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萧封观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浑身都冷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跑到沈安身边,怎样抱起浑身是伤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焦急喊着来人。
怀中的重量轻飘飘的,沈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他后张了张嘴,道:
“好久没看到你了,萧哥。”
这个好久,指的是九年。
二十、沈安听到了个“打”字,浑身猛地一抖“谢谢哥哥……”
【作家想說的話:】
肝星露谷来晚了orz
萧封观想让沈安跟他去封地。
可我们沈安宝宝可不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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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贵客,有失远迎!”
温泉别院前,下人点头哈腰地从轿子上迎下了一对兄妹。
这两人一副少年模样,稚气未脱,可庄子管事却丝毫没有慢待,甚至毕恭毕敬,足以得见这二人身份之高。
少女被比她年长些的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漂亮精致的脸上满是高傲与不屑:
“这就是母亲常常念起的那处温泉庄子?我看也不过尔尔。”
沈风闲招了招手,道:“管事,你过来。”
管事忙走过去:“贵客有何吩咐?”
沈风闲从袖中掏出两块金子,逗狗儿般地扔给那管事。
管事赶紧接住,笑容更盛。
“我听说长公主家的小郡王也住在你们庄子养病,可有此事?”
“有!有!”管事赶紧道。他转了转眼睛:
“这庄子大,住的人又少,我瞧着那小郡王与贵客二人年龄相仿,不如……我将您的住处安排在小郡王院子边上?”
沈风闲哼笑一声:“算你上道,就这样办吧。”
“沈安!”他高声喊道:“跟着管事去看看院子里还缺什么,好歹要住上半个多月,要是落了什么就回来告诉下人们回去取!”
一辆窄小的仆从马车里,钻出个瘦弱的少年,只穿着普通的布衫,与沈风闲兄妹两个的珠围翠绕大相径庭。
那张脸上稚气未退,眼睛跟鹿儿似的圆,听到有人招呼先是一抖,随后赶紧跑了下来,小心答应道:
“是……兄长。”
沈汀花看着沈安跑进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向沈风闲抱怨道:
“母亲非要我们把他带着,说什么在外人看来还是要一视同仁。他一个庶子,奴婢肚子中爬出来的,哪配跟我们一视同仁?”
“好了!”沈风闲不耐地打断:“既然是母亲的命令,听着就是了,你不喜欢他,让他跟下人住到一块儿去。”
沈汀花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领着侍女先一步走了进去。
……
建造这座别院的大师傅师从江南,别院内曲折蜿蜒,三步一景,山水奇石一应俱全。
说是和小郡王的院子挨着,可实际上还要再穿过两道月洞门和花丛小路才能走到。
沈安早上因为沈汀花没有吃到冰糖酿圆子而迁怒,寻了个由头打了他几十手板,这会儿眼眶通红的,正从小院里跑出来。
离开沈府已经有三日,这明明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却有些想娘亲。
他吹着通红高肿的手心,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再抬头时已经有些认不得路了。
他泪眼朦胧,有些看不清路,于是用手随意擦了擦,顺着最像的那条小路走去,想回到仆人房中歇一歇。
走了好半天都没走到,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迷路了。
眼前是一条种满紫鹃花的小径,十几步后就是一道白玉做的月洞门。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前,趴在门边向里看。
萧封观的腿伤还没好,坐着木轮车在小院中静坐。十几岁的年纪,却面色沉稳,眼中无波无澜。
这是他在别院中养病的第二个月。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窸窣。
他自幼习武,五感较常人更敏锐,猛地回头,便看到一个少年正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半个身子缩回了门后,只露出一双圆眼,谨慎又胆怯地观察着他。
他不动,那少年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吓得忘了眨。
时不时还向他身边的糕点上瞥一眼,像只想来乞食,又害怕被伤害的小狗。
萧封观:……
萧封观试探着招招手,道:“过来。”
那少年听他说话,又向里缩了缩,随后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外挪,最后整个身子露了出来。
这少年看身形估计只有七八岁那么大,瘦小又胆怯,衣着朴素,头发半披在身后,用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簪住,看着像是别院中仆人家的小孩。
“想吃点心吗?过来拿。”
这少年似乎看出他并无恶意,也没有驱赶他的意思,才小跑着过来,自以为懂礼貌地站在石桌旁,用没肿的那只手拿起块点心,小心地吃了起来。
萧封观看到了他手上的伤,没有问。
下人家的小孩从小就要学规矩,好方便以后到主人身边伺候,所以会管教的更为严格些。
这小孩儿看着并不太机灵,想必是事情没做好,让父母责罚了。
还这么小的孩子。
萧封观看着他吃完了半盘点心,随后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哥哥……”
就匆忙跑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封观只当这是一次意外。
可没想到第二日,他又在相同的地方看见了小孩儿。
他让小孩儿来吃东西,看到了他白净手腕上新添的淤青。
萧封观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往后接连几天,他们二人就像约定好了似的,只要天气好,那小孩儿便会准时出现在门后,很多时候身上都带着新添的伤痕。
他本没有太在意,可是沈安却忽然接连三日都没有来。
再出现时,沈安肉眼可见的瘦了一些,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好几道口子,纤细脖颈上添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划伤的。
这次沈安连吃点心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萧封观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打得这么狠。”
沈安听到了个“打”字,浑身猛地一抖,口中的点心都忘了嚼。
在发觉萧封观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之后,才又放松了下来,眼眶红着说:
“我犯错惹了姐姐生气,被关了几天……”
到底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这样打一个孩子?
萧封观沉默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拍拍自己的腿:
“过来,我给你上药。”
沈安听话又温顺地坐在了他脚边,将脖颈坦露在人眼前,毫不设防地低下头。就连上药时被弄疼了,也只是自己抓紧衣服,强忍着一下都没有动。
“谢谢哥哥。”他小声说。
翌日,萧峰观照样备好了点心守株待兔。
这次沈安来得很快,手中捧着一束正盛开的桃枝。
小孩儿脸红红的,将怀中的桃枝递给他,有些害羞,说:“送给哥哥的。”
萧封观不喜欢桃花的味道,可还是接了过来。
二人沉默半晌,萧封观忽然问:“跟我走吗?”
沈安有些没听懂,低下头疑惑地看向他。
“我是说……”萧峰观将人拽来自己身前,替他拍掉了肩膀上的落花:
“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没人再敢打你。”
这次沈安愣得时间更长了。
萧封观以为这小孩不会拒绝自己。他既是仆人家的孩子,就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这样的出身能跟在郡王身边,哪怕做个书童,都算是青云直上了。
可沈安只是羞赧一笑,一双鹿儿眼看着他,却摇摇头:“不行的,哥哥。我母亲还等着我回家,如果我不回去,她会被欺负的。”
萧封观皱了皱眉,问,:“你家?”
“我家在沈府。”
原来他竟是沈府的公子。
前几日沈府大公子沈风闲前来拜会过他,提???起了沈汀花,却并没有说他还有这样一位弟弟。
“我明日就要回家了……你的点心很好吃,我吃了这么多日,想送给哥哥一些什么。”
“可我身上没有钱,只有这一枝桃花了。”
“谢谢你。”萧封观打定了主意,不论他是谁,都会将他要来自己身边,可表面上却极温柔地道: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彼时他们都没看到,月洞门后一个偶然路过的侍女正悄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