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左大人眸色冰冷,面对纪元柏时,已然没了平时的客气。“其实官家也没有冤枉纪兄,纪兄的野心的确不小,让小女先嫁入祁王府来对付祁王妃,然后让纪家女儿坐享其成!我左家满门都是你纪家的驴,卸磨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就该杀了吃肉了!?”
“你……你怎能这般想我!”纪元柏气急。
“让我不这样想,你别这么做啊!”
宫墙上灯笼发出的光映到左大人脸上,让他的脸更显阴森。
“纪兄,我这一辈或许不如纪家,但下一辈未必!我左家还是有很多杰出后辈的,谁能知道再过几年,这朝堂上的风又会往哪儿刮!?左某奉劝纪兄一句,你的算计,莫要再我们身上用太多,没准以后你们还要依附于左家呢!”
说完这话,他也没有再与纪元柏啰嗦,抖了一下衣袖,便坐上自己的轿子。
纪元柏气得眼底冒火,他气左大人与他翻脸,更气他揭开了他最痛的疤!
纪家后辈的确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因此他才会急于稳住纪家的地位,左绪这话简直戳到了他的心窝子!
站在原地吹了好一会儿的风,他才让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平息了回去。
他虽然气愤左绪如此轻易便与他翻脸,可他反过来又在想,左绪刚刚的那番话,并不像早就有了那样的心思,反而像是看到了话本子,才对他有了怀疑。
也就是说,这话本子未必是左绪派人传播出去的!左绪这人是阴损,但不太像是能想到这样招数的人。
若不是左绪,又会是谁呢?
能一夜间弄出这么多话本子的人,财力绝对不俗,纪元柏将有这个实力的对头想了一圈,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他挥手招来自己的随从,吩咐道:“去查查,这些话本子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是!”随从应了一声,忙朝轿夫招了下手,让人将轿子抬了过来。
帮纪元柏撩起轿帘后,随从又问道:“老爷,那初禾小姐的事情怎么安排?”
纪元柏坐进轿子,将自己的骨结捏的直响,思忖片刻后才道:
“改变也没办法打消左家和官家的怀疑,不如什么都不改变!你记住,只有没实力的人才会去解释,去退步!”
当初左老王妃求他们纪家跟着官家争位时,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如今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皇大妃,左家居然想要骑到他们纪家头上,小事可以忍,大事万不能惯着!
就算他们纪家后背无能者,他也要让左绪知道,有他在,便可保纪家昌盛百年!
吩咐完后,他便让随从放下了轿帘,脑子里又开始合计着话本子的事。
第368章得痛,才有感觉!
良久,纪元柏忽地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有银子、有仇怨、心思细腻,这些条件竟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官家那个走失多年的长女——沐云书。
他虽然觉得一个女子不太可能有这般心智,可还是忍不住的怀疑她。
撩起轿帘,纪元柏对轿外的随从问道:“立即去打听一下,上巳节那日初禾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
他以前可没发现这女儿对祁王有什么心思,似乎是从那一日回来后才变得不对劲的,如果没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随从见老爷神情严肃,不敢耽搁,应下后便急忙去办差了。
等纪元柏回到纪府后,随从也将事情打听了回来。
除了纪初禾捡到话本子的事他并不知晓,其余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纪元柏。
听了随从的禀报后,纪元柏这才知晓纪凝珍诬陷沐云书是煞星,结果反被送去静慈庵的事情。
纪元柏脸上犹如刷上了一层黑漆,冷得吓人。
他手指将桌子敲得“咚咚咚”响,一声比一声用力。
会是这个沐娘子么?这搬看的话,这个沐娘子的确有报复他纪家的动机,可一个小小商女,真的有本事猜透他对左家的心思么?
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父亲,姑母竟因为那个小贱人被送去了静慈庵,未来儿媳竟然逼得婆婆去庵里住,这成何体统!这小贱人她就是个灾星!”
听到儿子的声音,纪元柏微微蹙起了眉头,“你聒噪什么,有没有规矩!”
虽然被父亲吼了一声,但纪邱心中并无怯意,母亲宠爱妹妹,父亲则十分宠爱他。
“父亲,上次我与五弟在梅园被打,全都是因为那个沐娘子!因着她我养了好几个月的伤,现在又逼着大姑母去了静慈庵,她分明就是再与咱们纪家作对!咱们绝不能饶了她!”
“你住口吧,不饶?你难道没看到镇国公老夫人和墨知许的态度?!若她是普通的小女娘也就罢了,她还是官家失散多年的嫡女,这个时候对她下手,那就是自找麻烦!”
纪元柏虽然很恼恨沐云书屡次出现坏他好事,却也气愤纪凝珍沉不住气,一个要嫁入国公府后宅的女子而已,早晚落到她手心里,为何要这般着急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如今陈景洛的案子要紧,你给我盯紧了所有与他有联系的人,等这个案子过了再说其他!”
纪邱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还有二十几日陈景洛就行刑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父亲就是太小心了!
纪元柏见儿子不说话,凌厉的目光又扫了过去: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还有,可从那女人口中问出万民血书藏在哪里了?我警告你,这血书可以找不到,但绝不能让它见光!否则你两个叔叔用灾民充作流匪,击杀灾民来挣军功一事就会曝光,咱们整个纪家都会跟着遭殃!”
纪邱被父亲吼得一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多少收敛了一些。
“那女人不肯说,不过儿子觉得那血书八成被大火烧毁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万无一失!”纪元柏怒道。
“知道了,儿子会再想想办法撬开那女人的牙!”
他说这话时,小腹竟变得滚烫起来,这陈夫人嘴巴这般紧,一定会把人伺候的很舒服吧!
想着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沐云书那张清冷的脸,虽然清冷,却比那些浑身骚骨的艳俗玩意儿更有诱惑力。
不得不说,墨知许那小子眼光还是可以的。
他心中的邪火蹭蹭往小腹钻,也顾不得与父亲再说这些,应承了两句就快步出了书房。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带上小厮,骑马飞快地冲到了杏花楼。
进了门,他随意扯过一个姑娘,也不等进雅间,直接将人按在后院假山上就发泄了一通。
办完事后,他看着那姑娘的脸,竟揪着姑娘的头发往假山上用力一磕,啐道:
“这种货色还跑出来挂牌子,真是污了小爷的眼!”
那姑娘的脸被划出了几道血口,可她半点不敢喊痛,她知道这位爷是谁,曾经因为嫌弃姐妹服侍的不好,竟将那姐妹的胸部割了下来,将人活活痛死。
官府来人,这位爷便诬陷那姐妹行窃,官府查都未查,连一口薄棺都不给,直接将人扔去了乱葬岗!
听说在这位爷手里被磋磨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她可不敢惹这位爷生气!
纪邱仍然觉得不太尽兴,收拾好衣裳后便留下姑娘,自己走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他走进来后,老鸨子立即安排了五六个舞女进来表演,纪邱斜倚在罗汉榻上,脑子里竟一直浮现出沐云书的身影。
烦躁地扔掉了手中的瓜子,摆手打发人出去,那些舞女如蒙大赦,一个贴着一个,鱼贯出了门。
纪邱的小厮凑过来,为纪邱捏了捏腿,试探问道:“爷不满意?要不咱们去别家走走!”
纪邱不耐烦地道:“这些娼妇有什么意思,送到嘴边的玩意儿全都是贱货!”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抬着一双三白眼看向不远处的烛火,竟用手指捏灭了灯芯,他感受到手指上传来的痛,笑着道:
“得痛,才有感觉!”
他撵着指肚,阴沉地道:“父亲不是担心这些事是那姓沐的小娘们儿搞得鬼么!你去帮我做点事,我倒要看看,这臭娘们能翻出什么浪花!”
小厮紧张地道:“少爷,老爷不是说先别动她么?要是这时候惹怒了镇国公府和皇后娘娘,会不会给老爷添麻烦啊!”
“怕什么!”纪邱瞪着小厮,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阴鸷。
“小爷我这般智谋,怎会让人抓了错处!我既要占理,还要把那女人踩到尘埃里!到时她名声尽毁,官家不会认她,镇国公府也不会要她,瞧着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踩在脚下,岂不有趣!”
第369章出大事了!
小厮不知道纪邱要做什么,可他不敢忤逆,他已经是少爷身边第五个长随了,他可不想步前几任长随的后尘!
哆哆嗦嗦地跪行到纪邱面前,小厮将耳朵侧了过去,听了纪邱的吩咐,他惊讶地看了纪邱一眼,夸赞道:
“少爷智勇双全,这主意真是不错!这事做成,那沐娘子经营的一切全会毁于一旦,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纪邱得意地摇了摇腰间的玉佩,对小厮道:“去吧,事情办成,少不了你的赏!”
小厮喜笑颜开地应了声“是”,很快就离开了杏花楼。
小厮走后,纪邱倚在罗汉椅上,望向窗外的景色。
即便是深夜,长欢街仍然是灯火通明,舞乐声、欢笑声不绝于耳,里面还夹杂着令人气血上涌的喘息声。
纪邱摸着下巴,瞧见对面楚腰阁的生意似乎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来了有趣的姑娘,心里多了几分兴致。
本想过去瞧瞧,但此时老鸨又送了几个美人过来,其中一个肌肤胜雪,美艳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将纪邱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打发老鸨离开,他扫落了桌子上的果盘,直接将美人按在了其上……
……
清晨,宝珠拍落身上的露水,轻轻挑起帘子进了沐云书的房间。
沐云书已经醒来了,正倚在榻上看书。
宝珠见房间角落里已经摞起厚厚几摞书,端着水盆走过来,对沐云书道:
“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起来就看书,仔细伤到眼睛!”
她一边说,一边将浸湿的汗巾递给沐云书,让她在眼睛周围腾一腾。
沐云书展开汗巾放在脸上,温热的感觉让她很舒适,疲惫也被带走了大半。
她一边擦着脸一边道:“这才哪到哪,不能行万里路,总要弥补一下这个遗憾!”
她知道她的见识还不够,想要让修逸几个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她要学的还有太多!
“对了,李大哥那边怎么样了?鱼儿可上钩了?”
事情已经渲染的差不多,重头戏应该上场了。
宝珠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阿泗昨儿乔装去见了李大哥,李大哥说纪家的公子并没有去楚腰阁,小姐,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再做点什么?”
沐云书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他迟早会去的,咱们做的太多,反而会露出破绽!”
纪邱那人争强好胜又恣情纵欲,只要是新奇刺激的事情,他都不会放过。
她并不担心纪邱这边,更在意话本子的事发酵的怎么样了。
宝珠知道沐云书心中惦记着这事,忙禀报道:
“罗三一直在外头打探,听说纪大人和左大人的关系闹的很僵,昨儿半夜被官家传入了宫中,出了宫后好像还大吵了一架呢!”
沐云书眼底流露出一丝冷芒,用利益维系的关系,定会因为利益而瓦解,她只是放大他们的心魔,加深他们对对方的猜忌而已。
她点头,对宝珠道:“切记让非衣不要出门,飞章斋的掌柜知道非衣的行文风格,也许会猜出这话本子出自她手,万不能叫飞章斋掌柜发现她!”
“是,奴婢省得。”
好在飞章斋掌柜并不知道吴非衣住在黄青村,就算猜出了写话本子的人是吴非衣,也无从寻到她这里来。
放下汗巾后,沐云书起身换了衣裳,来到保信堂查看近日的账册。
开分铺、送水车和药材、印话本,这些林林总总已经花掉了不少银子。
赚银子不易,这花银子的确简单。
她还有许多用到银子的地方,她得让保信堂更进一步才行。
思索间,吴婶拿着一张纸缓步走了过来,看到沐云书在看账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纸张放到了桌子上,并没有走近。
沐云书放下账本主动询问道:“吴婶寻我可是有事?”
吴婶将那纸张推到沐云书面前,“沐姑娘,这些日子,真的多谢你们照顾,我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我和非衣不能一味给你们添麻烦,这是我祖上传下的一个方子,对治疗疤痕有不错的效果,我想把它送给你!”
沐云书惊讶,医药世家的这些方子几乎不会转送他人,这些方子的价值不可估量,吴婶过得那般苦都没有将方子拿出来售卖,不用说这方子对她有多么重要。
她正要拒绝,吴婶先一步开了口:
“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将这方子送你,也并非全是报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卖给别人怕是会为我们招祸,还不如将这方子送你!我也不是白给你的,非衣她自小只喜欢读书写字,性子内敛不善表达,她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想请沐姑娘照看她一二!”
沐云书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这样吧,吴婶,我可以收下这方子,就算你以这方子入股我们保信堂,每年我会分红给您!”
吴婶觉得自己已经占了沐云书太多便宜,如何好意思再贪心的去分人家的利,急得忙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沐云书并没有让吴婶解释,笑道:
“您对我直言不讳,我也不与您藏私,您的医术我与葛老都瞧在眼里,葛老说您在某些方面的造诣他都自叹不如,您能留在保信堂帮忙,是我的幸运,您若再客气,就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这番肺腑之言让吴婶很是动容,她曾经的夫君为了在她们吴家骗走一个方子,不惜害得她家破人亡,如今她竟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口中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可能这就是否极泰来,上苍对她还是存了怜悯,让她在看到那么多丑恶后,终是感受到了这世上还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沐云书的善意让吴婶喉头发紧,哽咽道:“好,好,婶子听你的!”
两人正聊天时,门外竟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宝珠提着衣摆,急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外面跑来好些人,叫咱们赔钱偿命!”
沐云书和吴婶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开药铺会遇到百姓闹事也属正常。
秀眉微微聚拢,沐云书对宝珠道:“别急,慢慢说,可是伙计抓错了药?若是咱们的错,咱们万不能推卸责任!”
第370章杀人偿命
宝珠用力摇了摇头,喘了两口粗气,才道:
“不是的,跟咱们铺子没有关系,那些人说他们是什么宜山县的人,说您毁了宜山县,让您给他们一个说法!”
沐家的几位老爷都不在铺子里,宝珠只能将事情先禀报给沐云书。
“宜山县的人?”
沐云书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芒,从桌案后走出,冷道:“我去看看。”
几人还未走出大门,就听到外面刺耳的吵嚷声。
“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奸商,为了博名声,居然故意坑害我们这些贫苦百姓,你们还是人么!”
“杀人偿命,我们县里有人被你们害死,还有那么多人被烧伤,保信堂居然还能得到官家嘉奖,亏不亏心啊!”
“把你们那个沽名钓誉的沐娘子叫出来!今儿她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绝不善罢!”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怒斥引来了不少百姓的驻足观望。
保信堂的伙计看见人越聚越多,怕影响到保信堂的声誉,怒瞪着那些闹事的百姓喊道:
“你们这些刁民讲不讲道理!?我们东家为宜山县捐了水车才让宜山县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到底是谁没有心肝!”
宜山县百姓听到这话,气得更是咬牙切齿,拿出准备好的石头,使劲往保信堂的门板上砸。
“挨千刀的,拿我们当傻子不成!你们送来水车我们县就着了火,这火说不是你们为了扬名叫人放的有谁信!”
“是啊!哪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你们为了博名声,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还要我们感恩戴德,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就应该下地狱,大家伙千万不要让这沐家给骗了啊!”
宜山县大火的事情是这几日京中的热门话题,行人们听到宜山县百姓的控诉,心中无不震惊。
这些人中还有几个受伤的百姓,那被烧伤的皮肤裸露在外,像是在火堆里烤过的馍馍,发黄、裂开、上面还冒着浓水,看得人胃里一阵不适。
众人听说了宜山县火灾的惨烈,可当亲眼看到这些受伤的人,才切实感受到了灾难给他们带来的痛苦。
许多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同情之色,低声为他们叹息。
“你看那个小女孩,脸都被烧毁了,哎,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还有那个老人,那腿都烂掉了吧,这得多痛啊!”
“他们怎么说这火是沐娘子放的?不是沐娘子捐了水车才救了他们么!?”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看了看被带动了情绪的路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周围人道:
“难不成沐娘子先送了水车,又放了火,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暗地里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闹不好不知会死多少人,沐娘子为了赚名声,居然不顾别人死活,这也……太狠毒了!”
“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这……这太可怕!”
也有持不同意见的人,怒道:“你们别胡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百姓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先挑起话题的男人冷哼道:“人家苦主都找上门了,还能有假!?而且你们想想,怎么就这样巧,沐娘子这边刚送了水车,那边就起了火,这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人群里有几人立即附和道:“有道理啊!这的确太巧合了,就像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听说这案子是人为而非天灾,还没有查出作案人的目的,让你这么说,这保信堂的沐娘子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啊!”
“她是不是怕自己的身份与小公爷不匹配,才想出这样的办法为自己扬名啊!”
百姓们总是对这种阴谋论的东西很感兴趣,话题很快就传开了。
宜山县百姓的哭喊声也越来越高,丢出去的石头将保信堂的门窗都砸坏了,伙计也被那些飞来的石头砸破了头。
沐云书出来的时候,一块石头直逼她的面门。
宝珠眼疾手快冲上来护在沐云书面前,那石头就砸中了宝珠的后肩。
可她却顾不得自己,忍痛护着沐云书道:
“小姐,这些人疯了,您要不先回去吧,别让这些刁民伤到您!”
这时候,林氏和沐乐驰听到吵闹声也急匆匆跑了出来,两人看见那些百姓朝沐云书丢石头,心中大急,快步走过来将沐云书护在了后头。
沐乐驰离着老远就听到了这些刁民的叫嚷声,气得目眦欲裂,朝着众人喊道:
“你们放屁!我妹妹好心为你们捐水车,还捐出错处来了!?宜山县起火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四虎,去报官,把这些恩将仇报的东西都给我抓起来!”
林氏也急道:“你们休要胡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那大火是我们放的!”
这话并没有安抚住宜山县百姓的情绪,反而让他们更加愤怒。
一个满口黑牙的男人站出来,怒瞪着沐乐驰,喊道:
“这还要什么证据?你们若不是为了博名声,为什么偏偏要送水车!?去报官吧,就算找官府的人来我们也不怕!老子不信这天底下就没有公道了,能让你们这些无耻小人将黑的说成白的!”
“官府来人正好,我要问问青天大老爷,为什么杀人放火的能得到官家褒奖、百姓赞扬!我们这些无辜百姓却要因你们的私心连累得家都没了啊!”
“我妹妹因为这场火毁了容貌,以后怎么嫁人!今日你们要是不陪银子给我们,我们就砸了保信堂,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这丑陋的嘴脸!”
喊完这句话,黑牙男人再次抡起石头,朝沐乐驰的方向砸了过来。
沐乐驰虽然躲过,可那石头还是将铺子的窗子砸了个窟窿。
沐云书看着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百姓,眼底怒意翻涌,回身拿起一个盆栽,大步朝宜山县百姓走去,狠狠砸到了众人面前。
宜山县百姓惊得忙朝后面躲了几步,手中的动作也自然停了下来。
沐云书站在石阶之上,本是初雪化晴般的眸子竟好似渐渐凝聚了一层寒冰。
她也未与这些宜山县的百姓解释,扬声道:“有帮忙将这些聚众闹事者捆起来的乡亲,可到保信堂领赏银五两,制服暴力反抗者,可领赏银十两!”
第371章好一招借题发
围观百姓听到沐云书说出的赏银,眼睛顿亮,五两银子啊,够他们赚好两个月了!
孰对孰错自有官老爷决定,他们先把银子赚了再说!
于是有好几个汉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大步朝着宜山县那二三十个闹事者围了过去。
闹事的人虽然多,却不如百姓人多,见百姓们都朝他们围了上来,黑牙男人急忙叫道:
“你……你们是想杀人灭口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别以为有镇国公府撑腰就能胡作非为,今天老子就算豁出命去,也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人人称颂的沐娘子,到底有着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他嘴里虽然这般嚷着,可因为有百姓聚了过来,到底是不敢再扔石头了。
“丑恶?”
沐云书目光如刀般地刮在了黑牙男人身上:
“你无凭无据,只靠臆想就来给我沐家定罪,不容我们解释一句就打伤我们的人,砸了我们的铺子,我只是叫大家帮忙阻拦,你竟扯到杀人灭口上,好一盆污水,好一招借题发挥!论丑恶,我何及你们半分!”
那些被宜山县百姓煽动了情绪的人,这时候也皱起了眉头。
宜山县这些人确实有些不对劲,沐娘子只是请大家将他们控制起来,怎么就扯到杀人灭口上了!
而且不管真相如何,总要先询问一二,可他们好像不想听沐娘子解释,只一味在给沐娘子扣罪名!
那黑牙男人见局势竟然被这小娘子三言两语给逆转,暗暗咬了咬牙,瞪眼道:
“为博名声放火烧县城的事情你这恶妇都能做得出来,你们与官府勾结,杀了我们灭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沐云书走到黑牙男人面前,二话不说,挥手打了他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压住了所有人的哭闹声,打得男人眼睛都直了!
男人大惊,怎能想到这小娘们儿竟敢动手打他,气得眼睛通红,冲上来就想反手打回去,却被一直守在沐云书身后的宝珠和沐乐驰给按住了。
黑牙男人气极:“臭娘们,你凭什么打老子!你能做还不让我们说了么!?”
“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我花重金帮百姓,却不是要帮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沐云书一边说,一边甩了甩手,目光扫向黑牙男人身后的那些宜山县人。
“你们说我为博名声,先捐了水车,又放火烧了宜山县,那我问问你们,这火可是我能控制的?如果火势滔天,水车根本起不到作用该如何?”
黑牙男人一怔,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沐云书清冷的声音又起:
“每个县城夜里都有军巡铺巡逻之人,若我叫人纵火,如何避开巡夜之人?也许不等火燃烧起来就被军巡铺的人扑灭,根本用不上水车!”
“这……”
“抛开这些不谈,我的人万一被军巡铺的人发现,势必会被抓,我非但得不到好名声,还可能有牢狱之灾,就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感谢,我至于冒如此大的风险?!”
沐云书的话字字如刀,好像割在了那些宜山县百姓的喉咙上,让他们顿时哑口。
黑牙男人没想到一个小娘子反应竟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心里不由突突了两下。
可想到那位爷许诺的银子,黑牙男人的眼神又变得阴狠起来。
“军巡铺的铺兵被你们下了巴豆,那日根本无法巡逻!你的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躲过了军巡铺的人,将火燃起来的!”
百姓们听到这火灾的细节,无不惊讶,纵火之人居然还给军巡铺的铺兵下了巴豆!?怪不得他们没能及时将大火扑灭。
火只要燃烧起来,势必要用到水车,如此一来,沐娘子还是无法洗脱嫌疑。
之前在人群里起哄之人又嚷了起来:“沐娘子,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为了给自己提高身价,顺利嫁进国公府,居然纵火邀功,视人命为草芥,你良心过得去么!?”
“她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干出这种事了,镇国公老夫人和小公爷定是被她这种伪善的外表给欺骗了,才会想将她这种蛇蝎妇人迎进门,今天咱们一定要撕开她的伪善,不能让她达成目的!”
“大家伙瞧这些宜山县的百姓多可怜啊,可不能为了那几两银子昧着良心为虎作伥,咱们得帮这些老乡讨回公道,不然下一次被害的也许就是咱们!”
听着这些人的叫嚷声,那些帮沐云书将宜山县众人控制起来的百姓也都变得犹豫起来。
街角茶楼里,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的纪邱脸上满是得色。
还以为多厉害的小娘子,他不过略施小计,她就毫无办法了!
他会想办法把这案子做实,就算沐云书是皇后失散多年的女儿,也逃不过悠悠众口!
之后再让父亲他们联名让官家惩罚此女,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那时墨归还会娶一个人人喊打的恶妇做妻子么?当然不会!他有一万种方法将沐云书弄到身边,报她之前给他带来的耻辱!
纪邱好似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鬣狗,眼底露出了兴奋激动的光芒。
处理好这件事,父亲定不会再嫌弃他无用了!
沐云书听着人群里那些人的叫嚷声,目光一寸寸在人群中掠过,慢慢移到了不远处的茶楼上。
瞧见茶楼窗边的人影,沐云书虚起了一双美眸,已然知晓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安排的。
纪邱也注意到了沐云书望过来的目光,他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下意识将身体移进了阴影中。
可这躲避的动作让他觉得无比的羞耻,他居然被一个小娘子给吓着了!
就算让她知晓是他要对付她又如何!这沐娘子与纪家作对的那一天,就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沐云书收回目光,又定定看向黑牙男人。
“你怎么知道铺兵被下了巴豆?!”
阳光洒在沐云书瓷白的皮肤上,却无法让她的脸显现出一丝暖色。
“据我所知,这种大案在没有被侦破时,案中的细节是不会公之于众的,就怕凶手因这些蛛丝马迹想到脱罪的办法!官府还未抓到纵火之人,不可能将案子的线索告诉百姓,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72章逆转
沐云书的声音如玉击石,听得黑牙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忘了这回事!为了将罪名扣在沐云书头上,竟将官府并没有公布的巴豆之事说了出来!
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他忙道:“我……我是猜的,要不然铺兵怎会没能及时将火扑灭!”
“又是猜的!”沐云书的声音加重了一分:“若只凭猜测就能给人定罪,这天下岂不大乱!”
沐云书看向黑牙男人身后那被烧得遍体鳞伤的小姑娘,以及其他村民带来的老人和孩子,声音冷沉:
“你们口口声声质问我是否有良心,朝廷已经派了优秀的大夫去往宜山县救治受伤的百姓,你们不等大夫医治,竟让受伤的亲人赶两三日的路来到京城,到底是为亲人鸣不平,还是想要讹诈我们保信堂?!”
黑牙男人被沐云书质问的连连后退,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握着发抖的拳头道:“我……我们就是想讨个公道,为何那么多东西能捐,沐娘子却要捐水车!?宜山县是在你捐了水车后才起了大火,怎能叫我们不多想!”
“你可知每逢节日,各地会发生多少起火灾?我偶然听闻有一个村落,因为没有救火设施导致整个村子都被火海吞没,想到过年时要放爆竹、挂花灯,很容易走水,这才与家人商议为周围县城捐些水车,这有什么问题?!”
沐云书沉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见过大火燃烧起来时人有多么的无助,我不想见到一个个无辜的生命被大火吞噬,不想看见大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园被大火毁于一旦,不想看到那些铺兵为了救人牺牲在火海里,这也是错么!?”
沐云书的话掷地有声,一字字敲在围观众人的心上,让他们心头发胀。
有个老汉泪眼蒙眬的道:“我侄儿就是昌平街军巡铺的铺兵,几年前救火时为了救一个被困的孩子,冲进火海里……再也没出来!”
“哎,我们邻居也是铺兵,小伙子之前长得英俊极了,可为了救火脸都烧毁了,至今没能娶到媳妇!可惜啊!”
“沐娘子是担忧过年这段时间火灾频发,这才为那些贫困的县城捐了水车!沐娘子未雨绸缪,帮宜山县避免了一场大灾难,他们居然还污蔑沐娘子放火,实在太可恶了!”
“何止可恶,就是无耻、卑鄙!你没听沐娘子说么?朝廷的大夫早就去宜山县了,他们不让亲人等着医治,却跑到这里来闹事,不知有何图谋!”
“沐娘子救了他们,他们却倒打一耙,简直不要脸!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真是给我们大奉人丢脸!”
这时候吴婶走到了那受伤严重的小姑娘身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片刻后她沉声道:“这姑娘脸上和脖颈处有大面积灼伤,伤口处有很多水泡,沐姑娘,这并非烧伤造成,更像是烫伤!”
她又走到那几个受伤的老人身边,细细查看,这些人身上的伤口也不像火灾所致,更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或者热油泼在身上造成的。
葛老很快也被请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后肯定了吴婶的诊断。
吴婶看着那被毁了半张脸的女孩,心中一阵绞痛,看着那可怜的孩子柔声问道:
“姑娘,你告诉婶婶,你这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女孩惊恐地看了黑牙男人一眼,含着眼泪捂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吴婶看了一下姑娘的喉咙,手都抖了起来,这孩子喉咙也被烫伤了,身上发着高热,情况很是不好。
吴婶又朝那几个老人看去,几个老人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儿媳,惧怕地闭上了嘴巴,躲开了吴婶询问的目光。
一个一脸凶相的妇人急道:“什么烫伤,就是烧伤的!你们不要胡说!”
他们哪里知道烫伤和烧伤还不一样,早知道就把他们家老不死的丢火堆里待一会了!
黑牙男人因为心虚,眼皮不住乱跳,他将吴婶推开,挡在小姑娘面前嚷道:
“你们为了推卸责任竟胡说八道!我自己闺女怎么伤的难道我还不清楚!”
男人本来想用女儿这赔钱货捞一笔银子,哪成想竟在这赔钱货身上露了破绽!
他从前讹钱耍无赖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次竟失了手,他就说丫头片子就会给他添晦气!
百姓们并不傻,就算这几人极力的遮掩,他们心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宜山人定是怕自己的亲人伤的太轻,得不到太多赔付,竟往年迈父母和孩子身上泼热油来讹钱,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大奉怎么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这些人还不如死在火海里!
众人看着这些畜生,眼睛都红了,一个少女拾起地上掉落的石头,用力朝黑牙男人砸了过去,怒喊道:
“浑蛋!是你们弄伤了自己的亲人,却要将罪名扣在沐娘子头上,你们还是人么!”
石头飞过去正中黑牙男人的脑袋,瞬间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黑牙男人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指着少女怒道:“你……你们都是这沐娘子一伙的,帮她颠倒黑白,我……我这就去官府告你们去!”
围观百姓早被这些畜生气得血气上涌,纷纷拾起地上的石头朝男人砸了过去。
“猪狗不如的玩意儿,你去报官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打死你这臭不要脸的,竟能对自己的亲闺女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人不是!”
“不对,大家伙别让他跑了,他知道火灾的细节,没准他就是纵火之人!快点把他给抓起来!”
本来已经打算转身逃走的男人,就这样被几个飞扑而来的汉子按倒在地上,惊恐叫道:
“你们放开老子,你们有什么资格抓老子!”
那些随黑牙男人一起过来的宜山人看到这一幕,心虚得腿都抖了起来,想要乘人不备离开此处,却被百姓们团团围住。
沐乐驰朗声道:“你们不是要见官么,那我们就带你们去,今儿一个也别想逃!”
第373章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几个一直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人,见事情失败,哪里还敢停留,缩着脖子就想要趁乱离开。
这时,人群里竟响起一个奶呼呼的声音:“哥哥姐姐,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你们千万不能让这几个大坏蛋跑了呀,就是他们一直在污蔑我姑姑,快快抓住这几个大坏蛋!”
这男娃娃的声音一落,女娃娃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
“没错,这几个大坏蛋可坏了,他们自己不出头,就在背地里说姑姑坏话,让大家都误会姑姑,大家不要放过他们呀!”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几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娃娃,分别抱着几个男人的大腿不松手。
那几个男人见百姓们齐齐看向他们,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想要抽腿离开,可腿上挂着的肉团子让他们半步都挪不动!
几人气得咬牙切齿,这哪里来的小地缸成了精,怎么这么沉!
甩不开孩子,那几人就要对孩子们动粗,沐云书眸光一凛,忙对众人喊道:
“请大家帮忙抓住这几人,别让他们伤到孩子,等会儿我们保信堂必有重谢!”
一位义士很快冲了上去,在男人的巴掌要落到娃娃身上之前,先一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随后,义士捏着男人的大手指搬到他的背后,抬脚踹在了他的膝盖窝上,让男人“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义士压着男人啐道:“这小子刚刚一个劲说沐娘子的坏话,我早就觉着他不对劲了!沐娘子这般为咱们百姓着想的义商已不多见,咱们若寒了她的心,以后谁还会因百姓受难出手相帮!”
说着,他看向沐云书,中气十足地道:“沐娘子不必拿谢银给在下,今儿我只为惩奸除恶,必须让这种卑鄙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众人被这义士激得心潮澎湃,一边帮忙压住其他几个煽风点火的男人,一边喊道:
“没错,我们不要沐娘子的谢银,能帮沐娘子讨回公道是我们的荣幸!”
“沐娘子你不用担心,这些畜生的话我们一个字也不信,有我们在谁也不能冤枉了你!”
“走,咱们一起去衙门,一定要让官老爷查出这几人到底是不是纵火贼!”
听到这些话,沐云书眸色渐渐回暖。
其实,她做这些事也并非没有私心,她的确想要积攒民心,为修逸几个讨回身份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