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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接过医官所奉面巾戴上,我迅速安排应对之策。

    「我即刻修书上呈,众将士以府衙为中心盘查灾民,有症状者一律圈入安济坊隔离。

    「张贴告示,招录民间医者驰援,不论男女。

    「连夜筛出骑兵千人,前往相邻州郡募集草药。」

    「众医官,十日为期,必要试出有用的方子来!」

    曹行知仿佛一个爆发点,他一倒下,疫病便突兀地传播开。

    好在控制及时,安济坊按重症轻症将患者分区隔离起来。

    只是仍有漏网之鱼,五日过后,军中有百人出现了症状。

    滑州恍如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只消一处失衡,便会顷刻崩断。

    「大人,银两,银两空了!」

    「大人,滑州疫病,盐商不敢再运粮过来,粮仓也撑不了多久了!」

    数千工人等着工钱,十万灾民嗷嗷待哺,疫病伤患危在旦夕,朝廷无动于衷。

    我扶着额,只觉头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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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蒙着面走到曹行知房门外,撕心裂肺的咳嗽隔着门扉传来。

    虚弱的声音问:「是谢大人吗?」

    我沉默片刻:「是我。」

    屋里静了良久,久到我想再度张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二字打断。

    「抱歉。」

    他说抱歉,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当下让我独自面对如此乱局,觉得难安,还是在回应我当年痛哭流涕的质问。

    「曹行知,你有什么资格当这个父母官?!

    「你的无知害死了百余人!你不配……你根本不配!」

    那时我才十二,最是少不更事时,当初的深恶痛疾到如今,竟只剩些隐约余味。

    我记得那时,夷州地处偏远,朝廷难以管辖。

    属地尽是官贼相通、率兽食人的乱象。

    建康二十一年,一对母女一路躲避追杀,流亡至京,夜叩登闻鼓。

    一击。

    「民女要告——夷州良田三千顷,种出来的稻米不够喂官仓老鼠!」

    二击。

    「民女要告——黑云十八寨的刀,砍人颈子比割麦还利索。」

    三击。

    「民女要告——当朝天子高坐明堂,竟不知龙椅之下,垫着百姓的头盖骨!」

    夷州水深火热就此昭示于众。

    百姓群情激奋,朝廷火速派兵镇压,拨银遣官,安置民众。

    曹行知便是那时去的夷州。

    而我爹得工部调令,督造难民所,捎上了我。

    16

    动乱很快被平息,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贼寇记恨那母女所为,一直在暗中蛰伏。

    朝廷兵马走了没几日,贼寇便掳走了安置地大半妇孺,挑衅示威。

    事发时,曹行知当机立断,追召回朝兵马,同时调夷州驻守先行查探。

    一路借遗落的衣布朱钗并车马行迹,追至剑南,一无所获。

    后来方知,那是贼寇故布的迷障。

    最后还是一卖货女郎,认出了地面沾红的草木灰,是女子缝在月事带中之物,才确认贼寇逃窜方向。

    可是晚了……晚了!

    那对母女,曾经千里跋涉未肯认命,找到时却被高高吊起,血肉滴落满地。

    事发之后,曹行知被问罪,一堆官员替他开辩,贼寇狡诈,不知者不罪。

    是啊,他应对迅速,怪在不知,情有可原。

    毕竟男人,即便是寒门所出,谁又会屈膝折腰,去了解小小女子的月事带呢?

    除了我一腔愤恨,几乎没人真的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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