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4章

    也怪不得人人敬畏它。它伤人不要紧,人伤了它,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骆宁与狗,玩得不亦乐乎,雍王进了花厅。

    见状,他眉头深深蹙起来。刚刚挨了一鞭缓和的脸色,再次难看。

    一声口哨。急促、尖锐,骆宁耳膜震动,心头颤了颤。

    黑狗一股脑爬起,很不甘心似的跑去主人脚边。

    雍王怒其不争,越看它越心烦,再次在它头上敲了下:“退下去!”

    黑狗听得懂,耷拉着耳朵出去了,嘴里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雍王听到这声,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

    “……下次不准这样对长缨大将军,可听到了?”他对骆宁说,“它不是爱宠。”

    骆宁应是。

    她也有点不甘心,想着: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你干嘛非要阻止?又不耽误你的事。

    然而不敢讲。

    雍王似看出她不满,眼风扫过来,骆宁低垂视线。

    蔺昭被安排下去吃饭,骆宁陪雍王用餐。

    他伤口包扎了,用筷子艰难,故而他吃得比较少。

    “你到底对长缨大将军用了什么诡计,叫它这样听话?”雍王忍不住问。

    他大概好奇很久了。

    骆宁:“没有用诡计,每次王爷都在。”

    雍王便觉得她不老实。

    他不再提此事,转移话题:“鞭法上要再花心思。怎么瞧着还不如上次?”

    “我对上您,有些紧张。”骆宁道。

    雍王蹙眉:“本王难道吃人?”

    “不,是王爷威望重,我生怕控制不好,叫王爷失望。不成想,越是担忧越是出错。”骆宁说。

    雍王:“大可不必。”

    声音又转厉,“做了雍王妃,若如此冒失犯错,本王先不饶你。一点小事就害怕慌神,难成大事。”

    骆宁应是。

    “再练。若还打成这样,本王要罚。”雍王说,“到时候,把你所有的银票与金叶子收回。”

    骆宁:“……”

    这也太狠了。

    骆宁慎重点点头,“一定好好练,绝不叫王爷失望。”

    雍王吐了口气。

    骆宁觉得他快要被气死了,吃饭时候默不作声,也没吃多少。

    饭毕,骆宁要告辞。

    雍王没有挽留,也没相送。

    回去路上,骆宁还与蔺昭说了此事。

    蔺昭预测王爷不会恼火,可雍王还是挺生气的。

    “……可能是不喜你逗弄长缨大将军。”蔺昭说,“它是王爷的下属,你逗得它跟小狗似的,王爷面上无光。”

    “它本就是狗。”

    “在世人与王爷眼里,它是猛兽。王爷用心栽培它了,请了人专门喂养它、教导它。如此花费功夫,到头来它还只是一条求人挠痒痒的狗,王爷得多生气。”蔺昭说。

    骆宁:“……原来如此。”

    她终于理解了雍王的愤怒。

    有点像一位老父亲,他亲眼看着苦心培养的儿子落于妇人之手,变得黏糊又谄媚,毫无男儿之态,似个软骨头。

    怪不得他恨不能把骆宁和狗都打一顿。

    “我下次不跟长缨大将军玩了。”骆宁说。

    也不能怪她。

    每次黑狗瞧见她,都可怜兮兮求她摸摸下巴,非要蹭她。

    骆宁不忍叫它失望。

    她对蔺昭说,“雍王真应该养个儿子。”

    免得他把狗当儿子养。

    蔺昭失笑:“不是快了吗?”

    骆宁:“……”

    她不是这个意思。

    过了两日,雍王府的总管事来见骆宁。明面上送新上市的樱桃,实际上给骆宁送一封信。

    信上写了四个人名。

    有了平阳公主提醒在前,骆宁便知道,这四个人都是礼部替雍王选中的四名侧妃。

    果然是郑、崔、王、裴各一人。

    其中有郑四小姐。

    “……皇后的胞妹,居然要给雍王做侧妃?”骆宁把名单给两位嬷嬷,叫她们说说这四位小姐,还忍不住提了她的疑问。

    尹嬷嬷便说:“郑四小姐对王爷一向痴心。能嫁给雍王做侧妃,门庭荣耀,郑家自然愿意把此等机会给四小姐。”

    骆宁:“往后王府热闹了。”

    这天,两位嬷嬷分别说了这四位小姐。

    她们提到郑嘉儿,竟可以不用半个贬损的词,说清楚她的性格。

    说她直率、凌厉。

    骆宁见过她三次,粗略了解她性格,故而明白,尹嬷嬷是说她嚣张、狠辣。

    【第069章

    想要骆宁死】

    四月天多雨,庭院树叶被刷得干净碧玉;雨势不大,细腻缠绵。

    樱桃初上市,甜中带酸,骆宁很喜欢。

    雍王府送了一回,骆宁叫孔妈妈去集市买了两回。

    除了每日去向祖母问安,关心她老人家的身体,开导她心情,骆宁几乎不闲逛。

    她也极少去侯夫人跟前。

    她关在院子里,背诵尹嬷嬷与何嬷嬷教给她的知识、练习耍鞭。

    下苦功就会出成绩。

    如今不管是尹、何两位嬷嬷的随口抽查,还是蔺昭的对练,骆宁都应付自如。

    一日早上,骆宁早起时想点缀梳妆台,叫小丫鬟初霜去趟后花园,摘一些开得好的芍药回来。

    芍药尚未过季。

    小丫鬟去了,回来低声同骆宁耳语:“表姑娘和碧云也去摘芍药。管事的孙妈妈把开得最好的全部挑给了我,表姑娘脸色难看极了。”

    初霜很喜欢出这种风头。

    可骆宁的大丫鬟秋兰不准她显摆,她不敢公开说,只偷偷告诉骆宁,过过嘴瘾。

    她就是喜欢管事与其他下人都器重文绮院的人。

    骆宁失笑。

    初霜面颊微微一红:“大小姐,婢子不曾同表姑娘起冲突,还让了她。她没要。”

    说着嘴上又没把门了,“她哪有资格要?侯府的好东西,先紧着大小姐您。”

    骆宁再次失笑:“你这个小鬼机灵。”

    秋兰进来替骆宁梳头,见小丫鬟初霜插花半日不出去,就问她:“你叨叨些什么?大小姐哪有空听你闲扯?”

    骆宁一向不插手大丫鬟管小丫鬟。

    院内每个人,都有她的本职差事,骆宁赋权后就不会干涉。

    初霜吐吐舌头:“这就出去了,秋兰姐姐。”

    芍药在梳妆台上,开得丰神凛冽,淡香萦绕不散。

    骆宁心情好。

    她高兴,白慈容却气坏了。

    经过被驱赶、又死皮赖脸回来,她再也没有自己的院子,住在东正院的倒座,很不习惯。

    白慈容总安慰自己:“要忍辱负重,韩信受得胯下辱,这点磋磨算不得什么。”

    可到底才十六岁,年轻气盛。

    她从小没受过苦,邱士东把她当掌上明珠宠着,她锦衣玉食长大;进了侯府,待遇比嫡出的大小姐还要好,人人敬重。

    倏然跌落,不管她如何宽慰自己,一口恶气堵在心里。

    人要经过很多磨砺,才能承得住打击。白慈容头一回遭遇这等挫折,实在无法平心静气。

    这次,她没有向侯夫人白氏诉苦,而是去找骆寅。

    两个年轻人的想法,更相近;而侯夫人,总是叫他们忍、顾全大局、筹划长久。

    “我命中自有富贵,算命先生说我将来贵不可言,我压根儿不需要骆宁提携。”白慈容想。

    她赶到骆寅的院子,骆寅刚起床。

    今日不是休沐,但他又告假在家。衙门俸禄稀薄,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峰是苦出身的文官,对他这种“侯门子弟”很无奈。

    “大嫂。”白慈容笑盈盈的,捧了六枝芍药,“今早在后花园摘的。最好的送去了文绮院。这几朵很漂亮,送给大嫂。”

    温氏性格绵软温柔,笑容和煦接了过来:“多谢阿容。”

    “大哥可在家?”

    “在的,他早起练剑,刚更衣。阿容稍等。”温氏笑道。

    一派和睦。

    骆寅很快从里卧出来。

    “阿容,可是娘那里有事?”骆寅问。

    白慈容:“不是,是我有件事想要麻烦大哥。余杭的老祖母快要过生辰,我想送礼回去……”

    她瞥了眼骆寅。

    骆寅接收到了她暗示:“你跟我来。”

    他把白慈容请到了东厢的待客稍间,丫鬟奉茶后,温氏进来说了几句话,就道:“你们商议要紧事,我去看看阿钦。”

    她出去了,白慈容的笑脸垮了下来。

    眼中不由噙泪,她低声对骆寅说:“大哥,我真是受够了。骆宁实在欺人太甚。”

    她一说这话,骆寅顿时火冒三丈:“何止?她得势张狂、小人嘴脸,我恨不能杀了她。”

    他们俩,有着共同的怒火与憋屈。

    骆寅更甚。他自己挨了好几次打,受尽了疼痛与羞辱,愤怒将他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大哥,你觉得她嫁入雍王府,对你我前途有利吗?”白慈容悄声问。

    骆寅冷哼:“她?她不踩贬我们就不错了,指望她提携?痴人说梦!”

    “雍王下聘的第一日,就公然打大哥你。可见,骆宁与雍王是靠不住的。”白慈容说。

    骆寅:“的确!”

    “我们不能容她。等她真嫁入王府,过上了富贵好日子,咱们往后更受她打压,从此抬不起头。”白慈容说。

    骆寅深以为然。

    “待她真的做了雍王妃,后悔晚矣,那时候咱们对付她,就是蚍蜉撼树。而她想要对付我们,如碾死蚂蚁。”骆寅道,“不如先下手为强,叫她攀不上高枝。”

    他与白慈容对视一眼。

    兄妹俩心照不宣。

    “我们必须早下手。”白慈容道,“不能叫姑姑知晓。”

    “自然。我娘妇人之仁,对骆宁痴心妄想,还指望靠着她辅助咱们飞黄腾达。只我们俩清醒,看透骆宁恶毒本性。”骆寅道。

    他说着就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咱们要怎么弄死她?”

    白慈容想了想:“大哥,我有个办法。”

    她叫骆寅凑过来,低声说给他听。

    她这个办法很好。

    可以弄死骆宁,还能顺便替她赚一些同情。

    骆宁一死,做不成雍王妃,骆家的爵位还在;太后可怜她死了,说不定恩赏侯夫人白氏进宫。

    白慈容还认识慧能法师,她也有机会进宫。

    只要她出现在皇帝面前,她就有希望成为宠妃。

    “……大哥,若我得了造化,诞下皇子时就替你请封。从此你得了食邑,再也不用怕骆崇邺。”白慈容说,“皇后娘娘的叔叔都封了国公爷。”

    骆寅心中狂喜。

    他对白慈容说:“你这样的才华与容貌,成为人上人是迟早的。”

    又咬牙,“可骆宁不死,她会折腾我们,说不定你会在她手里遭殃,好好前途没了。”

    他们俩一拍即合,很快商议妥了一个办法。

    东厢的待客稍间,靠里面墙壁有个洞,是被柜子挡住了。

    大少奶奶温氏站在那里,偷听了半晌,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第070章

    骆宁未雨绸缪】

    大嫂温氏遣了心腹丫鬟,给文绮院传了一封密信。

    骆宁接到了信,去了趟祖母的西正院,正好大嫂抱着孩子也来给祖母请安。

    祖母逗弄孩子,骆宁便对大嫂说:“我带了些樱桃,大嫂爱吃吗?本是孝敬祖母的,她老人家说牙齿酸。”

    “我倒是爱吃。”大嫂笑道。

    丫鬟洗了樱桃,骆宁与大嫂坐在东次间一边吃一边低语。

    防止隔墙有耳,大嫂声音特别轻:“……就听到了这些。”

    消息比较碎。

    “就他们俩商议吗?我娘可知晓?”骆宁问。

    “应该不知。表妹借口给余杭送东西,特意来寻他。当时我听着就不对劲,给余杭送东西都是管事们安排,由婆母那边说了算,怎么找骆寅?舍近求远了,这才去偷听。”温氏说。

    骆宁很真诚:“大嫂,多谢你。”

    温氏轻轻握了她的手:“阿宁,你要当心。”

    骆宁回握了她的:“我会。”

    温氏吃了几颗樱桃,和乳娘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个人静坐时,还在想这件事。

    她已经对骆寅不抱任何希望。

    骆寅巧舌如簧,对温氏没有半分真心。

    侯府家业,哪怕将来落到了骆寅手里,温氏的儿子也未必能分到太多。

    骆寅会有很多的庶出孩子,温氏与骆立钦需要去和这些人争抢;而温氏,没有过人天赋,骆立钦性格又有点像他,糯软温柔,也不是好斗的。

    故而,温氏很快下了决断。

    她要站在骆宁这边。

    她赌骆宁会胜。

    看文绮院下人的待遇,便知道骆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真心,就可以换到骆宁的真心。

    待骆宁成了雍王妃,她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提携侄儿。

    温氏不指望家业,只盼儿子能好好念书,将来考上麓山书院;再有雍王这个姑丈帮衬,他能被举荐去当官。

    前途要靠自己,温氏也不是什么都依仗骆宁,她只是替自己寻一份保障。

    骆宁与骆寅争斗时,要是骆寅不幸……

    真有那么一天,南汐姨娘腹中胎儿未知男女,她人在外头,温氏可以求骆宁和老夫人,不准他们母子再进府,骆立钦就是唯一遗孤。

    万事落定,对孩子更好。

    温氏想到这里,狠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停下来。

    她不能再想。

    再想下去,内心的邪祟全跑出来了。

    “我没有盼他死。是他自作孽,他自作自受。阿宁从未亏欠他,甚至没主动找茬。”

    这天,骆寅没回家。

    他又去南汐那边住了。

    温氏心情很平静,抚育孩子,闲时绣绣花、看看书。

    她的陪嫁管事妈妈,忍不住替她委屈:“您容貌比南姨娘更出色,性情也更温柔。可大少爷不知珍惜。”

    温氏翻了一页书。

    他不止不珍惜,还公然在他们俩床榻的枕头底下,藏南汐的亵衣,又叫她“老虔婆”,来羞辱她。

    她二十岁出头,颜色正好,怎么“老”了?

    他这么做,是觉得刺激有趣?

    也可能是单纯玷辱她,来获得一些心灵上的满足。

    当着她的面,骆寅又诋毁南汐,说她“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实在庸俗不堪。”

    然后说几样南汐的糗事,拿来取笑。

    ——他以前也这样贬损过婆母身边的俏丽丫鬟,而后那丫鬟就消失不见了。

    温氏当时只是心头不太舒服,又说不明白。

    现在她懂了。作为大少爷,骆寅明明可以不评价母亲身边的丫鬟,而不是损她来讨好温氏。

    丫鬟的消失,估计也和南汐的“离开”差不多,侯夫人悄无声息处理了。

    骆寅不爱任何人,甚至他对任何人都无半分敬意。

    温氏想起这些,心头再无侥幸。嫁给骆寅这几年,被他甜言蜜语蒙住了心智,终于拨开了层云。

    她看透了骆寅的卑劣无耻。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初夏的荼蘼开了,浓香绮丽。

    晨风温暖和煦。

    骆宁去祖母跟前,瞧见祖母已经起床,叫管事的盛妈妈安排马车,她要出门一趟。

    “您去哪儿?”骆宁笑问。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