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皱起眉头,吸了口烟,切换新号码,正打算再试试,突然被人拎住后衣领,手机也被抽走。“谁——唔唔——”
一只粗粝大手摁住他的口鼻,另一个手臂捆住他,身后那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使出的力量让他难以挣脱。
接着何钦洋看到从暗处走出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步调懒散,随意扫了眼四周,抬手指了个位置:“那边。”
两位黑色休闲服的腱子肉型男直接把何钦洋拖到一处逼仄的角落。
浓云遮住星月,角落昏暗,污水横流,蚊虫在恶臭味里肆意乱飞,拳头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付烬斜靠墙边,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外套一件浅棕色的风衣,斯文败类的模样,干净得好似不该出现在这。
他眼皮子微垂,居高临下睨着被揍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
何钦洋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那人似乎觉得挺没趣的,还悠闲地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绿色的软糖,一颗颗吃了起来。
他的模样实在太过单纯无害,以至于何钦洋都恍惚片刻,忍着一身痛,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如果你不想有第二次的话,”付烬漫不经心地擦拭指尖的砂糖,白色细碎的砂糖零星落下,他的声音却如冰块般寒得刺骨,“别再跟着姐姐。”
何钦洋反映了下,忽然笑起来:“没想到钟远萤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弟弟,看样子大学还没毕业吧?”
“要我说,弟弟,你还是得对我客气点,”何钦洋痛到说话都有些费力,为了不落下乘,咬牙撑起脸面说,“因为啊,我可是你未来的姐夫呢。”
死寂片刻。
付烬一步步走到何钦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何钦洋猛地被抓起头,后颈钝痛,视线发黑眩晕了下,才看清面前的人,付烬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无影无踪,阴郁冷戾得直让何钦洋心底发寒。
付烬轻嗤一声:“呵,是么?”
......
——
翌日上午,钟远萤给付烬发短信:【昨晚吃药了吗?】
付烬回得很快:【吃了。】
钟远萤:【烧退了没?】
付烬:【退了。】
钟远萤:【那你先去测体温,拍张体温针的照片,发过来我看看。】
过了会儿,付烬:【图片.jpg】
钟远萤还是不信:【......正常人的体温35度?你唬谁?是不是把体温针泡水里了。】
钟远萤:【超凶.jpg】
下一秒付烬打来电话,他低笑几声,似乎刚睡醒,嗓音顺着听筒传来,沙哑好听。
“你不信的话,要不要过来帮我测。”
作者有话要说: “你要不要过来帮我测。”
答案只有一个字。
PS:也没有什么狗血男配情感纠葛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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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电话两端静了下来。
付烬没催促,只耐心地等她的答案。
钟远萤靠着办公椅,手指无意识地翻折纸张边角,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办公室有人在叫她。
她只好先对电话说:“现在有点事,先这样。”
余穗美在对角的办公位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又叫了钟远萤两声。
钟远萤抬起头,问她:“怎么了?”
“我家那孩子烦死人,又在学校闯了祸,他们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要我过去一趟,”余穗美说,“等下我有节初一四班的课,来不及上楼找其他老师换课,小钟啊,麻烦你替我一下。”
余穗美的儿子在读小学,出名的调皮捣蛋。
“好。”钟远萤点头应下,之前她去看付烬,也是让余穗美帮替了节课,美术老师不像主课老师有明确的课程教学要求,属于放松性质的课,所以安排调动较为宽松。
“谢了啊。”余穗美拎起包,匆匆离开办公室。
钟远萤再拿起手机一看,消息已有最新一条,付烬:【抱歉,我只是开玩笑,不必麻烦跑一趟。】
上课铃声响起,钟远萤抿了抿唇,放下手机,起身去上课。
——
钟远萤心知何钦洋没那么容易打发,于是花钱雇两个人护她上下班。
周三的晚上,钟远萤赶到“非凡艺术”上成人兴趣班的课,这次付烬也来了。
她一进教室,两人隔空对视了眼。
看他的样子,应该好了不少,钟远萤收回视线,敲敲黑板,“大家晚上好,准备上课了,请安静下来。”
她照常先讲完概念原理性的东西,并示范一遍,然后让学员们练习,有问题就提。
上过几次课,彼此之间熟悉不少,他们上手遇到不会的地方,提问题都比较积极踊跃。
很奇怪的一点是,钟远萤和付烬之间有了某种无形的默契。
付烬没出声,抬眼看过去三秒,钟远萤总能福至心灵地察觉到,然后过去帮他看看画得怎么样。
每当看到他的画纸上一堆惨目忍睹,画得稀烂的东西,钟远萤觉得能画成这样也挺神奇。
这水平连她教的初中生都不如。
但秉持着认真学习就是好学生,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钟远萤鼓励他:“别灰心,也别丧气,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你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语气诚恳,表情鸡汤。
付烬:“......”
总之一节课三个小时,给学员指导的一个多小时里,她有很多时间都分给了他。
付烬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笔转了转,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点在画纸上,唇角稍弯了弯。
时间在夜色里,风吹树梢的簌簌声中,悄然滑过。
一晚上的课程很快结束,徐子束早早开车等在附近,眼看人越走越少,付烬才慢悠悠地从楼里出来。
徐子束打量了眼上车的人,戏谑道:“看来这课上的效果很不错嘛。”
这祖宗难得有看起来心情好的时候。
付烬听出他话音里的调侃,也没否认,松懒地往后座一靠。
徐子束发动车子,平缓开出这片居民区,继续说:“怎么,小钟老师被你的画技惊艳到露出崇拜的目光?”
按照他的逻辑,孔雀这时候一定得开屏,把其他歪瓜裂枣压一头,让钟远萤眼前一亮才是。
付烬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光影,想起钟远萤那副“别放弃你还有救”的表情,忍不住眉眼舒展起来,眼底有了些许笑意。
徐子束通过后视镜瞄了眼付烬的表情,趁他心情尚佳,先把些重要的事问了,“漫星出版社那个小编辑一直想问又不敢问,你那新书进度怎么安排,忙不过来先停了?”
付烬近期的身体和情绪状态都不太好,连载三本实在太累,而且他又不肯让别人帮画线稿和上色,从头到尾都要亲力亲为,太过繁琐,工作量巨大。
徐子束感觉他有某种精神洁癖,甚至到执拗的地步,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从漫画上表现就是“我的东西就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容不下你们任何的一笔一划”。
付烬:“把《俗冥》和《雾未》停了。”
徐子束不太认同:“这两本连载多日,从热度关注、人气指数和目前的成绩来说,都比你才发一话的《长夜萤灯》要好,要停也该停后者才是。”
付烬没什么表情,只淡声说:“明天我会去漫星和他们核准进度。”
徐子束皱了下眉,没再说话。
说也没用,付烬定下主意,很难改变。
他只是奇怪,付烬为什么对这本书这么上心,又这么着急。
——
钟远萤回到家,洗漱过后躺上床刷手机,照常酝酿困意,结果被贝珍佳一通咆哮体电话轰个精光。
这个女人上次声嘶力竭的时候还是因为签到付烬的新书。
贝珍佳中气十足地运出两个字:“远萤!”
“......”
“据我们出版社内部消息,”贝珍佳突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明天沅尽要来我们这核对进度。”
钟远萤想了下说:“准确吗,网上不是也能核对进度么,沅尽太太亲自出面不太可能吧,她连领奖都让助理去。”
“可能她觉得这样比较有诚意?而且有些事项细节,当面说比较清楚,”贝珍佳热情骤降,“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保不准明天就是她助理来。”
结束通话之后,钟远萤压根没把这事当真,眼睛一闭,放之脑后。
结果第二天上午,贝珍佳再次来电:“远萤!我天,沅尽太太真的来了!已经到我们三楼的工作间,我正要下楼去看,我们公司群被消息刷爆了,都在说沅尽颜值逆天。”
“你听听楼下实习生和小姑娘的激动声!因为沅尽不喜曝光,主编派好几个保安守在大门口,怕人混进来,也不给我们拍照,怕冒犯太太。”
听着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钟远萤心头狂跳,欣喜触及每根神经。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得知喜欢又崇拜的人也在北棠市,去了她知道的地方,离她这么近。
“我到了!”贝珍佳大喘着气,生怕晚一秒就见不着似的,连电梯都不坐,直接奔楼梯。
她也喜欢沅尽,签了沅尽新作之后,接连几夜睡不着觉。
沅尽之前出版书,也从未听说去哪个出版社露面,这次真的给足面子,极其重视这部新作和此次的合作。
贝珍佳推开门,直直走进去,看到里一圈外一圈人围着中央。
她用肩膀和耳朵压住手机,两手拨开人,挤到里圈,见着总编、主编和副主编都在,然后看到——
贝珍佳当机两秒,愣愣地说:“太、太太?”
男人身材清瘦匀称,整齐穿着一套西装,看起来干净纯澈,笑起来斯文败类。
她这一声突兀的太太,引得周围的哄笑一片,贝珍佳后知后觉窘迫得不行。
而电话那头的钟远萤还在说:“太太怎么了?”
贝珍佳:“......”
“钟远萤,你演我,短时间内我们没有友情,请你别来找我,因为我可能会把你拉黑。”贝珍佳语速极快地说完,挂了电话。
有个弟弟了不起么,次次来演她,让她天天在微信上夸弟弟。
有!什!么!了!不!起!
好几年不见,印象中的少年成了眼前这位又纯又欲的男人,他对周围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薄薄的眼皮敛出寡冷的淡漠,拿着一张日程表,垂眼轻扫。
因为闹出不小的动静,他抬起眼,看向贝珍佳,似乎想了下,而后直起身子,“姐姐的朋友?”
嗓音同样干净且有种质感的磁性。
姐姐两个字让贝珍佳心颤到融化。
再一想到他的画作......
贝珍佳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真的了不起!!!
能把她那闲出一堆屁事的表弟称斤卖掉吗,她也想有个这样的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画手们的称呼进化史:
大神→大触→大大→太太
太太大多用于形容女性画师。
——
我都要笑死了,一个字答案我以为你们会说要,结果都说不,猜得好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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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多月,阴雨的天气远去,晴阳高照的日子多了起来,气温也越来越高。
在一处装修精致的日式小咖啡厅里,放着平缓轻柔的音乐,午后的暖光落在几处木椅座上。
“我们出版社有个男同事挺木的,完完全全是个铁憨憨,”闲聊话题太多,贝珍佳喉咙发干,喝口咖啡继续说,“你猜他前段时间给我送什么?”
自沅尽去过出版社之后,进度安排下来,又急又赶,前期要做很多工作,贝珍佳忙了好长一段时间,正巧也是她和钟远萤友谊的“冷淡期”。
当事人钟远萤完全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每次一提及那天出版社的事,贝珍佳就幽幽地“哦”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直到今天,两人终于都有空闲时间出来喝杯咖啡。
鉴于女人的友谊比天气变化还快,钟远萤不再提沅尽的事,非常配合她的倾诉欲,问:“送什么,男人追女人的套路通常是送花吃饭看电影,以他的进度条,估计处于送花、布偶和巧克力的阶段。”
“没错,是送花,”贝珍佳突然一脸严肃,“但送的什么花,尔等凡夫俗子绝对想不到。”
“玫瑰、百合或者蓝色妖姬?”
贝珍佳一字一顿地宣布答案:“送的菜花。”
钟远萤:“......”
“你敢信,那菜花比我头还大,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比菜花叶还绿。”
钟远萤忍了一下没忍住,差点笑岔气。
“你还好意思笑这么猖狂,”贝珍佳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讲真,要不是从小到大的友谊,你现在还躺黑名单里,就说沅尽那事,你装什么不知——怎么了?”
见钟远萤笑声倏然打住,表情变了变,贝珍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咖啡厅另一处的角落。
那里比较暗,也较为隐秘,旁边有一盆落地绿植能挡住半个身形,大概能看见里面坐着一对甜蜜相搂的情侣,
贝珍佳歪头偏了偏,看清那对情侣正在互相喂食,艳美动人的女人正舀一勺黑森林慕斯蛋糕喂给男人,而那个男人......
“操,怎么在这也能遇上何钦洋?”贝珍佳一脸不痛快,“影响心情还倒胃口,别看他了,我们走。”
而钟远萤的关注点则是何钦洋身侧的女人,“那个女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有印象吗?”
之前怕何钦洋又来找事,她花钱雇人护着上下班,接连一段时间没遇到他,才放松神经,原来他是有了新对象。
每次他玩腻之后,又会来找钟远萤,反反复复,只因在她这遇到钉板,非得把她也过腻才肯甘心。
贝珍佳眯眼细看几下,给出结论:“我不认识也没印象。”
“何钦洋家里挺有钱,他要什么有什么,顺风顺水的,还以为自个儿是‘万花之王’呢,非得全世界女人顺他心意才舒坦。”
她的视线又在那个女人身上扫了两转,“以我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那女的不简单啊,感觉像朵食人花。”
“算了,别为他们浪费一点心情,”贝珍佳把包和车钥匙递给钟远萤,“你先上车,我喝得有点多,去趟洗手间。”
钟远萤点点头,拿起两个人的包,刚站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闪过一个片段。
这个女人有点像付烬的女朋友?
隔了许久没见,钟远萤不太确定,又定晴看了两眼,还真是乔觅雪。
钟远萤心里一突,立即从包里掏出手机,拍下远处两人相拥亲密的照片。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厅,坐上副驾驶座的,盯着照片好一会还觉得不真切。
所以说——付烬被绿了?!
他被绿了!
还是被何钦洋绿的。
“......”
钟远萤陷入惊涛骇浪的震惊之中,此时有人敲了敲车窗,她愣神地降下车窗,一眼对上何钦洋那张大脸。
不近看不知道,他自诩英俊潇洒的外表,此刻简直不能直视,脑门一圈纱布,有只眼睛没消肿,一眼大一眼小,左右脸的伤肿遮都遮不住。
何钦洋直盯着她:“你刚刚看见了?”
他的声音含糊又漏风。
钟远萤才发现他门牙都没了,忍不住反问:“你整容失败了?”
“......”
一瞬间,何钦洋又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
阴暗潮湿的逼仄角落,长相干净又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眼眸阴沉到极点,“她说过不能动手。”
男人抓着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后颈作痛。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人,却让何钦洋倍感压迫,牙关都开始发酸。
男人倏然一笑,眼睛微眯着,长睫一敛。
“但此刻,姐姐不在。”
......
那晚的画面连带疼痛的记忆深深印入何钦洋的脑海里,只要一提及,下意识便会浑身难受,肌肉发紧,神经拉扯。
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期间派人去查那个男人,无迹可寻,报警调监控之后,他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等他出小区,又等他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抬眼扫了下四周,找到监控死角把他拖去。
那个男人似乎认识他,可他除了知道他是钟远萤的弟弟,便没了其他可用信息,于是他想去为难钟远萤,却被多次暗中阻挠。
浑身疼痛,有火不能发,何钦洋那段时间过得窝囊又窝火,好在这时候出现了乔觅雪。
乔觅雪来医院探望朋友,看到何钦洋时脸了红,清纯得很。
何钦洋最吃这一款,他从来不追女人,钟远萤是第一个,也因为她漂亮单纯,没谈过恋爱,他喜欢恋爱中懵懂无知,小鸟依人的女人。
乔觅雪很符合他的要求,每天来陪他,被他一两句话弄得害羞无措。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打算先玩着再说,谁知今天又被钟远萤看见。
“你不要误会刚才的事,”何钦洋说,“我对别人只是玩玩,对你才是真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和她分手。”
钟远萤冷眼看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我现在看见你,和看到街头腐烂恶臭的垃圾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你不走,我会打电话叫人来清理垃圾。”
“叫你那个疯子弟弟么,”何钦洋说,“钟远萤你终于肯生气了?如果你不在乎我,又为什么要生气?”
完全是强盗逻辑。
但钟远萤愣了一秒,发现自己的心情确实是风吹稻火,怒长三尺高。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贝珍佳从咖啡厅出来,一眼看见何钦洋站在她的车边骚扰钟远萤,怒意瞬间横生,她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大力推开他,“滚远点!”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上脚踹,贝珍佳不给何钦洋反应的机会,立即上车发动车子,行驶上路。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一定开车碾过这个渣滓。
开出一段路,贝珍佳瞧了眼钟远萤的神色,小心地问:“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钟远萤沉默许久,才问:“如果你表弟被绿,你会生气吗?”
“生气?不存在的,我会放五百斤鞭炮轰轰烈烈的庆祝,”贝珍佳理所当然地说,“谁叫他那么臭屁,还以为女生都排着队泡他。”
“......”
钟远萤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