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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江稚茵不太明白闻祈具体指向的是她给小女孩钱的事,还是以前她做过的别的事,但又后知后觉地能够理解闻祈的想法。

    闻祈童年比较不幸,可能活得比较缺爱,更理性、更希望获取爱。她虽然也有过无家可归住福利院的经历,但并不觉得缺少什么,所以更愿意给予别人善意与爱。

    有记忆以来,住在福利院,王奶奶对她非常好,她还有自己的小伙伴,成天聚在一起疯玩,偶尔来做志愿服务的义工哥哥姐姐们也都很喜欢她,经常给她塞小零食。

    后来被领养走,江琳也对她特别好,虽然活得不精细,但是衣食住行方面从未被苛待过。

    家里的第一个书桌是她和江琳一起装的,体力上有点吃亏,江琳固定几个木板就要在床上趴一会儿,说上班都没这么累过。

    虽然一直喊累,最后还是气喘吁吁地帮她把书架装好,母女俩一起把书架推到墙角,江琳扶着门框抬手擦汗,说“没想到养孩子这么辛苦”。

    江稚茵特别懂事地说要给妈妈捶背,江琳看了她好久,大笑几声,拎着她跟拎小猫似的,把她抱在身上颠来颠去,态度一下子反转:“算啦算啦,养个小肉包也挺幸福的。”

    她两手放在脸上,作惊恐状:“你不能吃我!”

    江琳就又笑得前仰后合。

    江稚茵后来淘气了一些,书包带子扯断好几次,还会忘记说,但第二天早上背书包上学的时候能看见歪歪扭扭的针脚,密密麻麻缝了好几道,她都能想象出她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针引线胡乱缝补的样子。

    江琳不会做针线活不会织小手套小围巾,她说她妈妈也没让她学过,所以对此一窍不通,但是听见江稚茵说别人家妈妈都会织以后,还是去学了,一边做着996的工作一边还要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学会养孩子。

    也许她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贤妻良母”,但江稚茵很爱她,所以会永远给江琳打一百分。

    江稚茵知道闻祈跟自己的经历不一样,以前就没人喜欢他,在福利院的时候也经常被邻居的小孩欺负,受尽冷眼,所以看待问题也总是容易往很坏的地方想。

    她从来不在闻祈面前表现得过于同情,不合时宜的可怜反而伤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怎么淋到雨,江稚茵第二天却睡得头痛欲裂,查了下温度也不算发烧,应该只是普通重感冒,多多少少有被那场雨影响到。

    唐林的家长比较严格,江稚茵本来想请一天假的,后来又只能去问陈雨婕有没有时间帮忙代一天课。

    她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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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雨婕说了感冒的事,又说江琳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睡着呢。

    昨天下午的暴雨导致第二天的天色也是阴沉的,拉上窗帘以后就密不透光,江稚茵睡得昏昏沉沉,也忘了要在家里找找感冒药。

    陈雨婕帮忙给唐林补了一次课,下课后就来找她,拎了一些感康药片。

    江稚茵刚给她开完门就打了个喷嚏,想去抽纸发现抽纸盒已经空了,又慢吞吞去拿新的纸。

    陈雨婕很担心:“你这是普通感冒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保险一点,万一是什么病毒流感呢?

    江稚茵觉得也有道理,总之怎么能最大限度减少难受的时间就怎么来吧。

    今天气温不高,她穿了一件秋天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往口袋和包里塞了两大包纸才出门。

    路程不太远,也就一公里的样子,医生说就是重感冒,挂了几瓶水,江稚茵靠在那儿睡了一觉就打完了。

    从医院门口出来的时候江稚茵看见她正在揉胳膊,就颇不好意思地说:“我睡得太死了,对不起啊。”

    “没事。”陈雨婕拧开自行车的锁,“我载你回去?”

    陈雨婕这车不新,骑起来“喀拉喀拉”地响,像那种黑白电影里老大爷蹬的车,骑在路上有不少人注视,两个小姑娘也觉得不好意思,恨不得用头发把脸裹住。

    滨城的夜晚灯光很足,高楼大厦,灯火万家,红绿灯前排了一流水等着下班回家的上班族。

    自行车的链子就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断的,江稚茵站在旁边,陈雨婕拎着自己断掉的自行车链子,不知道为什么,一对视就很想笑。

    江稚茵憋着笑,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那现在怎么办啊,这里离你家还挺远的吧。”

    而且这个点儿也没什么还在营业的修车铺子了。

    她站在路口四处看了看,突然想到:“这地儿离闻祈家近,不然先推到他那儿去?”

    陈雨婕问:“闻祈会修自行车?”

    江稚茵摇摇头:“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我记得他家楼下有个修车的老头,上次我晚上快十二点出来看见他还开门营业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雨婕多扫了她两眼,又讪讪把眼神收回来,说话声音有些卡壳:“哦……那先过去看看吧。”

    一边推车,她一边问江稚茵:“你跟闻祈,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江稚茵双手插兜:“什么什么程度?就跟我和你,我和邓林卓、马世聪一样呗。”

    陈雨婕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你没察觉到……他对你有点不一样吗?”

    江稚茵一时怔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胡乱眨动。

    陈雨婕是可以信任的人,正好江稚茵也拿不准自己的态度,于是就跟她坦白:“你正好问到他,我就问你个事儿……”

    她踌躇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七月份我过生日那天,闻祈喝错了邓林卓的嘉士伯,醉了,我送他回去,他——”江稚茵做了巨大的心理准备,才袒露,“亲我了。”

    陈雨婕一下子定在那里不敢出声,江稚茵还有点咳嗽,因为发热,脸也红红的,眼睫往下垂着,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但是他那时候意识不清晰,可能只是发酒疯,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事,包括闻祈,但这种感觉很奇怪。”

    像是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乱七八糟,明明是闻祈做错了,但因为他喝了酒、他不知道,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只有江稚茵一个人自己默默别扭着。

    在修车的时候,两人碰见了正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回去的闻祈,他手上的塑料袋里装了一些速食食品,似乎只是礼貌性地过来打声招呼,说几句明知故问的话:

    “车坏了?”

    两人对话被打断,神情都变得躲躲闪闪,陈雨婕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江稚茵说,她僵了几秒,回了闻祈一句:“链子断了。”

    修车的老头戴好了手套,开始看链条,江稚茵刚打完针还有点晕乎,稍稍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透了几口气,侧了侧身子,把视线挪到旁边堆放的轮胎上。

    她察觉到闻祈应该是侧目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闷得有点红,状似关心地问了一句:“脸这么红,你发烧了?”

    江稚茵随意摆了几下手:“不至于,就有点重感冒低烧,刚去完医院。”

    她话刚说完,突然感觉额上一凉,闻祈不知什么时候移步到她跟前,把手背贴上她额头。

    现在正是七月份,气温很高,到了夜里也不见凉快,外面不远就是商业街,音乐声一片盖过一片,又被草丛里的蝉鸣冲淡。

    按理说,在这样热的天气,人的手不该这么凉,但或许是她体温真的升高了的缘故吧。

    她缓慢抬头,看着闻祈漫不经心的眼睛,像看见一个上了锁、盖着灰的陈旧木匣。

    下一秒,她的视线下移到闻祈唇上,于是倏地撇开眼,向后撤退一小步,把头侧了侧,又咳嗽几声,含糊解释:“真没发烧,可能是穿太多,闷得吧。我刚打完针,现在好多了,没什么事。”

    闻祈抬高的手缓慢收回,他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把身子扳正。

    师傅换完链条以后拨了几转,让陈雨婕上车骑骑看还有没有问题,然后一边收拾一边感叹:“你这车也有些年头了啊,你爸妈没想着给你换一辆?”

    陈雨婕摇摇头:“用不着,这车骑着挺好的。”

    她俩正准备骑车走了,闻祈突然伸手摁住车把手,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我刚买了点夜宵,不然先去我家一起吃点?”

    他目光转向江稚茵:“去医院打针吃过饭了吗?”

    确实没吃,江稚茵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只想睡觉,根本没感觉到饥饿感,结果打完针,身体不那么难受了,就开始发馋了。

    甚至在闻祈一提“夜宵”,她的肚子就很“恰好”地发出响声。

    陈雨婕无奈地回头看她一眼,江稚茵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下搞得好尴尬,说自己不饿就是明显撒谎。

    闻祈似乎又续租了一段时间,所以地址还在原来的一居室,他说搬来搬去很麻烦,等去大学了直接搬到学校宿舍。

    结果刚换完鞋进去,陈雨婕接了个电话,说她妈妈临时有事要去买东西,叫她回去帮着看店。

    江稚茵刚换完鞋,拎着一袋子药有点手足无措了,陈雨婕急着回去肯定没时间再送她一程,她不跟着陈雨婕一起的话……那只有单独跟闻祈两个人一起吃夜宵了。

    陈雨婕挂了电话,看着江稚茵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她试探性问:“要不你跟我——”

    “你吃葱吗?”闻祈突然问江稚茵,陈雨婕的话就被打断。

    江稚茵下意识点头说吃,他就又走进了厨房。

    她又把头转向陈雨婕,看见她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陈雨婕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江稚茵留下和闻祈独处。

    于是她再次问出口:“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吧,下次再来吃饭。”

    江稚茵如同溺水者获救般,快速点头。

    还在厨房里切菜的人顿时停了动作,失了所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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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关掉了灶台的火,锅里的菜煮得半生不熟,烟雾腾腾升起,在墙面的瓷砖上结下一层薄薄的水汽。

    房门被轻轻关上,江稚茵连离开前找的借口都十分拙劣。

    明明手机没有响过,她却结巴着声称江琳也打电话叫她回去吃饭了。

    江稚茵那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接受了陈雨婕的提议,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下楼。

    闻祈脸上的表情也懒得再维系住,他轻轻咬住牙齿,随手把锅盖盖上,也失去了吃东西的欲望。

    本来就是个临时找的借口,失去了需要迎合的客人,这幕戏就没有继续出演的必要了。

    闻祈回了房间,开了桌上一盏小台灯,从笔盒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有一串蜗牛壳做的风铃,一半的壳都已然碎掉了。

    还有一张被剪烂过又被黏起的旧照片。

    闻祈以前很怕黑,因为有人时常会借着“捉迷藏”的名义把他锁在柜子里、玩具箱里……总之是各种各样的封闭的地方。

    他听不见,又不会说话,即使被关进去了,也只会拍拍门,安静得过分。

    在又一次被拽进衣柜锁住以后,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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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已经麻木到不想挣扎了,只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柜子里,缓慢眨动着双眼。

    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人发现这里上锁了,然后找王奶奶来开锁;运气不好的话,就渴死、饿死在这里吧。

    这个衣柜是坏掉以后准备拆了重装的,有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无所谓了……他阖上眼,把自己抱得更紧一些,想睡觉,睡醒之后再等命运的审判,审他是死是活。

    衣柜的门关不紧,露出一条缝来,透过那条缝,他看见对面屋子窗户上有一串棕灰色的风铃,悬在灰白色墙面上方,一摇一曳间,应当会有好听的声音。

    闻祈幻想着那种声音,风铃摆动一下,他就数一秒,数到最后自己都要睡着。

    迷蒙间,他发觉柜子在震动,似乎有人靠了上来,挡住唯一的缝。

    “现在是我当鬼了,我要找到他。”

    “他饿了自己就会出来的,茵茵我们先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玩游戏之前就说了,他藏得再好我都能找到的。”

    他听不见外面有没有在说话,只觉得衣柜在震动着。

    “你挡在那儿干什么,闻祈肯定就在里面!”

    “……不在。”

    “你把他锁起来了!我要告诉王奶奶。”

    “别别别!我把他放出来不就好了……你别到处说,你说什么奶奶都信,然后就来揍我。”

    那几个男孩恶作剧地冲江稚茵竖中指,她也不服气,晃着两个歪着扎的辫子冲那些人吐舌头做鬼脸。

    挡在门缝前的人撤离,闻祈稍微把身子坐直,似乎有所预感。

    短而圆的手指从门缝里扣进来,大力把沾了灰的衣柜门打开,闻祈跪在衣柜里,怔怔抬头,被突然照进来的刺眼光线晃得眯住眼睛。

    时间仿佛骤然变慢,空气中浮动着经年积攒的尘埃,像宇宙中无秩漫游的群星。

    在扬起的一片灰尘里,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见她唇齿拟合出的嘴型,艰难拼凑出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

    江稚茵还在笑:“看吧,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闻祈脑中似乎并无情绪,一片空白,却陡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身子往前倒,就着跪下的姿势就抱住了她的腰,感受到从未触到过的温热体温,可能是蜷缩了太久而腿软。

    江稚茵往后趔趄几步,用双手捞住他,偏头朝外大喊着,叫大聪明把他背起来。

    那时的闻祈经常一个人沉默地画画,画面中往往只有一个人物,一个扎着羊角辫、披着红色斗篷、手里拿着一把宝剑的女孩。

    像是也认同了大聪明的话,他经常在画本上写:“茵茵是大英雄。”

    闻祈性格孤僻,并不合群,男孩子们踢球、玩好心人捐来的奥特曼或者赛车玩具,都没有闻祈的份,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江稚茵一个人身上,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但孩童的心思还算不上什么喜欢,那时候甚至利用居多。

    闻祈把那处福利院形容为逃离闻春山后的第二处沼泽,因为他并没有获救,而是因为耳朵的问题总被欺负,身材也越发瘦削。

    所以他需要江稚茵帮他,要让那个浑身发光的孩子挡在他面前,替他向院长告状、替他报复人——因为大人都疼爱她,只要她开口,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容易。

    闻祈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坏人,只有江稚茵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唯唯诺诺心思单纯的小可怜,于是愿意分他一点同情。

    有同伴朝他的方向指一下,茵茵就偏头看过来,闻祈就朝她温和地笑一下,茵茵问他为什么不去跟男孩子一块玩,闻祈撒谎装可怜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用手比划着:“他们不喜欢我。”

    茵茵的眉毛竖起,想扮凶,实则在闻祈看来很可爱,她的嘴唇也一张一合,口型夸张:“我带你去,他们肯定不敢欺负你,他们怕我。”

    闻祈摇摇头,假装自己没理解,但其实他会读唇语,装聋作哑只是为了显得更可怜,茵茵多同情他一点,多帮他去大人那边说好话,自己的日子就好过很多。

    茵茵拽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院子划出的那片踢球的空地。

    具体怎么说的他不知道,但确实没人故意把球往他身上踢,尽管有些人不太乐意,但也没刻意刁难。

    那是他第二次借到江稚茵的势。

    第一次是刚见面的时候,他故意退到那片花坛里,让她看见,然后替他去告状,因为闻祈知道院里的大人都喜欢那个女孩,只要她开口,就有人会替他出头。

    他本来……是没掺什么真心的,只想着跟她打好关系。

    茵茵一定会被好人家领养——这几乎是无可厚非的真理。

    将来她出去了,还能念着自己一点儿,攀个人际关系。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着,怎么能让自己熬出头,怎么能离开这个讨厌的孤儿院,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

    但江稚茵被领养后,她无情无心,只说了那么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骗了人,她一次都没回来过。

    闻祈那一点工于心计的恶毒念想,逐渐繁衍成不知名又莫名浓烈的情绪,他在无数个日夜里兀自恼怒,被这感情吞噬。

    在长久又无望的等待中,他把爱都熬干了,开始恨起她来。

    恨她撒谎还要给人希望。

    他冷厉地摘掉了那串蜗牛风铃摔在地上,剪碎了唯一一张福利院的大合照,期间剪破手指,血滴在稀烂的照片上,他冷眼看着。

    可是第二天太阳升起,闻祈就又懊悔起来,恨又化为源源不断的爱,牵引他一点点黏起碎掉的照片,把摔碎的风铃藏进柜子里,换了一串新的。

    福利院变化太大,没有风铃,茵茵不一定能认出来,就更不会回来了。

    茵茵不能不要他。

    他就算费尽心思、挖断指甲,十指冒血,也要从地底爬出来,伸手拽住这缕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而江稚茵也只能爱他。

    “……”

    台灯“啪嗒”一下熄灭了,家里像是停了电,外头的风灌进屋子里,吹起桌子上搁置的那张照片,照片跳动几下,又被人抬手摁住。

    一片黑暗里,他眼底像是缓慢攀上一层薄冰,凝结起的冰棱折射出千万种情绪。

    屋外突然响起几道门铃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流转。

    ——江稚茵又折回了。

    几分钟前,她和陈雨婕刚走到人行道上,陈雨婕似乎开口有话想说,江稚茵一直惴惴不安,在陈雨婕开口之前,她皱着眉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菜都下锅了,我们又都说不吃了,跟耍人玩儿一样。”

    陈雨婕就又安静下来,只徐徐问:“你想回去?你刚不是还说他酒后亲你了让你害怕吗?”

    江稚茵结舌一下,因为感冒,说话鼻音很重,瓮声瓮气:“我哪有说害怕……闻祈那时候也无意识啊,我能怎么责怪一个酒鬼?”

    想到那天晚上从王奶奶手机里看到的视频,她又习惯性心软起来,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照顾王奶奶,现在又一个人能待在那个小房子里,都没有人陪他,万一憋出病来了怎么办?”

    “就那什么……”她支支吾吾,“抑郁症,自闭症。”

    江稚茵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了一部分责任,觉得早早离开的自己没有承担起照顾朋友的责任,所以才让闻祈变得这样可怜。

    小时候就经常被打,长大了在学校也不受待见,还要被赵永伟欺负,看来闻祈的人生是真的很苦。

    陈雨婕张了张口,又词穷起来。

    她叹一口气,觉得这毕竟是别人之间的关系,陈雨婕自己也了解不多,不能给出什么意见,闻祈和江稚茵都算是她的朋友,就算最后真的走在一起了,她也应该拍手祝福。

    “……我电话随时畅通,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吧。”

    陈雨婕骑上自行车,江稚茵站在路边冲她点头,她叹一声气,蹬车离开了。

    江稚茵又上了楼,门已经锁上了,她只能摁响门铃。

    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闻祈定定站了一会儿,没有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只是很自然地解释:“家里停电了。”

    江稚茵很奇怪地说:“不会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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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楼下的灯都好好的,是不是电费没交,或者是电路的问题?”

    闻祈侧身给她让路,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查看电费余额。

    “有电费,应该是线路的问题,得明天再找师傅来修了。”

    “这样啊……”这让折回来蹭饭的江稚茵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才刚回来,谁成想这么倒霉,闻祈家这时候断电了,她连门都还没进呢……现在再转身下楼回家?

    闻祈适时说了一句:“家里天然气还能用,要蹭饭的话就进来吧,我拿个台灯过来照照。”

    “好。”

    江稚茵坐在桌前,拆了药盒看了眼说明书,打算先把感冒药吃了。

    闻祈这家里不怎么透气,待一会儿就觉得热,江稚茵把外套脱了,搁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闻祈进进出出,重新开了灶,然后就躲进房间里半天没出来。

    她拎着药盒想问有没有一次性杯子,结果在卧室门口踌躇很久,不太敢进去。

    里面噼哩啪啦的像是在收拾东西,江稚茵又怕这效果跟那天洗手间的水声一样欲盖弥彰。

    她不是男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会产生亟待疏解的性冲动,也不敢多问,正打算悄悄走,结果卧室门突然被拉开,她肩膀抖了一下。

    身后人拖着淡定的调子说着不淡定的话:

    “怕什么。”

    “又不是没撞见过。”

    金鱼(三合一)

    虽然这句话并没有指明撞见的是什么,

    但由68于江稚茵自己心虚,自动把这话补成了她想的那个意思,于是68舌头像打结一样,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那天……就是……”

    闻祈把手里68的台灯摁亮,

    这点灯光恰好只够照亮彼此68的脸,

    他突然轻微把眼睛眯起,

    笑一下,反问:“那天?”

    他把台灯搁在桌子上,“小时候不68是68也撞见过停电?你拿着那个坏掉的手电筒,强迫大家听你讲鬼故事。”

    原来说的是68这档子事……江稚松掉一口气。

    没有多余的灯能放在厨房里68,他把窗户推开了些,窗口正对着68一轮月亮,

    让屋子里68透进来一点皎色的光,江稚茵晃动着68玻璃杯里68的热水,看着68杯子里68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

    只是68把菜热一下,用不68了多长时间,

    闻祈就端盘上桌了,

    江稚茵刚拿起筷子,

    听见他说:“你什么时候开学68?”

    “八月二十五去报道,但我打算提前68一天走。”

    “在哪儿?”

    “海城。”

    江稚茵笑一下,接着68说:“怎么,你打算去送我吗?”

    闻祈吃东西时动作很文雅,慢吞吞嚼了几下,眼也不68抬:“不68算送你,

    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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