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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阻止二哥犯错”还没说完,就对上两个哥哥严肃的脸,裴宝珠惹不起,立马静如鹌鹑,闷闷不乐且心虚,不甘心地认错,“下次我不来就是了……哼。”

    她吸着鼻子,扬扬头,眼睛却不敢对上裴如衍。

    裴如衍冷声道:“回去睡觉。”

    “哦,”她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回过身,“大哥,你不走吗?”

    ……

    没得到回应的裴宝珠嘟了嘟嘴,装作漫不经心,但意图格外明显地问,“大哥,我今天被嬷嬷表扬了,说我有进步呢!”

    “哦对了,那个杜公子,有没有问起过我呀?大哥,你可要告诉我实话,我和杜公子还是有些缘……”

    她还说得害羞了。

    裴如衍听不下去,厉声呵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少想些!”

    这话落在裴宝珠耳中,就仿佛在哥哥眼中,她和段湘烟成了一丘之貉,她心里夹杂着怨愤羞怒四种情绪,伸手指着裴如衍,又不敢骂,张口只敢——

    “大哥,你,你……”

    气到眼眸蓄泪,“你是世子了不起啊!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妹妹!”

    眼泪唰唰掉,哭着跑出去,脸色比刚才的段湘烟难看多了。

    堂妹表妹一走,长胜居恢复了清静。

    这份清静,在两兄弟间,有些尴尬。

    原因无他,裴如衍和裴彻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地好好相处了,每每单独相处,都不是心平心和的。

    要么是惩处、训诫,要么是争锋相对。

    甚至忘了,从前是如何相处的了。

    裴彻愤愤的语气还透着一丝礼貌,“宝珠就算了,兄长何时也有了听墙角的习惯?”

    说着,就侧过身去,做着收拾包袱的假动作。

    裴如衍看着他的动作,平和开口,“明日你要远行,来送送你。”

    裴彻装来装去就几样东西,假动作差点维持不住,“我说了会去从军,就一定不会反悔,大哥放心就是,大晚上来送我做什么,她恐怕还在等着你呢。”

    几句话,仿佛带刺,却被裴彻说得稍显平静。

    但最后一句,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她”是谁,不言而喻。

    明明想好了要放手,要远行,可总是不自觉地发酸。

    恐怕又要让兄长觉得,他还心存妄念了。

    裴彻偷偷朝裴如衍瞥了一眼,想看看他的神情是否生气,扪心自问,裴彻并不想在离家之前再和兄长争吵。

    好在,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不满。

    裴彻暗暗舒口气,继续手上的假动作,身侧响起裴如衍从容的话音——

    “母亲请了位说书人,在棠阁给她讲故事,她正乐不思蜀,还没回去。”

    第243章

    裴彻抱着哥哥痛哭

    裴彻没想到兄长会说这些,皱皱眉,“兄长不必炫耀,我知道你们很幸福。”

    裴如衍默了默,“我是想告诉你,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裴彻微微皱眉,但不说话,死倔地掰扯着手上的包袱。

    下一瞬,包袱直接被裴如衍夺过,扔了出去,“你好好说话。”

    裴彻仍旧不说话,看着被扔远的包袱,不服气地走过去,将包袱捡回来。

    裴如衍的脑海里记起年幼时的点点滴滴,叹息道:“我们之间不是只有她,还有父亲、母亲,还有这个家。”

    “阿彻,我们是兄弟。”

    “我也希望你过得好。”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陌生和生疏了。

    裴彻都不记得上一次,被兄长称呼“阿彻”,是什么时候了。

    他手顿了顿,具体也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心,他不再顾着手中的包袱,低垂着头,沉默良久,嗓音稍哑:

    “兄长来说这些,是觉得我会死在战场,所以同我最后叙旧?”

    语罢,裴彻自嘲地轻笑一声。

    他想说,他才不会轻易地死,大可不必操这心。

    可话到嘴边,却听兄长沉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裴彻抬眼望去,只见裴如衍一脸正经。

    裴彻甚至分不清,这是一种保证,还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

    而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裴如衍神色认真地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头做的小马车,放在了裴彻的包袱上。

    只这一个小马车,就承载了诸多回忆。

    裴彻恍然想起,年幼时自己看兄长被管教得严苛,学习从不懈怠,而他恰恰相反。

    兄长从来不能有玩物,而他可以,不管是小玩意还是小宠物。

    当时年幼的他觉得兄长真惨,偷偷将小马车放进兄长的书箧里,其实他是想说,小马车象征自由,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也不知道兄长领会他意思没有,只知道最后,被父亲发现,兄长被骂了一顿。

    那时裴彻年幼,哪敢站出来说是自己的错,早就跑没影了,兄长也未辩驳一句。

    时至今日,裴彻才知,这陈旧的小马车,兄长一直收着。

    他鼻尖一酸,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听兄长道:“我相信你,能证明自己。”

    “即便不能,也还有我在,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会置你于危险中。”

    裴如衍将想说的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辰,央央应该快听完书了,现在去接她刚好。

    裴彻失魂般地低着头,耳旁还徘徊着这几句话,他唇瓣牵动出一抹傻笑,这笑里掺杂着太多复杂情绪。

    好像释怀了,却又上了另一道枷锁。

    “哥!”

    他急急出声。

    裴如衍在门槛前止步,没有转身,听裴彻悲伤道——

    “对不起。”

    闻言,裴如衍还是没有转身,可能是感觉裴彻要哭了,他不太想转身去看弟弟哭。

    太难看了。

    不体面。

    可是裴彻看他没反应,重复道:“对不起。”

    裴如衍微微皱眉,他不知裴彻是为何道歉。

    为年幼时?为现在?还是为前世?

    但不管哪种,他都不会说没关系。

    直到听见裴彻吸鼻子的声音,他淡然的情绪中多了丝嫌弃,“行了。”

    裴如衍终是转过了身,看见了裴彻抬袖擦脸的一幕。

    裴彻走近两步,直直地对上他嫌弃的眼神,“对不起。”

    这是第三次。

    语毕,也不经过裴如衍的同意,张开双手抱住了他,眼睛抵在他的肩上,顺便擦着眼泪,沙哑道:“是我错了。”

    裴如衍被抱住的瞬间,神色有些不自然。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是给弟弟说的话,太过煽情了?才导致了这个局面。

    裴彻抱得很紧,裴如衍能感受到肩头的湿濡,想推开裴彻,“别哭了,哭也得去从军。”

    手都已经抬起了,却听裴彻闷声保证道——

    “我也不会让兄长死的。”

    虽然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但裴如衍抬起的手,还是落在了裴彻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

    “但你先放手。”

    他真的该去接夫人了。

    裴彻松开手,胡乱擦了把脸。

    裴如衍斟酌道:“明早离开前,你先写一封和离书和一封休书,留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裴彻眼睛一亮,随即转身去书桌下掏出个信封,递给裴如衍——

    “我已经准备好了,此去不知道多久,若我不在的期间,沈妙仪做了什么,全由兄长做主。”

    *

    棠阁。

    说书先生早就将故事讲完了,虞绵绵都已经回家了,沈桑宁躺在棠阁的摇摇椅上睡着了。

    近来总是嗜睡,睡多久也不嫌多。

    朦胧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掀开了纱裙。

    这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以前梦到过一样。

    她忽然警觉,唰地张开眼。

    “怎么,想咬我了?”

    抬头,对上男人温柔中带着戏谑的眸。

    哦,不是掀开纱裙,是把她抱起来了。

    沈桑宁瞌睡慢慢消失,发现自己被男人抱着回院,她赶紧挣扎一下,“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不好。”

    裴如衍哪里会放,转移话题,“今天的故事可还好听?”

    一边问,他的脚步还是很稳,生怕颠到了她。

    她打了个哈欠,“应该没有你那头的故事精彩。”

    裴如衍低笑,“你怎么知道?”

    他可什么都还没说。

    沈桑宁被他抱着,指指他的肩膀,嗔怒道:“谁在你身上哭了?你最好能说清楚!”

    他动了动嘴,内心不太想说,怕她不开心,才艰难道:“二弟。”

    沈桑宁脸上仿佛出现一团黑线,果然是比她听书更精彩的。

    下一瞬,就被放在了青云院的床榻上。

    她转头,发现裴如衍今日的小床早就提前铺好了。

    不是她说,那过道真的一天比一天窄了。

    第244章

    裴如衍勾引我

    过道已经很难站下一个人了。

    沈桑宁若想起夜,得先经过他的床,才能下地。

    他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你的床,靠太近了,过去些,”她困意消散,坐在榻上指挥着。

    裴如衍不情不愿地将小床往外推了推,仿佛用了大力气,但没推动。

    他轻咳一声,对上她的脸,一本正经道:“这样可以防止你晚上掉下床。”

    语罢转身就去沐浴了,也不管她的诉求,那床移了和没移动一样。

    沈桑宁右手握成拳,在两个床榻中间比划一番,差不多就是两个拳头的距离,的确是掉不下床。

    方便他晚上滚过来吗?

    秋夜的风从窗户缝里溜进,还没完全秃的树干上,偶尔响起树叶簌簌的声音,光听着就有些冷。

    沈桑宁裹上了薄被,躺在榻上,许是白天睡久了,这会儿已经清醒了。

    裴如衍沐浴很快,约莫一刻钟后,穿着里衣回来了。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即便他坐下,藏蓝色的缎面也没有一丝褶皱,表面泛着光泽,微微敞开的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开得更大,露出了脖颈下的肌肤。

    沈桑宁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脖颈上,还残留着沐浴的水珠,没擦干净,顺着线条滑落进里衣中。

    藏蓝色理应看不出水痕,但沈桑宁看出来了。

    或许是裴如衍的身上没有擦干,丝质的面料紧贴着他的胸膛,连起伏都很明显。

    淡淡的皂角香回荡在沈桑宁的周围,好闻得很。

    她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母亲让你多穿些衣裳睡觉,才刚入秋不要着凉了。”

    裴如衍低低地“嗯”了一声,将衣领拢了拢,但没一会儿又散开了,他无可奈何道:“扣子坏了。”

    也不说去换件里衣,他起身,习惯性地留了一盏灯芯不多的灯,就躺到了小床上。

    他睡在小床的边沿,靠近她的这头,双手在腹部交叠,手肘都沾到她的床榻了。

    但凡他动一下,那清新好闻的气味就缭绕在沈桑宁的鼻尖。

    沈桑宁意识清醒得很,坐在床榻上,凝视着他。

    似是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裴如衍睁开眼,“夫人看我作甚?”

    比目光更直白的是她的话,“等你先睡着,省得你晚上扯我肚兜。”

    这话太直白了。

    裴如衍不自然地朝边上瞟了眼,随即恢复冷静,“我没扯。”

    确实没扯。

    只是帮她系上而已。

    看着她不信分毫的样子,他无奈,无从解释,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被人盯着,怎么能睡得着。

    身上薄薄的被褥只盖到了前胸处,滑落的衣领露出了干净的锁骨。

    沈桑宁脑袋瓜里胡思乱想着,忽听他淡定的声音响起——

    “夫人别看我了。”

    再看他闭着眼,真有表面那么淡定吗?

    沈桑宁酝酿须臾,语气古怪:“你不就想让我看吗?”

    不然干嘛穿得这么香?

    往日,亵衣裤捂得可紧,今日身上这套还是丝质的,连皂角的味道都那么浓。

    裴如衍被她的言语惊得咯噔一下,默默转过身,拿背对着她,将被子朝上拉了些。

    这下,手肘不碰她的床了。

    沈桑宁盖好被子躺下,反正也是睡不着,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房中陷入安静,俩个人悄无声息。

    在油灯燃完之前,沈桑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皮前晃了晃。

    她呼吸平稳,被子里的手却是攥紧了。

    看吧,某人真的按捺不住了!要准备作案了!

    今晚要被她抓现行了!

    沈桑宁正在想抓现行要怎么罚他,此时被褥被掀开一角,什么东西进来了。

    是他的手,触上了她的右手腕,缓缓下移,握住她右手。

    似是怕把她吵醒,裴如衍的动作很轻,慢慢地将十指相扣。

    裴如衍没有看见,床榻上的人儿睫毛颤了颤。

    沈桑宁没有挣脱,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毕竟那天可是动了她肚兜的。

    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牵牵手。

    结果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动作了。

    就这样?就牵手?

    沈桑宁睁开眼睛,想指控他夜半牵手的恶行,话还未出口,就对上他幽暗的眼睛。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避开她的眼睛,不等她指控,就率先道:“牵手而已,应该影响不到孩子。”

    避重就轻。

    偷偷牵手的重点难道不在偷偷,而在牵手吗?

    沈桑宁冷哼,想撒却撒不开他的手。

    忽听他道:“夫人,我睡不着。”

    “陛下敲打我了。”细听,声音还透着丝丝委屈。

    被陛下敲打,在沈桑宁听来,可是大事。

    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过去,她忽略了手上的触感,郑重地问,“为何?是有什么事做错了?”

    裴如衍不动声色朝着小床边沿移动,沉吟道:“因为告假。”

    “告假怎么了,还不许人告假了,”沈桑宁下意识替他说话,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谁叫你装病告假,陛下也不是没道理的。”

    语罢,就对上他幽幽一瞥,在昏黄的光线中,泛着如幽怨般的光,慢慢随着光线黯淡下去。

    这……

    她哪见过这么委屈的裴如衍啊。

    又听他一字一字道:“被蛇咬是真的,没装。”

    他闭上眼睛,仿佛是不高兴了。

    沈桑宁听他重重叹息,知道他素来是个爱装心事的人,又怕他郁结于心,伤心过头。

    毕竟陛下说过他了,她还是不说了。

    她温声道:“是陛下不好,你平时忙于公务,偶尔休息两天怎么了,别难过。”

    他不动。

    沈桑宁轻声安慰他两句,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

    尝试着将手抽出来,奈何他握得太紧,根本动不了。

    算了,握着就握着吧。

    她缓缓进入梦乡,睡梦中,床板发出轻微的响动。

    被褥再次被掀开,周身渐渐暖和起来。

    清早,身上的触感难以忽略,她是在裴如衍的怀中醒来的。

    腰腹处不可避免的炽热,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惊坐起来。

    这个混蛋,一点都不把她的话听在耳里!

    都讲了不要一起睡,不要一起睡,不是他难受就是她难受,偏就是讲不听。

    讲不听!

    沈桑宁刚想理论,就被他捂住了嘴——

    “夫人,只是抱着,应该影响不了孩子。”

    第245章

    裴家好热闹呀

    “我昨日问过大夫了。”

    他说完,翻身下床去换官服,片刻后,从屏风后不苟言笑地走出,与生俱来的威严,哪里有半分昨夜委屈的模样。

    “夫人,我去上朝了。”

    他最后说了句,随后消失在沈桑宁的视线中。

    留她在床上愣神,昨夜明明是看他睡着了她才闭眼,怎么就让他钻到榻上来了?

    房外,紫灵适时探进屋,“少夫人,今早二公子要远行,除了世子不能相送,府中人都要去送,连那位也要去呢。”

    那位。

    不细说也知道,是被禁足的二少夫人。

    紫灵顿了顿又道,“世子虽不能相送,但听说昨夜世子单独去送了二公子,哦不对,不是单独,四小姐和湘烟小姐也去了。”

    偌大的公府,宅院里的下人嘴巴是最快的,主子没特意嘱咐过不能说的,那就都在八卦范围内。

    沈桑宁听闻,没有露出异色,昨晚裴如衍何止是去送了,看样子还被裴彻抱着哭了呢。

    这场面,她难以想象。

    辰时一刻。

    府中所有人在前院汇聚,段姨娘叮嘱裴彻要保重身体,“你第一次离家,就这么远,又是孤身一人,切记凡事不要逞强,身体最重要,姨娘只盼你平安归来。”

    段姨娘越说越伤感,忍不住抽泣起来,被段湘烟扶着。

    段湘烟面色如常,偶尔被裴宝珠瞪两眼,仿佛在骂:小妖精,还挺能装。

    裴宝珠脸上是藏不住事儿的,沈桑宁见了,稍微联想前世,就大致猜出了昨夜发生的尴尬事。

    与裴宝珠不同,段湘烟是能藏住事的,至少青天白日还是那副胆怯到不敢做任何事的模样。

    虞氏早就让管家备好了马车和一路干粮、衣物,该有的一应俱全,不曾落下一样,还从账房支了银票,塞给裴彻,“这一路过去跋山涉水,不要心急,若遇到难处或麻烦事,写信回来,若是急事,或在当地找裴氏、虞氏的旁支族人,报上我与你父亲的名讳,他们都能帮你。”

    “多谢母亲关怀。”裴彻微微红肿的眼睛里,带着感激。

    没注意到,身侧段姨娘逐渐黯淡的面色。

    段姨娘刚从袖中掏出什么,见到虞氏给的银票,她又塞了回去。

    裴彻正欲告别众人,虞氏忽然开口,“段氏,你这两日忙里忙外,你给彻儿准备的东西呢。”

    段姨娘一愣,有瞬间的不可置信,“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平安符。”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裴彻。

    段姨娘的丫鬟拎着两大袋包袱出来,都是段姨娘觉得有用的东西。

    裴彻不忍拂亲娘好意,但马车又确实放不下更多东西了,于是就从中取出秋衣带上。

    一行人将裴彻送到门外,他的视线略过门前所有人,在沈桑宁身上迅速移开。

    他低下头,正准备上马车,此时沈妙仪才款款赶来。

    若不来,都没人将她记起。

    “二郎。”

    沈妙仪的声音远远传来,裴彻一早上的好脸色瞬间消失。

    她浑然不觉,施施然走向他,在人前装得一腔情深,“我今日起迟了,差点没赶上送二郎,二郎此行一定要保重,我相信你能早日挣得军功,光宗耀祖,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沈妙仪是头一个说他能挣得军功的人,但裴彻一点都不高兴。

    他冷眼道:“安分守己。”

    只留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直至马车驶离,沈妙仪还站在原地,仰起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自禁足以来,真是闷得慌。

    今日多亏裴彻离家,她才有机会出来,转过身发觉这一大家子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宁国公夫妇懒得理会,转身就进去了,裴二爷夫妇自然也跟着走。

    方才热闹的门前,顷刻间冷落。

    沈妙仪才不在乎,想到裴彻终于要开启将军之路,她的嘴角勾起,目光瞧见沈桑宁淡然的模样,于是刻意挺了挺肚子,让肚子显得大些。

    孩子,就是她的底气。

    沈桑宁转瞬就移开了眼,将对面无声的叫嚣忽略彻底,朝玉翡瞥了眼。

    玉翡收到暗示,转身对管家道:“二少夫人与二公子分别,伤心至极,还是早些回院里静养为妙。”

    管家一听,朝沈桑宁的方向暗暗点头,当即去请沈妙仪进屋。

    沈妙仪拂开管家,同时也甩开一旁的素云,“姐姐,你当家做主才几日,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这个家的主母呢!”

    沈桑宁淡淡地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在沈妙仪眼里如同嘲讽,于是心里更气。

    还想说什么,一直在原地眺望着裴彻离去方向的段姨娘怒了,“够了!你闭嘴吧!彻儿才刚走,你就闹闹闹,你就知道闹,你哪里是真的心疼他!出来作什么妖!”

    段姨娘正愁没有宣泄的口,看着儿媳,气不打一处来。

    而旁边的段湘烟听闻,察觉到这位表嫂在府中地位低下,连姑姑这个妾室都可以骂她,眉眼舒展开,“姑姑,别气坏身子,我答应过表哥,要照顾好你的。”

    温柔中带着怯懦的声音一响起,沈妙仪和裴宝珠都死死瞪着她。

    段湘烟害怕地往段姨娘身后缩了缩。

    几个人的心思,沈桑宁门清,但实在不想让她们在府门口闹起来,当即让婆子们把沈妙仪领进屋去。

    裴宝珠还不愿意进去呢,“我去外面逛逛。”

    趁现在大哥没回来。

    “四妹,”沈桑宁语气加重,“进屋去,余嬷嬷还等着你。”

    裴宝珠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就不能休沐一日吗?!”

    沈桑宁点头,“今日不能。”

    裴宝珠拳头握起,故意朝外头踏一步,“我就要休,你能怎么着?别跟我逞你的官威,管管你妹妹就算了,我又不是你妹妹,我是国公府正经的小姐,你没权利管我。”

    “我是你大嫂。”沈桑宁只说这一句,也不想跟她逞口舌之快,毕竟是几个婆子就能解决的事。

    裴宝珠瞪着眼睛,“你今天是我大嫂,明日还是吗?后日还是吗?”

    余嬷嬷和四个婆子闻讯赶来,慢慢靠近。

    裴宝珠差点要哭出来,正僵持之际,梦中的男声倏然响起——

    “裴家今日怎么这般热闹?”

    第246章

    这是封侯拜相之姿啊!

    裴宝珠都不用转身看,整个人怔在原地,脸上涌现变幻多种情绪。

    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骑着一匹雪白良驹,缓慢地将马停在国公府门前。

    沈桑宁看着裴宝珠,“我是你什么人。”

    裴宝珠憋着气,听着身后脚步声靠近,不甘心地放低姿态,“大嫂,我该去学习了。”

    这会儿,知道学习了。

    还知道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呢!

    此时,杜承州已经走上前来,“裴嫂嫂,裴兄下朝回来了吗?”

    沈桑宁这才朝他望去,面上化开一抹笑意,“原来是杜公子,我夫君还未归,你若寻他有事,不妨到府里等等。”

    杜承州也不客气,还真点了点头,欲进门。

    背对着杜承州的裴宝珠小幅度地理了理发髻,正想笑着转过身去正视他,可迎面走来准备抓她的四个婆子,让她记起了眼下窘迫。

    她心中咒骂一声,又怕在杜承州面前失了颜面形象,在婆子抓到她之前,她就两步跨进门槛里。

    四个婆子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四小姐会这么配合,居然不用抓了。

    “让她自己走吧。”沈桑宁发话。

    四个婆子散开,八只眼睛盯着裴宝珠。

    裴宝珠咬着牙,心里恨极,忽听杜承州疑惑开口:“这位是?”

    此言一出,裴宝珠既紧张又欢喜,光是一个背影就引起了杜公子的注意,她矜持地理了理发梢。

    这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沈桑宁的眼睛。

    沈桑宁笑容不改,“我夫君的堂妹,家中排行第四,刚随二叔从颍川回来。”

    话音落下,裴宝珠款款转身,正好将这两日学的礼仪用上,“杜公子。”她垂着眸子,矜持地低着头,然后睫毛缓缓长翘,看向杜承州,露出一个比较标准的笑容。

    但因眼中迸发的兴奋光芒过于强烈,导致矜持的动作,也略显怪异。

    不过确实比之前好些了。

    杜承州礼貌的笑意不达眼底,莫名觉得眼熟,“裴四小姐,先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裴宝珠眼中光芒更甚。

    果然没会错意!那天惊鸿一瞥,杜公子就此记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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