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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还挺惊心动魄的!”

    她也没问睿亲王现在的情况如何,只自顾自地道:

    “这样惊心动魄的事,老身也经历过,先帝病重的那一段时间,所有藩王都想要争一争皇位,那时候可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八王之乱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美好的回忆,多少人因为战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可沐云书能感觉到,左老王妃提起这场夺嫡之战时,有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她兴奋的理由也不难猜,那么多人用性命来争抢的位置,最后落在了她儿子的头上!

    老王妃又仔细地打量起了沐云书。

    “其实你不错的,骨子里与我很相像,沉着冷静,脑子也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从方锦音肚子里爬出来!

    若这个孙女不是方锦音的女儿,也许她会很疼爱她吧!

    她真的非常讨厌方锦音那个女人,明明是她帮官家拿到了皇位,她却只能在这宫里,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老王妃,而方锦音不仅得到了儿子的所有喜爱,还可以坐享其成地成为皇后,她怎能不恨!

    所以,萧丰益和沐云书这兄妹俩,要怪就怪他们选错了娘!

    压了压心中怒意,她又接着道:

    “你这次为大奉争了光,祖母高兴,以前那些不愉快,就让她过去吧,祖母知道你是个能耐的,能帮你父皇做事,我很欣慰!我这里有一套翡翠头面,是你祖父曾经留给我的,我一直未舍得戴,今日便送给你了!”

    这时候,孔嬷嬷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先是将两碗点好的茶分别递到老王妃和沐云书面前,随后又快步进了内殿,取来了老王妃说的那匣子首饰。

    老王妃打开了匣子,一整套头面就映入了眼帘,她顺着头面纹路轻轻抚摸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有关这头面的过往。

    “我年岁大了,这套头面我戴不合适,你拿去吧!”

    取出了其中的一支长簪,对孔嬷嬷道:“去给她戴上让我瞧瞧!”

    孔嬷嬷笑道:“一准儿跟您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接过长簪,正要朝沐云书走过去,面上镇定,额角却是留下了汗珠。

    这套头面的确是老王爷赏赐的,老王爷那时候重病在床,得知自己的病全拜老王妃所赐,且老王妃还给他戴了许多顶绿帽子,便叫人磨尖了发簪,准备借赏赐之由,直接要了老王妃的命。

    可惜老王妃早有防备,没叫老王爷得手,最后还把这套头面留了下来。

    不想今日竟又派上了用场。

    第672章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

    只要昭庆殿下将发簪接过去,孔嬷嬷就会握住昭庆殿下的手往自己身上刺,到时,安排在殿门处的侍卫就会以刺杀老王妃为由,直接将昭庆殿下斩杀。

    整个过程会很快,昭庆殿下不会太痛苦的!

    孔嬷嬷在心中将事情过了一遍,便将发簪托在手心中,等待沐云书去接。

    沐云书微微抬起手,却不是去接孔嬷嬷手中发簪,而是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发钗。

    “老王妃提起了八王之乱,可知晓先帝还留下了一道圣旨?”

    听沐云书提起圣旨,左老王妃瞬间眯起了眼睛。

    “什么圣旨!老身未曾听过!”

    “您不是知晓我得了那圣旨,才请我来慈明宫的么?难道您不想与我说说圣旨的事,不想知道那圣旨现在在哪?”

    沐云书果然拿到了先帝的圣旨!

    左老王妃庆幸自己听了裴文硕的话,将沐云书召到了慈明宫。

    沐云书继续道:“您根本不想听棋局的事情,召我过来,不过是知晓我得到了圣旨,害怕我给皇兄翻案!只要我把圣旨上的内容说出去,你将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所以,你想杀了我,杀了所有知晓圣旨内容之人!”

    沐云书的目光如腊月里的寒风,冷得让人窒息:“可即便你杀再多人,也没办法掩盖你是大奉罪人的事实!”

    心底中最痛的事情被沐云书戳中,左老王妃再难维持表面的平静。

    “胡说八道,你父亲能得了这皇位,都是老身的功劳,我哪里是罪人?”

    沐云书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左老王妃,继续道:

    “是你挑起了八王之乱,先帝爷选中的继位人选本是桂王,你却暗中与怀王和鹏王勾结,陷害桂王谋反,然后让怀王和鹏王以清君侧,平叛乱的名义挑起了战争!之后其他势力纷纷加入混战,这才造成了八王之乱的乱局!是你和怀王害大奉陷入多年混战,害多少百姓死于战火,你居然还敢居功!”

    左老王妃的表情几乎要裂开了,不为别的,因为沐云书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先帝无子,想要在宗族中过继一子,当时她就极力劝说丈夫将长子过继过去,可他丈夫只耽于享乐,根本无心这种大事,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她便听闻先帝看中了桂王,已将人招入了京城,她日日气愤丈夫丢掉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与丈夫渐行渐远。

    后来夫君的一次寿宴,怀王等人过来祝贺,她便与怀王有了接触,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愫。

    怀王封地距离蜀地并不远,她便常借着去庄子上散心的由头,与怀王相见。

    她担心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相见,会引起丈夫怀疑,便找机会害长子犯了错,想以反省为由,住进庄子里。

    长子乃是世子,夫君会生气,但不会重罚于他,只会让她代为受过。

    可哪料次子担心哥哥受罚,担下了罪名,夫君大怒,直接将她二人罚去了山中静思,也因此,她与怀王暗中来往一事才会被萧衡发现。

    萧衡让她与怀王断了来往,可她舍不得,并不是不舍得这个男人,而是不舍得她们谋划的大业!

    先帝虽然选中了桂王,可只要没有登基,什么都是未知。

    只要想办法让先帝厌恶桂王,让桂王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找人在旁煽动,也许桂王就会一步踏错,掉入深渊。

    届时,他们这些宗室便又有了夺位的机会!

    不过她为怀王出谋划策,怀王却从未许诺过她什么,甚至她一提此事,怀王就会想办法岔开话题。

    知道怀王不过想利用她得到夫君这边的兵权,她便生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

    前面的计划依旧如约进行,她一边联系怀王和鹏王等人,给桂王设陷,另一边又让长子去了京城,照顾重病的先帝。

    先帝弥留之时,大奉果然乱了起来,各股势力都顾着追杀桂王,她则让儿子快些赶入京城,主持大局。

    本来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可在去往京城的途中,几个神秘人悄悄找到了萧丰益。

    他们交给萧丰益一个卷轴,与他密谈了许久,等那几人离开后,萧丰益便跟丢了魂一样。

    她觉着可疑,派了亲信去打探,才知晓那几人交给萧丰益的竟是先帝的遗诏!

    先帝早就洞穿了藩王们的算计,知晓桂王根本无心造反,顶多是被逼迫自保!

    但先帝也知桂王能力有限,已经无力回天,最后定会惨死于真正的反军手中,于是便给萧丰益留了这封遗诏。

    长子给先帝伺疾的那两年,先帝就曾见过萧丰益,对他十分喜爱,知桂王守不住这江山,便将储位留给了萧丰益。

    但圣旨上写得很清楚,萧丰益继承大统后要办两件事,一是要削藩,让大奉以后免于今日乱象,其次便是要处死四处煽风点火,引起战乱的左氏族人!

    老皇帝居然要处死她,她们踏入京城之时,就是她的死期,她怎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杀掉长孙,毁了那遗诏,就当从未有过这封圣旨!

    于是在入京途中,她派人将萧丰益引到崖边,准备将他灭口,可惜萧丰益重伤后掉入了河中不知去向,她并没能干净地将人除掉。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立即将长子所在位置泄露出去,造成了萧丰益与桂王勾结,想要弑父谋位的假象!

    沐云书也是在那一次失踪的,因她不想留下萧丰益的血亲,让他们有机会报复自己,便叫人暗中除掉方锦音母女。

    可这母女两真是命大,一个有她长子护着,一个则有嬷嬷护着。

    虽然没有成功除掉方锦音,但好在萧丰益也没有返回,也就坐实了他畏罪潜逃的罪名。

    她千辛万苦给儿子谋来的位置,却被别人捡了便宜,最后还要处死她,她怎么甘心!

    因始终没有发现萧丰益的尸体,回京后,她便派人四处打探,避免那圣旨再次冒出来!

    她每天都会做噩梦,只要看到方锦音,她就会想到她的儿子会来找她索命。

    第673章夏虫不可以冰语!

    除了先帝留下的圣旨,左老王妃还担心那几个给萧丰益送过遗诏之人。

    多方调查后,她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桂王府上长史。

    这长史定是知道遗诏内容的,她万万留不得,于是命人扮作马匪,找到了已经隐世的桂王长史一家,一夜间将他的家人全部杀光!

    如此她还是不安心,又接连寻到了桂王的爱妾和他的几位旧友,不管那圣旨他们是否瞧过内容,她都不会放过!

    后来裴文硕来到她的身边,听闻那吴老神医也为桂王医过病,她便夜不能寐,最后把马匪调给裴文硕,让他灭了吴家。

    杀的人越多,她心里越是惶惶,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重用裴文硕,儿子们对她都有意见,总要找一个听话又可靠的人在身边!

    裴文硕也得力,得到了墨归的信任,还在墨归调查的卷宗中,发现了大皇子还在世的线索。

    她让裴文硕将那些线索统统毁掉,然后又派人顺着线索继续追查。

    之后查到萧丰益竟还生下了几个孩子,她更是焦虑难安,命裴文硕找人扮成桂王余孽,刺杀冀州流入京都的所有孩童。

    可惜人算还是不如天算,她想尽办法阻拦,最后那几个孩子依旧回到了皇城!

    想起这些事,左老王妃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你说老身没有功劳?若不是我,官家怎会坐上这皇位!那么多人拼杀啊,最后只有他留了下来,没有人能争到的皇位,我却为他争到了,你怎能说我是罪人?”

    “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可我得到了什么?一个令人耻笑的封号,连这慈明宫住得都名不正言不顺,我得到的,完全配不上我的付出!”

    “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日能好好入眠,每天都被头痛折磨,我不明白老身到底做错了什么!”

    “都是因为你哥哥,都是拜萧丰益所赐,小小年纪如此心机,竟背着你父皇巴结先帝,不然先帝怎会越过你父皇,将皇位传给他!”

    “该死,你们都该死!我不会让你将圣旨公之于众,你会毁了你父皇,到时候天下人都会唾弃他这皇位是偷来的,你也不会好过!”

    听着左老王妃将拐杖敲得咚咚响,沐云书眼底猩红。

    “所以,你以为皇兄他为何不回京?他明明手上有先帝遗诏,为何还要东躲西藏?”

    答案那么明显,可左老王妃却不愿意去想!

    皇兄他宁愿被父皇怀疑,被天下人唾弃,被所有人说成要弑父谋位的卑鄙小人,却没有站出来解释过一句!

    只因为,他不想让父亲担上窃取皇位的罪名!

    “皇兄若为自己洗脱罪名,父皇的皇位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他尊敬父皇,爱重父皇,不忍他背负这些!所以这些痛苦,只能由他来承受!”

    “你若不费心去加害大皇兄,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京城!只会用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沐云书说到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还有你除掉的那些人,如果他们真的想将实情说出来,还会等到你去寻他们的那一天么?皇兄其实早就找过他们,提醒他们快些离开,可他们没有人走,一是要为桂王尽忠,其次,便是知道若他们走了,你不会善罢,只会为掩盖真相去杀更多的人!他们觉得父皇是个好皇帝,也许让真相长眠,才会换得大奉百年太平,他们……是想用自己的死平息这件事,换大奉太平!而手上沾满鲜血的你,又为大奉做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么蠢的人!”

    “蠢?你管这些保山河平安之人叫蠢?你管爱国和牺牲叫蠢?我忘了,夏虫不可以冰语!”

    沐云书没有再哭,人在痛到极致之时,是哭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召我先来的目的,无非是再次除掉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你根本不会管此时的大奉是个什么处境,也不会管父皇他肩上有多少担子,你只会用尽手段,让你自己如意!”

    “你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左老王妃身体忍不住的向后靠去,好像沐云书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不会承认沐云书说的每一个字,但就是会因那些话感到愤怒痛苦。

    什么太平不太平,她只知道,她是将儿子推向皇位之人!官家得感激她,得敬重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孔嬷嬷,你还在等什么,老身是官家生母,沐云书敢对老身出言不逊,辱骂老身,来人,来人把她给老身处死!”

    抄起桌案上放着的茶杯,左老王妃狠狠朝地上砸去。

    这是她与裴文硕约定好的,只要她摔碎茶杯,外头的侍卫就会以抓捕刺客为由,冲进殿门,直接杀掉殿内的沐云书!

    杯子落地的那一刻,殿门果然被人一脚踹开,很快就有一个身着玄甲的男子朝沐云书冲了过去。

    那男子步伐迅猛,如疾风一般。

    闪着寒光的剑对着沐云书的胸口飞快扫去,被那样凌厉的剑刺中要害,根本没法活命。

    殿内就响起“噗呲”一声,那是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鲜血四溅,吓得左老王妃本能地闭上了眼,还不待她松口气,就觉一股寒意直朝她逼来。

    她狼狈地向后仰去,也是这个角度,终于让她看清了来人。

    那耀眼的阳光下,是一张冷酷到极点的脸,长眉下的眸子如他手中利刃一样,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他握着利刃的关节泛白,手臂上的肌肉紧绷,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致命的一击。

    虽同样穿着玄甲,却不是裴文硕,而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墨知许!

    而他刚刚伤的人并不是沐云书,而是孔嬷嬷。

    孔嬷嬷的右肩被墨归刺穿,跪在地上不住哀嚎,看着鲜血将白虎毛皮做的毯子染得血红,左老王妃恐惧地道:

    “你,你竟胆敢用剑尖指着我,墨知许,你要造反么?”

    左老王妃既惊恐又愤怒,可让她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因为殿门处又有人踏了进来。

    看到走在前面的那抹朱红,她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674章是你,害死他的!

    “官家……”

    景德帝一张脸绷得紧紧,似怕一个撑不住,便泄露心中的万千情绪。

    他只静静看着左老王妃,好似想要将她把自己认知的那个母妃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与这敬重了许多年的母亲说些什么,垂头间,便瞧见自己衣衫上那斑驳的血迹。

    他颤抖的指着那些深褐色的血迹,哑着声音看着左老王妃。

    “母妃,您可知晓,这些血……是谁的?”

    这样的景德帝让老王妃心中不安,但想到自己到底是她母亲,他即便知道这皇位的真相,也只会感激自己帮他扫清了障碍!

    她压抑下心中不安和不耐烦,蹙眉道:“我怎么会知晓!一国之君怎弄得如此狼狈,你该换身衣裳再过来的!”

    这话像是一根根看不见的针,刺得景德帝双眼通红。

    他抬手摸着袖子上的血迹,沉声道:“这是……阿衡的血……”

    被台上龙撵时,萧衡已经撑不住了,景德帝那个时候才知晓,萧衡请吴大夫他们帮忙吊住他最后一口气,才叫他体体面面的下完了这盘棋。

    踏上比试台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数!

    生命最后一刻,萧衡拉着他的袖子,笑着回忆他们小时候的事。

    他对他说:“我小时候一直闯祸,叫兄长帮我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所以兄长出事的时候,我便本能地出面扛了下来。”

    他说:“我多想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母妃的盘算,不知父王是被母妃害死,不知道丰益侄儿也是被母妃陷害……”

    他说:“可即便我知晓,也不能泄露一句,母妃和兄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想让兄长陷入绝境……”

    “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皇兄啊,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真正正地帮到你了!”

    看着萧衡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景德帝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阴沉了下去。

    从那一刻起,他没有兄弟了,他的手足,断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到现在也没有缓解半分,他以为母妃会问一问阿衡,至少关心一句,可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她关心的,只有她自己。

    “母妃,皇弟……他去了!是你,害死他的!”

    海公公看着有些踉跄的景德帝,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景德帝挥手制止,一步步朝左老王妃走去。

    左老王妃看着景德帝冷到让人心慌的眼神,心知景德帝定是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你是在责怪母妃么?官家,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那样对衡儿难道我不心痛么?我是他的娘亲,我比你更难过!可我没办法!人心难测,衡儿若将从前的事情泄露出半分,你这皇位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就乱了!”

    “我已经与你说过很多次,作为一个君王,不能妇人之仁,一切对你有威胁之人,都要早些除掉!”

    “你看,你现在这皇位之所以坐得如此安稳,都是母妃暗中帮你扫清了障碍,你莫要听小人挑唆,坏了咱们的母子之情!”

    景德帝听着听着便笑了,笑得眼里都泛出了泪花。

    随后他仰头望天,大概有天上的神明镇着,眼中汹涌的泪花才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侧过头,景德帝对海公公吩咐道:“把裴文硕押进来!”

    海公公点头,很快就给门口侍卫递了一个眼色。

    侍卫揪着被五花大绑的裴文硕,押在了景德帝面前。

    裴文硕慌得已经面无人色,“官家,官家饶命,奴才所为都是老王妃的吩咐啊,奴才只是听令行事啊!”

    裴文硕这个时候也已经想通了,睿亲王是用自己的死,帮昭庆殿下做了一个局。

    睿亲王知道自己病重,官家一急,宫中定会混乱,这是老王妃对昭庆殿下等人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没有让景德帝管他的身后事,而是让官家来了慈明宫。

    谁来揭露真相都不合适,只有让官家亲耳听到当年发生的一切。

    如此,才能终止左老王妃无休止的猜忌和杀戮。

    裴文硕还以为这个岳父是个蠢的,不想他最后竟是给他们刨了一个大坑!

    早知如此,他该逃出京城,不该贪心地想要帮西秦除掉沐云书的!

    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裴文硕只能想尽办法将罪名推到左老王妃头上!

    老王妃看着这个每日朝她摇尾乞怜的狗,忽然调转了方向,气得眼角不住地抽动。

    这畜生之前说什么来着?他说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忠心耿耿地挡在她前面!

    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左老王妃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

    “官家,老身再说一遍,不管老身做什么,都是为了稳固你的河山,难不成,你想为萧丰益翻案?”

    “你难道要承认,你是盗取了你儿子的位置,才坐上这皇位的?既然你已经知晓,老身做什么也没必要再隐瞒你,母妃能扶你走到今日,靠的就是果断,该杀的,一个都不能留!”

    左老王妃丝毫不会怀疑景德帝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这是人性,即便是儿子女儿侵犯了自己的利益,那也不行!

    可此时沐云书却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卷卷轴,这卷轴瞬间吸引了左老王妃的目光。

    她认出了这卷轴是什么,是那让她做了十几年噩梦的先帝遗诏!

    等看到这东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脸色煞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官家,毁掉它,毁掉它咱们母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可转念,她又觉不对,官家如今对她早不如从前尊敬,如果将这圣旨捏在手心里,也许官家就不会再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要再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圣母皇大妃,她要做太后,可以辅助官家,处国之理政务的一朝太后!

    眼中瞬间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她对一旁的宫人喝道:

    “将那卷轴给老身呈上来!”

    宫人害怕的一抖,以为昭庆殿下不可能会将圣旨交出来,可沐云书却是想也未想地就将圣旨放到了宫人手上。

    第675章来生来世,再不相见!

    宫人接过圣旨,片刻不敢停留,快步交给了老王妃。

    左老王妃迫不及待地将圣旨展开,她想要嘲笑先帝,即便看出是左家毁了他的江山又如何?最后她不是还会成为这大奉的太后!

    也想要嘲笑萧丰益,被先帝选中又怎样,还是没那个命坐在帝王这个位置上!

    只是还不等她笑出声来,整个人竟呆住了,她一边展开圣旨,一边瞪大着眼睛,试图想要搞明白这圣旨上为何一片空白!

    老王妃倏地抬起头瞪向沐云书:“你把圣旨藏哪了?快拿出来,不然哀家现在就处死你!”

    还没有成为太后,老王妃已经摆起了太后的架势。

    沐云书怜悯地看着她,“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我皇兄想要拿出圣旨来,他会一直不出面?你想要的圣旨,早已经被皇兄毁掉了,为了大奉安稳,为了没人质疑父皇,他早就把圣旨毁掉了!”

    留下来的卷轴,也只是皇兄给好友的一张护身符!

    景德帝想到长子为他背负的那些,心神俱震。

    他痛恨过长子,自己对长子的爱几乎是无保留的,他不明白长子为何突然离开,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如今才知,那孩子无法解释,叫他知晓自己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他会被负罪感折磨一辈子。

    那孩子为了不让他受折磨,宁愿让他记恨,景德帝觉得一颗心被不停的扭动着,痛得他只想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沐云书想到大哥做的那些牺牲,眼睫微垂,一颗泪挂在了睫毛上。

    “大哥所为,皆为大奉,若非你执意要为这圣旨不断制造杀戮,也许这件事的真相会永远尘封!我已经答应过皇叔,会遵照皇兄的意愿,不将事情说出去,但你,必须要为你做下之事赎罪!”

    “毁了?萧丰益……居然将圣旨毁了?”

    左老王妃双眼失神地咕哝着,这怎么可能?毁了圣旨,没人知道他是先帝属意的储君,没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萧丰益所有的荣耀和委屈都写在那张圣旨里,他为何要毁掉?

    她竟被一件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折磨了这么多年?不会的,这不可能!

    “不,你在骗我,萧丰益没有理由毁掉圣旨,你这诡计多端的丫头,定然留了后手!”

    左老王妃面目狰狞地看着沐云书,咬牙切齿地道:

    “快交出来,不然哀家叫官家杀了你!”

    说着,她便义正词严地看向景德帝:

    “官家,你还在等什么?莫要相信这丫头的鬼话!她现在不过是想要脱身,等她离开,她定会拿出圣旨,帮萧丰益的孩子夺下皇位!”

    景德帝静静地看着左老王妃,见她没有为阿衡留下过一滴眼泪,对她已然没有半分幻想。

    他是帝王,但他也是人,他在乎权利,但更舍不掉感情。

    “母妃啊,朕……的确怀疑了丰益多年,但……还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他的眼神开始只是微微波动,而后缓缓变得平静,就像那神秘而又黑暗的角落,如同那无论如何都透不进光的深渊,深邃得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左老王妃的话,微微侧身,对海公公沉声道:

    “睿亲王病逝,圣母皇大妃悲痛欲绝,执意返回曾与阿衡一起居住的南望山居住,朕虽不舍,但不能违背母愿,只能应允!”

    听了这句话,左老王妃震惊得眼珠都突出了眼眶,脸上的肌肉因过度震惊而微微抽搐。

    她怎么能回南望山去!那与去庵里静修的罪人有什么区别?

    “官家,我是你生母,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我帮你得了这皇位,你竟然要将我软禁,你简直大不孝!”

    “没有老身,哪来今日的你,只有老身是真心为了你好的,你不能犯糊涂!”

    左老王妃觉得景德帝是在吓唬她,可看到景德帝漠然的眼神,她真的慌了。

    没有与她争吵,也没有询问往事,只是不容置疑的宣布了她的去处。

    她渴望受到世人敬仰,争夺了一辈子,最后竟然回到那个没有半点人气的南望山,她怎么受得了!

    “官家,成儿……”

    她想要起身去抓景德帝的衣摆,景德帝退后躲开,漠然道:

    “母妃,你永远是大奉的圣母皇大妃,朕会在南望山修建一座守山庙,祭奠那些因你而死的大奉英魂。”

    “全你体面尊荣,算是还了朕和阿衡的生债,只盼咱们母子,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再不相见!”

    落下这话,景德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慈明宫。

    之后,景德帝病了好几日,方锦音一直守在他身侧。

    景德帝看着发妻,喃喃问道:“你可恨朕?”

    方锦音垂眸,良久才开了口:

    “恨过的,可当我知道丰益的选择,便不恨了!与他相比,我的恨太狭隘,官家,那孩子所盼的国泰民安,您一直在努力地去实现,就因这一点,我也不会再有恨!”

    她缓缓弯了弯唇:“丰益和云书,都是我的骄傲,我很开心可以成为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可遗憾的!”

    方锦音越是这样说,景德帝心中越痛。

    萧衡临死前,叫他尊重丰益的牺牲,不要为他翻案,不要引来不必要的动荡,可他真的很难过。

    方锦音帮景德帝递来一杯水,“您叫人以失忆之由来解释丰益多年未归,也许这正是丰益想要的!大奉还未恢复元气,外敌还在虎视眈眈,您不能倒下,为了丰益也不能!”

    听到锦音的劝慰,景德帝苦笑起来。

    “锦音,你比朕坚强!”

    是啊,不管经历了什么,他都不能倒下去,他若倒了,丰益和阿衡他们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紧紧握住了方锦音的手,景德帝点头道:“放心,朕也没那么容易倒下去!”

    景德帝并没有隐瞒睿亲王的死,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都无比的沉痛。

    睿亲王虽然不是死在战场,可大家同样认为他是为大奉战死,睿亲王发丧那日,百姓全都一身素缟地为他送行。

    就连镇国公和墨归也站在了城楼上为他送葬。

    第676章老子与你的恩怨,消了!

    墨归母亲当年听到的秘密,就是左老王妃与怀王勾结一事,为了不引起左老王妃的猜疑,睿亲王只能宣称卫氏当时与他缠绵,并没有听到左老王妃和怀王的密谈。

    看着远去的棺木,镇国公甩了一把鼻涕,骂道:

    “草,最后竟被这纨绔给装到了!萧衡,老子与你的恩怨,消了!”

    墨归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只水囊,将里面的好酒洒下了城楼……

    左老王妃也是同一天离开的,百姓们不明真相,也不在意。

    他们更在意的是再次传出的告示,其一是公示大皇子萧丰益当年并非叛逃,而是与乱军搏斗时重伤失忆,隐居于冀州,修逸等几个孩子,便是大皇子的血脉。

    后冀州匪乱,大皇子为救百姓牺牲,现追封为益王,其长子萧修逸承袭爵位!

    除此外,便是封赏公示,单妙竹被封为锦绣郡主,与岑夫子同任济民堂教谕,负责将大奉的双面绣发扬光大。

    原昭庆府长史吴依依,封为翰林院侍读,赐名为吴非衣,允其与裴深断绝父女关系。

    封昭庆帝姬为护国帝姬,上书房行走,辅助官家处理政务!

    除此外还有许多封赏,即便是没有赢下棋局的黄棋士等人,也因他们的努力,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百姓们对这赏赐没有丝毫意见,有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敬意。

    除了奖赏,还有惩罚,众人看到告示栏上张贴的处刑令,都有些不可置信。

    处刑令上画着的人,正是裴深和裴文硕父子。

    上面写着的罪名,有烧杀抢掠、卖国通敌等等。

    百姓们看到告示上写着今日行刑,全都蜂拥到菜市口,押解车也在这个时候驶了过来。

    有人不解问道:“这裴老爷和裴指挥使到底犯了何罪,怎么突然被判了腰斩?”

    腰斩在当朝可是重刑,听说腰处的痛觉最为敏感,刀落后,人不会当场毙命,会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好一会儿才会咽气!

    有人义愤填膺地解释道:

    “你还不清楚裴家的事情么?这裴老贼原是吴老神医的上门女婿,不甘自己赘婿的身份,在京城养了外室,那裴指挥使和裴女官就是他外室的儿女!”

    “为了给自己铺路,他想要盗取吴老神医的医书,被吴老神医发现斥责了一番便怀恨在心,与他儿子雇佣了一伙马匪,将发妻吴家全部杀害,如此就没人再知他赘婿身份,还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外室女捧为吴老神医的徒弟!”

    “好在吴大夫和她女儿命不该绝,九死一生的来到京城,在昭庆殿下的帮助下,查到了裴老贼谋害吴家的罪证,这才将他绳之以法!”

    “还有他这长子,听说收了西秦人的银子,给睿亲王下了毒,不然睿亲王怎会突然病逝,他们是卖国贼,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听到这些解释,百姓们全都愤怒起来,不管手里拿着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朝两人扔去,还有人从家里取来了恭桶,直接往两人身上倒。

    裴深面无人色地抓住牢笼栏杆,恐惧地求饶着:

    “我女儿立了功,我女儿被封了官,能不能用她的功劳抵我的罪!我,我没有杀人啊,都是裴文硕那小子干的!”

    听到裴深这无耻的话,众人叫骂声喊得更凶。

    阁楼上,沐云书看着吴非衣,轻声问道:“还要看下去么?”

    吴非衣重重点了一下头,“我知旁人会道我不孝,那又如何,他是害我至亲之人,是与敌国勾结之人,我就是要亲眼看他死无全尸!”

    她为自己取名吴非衣,并非挂记这个裴字,而是自此她与姓裴的,再无瓜葛!

    她紧紧地握着窗棂,低声喃喃着:“外祖,你看,我们终是为您报了仇,您的医术不会再被这些人渣糟蹋,您可以安息了!”

    清风微扬,将遮住日头的云吹散,洒了一地金色。

    裴父子被处决后,裴府上其他人也均依罪量刑。

    裴淸怜有过,但并未参与到谋害吴家和卖国之中,又因最后的悔悟被从轻发落,被处罚了二十脊棍。

    裴夫人被流放禹州挖矿,想到自己无法锦衣玉食,瞬间哭晕了过去。

    裴淸怜受完刑后便悄悄地离开了京城,只给萧泽玖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也没有说太多,只讲清楚自己的确冒领了救他的功劳,想要借势得到更多便利和关注。

    她向萧泽玖道了歉,还说自己没有喜欢过萧泽玖,她喜欢的只是被人关注和需要的感觉。

    她会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也希望萧泽玖能觅得良人。

    看着这封信,萧泽玖望着远处笑了笑,他们未必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好在此刻,都在路上!

    棋局后,西秦人被迫履行了赌约,要放还四百名西秦奴。

    那些西秦奴听到这个消息,早已经死掉的心又复燃起来。

    若能活得像个人,谁又想死。

    随行的一共有四百多个西秦奴,会有二十几人没办法被选中,那些奴隶紧张得身子都在颤抖,生怕留下来的那一个会是自己。

    等已经选出三百多人,只剩下几个名额时,慕容燕看着常被自己欺辱的几个少女以及奴隶泥犁,犹豫要将谁留下来,又怕留下的是自己的同伴。

    他身边的属下猥琐地道:“世子爷,还是把这几个小女孩留下吧,路途遥远,路上没有玩物实在太无聊了!”

    “是啊爷,泥犁是个男人,虽然细皮嫩肉,但也不如女子好玩,就留那个最小的,您不是最喜欢这个!”

    那个十岁的小女孩见西秦人都看向了自己,绝望得瞳仁都变成了灰白色。

    三百多次逃离魔窟的机会,每一次对她而言,都如同溺水之人的徒劳扑腾。

    她抬起木讷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同伴,用微弱的声音道:

    “哥哥姐姐们,帮我体会一下,回到家乡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罢,她抬手轻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张嘴就朝舌根上咬去。

    泥犁眼疾手快地用手臂拦住了她的牙齿,手腕被咬得血肉模糊,他忍痛看着慕容燕道:

    “世子,叫奴才留下吧!”

    另外几个年长些的女奴也跪了下来:“世子,奴婢愿意留下来,放小英离开吧!”

    第677章无能狂怒

    对于慕容燕来说,其实放谁走都是一样的,但选择权得掌握在他手上!

    他看着那个叫小英的姑娘,朝她招了招手。

    “啧啧,宁死都不愿随本世子回西秦啊,本世子从前好像没少怜惜你,竟没让你生出一丝留恋么?”

    他抬手摸了摸小英的脸颊,立即吓得小英抖成了筛糠。

    随后,他大掌猛地捏住了小英的脖颈,将她用力摔在地上,不知何时抹出的匕首,瞬间就刺进了小英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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