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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82

    章

    “小公爷,

    您的伤要紧,实在不行咱们先返回长安吧!”

    林间官道?上?,长乐小心把谢钰扶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上?,神色担忧。

    谢钰在朝为?官多年,

    处事公正,

    秉性磊落,

    欣赏崇敬他的人固然极多,

    但也得罪过不少奸邪小人,

    尤其是皇帝又铁了心要把他一撸到底,最好让他永不还朝。

    他这路程不过走?了三分之二,居然遇到了五六波刺客,

    那些鼠辈瞧着有利可图,铁了心要取他性命,

    谢钰如今身份比不得之前贵重,即便谢家派了精锐部曲保护,也是鞭长莫及,依然抵不过一波一波蚂蟥似的刺客,谢钰因此?负伤,

    断了两根肋骨,至今未能痊愈。

    也幸好他美名遍天下,这一路有不少官员派了差役兵丁保护,

    否则可不是断肋骨那么简单的了。

    谢钰扶住左肋,闭目片刻,

    摇头:“延误任期是大过,轻则撤职重则流放。”他拧了拧眉:“我又不是三岁稚童,

    稍有问题便跑回家里。”

    长乐自然知道?厉害,方才不过是口不择言,

    他仍是焦心:“骨头断了可不是小事,您需要静养才是,不然一个不慎,肋骨长歪了或是插进心肺中?,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啊!”

    他焦躁不已?:“要只?是赶路倒也罢了,这一路刺客不断,咱们光是应付已?是力有不逮,您如何?能好好养伤?!”

    比起长乐的焦急,谢钰神色倒颇从容:“再走?二十里便是幽州,五叔在幽州出任刺史,他手下有位门客,颇通易容之术,到时候我们可请他出手为?我们改头换面,再请五叔出手另造身份,自然能确保无虞。”

    他沉吟道?:“我会将带来的部曲打散,分为?五路掩人耳目,之后在蓟州汇合便是。”

    这法子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长乐听的叹为?观止,脸上?焦虑之色尽散,叹服道?:“还是您有主意。”

    近来天气转冷,谢钰有伤在身,身子难免虚弱,偏有一阵凉风从林间穿梭而过,他掩唇咳了几声,牵动肋下伤势,面上?隐露几分痛楚。

    长乐忙上?前搀扶:“小公爷,您先歇歇。”

    谢钰却起了身:“今夜之前,务必进入幽州。”

    他料事如神,早已?提前给谢五叔写了书信,谢五叔一早便在城门口候着,两日之后,一个三旬上?下,面貌平庸,脸庞消瘦的文?士趁着天刚擦亮出了城。

    吏部给谢钰的任期颇紧,即便没了刺客,他也得日月兼程地赶路,那伤处好了又裂,裂了又长好,一直不好不坏不得痊愈,就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他终于在一个月内到达了蓟州。

    谢钰是同知,他的直属上?司是蓟州刺史,他刚入蓟州,甚至没来得及安顿,就先给刺史府邸投了拜帖。

    没想到他传话进去,竟在门房等了小半个时辰——这分明是故意的了。

    谢钰神色如旧,长乐却已?是满脸忿忿:“就算这刺史是您的上?司,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他分明是故意让您坐冷板凳!”

    俗话宰相门前七品官,谢钰之声望权柄可不亚于宰相,长乐走?到哪儿都是一群人巴结逢迎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如果?放在以往,这个蓟州刺史都不一定?够格踏入谢府大门,更别给谢钰坐冷板凳了!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谢钰手捧着一盏早已?冷掉的陈茶,他便是天生的清贵,纵然伤病在身,饱受冷遇,姿态却优雅如昔,面上?不见丝毫颓唐。

    他瞥了长乐一眼:“你气性倒是不小。”

    长乐一噎,想到人家主子都没什么呢,他这个做人下属的先抱怨上?了,不觉面露羞惭,讪讪不敢开?口了。

    两人正着话,门房终于讪讪来迟,皮笑肉不笑地请谢钰主仆二人进去。

    长乐走?进堂屋,看清蓟州刺史长相,心头瞬间一凉。

    ——这人名唤胡成文?,曾在谢钰手下任职,因为?他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包庇了猥亵女子的亲弟,原是该判充军流放的,他以那女子家人丈夫作为?要挟,逼着那可怜女子否认猥亵一事,让其亲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公堂。

    谢钰得知此?事后,立马召集人证重审,先把胡成文?的亲弟胡成武按照律法流放,又把胡成文?贬谪到了边关为?官,没想到几年过去,他竟做成了幽州刺史。,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止如此?,他如今还是谢钰的顶头上?司,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长乐在心里大呼倒霉,转念又想,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怕是皇上蓄意为?之,故意把谢钰安排在这种人手底下,存了心要膈应他整饬他!

    果?然,那胡成文?一见谢钰,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拱手行了个阴阳怪气的礼:“谢大人,好久不见,昔年谢大人在朝堂翻云覆雨的风采,本官记忆犹新,不想时移世易,大人竟到我手下为?官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谢钰早知道胡成文任蓟州刺史一职,面上?不见丝毫诧色,简单还礼:“胡刺史,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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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成文?见他气度从容,倒显得自己?那一番阴阳怪气十分狭隘,他不免噎了下。

    旋即,他又在心里冷哼了声,任他谢钰出身再如何尊贵,如今在自己?手底下,他自有法子整治得他一辈子翻不了身,最好能磨去他这一声矜贵傲气,趴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才算痛快!

    他最恨谢钰这不动如山的姿态,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听谢钰道?:“下官有一事想禀告刺史。”

    胡成文?一挑眉:“谢同知请。”

    谢钰道?:“下官来的时候,已?经了解过蓟州形势,这里离河道?东最近,是专门边关战士提供粮草兵马之处,尤其是蓟州辖下的良驹镇,这里蓄养着千匹战马以备不时之需。”

    胡成文?不解其意:“谢同知想做什么?”

    谢钰一拱手,神色自若:“下官听良驹镇近来常有以次充好之事,用拉运货物?的钝马替代战马,下官愿前往良驹镇调查监管此?事,还请刺史允准。”

    胡成文?愣住。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谢钰是要去下放养马?!

    闹呢?他还琢磨怎么整治谢钰呢,没想到谢钰居然开?始自己?整自己?了,整得比他可认真多了!

    他有些惊疑不定?,思量片刻,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谢钰能在养马场捞到什么好处,便迟疑着道?:“你既执意要去良驹镇,本官也不好拦着...”

    他想转过来,生怕谢钰反悔,忙道?:“这样,你明日先带上?文?书,去衙署做个交接,等正式入职之后,你即刻动身前往马场。”

    他只?当谢钰是这次被贬谪失了锐气,一心想去偏远之地养老。

    谢钰颔首离去,等他走?了,胡成文?又唤来下人,摸着下巴琢磨一时,吩咐道?:“去,跟成武打声招呼,别让谢钰在马场呆的太痛快。”

    ......

    沈椿算是看明白了,谢钰就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所以她干脆利落地找机会跑了。

    她从谢钰那里跑出来之后,认真思考了一番自己?该去哪儿。

    她亲爹亲人都看不起她,沈家自然是不能回了,老家那地方她也不喜欢,幸好她手头攒了些银子,这些钱在权贵那里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民间已?经很够花了,所以她一路走?一路看,最后终于在这处镇子落了脚。

    良驹镇是河道?东和蓟州交接处的大镇,镇上?人口众多,常有行商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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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赚钱的机会也多,而且这里土地肥沃,种田经商都便宜。

    更妙的是,沈椿还听了一个消息,良驹镇上?住着一个极有名气的老太医,他告老还乡之后便居住在此?,这两年身体不大结实,害怕自己?一身医术无人传承,所以便放出消息,想要收一名关门弟子。

    沈椿在乡下的时候都是给牲口治病,所以制药的时候老是拿不准量,时常闹出笑话来,她早就想找个人系统地学?习一下医术了,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决定?在这儿定?居了。

    她在医术上?颇有天赋,更难得的是她还识字,周太医自然心动,等见了人才发现她是个女子。

    女子行医颇多不便,他本来想找个由头拒了,沈椿十分诚恳地道?:“本朝虽然风气开?放,但仍是有不少女子患了内症不好意思请大夫诊治,小病拖成大病,因此?丧命的也不在少数,医者父母心,您就当成全我的治病救人之心吧。”

    当大夫的,医术高明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便是怀有仁心,周太医觉得她心思纯善,是个可造之材,犹豫一夜之后,终于同意收她当关门弟子。

    周太医身家富裕,对弟子也颇是厚待,包一日三餐就不了,每个月还有不低的月俸,沈椿暂时不必为?生计发愁了。

    她既然决定?了要在这儿扎根,买房买地都是必要的,她先拖牙人买了十亩良田,交给佃农去种,自己?又在县城里转了几圈,终于定?下了城西的两栋房子。

    牙人介绍道?:“这两套房原是兄弟俩住的,后来当弟弟的经商发了大财,带着哥哥去了城里享福,这两个一进小院便打算一块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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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低声道?:“他急着出手,另一套就是半卖半送,只?要您打算一起买下,多加二两银子就给您。”她又道?:“到时候您是租是卖都有的赚,您听我的,买下吧,保管赔不了。”

    沈椿孤身一人,一进院子她都嫌大呢,本来想拒绝,但这价钱实在划算,她犹豫片刻,点头道?:“成,房子我买下了,到时候转租还得麻烦你帮我留心。”

    牙人笑:“您放心,咱们镇上?行商最多,房子不愁租不出去的。”

    沈椿急忙补充:“得是正经人家才能租,可不敢乱租。”

    俗话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沈椿对外统一自己?是死了夫君逃难来的寡妇,俗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的安全和名声自然是第一位。

    牙人晓得这个道?理?,郑重点头:“那是自然。”

    没想到她租房的消息才传出一天,牙人就笑嘻嘻地上?门儿:“沈娘子,我给你找着租客了。”

    她挥着帕子,眉飞色舞地道?:“他是城里过来办公差的官员,正儿八经的进士,三十出头,瞧着话少又文?秀,直你这里清净又雅致,一来就指明了要租你的房子。”

    她又道?:“他人就在门口等着,不如你们先见见,如果?合适,咱们今天就把契书签了吧?”

    今天拢共有三个租客上?门,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屠户,腰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一个是来做生意的行商,来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沈椿身上?了,看来看去,这个当官的是来的人里最靠谱的了。

    沈椿点头:“让他进来吧。”

    牙人走?出去招呼了一声,很快领着个三十来岁,面容普通的文?士走?进来。

    这人相貌虽然不出众,却一身磊落书卷气,眉目湛然有神,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相由心生,沈椿一见这人气质,心里便有七八分肯了。

    唯一让她奇怪的是,这人身形气度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牙人就见机介绍道?:“沈娘子,这位是同知大人。”

    她又对着同知道?:“大人,这是沈娘子。”这年头女子孤身独居却是奇怪,她怕别人误以为?沈椿是外室暗娼之流,便又添了句:“她几个月前才死了夫君,一路逃难到这儿的,很是不易呢。”

    她话音才落,就见那位同知大人面色浮动,眼神霎时诡异起来。

    第083章

    第

    83

    章

    牙人又笑道?:“这位同知大人暂时先租一年的,

    等以后有需要了?再续租。”她又转向那同知:“大人,沈娘子的条件要付足整年的租金,还得再付半年的押金,等您确定不续租了?,

    押的这些钱会退还给您,

    您能接受吗?”

    同知轻轻嗯了?声。

    牙人又道?:“您在这里?住着,

    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可以来寻沈娘子,

    但?她毕竟是女子,晚上入夜之后,白天天亮之前?,

    您最好别来敲她家的门,如?果有什么事,

    也尽量提前?知会一声,您看这样行吗?”

    其实这条件颇为苛刻,沈椿已经做好准备等着他讨价还价了?,但?那位同知大人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又颔首:“自然?。”

    沈椿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牙人又问沈椿:“沈娘子觉得如?何?”

    自从这位同知进来,

    沈椿就感?觉他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等她转眼去看,又看他神色如?常。

    她压下心头?的一缕怪异,

    左思右想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点头?:“我觉得挺好。”

    这生意做的着实让人心里?舒坦,

    牙人眉开眼笑,从怀里?抽出一式三?份契书:“既然?这样,

    咱们先把契书签了?,您今日就能搬进来。”

    这契书上不光要写名?字,

    还得写日期租金和?房东租客的一些额外条件。

    之前?在谢府的时候,谢钰倒是敦促着她日日勤奋练字,但?自两人闹和?离之后,她在学问上便有些懈怠了?,提笔的时候有几个字居然?忘了?怎么写。

    她左右瞄了?眼,见那位同知大人和?牙人已经堪堪写完了?契书。

    她脸上臊得慌,掩饰得用笔杆搔了?搔头?发,抓耳挠腮地想着那个字该怎么写,背后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行云流水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的动作自然?极了?,就好像做过千百遍一样,以至于沈椿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她回神,一把便要甩开他的手,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松开了?手,垂睫道?:“抱歉,这时候之前?教人习字养成的习惯。”

    沈椿被他握过的手背还有些发烫,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被沈椿直勾勾瞧着,不觉有些口干,又慢腾腾地道?歉:“冒犯娘子了?。”

    喊她沈娘子的人多了?,但?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缠。

    他声音低沉,吐字略微压着,沈椿心头?怪异感?觉更甚,但?现在契书都签了?,她也没法把人撵走?,只?能暗自提醒自己多个小心。

    牙人正认真核对三?份契书,确认无虞之后才重新展颜:“行了?,都妥了?,同知大人可以随时搬进来了?。”

    这位同知大人在契书上留的名?字是常挽春,牙人笑道?:“哎呀呀,大人的名?字和?沈娘子是同音。”

    常大人看了?沈椿一眼,仍是慢条斯理的口吻:“可见我们二人有缘。”

    他说话看似斯文,细想总有些暧昧意味,沈椿立马道?:“大人瞧着年长我十多岁,既然?咱们这么有缘,我干脆认常大人做叔父吧。”

    她不等他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行了?个晚辈礼:“常叔!”

    常大人:“...”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其实我的年纪也没这么大。”

    沈椿忙道?:“您可千万别谦虚,能叫您一声常叔是我的福气。”她故意讨嫌,又问:“常叔娶亲了?吗?我那婶娘现在在何处?”

    常大人肺腑生烟,闭了?闭眼,才冷冷道?:“你婶娘跑了?。”

    沈椿:“...”

    跑了?就跑了?吗,定是他没本事看住媳妇,冲她甩什么脸子啊!

    难怪他媳妇要跑,活该!

    她之前?在自己面前?,总是拘束紧张的,他还从未见她露出如?此鲜活模样,又是皱眉又是撇嘴,千伶百俐,三?言两语就把人气得半死,他微恼之余,又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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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人见俩人间气氛古怪,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忙道?:“我瞧天色也不早了?,沈娘子不如?先带着常大人熟悉一下屋子?”

    沈椿本来想托赖皮过去,没想到那位常大人已经起了?身,一副等着她的架势。

    她作为东家,这会儿实在赖不过去,便带他去了?隔壁院子,指着几间房道?:“西边是厨房和?杂物间,中?间的是堂屋,隔壁就是卧房,东边的一排屋子还没动,要怎么用看你自己,前?面院子可以种花儿种菜,后面有一口水井,离这儿不远。”

    她边说边带着他走进了屋里。

    她买下的这两间院子,在寻常百姓家里?已经算是不错,但?在他瞧来,依然?粗陋至极,地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砖地,桌椅俱都是摇摇晃晃,瞧着就惨不忍睹。

    常大人轻声问:“你就住这样的地方吗?”

    沈椿莫名?其妙:“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这都算是不错的房子了!”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举例道?:“我小时候住的柴房,夏天苍蝇乱飞,冬天能冻死人,这房子还不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当官的通病,这人说话口气和?谢钰似的,透着股居高临下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跟谢钰过不下去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人实在太没人味儿,他俩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郎君,一个是泥腿子出身乡下丫头?。在她心里?,谢钰就跟个从不落地的神仙似的,从没认真地了?解过她曾经的生活习惯,她的性情喜好,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她吃过哪些苦遭过什么罪,只?是一味地让她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改变。

    如?今又遇到一个相似的人,沈椿心里?十分郁闷。

    常大人便不说话了?。

    沈椿扫了?眼床板,一拍脑门:“哎呀,我忘记准备床褥和?枕头?了?,算了?,你先用我新做好的一床褥子吧,放心,我还没用过呢。”

    常大人正要说不必,沈椿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扛着被褥枕头?回来了?,简直是生龙活虎。

    沈椿先把枕头?搁好,又把被褥平铺在床上:“你明儿提醒我一下,我帮你把棉花弹了?。”

    常大人一看就是个从来没操心过家事的,下意识地问道?:“棉花还用弹吗?”

    沈椿难得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常大人有些尴尬,弯腰帮她一起整理床铺。

    往常在家里?的时候,这些事儿自有沈椿带着仆婢操心,根本无须他多费神,如?今自己动手,他才发现自己连这点小事儿也做的不好。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儿,但?他隐隐感?到挫败,尤其是看到她隐含嫌弃的眼神,更让他少见的羞惭起来。

    沈椿觉得这人怪笨的,她嫌弃他拖累自己干活,把他挤到一边儿,三?下五除二就把床铺收拾规整了?,拍拍手利索地转身离去。

    夜里?起了?凉风,从四面八方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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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连日奔波,肋骨处断了?又好,好了?又裂开,隐隐伤及肺部,这会儿天气转凉,他肋下隐隐酸疼,弯腰重重咳嗽起。

    床褥上似乎沾染了?她身上的草木香气,丝丝缕缕盈入了?鼻端,搅得他更难入梦。

    左右睡不着,他干脆披衣坐起。

    常大人,不,现在应该叫他谢钰了?。

    他怕自己贸然?接近昭昭,会引得她更加抗拒自己,索性沿用了?之前?的身份,先以房客的名?义接近他,再徐徐图之。

    但?今天她的三?言两语,她在自己面前?展现未曾表露过的一面,都让他辗转反侧。

    他很快察觉到问题所在——他似乎...从未设身处地了?解过昭昭。

    ......

    住处定了?之后,沈椿就正式开始在周太医开的医馆里?当学徒。

    周太医原有一儿一女,只?不过十年前?儿子病故,女儿也因难产而死,老两口伤心至极,也不打算再要孩子、

    沈椿听说了?师父师娘的遭遇之后,十分唏嘘,没事的时候总往医馆送东送西的,要么是自己腌制的几碟小菜,要么是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师父师娘对她这种时时记挂自己的行为还是颇为喜欢的。

    私底下,周师娘跟夫君闲话:“阿椿这孩子真是不错,人勤快又聪明,难得的是还有孝心,仁心仁术,不外如?是。”

    周太医本来有些忌讳沈椿的女子身份,眼下也转了?心思,笑:“若她能学会我这一身本事,我这医馆也算后继有人了?。”

    老夫妻俩不过私下闲话几句,没想到这话居然?传到了?两人养子的耳朵里?。

    他们俩无儿无女,就在此地收了?个同宗的名?叫周义明养子,打算让他以后为自己捧盆摔瓦养老送终,这周义明面儿上对二老孝敬,心性却十分偏狭,他早把周太医的多年私产和?医馆视为私有,怎能允许他人觊觎?听到周太医有意把医馆传给沈椿之后,不由大为光火。

    周太医夫妇德高望重,他自然?是不敢下手的,便满脑子琢磨着怎么挖个坑把沈椿撵走?。

    这天恰好来了?个腹痛腹泻的病人,周义明开了?副药方,令沈椿帮着抓药。

    没想到病人吃过药,反而腹泻的更加厉害,还添上了?呕吐的症候,病人的家人自然?不敢,乌泱泱纠集了?一大帮子人来讨说法儿。

    周义明佯做思忖:“若我没记错的话,给你们的方子是馆里?新来的小师妹所配。”他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放心,我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他当即唤来沈椿,疾言厉色地道?:“师妹,今早上周郎君吃坏东西,是不是你给配的药?!”

    他在医馆里?经营多年,底下自然?有不少人手,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附和?:“我早上洒扫的时候看见了?,就是小师妹给抓的药。”

    “没错,沈师妹亲手把药递给周郎君的,跑不了?。”

    周义明假惺惺地劝慰:“师妹,若真是你治错了?病,现在道?个歉赔了?钱便是。”

    这帮人三?言两语就给沈椿定了?罪,周郎君的家里?人立马对着沈椿怒目而视,一副撸起袖子要揍人的架势,若换了?个胆子小的,这会儿只?怕已经稀里?糊涂认罪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沈椿立马反应过来,大声呛回去:“凭什么我道?歉啊?药是我抓的没错,方子可是你开的,我都是按照你开的方子抓的药!”

    周义明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笑意,面色异常愤慨:“好你个沈椿,我好心出言帮你,你居然?反咬一口!”

    沈椿是才来的,周义明却跟周太医学了?有五六年了?,相比之下,还是周义明的话更可信些。

    众人见沈椿死不悔改还倒打一耙,一时义愤填膺,要把沈椿捉了?报官——要是真被他们拿去保管,赔钱道?歉都还是小事儿,只?怕她在医馆的差事要保不住了?,在镇上也待不下去。

    医馆正堂闹哄哄一片,就听一把苍老的声音严厉道?:“都在做什么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周义明最先发现周太医过来,心下大喜,上前?一步,指着沈椿道?:“父亲,非是我要故意吵嚷,实在是师妹太没心肝!”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一拱手:“师妹瞧错病在先,诬陷我在后,还请父亲定夺。”

    据周太医了?解,沈椿可不是这样的人,他皱了?皱眉,转向沈椿:“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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