的人,洪村比比皆是,别说废他一条腿,就算把他打死了,也根本影响不了任何事情。
拿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达到震慑全村,宣示权威的作用,这笔生意,实在太划算了。
第1746章
名单上的人
看到众人全都用敬畏的目光打量自已,洪承礼微微一笑,朝着洪浩宇招招手说:“浩宇啊,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洪浩宇心里挺害怕,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村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洪承礼说:“我看你小子,很精明强干,我准备给你一个,为宗族出力的机会,回头你拿点钱和营养品,去洪武家,把他照顾好。”
洪浩宇一愣:“我去照顾他?”
洪承礼说:“等咱们洪村,度过这次危机之后,我会亲自去他们家探望他,并且,村里会负责养他一辈子,因为他这条腿,是为洪村断的。”
洪承礼这么做,就是为了体现出,他这个族长的风度,还要让别人知道他的苦衷,以及是非分明的态度。
族老们纷纷点头,对洪承礼的印象,果然大有改观。
可是年轻的洪浩宇听在耳朵里,心中却越发的悲凉。
每个人的身体,都属于他自已。没人有权利,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其献出身体,落下终身的残疾。你打断洪武腿的时候,问过洪武是否愿意吗?你知道他想不想当这个英雄吗?
同时,洪浩宇猛然想到了,自已的大哥洪浩天,他会不会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宗族生生逼死的?或者说,洪浩天到底想不想死?是不是自愿而死?
想到这里,洪浩宇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厉闪。
他分明记得,洪浩天回到家里时,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个人,正是洪承礼身边那个,叫做洪剑的保镖。
洪剑以前当过兵,退伍之后,因为身手不错,帮着洪承礼处理过,许多棘手的事情,甚至身上还背过人命。
这个洪剑,为什么跟着洪浩天一起回家?如果大哥不想自行了断,或者在最后的关头害怕了,洪剑又会怎么做?
洪浩宇已经不敢继续思考下去了。
因为事情的结果,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他从小受到的忠于家族的教育,正在迅速的崩塌。
这时,洪承礼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浩宇,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洪浩宇连忙说道:“村长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对不会让洪武,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
洪承礼笑了笑说:“没事,他就算说出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你告诉他,如果他胡乱说话,一旦传到我耳朵里,我就打断他另外一条腿,到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去照顾他了。”
洪浩宇连连点头:“好的,我全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