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连忙伸手去掏,顾不得胳膊被木刺剐蹭得破皮流血。在最内侧,我费力地摸到了一个柔软的毛边,我心下一悚,两指将它夹了出来。
10
是一本书,沾满了灰尘。
书中的公主天真烂漫,纯洁无瑕,幼年失恃,自小被父亲捧如掌上明珠,然而娇宠长大的公主,心里却总好像缺了什么,直到她十岁那年,捡回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与她身边的人都不一样,他身世坎坷,却偏偏生了一副如玉公子的相貌,他气度高华,性子清冷,犹如松上之雪,而他的不凡并非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命中注定。
他注定不甘做一个凡夫俗子,他注定要去抢,去斗,而公主,成了他唯一的软肋,唯一的顾忌。
后来,他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为家族报仇雪恨,却也不可避免地伤了公主。
故事的终局,是少年放弃了权势,公主也放下了怨怼,他们二人一同隐居山林,幸福此生。
这本书,竟是我的命书。
我这才知道了萧珏的秘密。他并非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奴隶,他是十数年前被诛了九族的叛臣薛氏的余孽。
若按照这书中的发展,在萧珏的襄助之下,齐王造反成功,我会沦为俘虏,被锦衣玉食地囚禁在宫中,而已位极人臣的萧珏,则一次次踏入我的寝房,如入无人之境。
可前世的萧珏却与丝萝联手,杀了我。
我死之后,丝萝会接替我,写完剩下的故事。
我头脑一片混乱,把书页簌簌地往前翻,想知道丝萝是何时介入了我的命运。
过往的人生,既熟悉又陌生,以颠倒的方式在我的脑海中重现。
「奇怪,这里写了一些我与萧珏共同的经历,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何曾在萧珏受其他学子欺凌时挺身而出,袒护了他,还不留神在手腕处受了伤?
忽然,一个画面闪出我的识海。
「是丝萝。」
她那天含笑着藏起了包扎后的手臂:「奴婢干活时不小心落下的,小伤而已,殿下不必多虑。」
我继续翻着书页,突兀空白的回忆愈来愈多,慢慢地,我翻回了第一页,回到了故事的原点。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救了萧珏的命,可他醒来的那一瞬,见到的却是站在我身前的丝萝,她的那一双细长的,泫然欲泣的眼。
我赠他玉环护身,却是丝萝低着眉眼对他道:「金玉虽贵,不如公子的性命珍贵,往后可要好自珍重,不可自轻自弃。」
也是丝萝,在萧珏初入太学的第一日,捧着我亲手插种的竹枝,送到了他的怀中。「君有青云志,当如竹般节节攀升,不屈不折。」
丝萝做这些事时,都是当着我的面,我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话,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我还以为这是我们主仆齐心。
而命书中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经历,诸如湖心亭的长谈、秋月下的情窦初开、泼天雨幕里的互诉衷肠……那些原该发生在我和萧珏之间的桥段,都被我巧妙地错过了。
我之所以会缺席,是因为丝萝替我到场了。
她知道每个情感事件发生的节点,我又素来对她言听计从,把我与萧珏拆开,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宁英才一直盯着那本书,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后,她斟酌着道:「看起来,丝萝好像是在替公主你,救赎你身边的这个小侍卫。怪不得她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原来是为了蹭你的命格,取代原本属于你的结局。」
我发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丝萝真蠢,权势尽失,国破家亡,只能依傍旁人的命运有什么好觊觎?
一个心怀鬼胎,狼子野心的男子,又有何救赎的必要?
「既如此,你可有除去此人之法?」
「有!」宁英才肯定地一点头,「虽然我们仍然不能从肉体上杀死丝萝,却可以在剧情中杀死丝萝。」
见我不解,宁英才又补了一句使我更为困惑之语。
「我们可以,让她在她自己选择的剧本中,BE!」
11
宁英才说,既然丝萝选择以争取萧珏的好感为主要任务,那么唯一能毁灭丝萝的方式,就是顺应她的剧本,使她在自己编织的故事中溃败。
有关及笄礼的秘密,也在这本「命书」中暴露得一览无遗。
一遍遍地强调及笄礼,只是丝萝向我施展的又一个障眼法。
及笄礼确实是一个关键节点,可对于故事中的「我」来说,规规矩矩地参加了及笄礼,反而才会铸成大错。
因为,「我」原该逃脱烦琐沉闷的宫廷宴会,爬上逐月楼。
逐月楼在宫中早已荒废,无人值守,而萧珏独独钟爱这里,是因为此楼乃逆臣薛氏为贺太皇太后千秋所建,标榜着萧珏那个早已被剥夺的姓氏的荣耀。
命书中,「我」曾偷偷跟着萧珏来到这里,从此成了逐月楼的另一个主人。
而及笄日这天,百无聊赖的「我」更是赶来逐月楼,期待能遇见萧珏。
「我」果然见到了他,可我不知,他刚刚杀过人。
这一日,萧珏受邀入齐王府,终于第一次接受了齐王的礼物——一个薛家的旧仆,当年薛氏一族的谋逆案中,此人曾背主告密,为薛家本就板上钉钉的死罪,又添了一把火。
「我」成年礼的这一天,萧珏第一次手刃了仇人,正式开启了他的复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