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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娄燕婉只能在丫鬟的保护下灰溜溜离开了保信堂。

    她本来是想煽动百姓们的情绪,逼着沐云书去娄家,让沐云书和弟弟重归于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个蠢货们真以为沐云书是什么贞洁烈女,她这般毫无留恋地离开娄家,莫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

    上了马车,娄燕婉越想越不对劲。

    刚刚那个穿着一身锦衣的青年男子,是从后院过来的,沐云书的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人!?

    难道是沐云书早与这个富家子勾搭上了,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跟鹤筠和离?要是沐云书不忠在先,那她们娄家根本不用背负那么多骂名!

    娄燕婉掀起车帘,一脸阴鸷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保信堂,眼里都是算计。

    既然沐云书不仁,那也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等娄燕婉的马车走远,秋水胡同的百姓们才打算离开。

    有人笑着对沐云书招呼道:“沐娘子,以后有事跟大家招呼一声,咱们住一个巷子就是一家人,绝不让你吃亏!”

    “没错,你的事我们都听说过,娄家那些浑蛋休想在咱们面前欺负你,你放心开你的铺子!”

    看着这些质朴的邻里,沐云书的心好似被温热的水浸湿了,弯着眉眼对众人道:

    “今日多谢大家帮忙,以后秋水胡同的乡亲来保信堂瞧病只收药钱,不收诊费,大家口渴了,路过保信堂也可以进来喝些药饮子,都是不收钱的!”

    沐云书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理儿,邻居处好了,比手足还亲!

    大家听了自然很高兴,全都笑着应了,然后就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

    大家走后,伙计们才拿起门板,将铺子的窗子挡住,准备关门。

    翠玉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这才扶着沐云书朝后院走去。

    “小姐,奴婢觉着蔡大奶奶可能还会纠缠咱们,再来这么两次也够膈应人的!”

    沐云书也没想到蔡弋德竟这般蠢,这么久都没发现娄燕婉的秘密。

    既然如此,她只能再推这两人一把了。

    “你明日寻两个人,照我说的去做!”

    ……

    几人回到后院后,沐乐驰才知晓刚刚来保信堂闹事的人竟是娄鹤筠的长姐,气得他抬腿就要朝外追去。

    妹子都跟那渣男和离了,这女人竟还敢来恶心他妹子,不给他们点教训真以为他们姓沐的好欺负!

    他正气冲冲朝门外冲去,身后的一名老者就沉着脸道:“你要这般心浮气躁,趁早断了跟老夫学医的念想!”

    听到老者的声音,沐云书朝老者问候了一声:“葛老!”

    这位老者,正是葛老大夫。

    翠玉听了葛老的话很是惊讶,大少爷竟要与葛老学医么?

    她急忙朝小姐看了过去,却没有在小姐脸上发现惊诧之色,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翠玉恍然,怪不得小姐一直没请到合适的大夫也没有多着急,看来小姐早就想把这件事交给大少爷去做了。

    大少爷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但其实她们都瞧出大少爷在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失落。

    大少爷书读不好,也没办法帮家中赚银子,还总是被夫人责骂,嫌弃他没出息,其实这样的他比谁都痛苦吧。

    这个时候,如果他帮小姐完成了困住小姐的难题,应该会重拾信心,努力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再把自己困在自卑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了!

    瞧着大少爷那消瘦了一圈的脸颊,便知道这两日他定是没少被葛老刁难。

    可为了保信堂和小姐,大少爷都挺过来了,眼神中的光都坚定自信了不少。

    见到这样的大少爷,宝珠也很高兴,笑着说道:

    “大少爷,恶人自有恶人磨,碰那种人,脏了咱们的手,这事您就别管了,那女人过不上几天好日子的!”

    闻言,沐乐驰皱眉停下了脚步。

    他并不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冲动,定会给小妹惹麻烦。

    他已经够没用的了,万不能再给小妹惹事。

    葛老也捋着胡须冷声道:“只知道逞匹夫之勇,如何能帮你妹子撑起保信堂?你以后若成为一方名医,不知有多少人会来求你,那时候想帮你妹子出气还难么?”

    沐乐驰俊脸红了红,“是徒儿鲁莽了!”

    葛老又哼了一声,“看在你这几日用心伺候老夫的份儿上,老夫就留在保信堂几日,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保信堂没办法在明年春日挤进药行正店,老夫绝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京都商行里每一行都分为正店和散店,以酒行为例,京城有三十六家有资格酿酒的正店,其余脚店只能从正店里购进酒水拿回去售卖。

    京城药行如今只有六家正店,这几家药铺可收学徒,制成药。宫中收购药材,也会优先选择他们。

    说白了,正店就是得到了官府认证的字号,正店的东家,在行会里拿的都是金字腰牌。

    不用葛老说,这也是沐云书的目标,只不过想要成为正店绝非易事。

    每年春天,行业里都会举行素问大会,大大小小的医馆都会带着自己家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前来参会。

    素问大会上,各药堂会比试医术、药材质量、司药师识别药材的能力等等。

    在这些比试中达到指定要求,才会得到官府认可,成为药行正店。

    这件事很难,可沐云书并没有被这个要求吓到,郑重对葛老道:“葛老放心,我与阿兄定会全力以赴!”

    第161章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沐云书的侧脸上,将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肩膀明明如此纤细,却似能划破血肉,展出一双翅膀。

    这样的妹妹让沐乐驰心头血液都在翻涌,妹妹都可以挣脱泥潭,向阳而生,他又有什么资格退缩呢!

    这般想,他也朝葛老长揖到底,“师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保信堂成为药行翘楚,济世救民,百世流芳!”

    看着这兄妹俩,葛老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他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有多么苛刻,云书丫头能让保信堂在这么多老字号中生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求高者居中,求中者次之,不逼这两个孩子一把,她们怎么能成事呢!

    老沐曾经没有做到的事情,也许他这两个孙辈可以替他达成,百年后他去见老友,可算能有与他炫耀的事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严厉的样子,冷冷对沐乐驰道:

    “说的好听,老夫等着你们打退堂鼓!”

    沐云书知道葛老嘴硬心软,并不介意他说的话,陪着老头在铺子里转了转,将葛老提出的意见都记录下来,这才送葛老离开了保信堂。

    葛老走后,沐云书才笑着看向沐乐驰。

    “大哥,你是怎么说服葛老的?”

    沐乐驰挠了挠头,很小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葛老一面,知道他是祖父的朋友,这次来到京城,他并不认识其他人,只能去求这位祖父的故交。

    本想用祖父的遗物来打动葛老,不想葛老竟不看这些,一直在给他出难题考教他。

    他又是研药,又是给葛老揉肩捏腿,最后稀里糊涂地就磕头拜了师。

    他现在的心情是既激动又有些复杂,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与妹妹一起撑起保信堂来。

    但已经跨出了这一步,就没有后退的理儿,笑着看着妹妹道:

    “你大哥出马,一个顶俩!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大哥比你个子高,就算天塌下来,也让我先顶一会儿!”

    说着,他还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还以为妹妹会嘲笑他几句,不料妹妹却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他道:

    “好,那以后就多靠大哥了!”

    保信堂对面的茶楼里,阿泗看见葛老高高兴兴坐上马车离开,对墨归道:

    “爷,奴才怎么觉着您不去求葛老,葛老也会答应沐大少爷,来保信堂帮忙呢!”

    阿泗都看出来的事墨归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葛老头是故意拖这几天,考验沐大少爷的同时也卖他一个人情。

    他这是多此一举了。

    阿泗见自家爷不语,也就不提这事了,看着爷眼底的乌青,他坐下来对墨归道:

    “爷,您这几日查案都没好好休息,停下来还惦记帮沐娘子寻大夫,这样下去您身子吃不消的,您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闻言,墨归耳尖忽地红了。

    他只是顺手为之,怎么就惦记了!

    懒得跟阿泗争辩,他蹙眉道:“那些桂王余孽会刺杀从冀州流入京城的孩子,很有可能与大皇子的事有关,修逸那几个孩子应该是被盯上了,你派人注意一些!”

    阿泗知道这事很重要,忙应道:“爷放心,奴才记住了!”

    墨归又将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尽快帮祖母将济民堂开起来,没准能钓到更多线索!”

    “是!”

    ……

    从保信堂离开后的娄燕婉并没有回蔡府,而是让车夫带她去了西城。

    这一带住的都是京城最穷困的人家,虽是良籍,但终日早出晚归的务工,过得还不如大户人家的丫鬟体面。

    巷子里的路也没人修,全是污水和垃圾,呆久了会叫人作呕。

    娄燕婉忍着不适走进巷子,踩了一脚的泥才来到了许氏等人搬进的破院里。

    院子的门都是歪的,轻轻一推差点就掉了下来。

    刚一进门,就见一个妇人蹲在院子里浆洗衣裳。

    盆里的衣裳跟小山一样,还没等洗出来几件,一老妇又抱着一个大桶堆在了妇人面前。

    要是不仔细瞧,娄燕婉都认不出蹲在地上洗衣的女子是她那样貌出众的大嫂,楚曼娘。

    不过大半个月,这人怎么就憔悴了这么多!

    吴妈妈听到声音朝门口看了过来,见是娄燕婉,她还颇为意外,娄家出事后,这大姑奶奶可是能躲就躲,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登门。

    “姑奶奶您终于来了,夫人都念叨您好多天了!”

    吴妈妈不再管楚曼娘,走过来扶着娄燕婉进了屋。

    外头的味道不好闻,屋子里更是一股子怪味儿,娄燕婉一进门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吴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上次倒下后就再起不来身了,有时候自己就撒在了被窝里!奴才们挣点碎银子给人浆洗衣裳,实在顾不得给夫人不停换衣,夫人才四十岁啊,老奴真是替夫人着急,大姑奶奶,您快想想办法给夫人瞧瞧病吧。”

    听到母亲竟病到这种地步,娄燕婉眉头皱得更紧了。

    给人治病比任何事情都浪费银子,她现在哪有那么多银子!

    这时候她想起沐云书说母亲的病就是懒的、馋的,便低声对吴妈妈道:

    “之前不是请过大夫,说只要少吃点,多动点,母亲就能好起来,你以后少给母亲吃东西就是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听了这话,吴妈妈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但嘴上却没有反驳,只应道:“是,老奴省得了!”

    屋子并不大,分东屋和西屋两间房,东屋大一些,留给女人们住,西屋住着娄鹤筠和娄凤鸣兄弟俩。

    现在兄弟俩都不在家,只有许氏躺在东屋的床上。

    可能是听到了大女儿的声音,她伸着脖子朝门口看了过来。

    见到大女儿,许氏好像见到了主心骨,眼角不由自主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婉儿……婉儿……”

    她说话不太利索,叫了两声后就流了一枕头的口水。

    看到许氏这个样子,娄燕婉甚至不想上前一步,走过去坐在床尾处,皱眉道:“母亲,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第162章奸夫淫妇逍遥快活

    许氏看着离自己那么远的娄燕婉,心里头咯噔一下,连大女儿都在嫌弃她么?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沐云书,大前年她得了风寒,也不算如何严重,刚嫁进娄府的沐云书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伺候着。

    那时候她不觉得如何,做人子女的不都该如此,更何况沐云书能嫁给她进士出身的儿子,当然得全心全意伺候她。

    可这次她病倒,几个儿女没一个守在她身边,她拿命宠着的三儿子甚至连屋子的门都不会跨进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甚至想不通他们家怎么就一下子落魄至此,不就是多买了些贵重料子,多吃了些稀奇的吃食,怎么一张张单子赊下来就把娄家给掏空了?

    她的梨花木鎏金宝象缠枝大床、牙雕三阳开泰图插屏、祖母绿镯子,见那些心爱的物件一件件远离自己,简直比用刀戳她心窝子还难受。

    在这破院里住了一段时间,许氏的心终于慌了。

    那老神仙难道是在骗她?不少说他二人会娶到贵人飞黄腾达!他儿的贵人再不来,她怕是撑不到娄家复起的那日了!

    “你,你可找……找到了好住处,带,带我们离开!”

    许氏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她在说什么。

    娄燕婉皱了皱眉,“母亲,哪有那么容易啊!你也知道我在婆家的处境,因着二弟那丑事儿,夫君差点把我休掉,我现在跟他提给你们找住处,那不是火上浇油!蔡家若真把我休了,还有谁能帮你们!”

    “鹤筠……他是被楚氏那贱人害的!他……他根本没想过主动碰那贱人!”许氏气得直咳嗽,溅了娄燕婉一身口水。

    娄燕婉皱眉又退后了一点,叹气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管二弟是不是主动的,这事儿都发生了!”

    她知道二弟做的这事后也被狠狠震惊到了,要命的是二弟那糊涂虫觉着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不忍处置楚曼娘。

    这个时候,还做什么君子,把过错都推到楚曼娘身上才能挽救他们的名声啊!

    长长叹了口气,娄燕婉又看向许氏道:“母亲,娄家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女儿想帮衬,也是有心无力,不过女儿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叫你们过上以前的日子!”

    听娄燕婉的前半句话,许氏还有些恼怒,但听到后半句后已经顾不得生气了,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女儿的话。

    “你,你说!”

    娄燕婉看了吴妈妈一眼,想到等会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没有让她出去,接着对许氏道:

    “母亲,您可知我今日见到谁了?”

    许氏皱眉摇头,不喜欢娄燕婉这个时候还与她卖关子。

    娄燕婉低声道:“我去见二弟妹了,她现在那保信堂生意好的很,一瓶面脂能卖到十两银呢!”

    想到这儿,娄燕婉就生气,当初沐云书还说她的药铺不赚钱,怕是那个时候就勾搭上了那个奸夫,所以才不肯给他们花银子了!

    许氏听娄燕婉提起沐云书,呼吸更加不顺畅,胸口不住起伏,咬牙道:“你,你提那个祸害作甚!”

    “她是祸害,可她也有银子啊,母亲,我今日不只看见了沐云书,还在她的铺子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她竟敢不守妇道!”许氏气得脸都白了,那贱妇居然敢对不起她的儿子!

    一旁的吴妈妈听到这对儿母女的对话,简直无语极了。

    沐娘子已经与二爷和离,就算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也跟娄家没有关系,夫人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她并未作声,她想听听大姑奶奶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没过多久,娄燕婉就再次开了口。

    “母亲,楚氏那贱人虽然可恶,可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日怎么就那么巧,二弟要带着她离开他们就被人给堵住了!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是沐云书设计的?她为了跟姘头在一起,毁了娄家,毁了鹤筠,还顺利拿回了自己的嫁妆,这沐氏的心机也太深沉了!”

    “毒妇,毒妇啊!”

    许氏一直没想通沐云书为何那么决绝的要跟儿子和离,儿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沐氏怎么就非要和离不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原来那毒妇不甘寂寞,早在外头有人了!

    “是谁?那人是谁?绝不,绝不能让着奸夫淫妇逍遥快活!”许氏恶狠狠地道!

    “那是自然!”娄燕婉认同地点点头。

    “不过母亲,沐氏要是肯将手里的铺子和要回去的钱财都吐出来,咱们不如给她一个回到鹤筠身边的机会,现在跟她闹个鱼死网破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许氏不是很情愿,可想到终日酗酒的二儿子以及那漏着风的屋顶,只能咬着牙道:“便宜那毒妇了!”

    “大姑奶奶,您想怎么做啊?”一旁的吴妈妈听得心惊,总觉着娄燕婉要对沐娘子不利,忍不住问了一句。

    娄燕婉看了吴妈妈一眼,沉吟片刻朝她招了招手,在吴妈妈耳边低语了两句。

    说完后才笑着道:“吴妈妈,你照我说的去做,娄家好了,你也不用过这苦日子不是!”

    吴妈妈抖了抖唇,“可……老奴未必能完成您的吩咐,老奴与沐娘子也没什么过深的交情啊!”

    娄燕婉脸色慢慢转冷:“吴妈妈,母亲顾念你相伴多年才没把你发卖出去,你可不能吃着盆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两头都想讨好!”

    “怎么会!老奴不敢!”吴妈妈身子抖了抖,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还没等到她想出借口拒绝,就听娄燕婉继续道:

    “我知道你儿女被卖到外头的庄子上,这么好的去处,你怎么不拉别人一把?”

    吴妈妈猛地抬头朝娄燕婉看去,没想到大姑奶奶居然把这事查了出来。

    她小腿抖得厉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大,大姑奶奶,老奴……”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既然沐云书待你不同,说明你肯定可以接近她,你若把事情办好,我会把你儿女接回来与你团聚,若做不好,我使点银子让他们去更差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第163章不为五斗米折腰

    吴妈妈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姑奶奶,您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你求我不如求你自己,你儿女以后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都看你自己的选择!”

    娄燕婉起身去扶吴妈妈:“妈妈看着我长大,我怎么会坑你,你帮我把弟妹找回来,你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啊!记得把自己弄得惨一些,弟妹见着你定会心存不忍,一次不成,想办法多去几次,总会成的!”

    吴妈妈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咬了咬牙颓然地点头道:“老……老奴尽力而为!”

    娄燕婉见说服了吴妈妈,心中很满意,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出门后就在院外看见醉倒在泥地里的娄鹤筠。

    他一身的酒气,脸上蓄满了胡子,看上去极为邋遢。

    看见娄鹤筠这样子,娄燕婉恨不得踹他两脚。

    “二弟,你怎么能喝成这样?我不是叫你先去城郊码头给人记记账,好歹也有一份收入啊!”

    娄燕婉伸手要去扶娄鹤筠,却被娄鹤筠给推开了。

    “记账?我乃同进士出身,你叫我去给人记账?还要被那些蠢货呼来喝去!我死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娄燕婉被气个倒仰,她舍了脸面才给弟弟求来了这么个差事,他竟说不干就不干了!要真指望他养着一大家子,这一家子估计要被饿死!

    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二弟现在的样子,越发的嫌弃,扯着他的衣袖道:

    “你这个样子,如何重整旗鼓让娄家好起来?就算给你这个机会,你都抓不住!”

    现在别说沐云书,连她都看不上她这个二弟了!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机会?”娄鹤筠扶着栅栏缓缓站起身,丢了魂一样的往家里走。

    “怎么就没机会了!不就是丢了官么,只要有人,有银子,还愁没办法把日子过起来!?”

    娄燕婉实在不耐烦再与这弟弟说道理,只冷声道:

    “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就给我振作起来,不然我有机会让沐氏回来,她看到你这德行也得被你吓跑!”

    听大姐提起沐云书,娄鹤筠那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大姐,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能让云书回来?”

    见弟弟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事,娄燕婉哼了一声,说道:

    “现在知道急了?当初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怎么也不肯碰人家沐氏?你若早与她生个一儿半女的,她怎么舍得离开!”

    娄鹤筠确定大姐是在跟她说云书的事,摇了摇头,努力地驱走脑袋里的醉意,拉着娄燕婉道:

    “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辜负了她的好,大姐,云书是不是让你给我捎了话?我就知道她不会对我一点情义都没有的!我就知道!”

    看着忽然就开心起来的娄鹤筠,娄燕婉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不忍。

    不忍告诉弟弟沐云书那女人根本就不要他了!

    娄燕婉叹了口气,思索片刻后对娄鹤筠道:

    “你们四年多的夫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你好好收拾一下,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带你去见她,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听我的,知不知道!”

    “好,我听大姐的,什么都听大姐的,只要再让我看云书一眼也好!”

    娄鹤筠立即用袖子抹了脸,把自己脸上的泥水擦掉,好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行了,我知道了,这几日不准再喝酒了,不然我也帮不了你!”娄燕婉气道。

    “好,不喝了,只要云书能回来,我绝不会再喝了!”

    娄燕婉走后,娄鹤筠有些激动地将手中酒坛远远地扔了出去,这才扶着栅栏蹒跚地进了家门。

    ……

    因为葛老的加入,来保信堂寻医问诊的百姓多了起来,保信堂的生意真正意义上的有了起色。

    忙碌了一日,药堂里的众人都没闲着过,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宝珠这才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准备关门,却在门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吴妈妈?!”

    宝珠惊讶地唤了一声,实在没想到吴妈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吴妈妈长相虽然不出众,但之前脸上有肉,看上去颇为和善富态,现在脸颊都凹进去了,脸上还有伤,一看便知过得很不好。

    吴妈妈之前对她们态度算是不错,见她这个样子,宝珠于心不忍,便将人唤了进来。

    “吴妈妈,你怎么来了?”

    吴妈妈眼睛一红,叹气道:“宝珠姑娘,我也是被逼到绝路了,否则我也没有脸过来寻沐娘子!”

    两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宝珠才将吴妈妈迎进了门。

    小姐已经回了后院,宝珠便带着吴妈妈穿过了保信堂,来到了后面的院子。

    瞧吴妈妈这般狼狈,宝珠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娄家就算将产业都变卖了,也不至于到吃不得喝不得的程度吧!”

    吴妈妈叹气道:“宝珠姑娘有所不知,因为二爷不忍处死楚曼娘,已经被娄家除了族,从娄家分到的产业并不多,都被那些讨债的要去了,现在二爷日日喝酒,夫人还要喝药,娄家已经是山穷水尽,全靠我们几个做浆洗维持!”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沐云书的院子,这个时候,沐云书正拿着剪子,修剪着院子里养的花草。

    吴妈妈看到这情形有些愣神,一段日子未见,沐娘子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如今的沐娘子像是一块儿去了粗皮的美玉,美得剔透耀眼,甚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听到脚步声,沐云书抬起头朝吴妈妈看了过来,眼神中并无惊讶。

    “吴妈妈来了。”她淡淡唤了一声,“宝珠,扶吴妈妈坐吧。”

    宝珠应了声是,立即拿了个垫子放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让吴妈妈坐了下来。

    “可是遇到了难处!”

    听到沐娘子的询问,吴妈妈一颗心瞬间陷入挣扎之中。

    大姑奶奶如今还是官夫人,她要是不按她说的去做,她的儿女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可她又没办法昧着良心帮大姑奶奶去害沐娘子,毕竟娄家散了的时候,只有沐娘子向她伸出了援手。

    站在那里挣扎了好久,吴妈妈咬了咬唇,缓缓跪在了地上。

    第164章贱命也有二两硬骨头。

    看吴妈妈跪下,沐云书也没有说话,只看着她,想听她说些什么。

    吴妈妈跪下身的那一刻其实还在犹豫,可看到沐云书那双清澈的眼睛后,忐忑的心好像被瞬间抚平了一样,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沐娘子……老奴对不住您!我是被大姑奶奶逼来的!”

    吴妈妈将娄燕婉那日去看许氏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捏着衣摆道:“大姑奶奶拿老奴的儿女做要挟,老奴才不得不听了她的话……”

    沐云书让宝珠将吴妈妈扶起来,声音和缓地道:“吴妈妈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怕蔡大奶奶报复你?”

    吴妈妈当然害怕,否则也不会那么挣扎了,可她总要做出选择。

    “老奴愚笨,沐娘子帮了老奴那么多,老奴也没有能力保护好儿女,但经历了这么多,老奴总算是看清了夫人和大姑奶奶的为人,我就算为她们做事,孩子们也未必能得到好结果,最后出了事,出来担责任的只会是老奴,老奴还不如把事情跟您说了,也算是对得起您的恩情!”

    吴妈妈说着忍不住流出泪来,她身份低贱,没那么多选择的权利,可贱命也有二两硬骨头。

    既然横竖都没好下场,不如按照心意选择一回!

    沐云书点了点头,继续问:“她想让你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东西?”

    “是……不过用来做什么,老奴也不清楚!”吴妈妈回道。

    吴妈妈不知晓,沐云书却已经猜出来了。

    她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到一旁后轻声道:“这次你先拿些药膏回去,把手上的伤涂一涂,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仔细把手冻坏!至于她让你拿的东西,等你再来两次我再交给你!”

    吴妈妈惊讶地看着沐云书:“沐娘子,大姑奶奶定是想对您不利的,您为何还要让老奴将东西给她?”

    沐云书并没有回答吴妈妈,而是让宝珠帮吴妈妈装了几块点心。

    宝珠包好点心交给吴妈妈后对她道:“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只管照我家小姐说的去做!”

    吴妈妈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问,沐娘子是想让娄燕婉以为她的计划很成功,那她就照做便是。

    在沐家小院小坐了一会儿,吴妈妈便离开了。

    宝珠将人送出门,回来后越想越气,一个劲骂娄家人下作阴损。

    “得亏吴妈妈还算有良心,不然这次小姐又不知道要怎么被娄家人算计了!”

    翠玉听了后无奈点了一下宝珠的额头。

    “小姐怎么可能被娄家人算计呢!若小姐不想被人查出吴妈妈儿女的事,有的是办法的!”

    宝珠被翠玉说得头晕:“你的意思是……小姐早就预料到娄家人会利用吴妈妈来对付咱们?”

    “是不是我不清楚,但小姐绝对有这个防备!”

    好在吴妈妈拎得清,不过即便吴妈妈不说实话,也不会影响到结果。

    沐云书修剪好盆栽后,将剪刀放到了一旁,这才对翠玉道:“叫你安排的事情可安排下去了?”

    翠玉点头,“放心吧小姐,奴婢都办妥了!”

    翠玉办事沐云书很放心,想了想她又安顿道:“估计过不了几日娄燕婉就会再次过来,到时候你们记得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别污了孩子们的眼睛。”

    ……

    在吏部上值的蔡弋德这些日子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娄家的事情让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那东珠的事更是让他心里极不踏实。

    他上峰的夫人跟着娄燕婉投了不少银子,可这批货却迟迟未到,他觉着卜大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了。

    好不容易等着散了值,蔡弋德急急忙忙就离开了衙门,生怕撞上几个上峰。

    回去的路上,蔡弋德心情也是极为烦躁,坐着轿子,与轿外的长随低语道:

    “聚宝斋的那批东珠怎么还没有到,娄氏那蠢货不会被人骗了吧!”

    长随知道老爷在心烦什么,因为这事老爷没少跟夫人吵架,若不是夫人怀了身孕,老爷估计又会把夫人打得出不了门了。

    可他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懂这些,只能支吾道:“奴才听说聚宝斋背后东家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不会因着这点银子诓骗夫人吧!”

    两人正说话时,轿子突然一歪,蔡弋德的头差点没撞到轿子上。

    他本就心烦,暴躁地吼道:“怎么回事!轿子都抬不好么!?”

    轿夫立即停下轿子赔罪道:“老爷,实在对不住,适才有个疯婆娘突然冲了出来,小的为了躲她才崴了脚!”

    蔡弋德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的确见到不远处有一男一女在撕扯。

    两人看上去应是普通百姓,女人手中抱着个包袱,像是要逃走,男人追上了她,拉住那包袱怒喊道:

    “你这娘们儿还有没有良心!俺辛辛苦苦在外头挣钱,好不容易攒下这么点银子给我老娘看病,你竟然都要拿去贴补你娘家!你把银子拿走了,俺娘怎么办?你快把银子还俺!”

    那妇人死命抱着包袱不撒手,哭道:“当家的,俺也没办法,我弟弟赌钱输了,要是不拿银子救他,那些要债的就会把他打死!你行行好,我就这一个弟弟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

    两人的对话传到蔡弋德耳朵里,让他脸色巨变。

    这实在很难不让他联想起自己的夫人娄燕婉。

    听说娄家欠了不少外债,他那不争气的小舅子把官也给丢了,如今房子卖了都没能将窟窿补上,一家人挤在城西的一间破院里,破落至极。

    娄燕婉迟迟没把货款拿出来,莫不是接济到娘家去了?

    还是说生了别的什么私心,想把银子都藏起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不断疯长,蔡弋德心绪不宁地朝前面争吵的夫妇看了一眼,对身边长随说道:

    “你最近注意一下夫人的动向,留意一下她每日都去哪里,接触什么人,回头报给我!”

    “是,奴才回去就办!”

    之后的日子,蔡弋德的小厮就派人盯上了娄燕婉的行踪。

    第165章让我看看你那奸夫是谁!

    其实娄燕婉并不经常出门,每日在府里都是谨小慎微的,但因她怀着身孕,蔡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刁难她,毕竟蔡府子嗣凋零,能来这么一个根苗太不容易。

    因此蔡母眼不看为净,很少再将娄燕婉招到跟前来。

    娄燕婉空下来偶尔会去商会走走,再不就是去西城娘家看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正当小厮以为是他们家老爷多虑了时,娄燕婉竟在一个下午悄悄出了府,坐着马车匆匆朝城南去了。

    小厮跟上后,发现娄燕婉的马车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停了下来,这里距离蔡府很远,蔡府没有产业在这边,他实在不明白娄燕婉来这里做什么。

    见娄燕婉下了马车后进了一个院子,小厮不敢再跟,急忙命人将事情报给了蔡弋德。

    蔡弋德本就对娄燕婉生了疑,听到小厮的禀报哪里还能坐得住,急急忙忙就出了门。

    等他来到小厮所说的巷子,小厮还在巷子口守着。

    看到蔡弋德过来,小厮紧张地唤了声:“大爷!”

    “大奶奶还在里头?”

    蔡弋德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叫人打听过了,这一带全是不挂牌的客栈,房租便宜,人也杂乱,除了下等窑子,这里是京城最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的夫人来这里做什么?这实在没办法不让他多想!

    因为来得匆忙,帽子都被他跑歪了去,见小厮点头,便知娄燕婉还在客栈,气得他将幞头摘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仍然觉得不解气,蔡弋德幞头都顾不得去捡,大步朝那客栈的后门冲了过去。

    这种客栈后门都不落锁,方便客人出入、逃离,蔡弋德很容易就进了客栈,气势汹汹地冲上回廊,挨个地推开客房的门,寻找娄燕婉的身影。

    客栈小二瞧见这情形吓了一跳,怕这位爷惊扰到别的客人,立即上前阻拦道:

    “这位爷快住手,您这是在找什么?您跟小的说,小的帮你寻!”

    蔡弋德一把掀开了那店伙计,“滚开,别拦着老子,小心老子掀了你的店!”

    伙计一边阻拦蔡弋德,一边还要向被冲撞的客人道歉,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

    他忙给院子里的其他伙计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帮忙叫人一起拦住这位爷。

    客栈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吵闹声,引起了许多客人的注意,因好奇,大家打开了门窗,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回廊尽头的一间屋子也开了半扇窗,一个丫鬟将身子探了出来,她朝后院方向张望了一眼,原本平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本想快速将窗子关上,可蔡弋德已经发现了她,一脸怒容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丫鬟吓傻了,忙对屋子里的人喊道:“大奶奶,不好了,大爷来了!”

    娄燕婉闻言脑子也是轰的一声,几乎不知该如何思考,完全呆愣在了原地。

    还是丫鬟反应快了一些,忙过来拉了娄燕婉一把,“大奶奶,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大爷知道您的事啊!”

    娄燕婉这才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对丫鬟道:“你,你安顿他们,我去拦住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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