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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对上他的视线,瞬间明白。

    当年夷州断决如流的曹行知已然不见。

    如今的他,过分惧怕行差踏错,反倒成了优柔寡断。

    眼见骚动愈演愈烈,我扯了几回都没能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急得给了他一巴掌。

    「曹行知,你清醒一点!软弱和仁慈不同!

    「赦一而害众,是无能之举!」

    曹行知被打蒙了,手心一松,我三两步冲上粮车。

    抽出腰间宝剑,我认准人群中反复怂恿之人,抬手便是一刀。

    「众将听令!」鲜血溅在面上,我提着剑立于高处,「哄抢粮草者,立斩!」

    一众精兵应声拔剑,无不复诵。

    「哄抢粮草者,立斩!」

    声如洪钟,响彻云霄,霎时震住了失智的流民。

    12

    以工代赈之法初见成效。

    我们焚膏继晷,忙得脚不沾地。

    芸娘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筑堤收河之事处处妥帖。

    她每日困于河堤,丈量搬沙观月无不亲力亲为,我却有担忧。

    既将此事交由她办,那便得有主事人的模样,成日混于劳力,全局恐生差误。

    她却眸子晶亮,绽开一笑:「大人,我是女子,大周并无女子暂执官权的先例。

    「我若只知发号施令,恐难服众。」

    河边的阵风将她的发丝与衣摆扬起,她唇角抿着一丝意气风发,扬声。

    「但我就是要他们服我!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瞧瞧我的本事!」

    我怔住,只刹那间,窥见了这满身泥泞的女子躯壳下——傲骨嶙嶙。

    曹行知貌似被我一巴掌打醒了,行事终于多了分果决。

    但筑堤河工日益增多,粮草、银两便愈显捉襟见肘。

    「盐商运来的粮食尚能顶些时日,只是国库空虚,这银两,户部那几位一推再推。

    「一旦发不出工钱,只怕流民暴动,前功尽弃。」

    为了省钱,曹行知邀我夜谈都只舍得点一盏油灯。

    昏黄烛火跃动,我们对案而坐,我一抬眼,便将他鬓上几丝白发收入眼底。

    一时哽住。

    若没记错,他年方二十四。

    说来也巧,他是建康二十一年的探花,而我是建康二十七年的探花。

    当年夷州一见,没承想我俩会有一日,顶着同一盏油灯商谈国事。

    我们之间,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纠葛。

    他眼底有青色,说一句,便以拳抵唇咳两声。

    良久静默后,我俩同时道出两个字。

    「募捐。」

    曹行知迅速执笔点墨:「我这便写封折子上呈陛下。」

    我握住他的笔杆,止住他的动作。

    未落的笔在信笺上洇开一滴墨。

    摇摇头,我伸出两指将信纸挪到跟前,拿过笔。

    「想直接从那些老家伙口袋里讨银两,怕是太难。

    「此事,该由后宅入手。」

    奏折改为家书,目的地从皇宫大内改为三皇子府。

    我落笔——佩沚,展信安。

    ……

    家书写完,交由曹行知过目。

    他扫视一遍,眸光落在我执笔的腕口,突兀地滚了下喉结。

    13

    信笺发出,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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