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人,您跪了这么久,佛祖一定看到了您的诚心,您身子不好,奴婢还是扶着您起来吧!”宝珠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哽咽,看着已经虚弱不堪,却还跪在佛前虔诚祈祷的沐云书,一颗心早已经揪成了一团。
夫人已病了多日了,可府上没一人过来看望,她怕夫人伤心,只能谎称小姐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夫人,这才没有来。
夫人听说后,撑着病重的身子跑来佛堂为小姐祈福,几个时辰了滴水未进,她实在担心得紧。
可沐云书只是摆了摆手,若不是怕自己这副病容吓到欣儿,她真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娘亲!”
一声甜甜的呼唤从佛堂外传来,让佛堂里的两个人齐齐转过了头,这声音沐云书太熟悉了,这是她的欣儿在叫她。
“是欣儿来了?”
沐云书激动地想要起身去看娄欣儿,可她跪得太久,身上使不出任何力气。
宝珠忙走过来扶住了沐云书,搀着她走出了佛堂。
只是两人并没有看到娄欣儿的影子,宝珠意外地道:“夫人,声音好像是后院传来的,小姐可能在后面呢!”
可佛堂的后面住着沐云书那带发修行的大嫂,欣儿怎么会来这里呢?
缓步绕过回廊,两人就来到了佛堂的后院,沐云书以为这里应该是青灯古佛,没有半点烟火气的,可入目的景色让她整个人都看痴了。
院子极美,四周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花,中央特地挖了池塘,里面养着十几条手臂长的锦鲤,一看就是喂养了多年的。
树上还挂满了花灯,每一盏灯上,都有漂亮的题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这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绳索,死死勒住了沐云书的心,痛得她无法呼吸。
不为别的,因为这些字她太熟悉了,都是出自她夫君之手!
那个如同天上皎月的清冷男人,从未与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她以为是他不懂表达,却不知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别人!
沐云书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渐渐麻木,她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可不待她逃离,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她时时惦念的声音。
“娘亲,欣儿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那个老妖婆病倒了,她还想让我去陪她,我才不会去呢,我只想陪娘亲你!”
显然,这句话并不是对沐云书说的,她透过叶子缝隙,瞧见了庭院里对话的那对女子。
年长些的穿着一袭素衣,生得秀雅绝俗,一颦一笑是说不出的楚楚动人,若不是沐云书认得她就是她大嫂楚氏,怎么也想不到这女人与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妖婆”是同龄人。
而年纪小一些的,就是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养女,娄欣儿。
“你啊,怎么说她都教养你一回,你不该这样说她!”楚氏佯嗔了娄欣儿一眼,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娄欣儿委屈地低声嘀咕道:“她算什么养我,她宁可花银子给外头那些低贱的流民,也不愿给我买首饰、裙子,还让我学那么多礼仪规矩,逼我学男子才看的四书五经,她是把我当扬州瘦马来培养,想让我利用我给她赚银子,根本不是真心待我的!”
楚氏无奈摇摇头,“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长辈!”
“好了,你莫说欣儿了,那女人根本不配做欣儿的长辈。”
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热腾腾的汤,应该是刚熬好的。
男人已经接近不惑之年,可他的容貌仍然俊逸非凡,尤其看着楚氏时,那眼里的光彩,犹如美玉上莹润的光泽,柔和又坚毅。
这是沐云书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原来,他的夫君也会笑,也会对人嘘寒问暖,会为人洗手作羹汤,只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十五岁嫁入落败的娄家,娄鹤筠刚与她拜了堂就匆匆赶往任上,只留下一家老小让她照料,她虽无助,但还是帮他撑起了这个家。
四年后,他返回京城,说是因为操劳而得了重疾,她没日没夜照料他,帮他寻医问药,即便她们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她也从未抱怨过,后悔过。
当他说害怕没有孩儿,老了清冷孤独,她便尊重他的意见,领养了一个孤儿。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曾经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变得既清晰,又讽刺。
宝珠的脸上同样没了血色,她惊诧地看着庭院里的三个人,抖着声音道:
“相爷怎么会与大夫人……不,怎么会与思云居士在一处!他们可是叔嫂啊!还有小姐怎么会叫思云居士娘亲?难道她是思云居士的亲生骨肉?”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只不过宝珠实在不敢相信!
这时,楼鹤筠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汤,吹了几下递到楚氏面前,“这是狗肉炖双冬,补中益气,温肾助阳,对你的病有好处,你多喝一点。”
娄欣儿笑嘻嘻地道:“娘亲,你可知道这狗肉是哪里来的?这是那老妖婆身边的阿旺!谁让它瞧见您就叫,这回它再也叫不出来了!”
“这……是弟妹的爱宠?你这孩子,怎么能……哎,她知道后一定会很难过吧! ”楚氏一脸担忧,双手合十,低低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楼鹤筠不以为意地道:“畜生而已,怎有你重要,你就是心善,别想那么多了,身子要紧!”
几人余下的对话沐云书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像是刮起了狂风,呼呼作响,胸膛里似胀满了气,呼不出去,也吸不进来。
他们居然杀了她的阿旺,只为给那个女人熬汤!
沐云书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下意识伸手去捂住嘴,手已经被她咳出的血染得猩红。
“夫人!”
宝珠惊叫着抱着向下沉去的沐云书,刚想呼救,就瞧见院门里踏进来几个人。
“谁?谁在那里!”
第2章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一道质问声从院门处传出,宝珠瞧见来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夫人,是老夫人!她不会允许相爷做出这样混账事的,她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
沐云书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想要叫住宝珠,却已然来不及。
昏昏沉沉中,她瞧见婆母一脸狠厉地命人将宝珠的嘴巴堵住,然后把她朝水井边拖去。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阻拦,头上却突然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染红了她的眼。
意识涣散前,她听到了婆母含着怨气的声音,“沐氏,乖乖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好么?为何总是给人添晦气!”
……
“沐氏,沐云书!我在与你说话,你听没听到!”
耳边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子,沐云书艰难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眉头紧锁的中年妇人正不悦地看着她。
正是她的婆母许氏。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到了地府也要受娄家人的欺辱?
不要,她为娄家做牛做马,却换得那样的下场,如果她死都不得安宁,那宁可闹个魂飞魄散,也不叫娄家人好过!
“夫人,二少奶奶昨夜看了一夜的账本,实在是太累了,要不然您就让她休息一会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沐云书下意识转过了头,正瞧见宝珠一脸恳切地看着许氏。
说是宝珠也不太准确,这更像是宝珠十几年前的样子。
待看清房里的布置,沐云书一颗心飞快跳动了几下,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还活着,并且回到了过去。
许氏见沐云书脸色确实差得要命,这才缓和了一些口气:
“我也不是逼你,可你知道,鹤筠已经外放四年了,你们成亲四年却一直分别两地,这也不是个办法!今年考核鹤筠的成绩不错,只要走动走动,是可以调回京城的!你们大姐姐已经打问好了,那吏部文选司郎中的夫人最喜欢珠宝首饰,我若没记错,你手里应有一间不错的首饰铺子,正好可以送予卜夫人哄她开心。”
耳边许氏的话与记忆中的缓缓重叠,一字不差,沐云书更加确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压下心里的激动,沐云书抬起头看向许氏。
许氏不到四十岁,长相虽不出众,保养得却很好,面相颇为和善,可外面的人不知道,这是个端起碗吃肉,放下碗便骂人的主儿。
她一直嫌弃她出身商贾,配不上他儿子,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却都要用她的嫁妆来打点。
沐云书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心思飞快转动起来。
她已经回忆起现在是哪一年,是她十九岁,嫁给楼鹤筠的第四年。
就是这一年的夏天,大奉爆发旱灾,许多州府颗粒无收,大量流民涌入了京城。
回京述职的娄鹤筠带她出行,正好见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被人欺辱,在楼鹤筠的游说下,她将那女孩带回了娄府。
娄鹤筠以身体不好,可能无法留后为由,劝她收养了这个女孩,见娄府众人都很喜欢这漂亮伶俐的小丫头,她便同意了,给她取名娄欣儿。
现在想想,娄鹤筠定是故意带她去见娄欣儿的,虽然被她收养只得了养女的身份,那也好过被人知晓她真实的出身!
想到楼鹤筠居然与那人生下一个孩子,沐云书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忍不住恶心地吐了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舍得拿银子帮鹤筠打点?云书,你可不能这么糊涂,现在外头这么乱,鹤筠若是不能回京,很有可能会出事的!你难道想守寡抱着你的金银过日子不成?你无儿无女,以后能指望谁?还不是指望我们鹤筠!而且,你是他的妻,你们本就是一体,你的就是他的啊!”
许氏严厉的声音传入沐云书的耳膜,让她头痛欲裂。
她不由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两声,娄家就是一群吸血虫,她前世怎么就看不清,还要替他们卖命呢!
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沐云书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道:“儿媳能指望的,当然是我自己,夫君现在不也指望着我?难保以后一直如此!”
许氏冷了脸,恼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也就能拿出点银子应急罢了,你以为银子是万能的?”
沐云书眼里露出几分嘲讽,真是笑死,前世他娄鹤筠的副相之位怎么来的?还不是靠她帮他打通人脉才一步步爬上去的。
凭他的能力和那自负的性子,如今的从六品已经是极限了。
前世,她以为夫君是个高风峻节的君子,可笑他只是在她面前装君子而已。
楚曼娘啊!那是他的大嫂,是娄家大爷的未亡人!楼鹤筠居然惦记着自家嫂嫂,还与她偷偷生下一个女儿,爬灰的都没他脏!
怪不得楼鹤筠会想办法让她认下娄欣儿这个养女,这样的身世他哪里有脸公之于众!
为了给心爱的嫂嫂守节,娄鹤筠竟一直以生病推脱,成亲十五载都没有碰过她。
最重要的是,楼鹤筠这样拙劣的借口她还信了,她兢兢业业照顾他,照顾娄府,赚钱帮他打点运作,终于将他送上高位,可最后,他们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把她身边所爱一个个夺走,她真的好恨!
沐云书勉强将恨意收敛,抬眸看向许氏:“母亲说笑了,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母亲既然觉得银子没有用处,那这次考核,凭夫君本事就是,相信夫君不用攀附关系,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调回京城。”
老夫人被沐云书说急了,可她现在要用她,又不好跟沐云书翻脸,忍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口气,拉过沐云书的手柔声道:
“母亲不是说你无用,就贤惠这一点,很多人都及不上你,你也不想想,你若不贤惠,我们鹤筠那么出众的人怎会迎你进门呢!好了,莫耍小性子,母亲知道你这几日累了,这两日我帮你理账,你去休息一会儿,醒来就把那铺子的契书找出来吧。”
第3章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许氏不容分说地做了决定,像是害怕沐云书会拒绝一样,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收到消息,过不了多久鹤筠就会回来了,母亲就不打扰你梳洗打扮了,你放心,这两年你在娄府没功劳也有苦劳,鹤筠回来,母亲会在他面前好好夸赞你的!”
说着话,许氏眼里有不屑一闪而过,在她心里,只要搬出儿子来,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沐云书最终都会妥协。
可能是懒得再哄沐云书了,话音一落,她就起身出了门去。
门被随意关上,宝珠咬着唇,一脸气闷地对沐云书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好像您除了贤惠就一无是处了!您明明很优秀,配二爷绰绰有余!娄家真是忘了当年求娶您时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沐云书淡笑,娄家人一直是这样的,反复在她面前提起她商贾的身份,让她觉得娄家娶她是施恩,花着她的钱还要让她感恩戴德。
她家是陇西富商,做药材起家,门第与早已落魄的娄家相比,并不差什么,可商女这身份被婆家反复提及后,她也自觉矮了婆家一截,只能用尽办法对她们好,来弥补这个差距。
她用嫁妆和赚来的银子撑起娄府,最后却换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真是可笑。
想起许氏管夫人要铺子的事,宝珠心中焦急:
“夫人怎能如此过分!那首饰铺子可是您嫁妆里最赚钱的一间了!不说铺子,里面那些首饰得值多少钱?您撑着娄府一百多口人的开销,几个姑奶奶的嫁妆要您操心,三爷四爷交朋会友也都记在您的账上,夫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把铺子送出去了,她有没有算过那是多少银子啊!”
沐云书看着宝珠那精巧的瓜子脸,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丫头原来这么可爱的,她都快忘了她年少时的样子了,前世她帮她撑着娄府,一生没有嫁人生子,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吃前世的苦了。
宝珠看着夫人对自己笑,心里毛毛的,“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您真的要将那铺子送出去,帮大爷打点?”
“送,怎么不送,若不送母亲一日都不会让咱们消停!”
听沐云书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宝珠脸都扭了起来,“送了这一间,就会有下一间,您的嫁妆迟早被掏空的!”
沐云书现在才发现宝珠其实挺清醒的,前世,若她不那么愚善,能听进去劝告就好了。
怪她把这样一群豺狼虎豹当成了家人!
她安抚地拍了拍宝珠的手,“放心吧,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愿意送,他们也得有胃口拿才行!”
宝珠见此刻的沐云书眉眼舒展,完全没了之前忧苦模样,心中惊奇,夫人好像突然不一样了,从前她为了名声,是从来不敢违逆婆母一句的,今日却是怼得许氏险些下不来台。
可许氏的性格她是了解的,从来是来者不拒,铺子到了他们手上,绝对没有要回来的可能。
她担心地将手放在沐云书额头上,“少奶奶,您没事吧?”
沐云书失笑,给了宝珠一个小小的暴栗,“我很好,以后会更好!”
知道沐云书没事,宝珠才放下心来,想到二爷今夜归府,她看着二少奶奶素面朝天的样子有点着急。
虽然气愤老夫人欺负自家夫人,但宝珠还是希望少奶奶能跟二爷好好相处的,毕竟两人成亲四年一直分别,二爷终于回了京城,趁着这个机会,要让两人多亲近才是。
“少奶奶,奴婢给您上个妆吧,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今日就莫要再穿那几件绛紫色的锦裙了,太显老气!”
说着,小丫头拿来了铜镜,将沐云书如瀑般的墨发散开,要为她重新梳一个发髻。
沐云书瞧见铜镜里的女子,微微愣住了神。
不是被自己的容色惊艳到,相反,她眼神里全是无奈。
她还未到二十岁啊,但为了操持娄府,外出打点,硬是把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生,还把自己喂胖了许多,只因这样才会显得更有威严,能管得住下人。
老夫人怕儿子不在她会拈花惹草,乐得见她如此打扮,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她性子严肃冷淡,长得也一副凶相,实在配不上娄鹤筠。
可其实,哪个女子喜欢这样装扮自己!
她照着他们想要的样子活着,到头来,没有人喜欢她,唯有默默守着她的阿旺和宝珠……
这一世,她要随心而活!
沐云书朝铜镜中的宝珠淡淡一笑:“好,今日由你打扮。”
宝珠以为沐云书愿意打扮,是为了让二爷见了欢喜,于是手脚更加麻利起来。
很快,她就为沐云书上了一个淡妆,然后选了一件绣梅云峰白留仙裙,挂了一对儿碧玺耳坠,整个褪去了世俗之气,多了几分清雅。
宝珠自是少不了一阵夸赞,可沐云书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形有多臃肿,脸上还有奔波时留下的嗮痕,别说美人,中人之姿都谈不上。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会慢慢变回她自己!
海堂院。
丫鬟捧着一碗冒着寒气的桃子酥山走进了内室,呈给了半倚在榻上,神情烦躁的女子。
女子云鬓高绾,穿着十样锦软烟罗纱裙,脖子上挂着饱满圆润的珍珠,将那张平庸的脸衬出了几分贵气。
她是许氏的大女儿娄燕婉,也就是娄鹤筠的长姐。
看见那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酪浆,娄燕婉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快速地摆着团扇,撇嘴道:“这沐氏,可真是个会享受的!”
这精巧的食物,她在夫家完全是吃不到的。
丫鬟很想抬头去看一眼大姑奶奶,可她知道规矩,没敢抬头,只在心里腹诽,这些都是二奶奶孝敬夫人的,大姑奶奶是客,她们才做了一碗,怎就是二奶奶享受了?
这话,丫鬟也就在自己心里嘀咕两句,可没敢开口,送了酪浆她便退下去了。
没多久,屋子里的水晶帘子轻轻响动起来,娄燕婉抬头一看,正见许氏进了房门。
第4章升米恩斗米仇
“母亲,怎么样?沐氏可同意将铺子拿出来了?”娄燕婉迫切地迎了上来,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她敢不拿么?鹤筠本就不喜她,她总要想办法讨好你弟弟!”
许氏的笃定让娄燕婉放下心来,这次巴结文选司郎中夫人是她的主意,也不单单是为了二弟娄鹤筠,还因那文选司郎中是她夫君的顶头上司,哄得他们开心了,夫君在衙门也会过得舒心,婆家也会记得她这份功劳,让她好过些!
“还算她懂事!”娄燕婉对慕云书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然后拉着许氏做到了罗汉榻上。
“能嫁到咱们娄府,遇到母亲这么好的婆母和鹤筠那么好的夫君,算是她上辈子积了德,不过母亲,你也不能太纵着她,要让她有一个儿媳的自觉,像这种事情,何须您开口,好像您惦记她嫁妆似的,她该主动打点才是!”
许氏也热得紧,转头瞥见了桌子上的酪浆,看了丫鬟一眼,丫鬟立即就退出去准备了。
许氏提着裙慢悠悠坐下来,“她一个商户女,眼界和格局低了些也正常,你平时多提点她几句就是!”
听了许氏的话,娄燕婉眼里闪过精光,立即把扇子凑到许氏面前摇了摇:
“母亲,咱们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沐氏那商户女一时半会上不得台面,二弟回京后少不了应酬,不若你让她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我来交给郎中夫人,省得她把事情办砸!”
这东西从她这儿送出去和从沐氏手中送出去,效果能一样么?从她这里送,不仅郎中夫人要念她的好,二弟也得记着她的恩!
见许氏有点犹豫,娄燕婉急忙道:“母亲,不是我说您,哪有婆母像你这样卑微的!即便现在沐氏掌家,那掌的也是咱娄府的家,她不过帮忙理理帐,怎您要用银子的时候还要经过她的同意?您应该把库房钥匙都接过来才对!就您这般惯着儿媳,早晚有一天让她骑到您头上去,再让她巴结上卜夫人,那还了得!”
娄燕婉说这话的时候都忘了,沐云书嫁进娄府时,娄府还欠着债呢,是沐云书用她的嫁妆将娄府撑了起来。
可她不会去想这些,她只看到在夏日里能吃得起冰酥酪的,是她的娘家!
越说心里越不踏实,娄燕婉看着许氏道:“她同意拿铺子出来,怎么没把契书交到母亲手上?她是不是再耍什么心眼?母亲,二弟调任可是大事,可不能让那商女坏了事!”
许氏之前到没觉得沐云书会忤逆她,但想起沐云书今日拖拖拉拉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娄燕婉一看许氏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拿到契书,起身拉着她道:“母亲,您糊涂啊,走,咱们快去把那契书讨过来,省得夜长梦多!”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舒云院。
瞧见这院子里素净得如庵堂一般,连像样的花儿草儿都没有,娄燕婉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商户女果然是比不得她们这些世家女,完全不懂风雅,难怪得不到弟弟欢心。
娄燕婉挽着许氏正要往屋子里走,恰巧见沐云书带着宝珠走出了房门。
瞧见打扮一新的沐云书,娄燕婉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这是听说二弟要回来,所以才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可她这身段和黑黝黝的脸,再如何打扮又能怎样呢!
许氏也十分的不高兴,可她与娄燕婉想的不一样,看着那洁白的衣裙,许氏不悦地道:“云书,鹤筠归京,你怎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多不吉利,影响他升迁怎么办,快回去换下来!”
沐云书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披帛,淡道:“母亲,您的亵衣是上等白叠制成,比我这云峰白长裙还要白上几分,怎么,为了儿子,母亲竟连亵衣都没穿么,真是叫人感动!”
许氏被噎住了,气得脸色涨红,奈何她身上的确穿着纯白色的亵衣,她总不能当众承认自己没穿亵衣,那成何体统!
娄燕婉闻言惊讶地打量起沐云书,若是换做从前,母亲叫她去换衣裳,她必定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立即恭顺地退回去换衣裳。
今日怎敢跟母亲如此说话,莫非她觉得二弟回来,她就有了依仗?
真是蠢货,等二弟回来,她就知道二弟根本看不上她,想要做稳她们娄府的媳妇,还不是得巴巴的讨好着她跟母亲!
“云书,母亲是为了你好,母亲是觉得你这般精心打扮了一番,二弟若是不喜,岂不叫你伤心!”
娄燕婉可不在意沐云书穿了什么,她哄了沐云书一句,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热络地道:
“你若不想换就算了,办正事要紧,快把铺子的契书交给我,你姐夫与卜大人关系不错,帮二弟运作的事情由我帮忙打点,二弟定会青云直上,你啊,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娄燕婉口中的卜大人,就是吏部的那位文选司郎中。
部分官员的调动确实要经他之手,但决策权并不在他这里。
沐云书看着这个与她如此亲昵的大姑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娄燕婉是最像婆母许氏的一个女儿,贪婪又自负。
明明她也受了婆家的苦,在婆家过得很不如意,可她依旧挑拨着许氏与她的关系,似乎所有人过得都比她不幸,她才会开心。
前世,娄燕婉成亲七年无所出,她夫君对她非打即骂,一直嚷嚷要休妻。
她不能生育,若被休弃以后再无出路,只能经常跑回娘家来诉苦。
而她可怜娄燕婉的遭遇,总是贴补她,让她以此来缓和与婆母的关系,没想到升米恩斗米仇,久而久之的,竟把她胃口给养大了。
后来,她还做出那种事情来害她,可以说她最后病成那个样子,跟娄燕婉脱不了关系。
沐云书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寒意,她真的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一把火烧了娄家,与这些畜生同归于尽!
可她不能,她不能让这些人死得这么轻松,此生,她是来讨债的,那些锥心刺骨的痛她定要让她们也尝一尝!
第5章抢冰
沐云书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弯唇看向娄燕婉,“姐夫与卜大人那么要好,怎么大姐姐现在还没当上诰命?”
“我!”
被戳中痛处,娄燕婉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那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她即将喷薄的怒意。
“我真是糊涂了,跟你一个商户女说这些你怎么能懂!”
沐云书笑道:“那大姐就去找一个能听懂的人说吧,云书不奉陪了!”
娄燕婉发现沐云书简直是滚刀肉,让她完全无从下手,气得她心口直痛。
可铺子的契书在沐云书手中,她只能努力维持着笑脸:“云书,你是不是害怕鹤筠升了官会嫌弃你?做人可不能这般自私!鹤筠也不喜欢不明事理的女子!”
自私?沐云书挑了挑眉,她上辈子那般通情达理,可娄鹤筠和娄家人又是如何待她的?
虽然对娄家人厌恶到了极点,但沐云书并未将恨意表现出来,而是面带犹豫地道:
“可是……大姐姐,这玲珑阁是我手上最赚钱的铺子了,若没了这铺子,娄府没了进账,我们手头恐怕就要吃紧了!”
娄燕婉心里冷嗤了一声,不赚钱她还不要呢!娄家吃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见沐云书已经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不是还有二弟的俸禄呢!弟妹,凡事可不能看眼前,鹤筠好了你才能好,你的后半辈子可都指望着我们鹤筠呢!”
不愧是母女,想法都如出一辙。
不过这次沐云书倒是没有再拒绝娄燕婉,朝宝珠招了招手,宝珠立即就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沐云书不舍地将木盒交给了娄燕婉,“这里是玲珑阁的契书,大姐姐拿去吧。”
娄燕婉一怔,没想到沐云书这般轻易将契书拿了出来,还真是像母亲说的,只要提起鹤筠,沐云书没有不允的。
娄燕婉迫切地想要接过木盒,沐云书却没有松手,她为难地道:“大姐姐,这次的事可务必要成,不然我们的日子就真的要难过了!”
听沐云书这样说,一旁的许氏终于紧张起来。
“燕婉,这事真的能行吗?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娄燕婉气愤母亲这个时候扯她后腿,忙道:“能有什么纰漏?我与卜夫人的关系很好的,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要不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让你的好儿媳去办吧!”
相较于沐云书,娄氏自然是更相信大女儿,什么也不如儿子升官重要,许氏也就不再多言。
见许氏和沐云书都不再阻拦,娄燕婉高兴地将木盒抱进怀里,这次若是能帮夫君讨得卜大人的欢心,夫君一定会高兴得在她院子里多留几晚!
没准这一回她就能一举怀男,看婆母还会不会对她甩脸子,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娄燕婉暗暗高兴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沐云书淡淡勾起的唇角。
她像是一只戏耍着老鼠的猫儿,冷眼瞧着猎物是如何一步步掉入陷阱里去的。
就在这时,院子里走进来许多家仆,他们身上还扛着十几个大箱笼,箱子外凝着一层白霜,离老远,就让人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极为舒适的凉意。
许氏和娄燕婉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好奇。
舒云院另一个一等丫鬟翠玉快步走了过来,朝许氏和娄燕婉行了礼,这才对沐云书禀报道:“二少奶奶,奴婢将冰窖的冰都装好了!”
原来是冰凌!
娄燕婉扫了那些大箱笼一眼,心里颇为高兴。
这个弟媳没什么别的优点,但还算懂事,竟抬出这么多冰凌送给她,想到回去后婆母吃冰也得客气地问她要,她心里别提多得意。
想是这样想,可她嘴上却是道:“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无事的时候也该多读读书,多了解些常识,太过贪凉对身子无益,不过这次你都准备了,也不能糟蹋了你的心意,我带回去就是了,可下回记得做事过点心!”
娄燕婉这话一出,宝珠和翠玉都飞快朝沐云书看了一眼,似生怕她抹不开面子,又将这些冰送给这个贪得无厌的大姑奶奶。
沐云书看着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鬟,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因她这婆母怕热,衙门分给娄府的那点冰根本不够用,每到夏天,她都会想办法打点好京都的几位凌人,跟他们高价购得些冰凌。
得到冰凌自不能少了娄家任何一房,出嫁的娄燕婉她也会送上一份。
可她在背后说什么呢?她说她体寒,可她还给蔡府送冰,岂不是故意害她!她多年怀不上身孕,都是因为饮冰着了凉!还有蔡家老夫人会中风,也是夏日饮冰闹的,这全都是她的错!
这女人享用着她的东西,却不愿意承她的情,还要歪曲她的心意在外面诋毁她,真是恶心至极!
“大姐姐说的是,我也觉得这冰冷不宜多吃,所以我这才叫人将这些冰凌抬回上林署。”沐云书勾着唇角缓缓开口道。
娄燕婉脸色一僵,什么意思?这些冰难道不是送予她的?
“不是……我就说你下次注意些,抬都抬出来了,我收下就是……”
沐云书一脸恳切地看着娄燕婉,“这怎么能行,大姐姐身子要紧,要是以后落下什么病,说是因贪凉而起,那我就罪过了!”
娄燕婉都傻了,到手的东西怎么就飞了?她刚刚只是在拿捏沐云书,从前都是这样做的,这次怎么就没拿捏成?
要知道这冰凌可不是家家都能买得上的,她婆母因为苦夏心情烦躁,日日找她的不痛快,她本可以拿这些冰哄婆母高兴一阵子的!可沐云书却不给她了,她顿时就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做什么都有个度,吃太多凉肯定不好,但少吃点还是不打紧的。”
意思是她可以不全都抬走,抬几箱子就好了。
沐云书对这大姑姐的脸皮有了新的认识,索性当作没听懂娄燕婉话里的意思,故作惊讶地道:“哦,这样呀,那大姐姐还是得管住嘴,掌握好这个度才行,千万别让自己坏了身子!”
第6章娄鹤筠要回来了。
娄燕婉脸都气白了,她以后若是生了什么病,不得被人说成贪嘴闹的!
她想骂沐云书几句,却实在找不到借口,瞧下人将冰一箱箱抬出去,完全没有给她留下几箱的意思,心里火急火燎的,只能着急地看向许氏。
许氏的脸也早就垮了下来,这么多箱冰,估计把冰窖都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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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书,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把这么多冰送出去?这是要送去哪里?”
这可都是她娄府的东西,沐云书把她的东西抬走,比挖她的肉还痛!
沐云书就是在等着许氏这句话,悠悠地叹了口气,“母亲,怎么是好端端的,您可知今年是什么光景?”
“不就是闹了旱灾了,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许氏神色淡淡,视线落在自己新涂好的蔻丹上,似乎外面受没受灾,还不如她指甲的颜色是否均匀更重要。
沐云书眸光沉了沉,她这婆母真是被她呵护得太好了,完全不知半点人间疾苦。
“母亲有所不知,今年大旱,药材不好收,百姓没银子抓药,还有几间药铺被流民给抢了,大部分铺子都是亏的,账上可用的银子已经不多了,这些冰都是我跟上林署胡大人赊来的。”
许氏不管事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娄家人根本不清楚她有多少家底。
前世她重病在床,婆母找来娄氏族人帮忙打理她手下的产业,当他们看见那厚厚的账目,无一不流露出震惊又贪婪的表情。
那时候许氏竟还斥责她,说她一定是借由娄鹤筠的官声偷偷在背后敛财,简直败坏娄家门风。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给娄家人多花一文钱!
沐云书收起眼底的寒芒,朝娄燕婉怀中的木盒看了一眼。
“我没舍得将玲珑阁拿出来,就是因为这些铺子里,只有玲珑阁勉强是盈利的,本想着灵珑阁还有几笔单子没结,等这些单子结了,便可以顶冰凌的帐,可现在玲珑阁送出去了,这冰凌的帐结不了,只能把没用完的冰给胡大人送回上林署去了!”
“都赔了?你是怎么经营的?”许氏心里恼火,可她从不操心家中钱财,对赔了赚了也没什么概念,反倒是更舍不得这些冰凌。
“既然都买回来了,哪有送回去的理儿,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既然药铺不赚钱,那就卖出去两间,总能把这个窟窿补上。”
宝珠和翠玉都快被许氏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她们什么也不管,只管享受,享受不到就让奶奶卖铺子,真是欺人太甚!
翠玉想开口说话,却瞧见自家奶奶朝她摇了摇头。
沐云书脸上还是那般淡淡的浅笑,“母亲,现在这年景,铺子怎么可能说兑出去就兑出去!咱们娄府只有一月购买两旦冰的资格,多卖给咱们冰,胡大人已经是破例了,他让我月内就把银子补上,若咱们补不上,岂不害了胡大人?事情传出去对相公的名声也不好,儿媳实在不知道从哪儿筹这笔银子,母亲这么不舍得这些冰,要不您想想办法?”
听沐云书要她拿银子,许氏脸色更难看了,这些冰又不是她一个人用,叫她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府里,这儿媳真是坏了心肠!
连带着,她对大女儿也有些意见了,要什么不好,非要玲珑阁,她的病怎么办?这酷暑让她怎么熬!
娄燕婉见母亲朝自己看过来,心里直打鼓,生怕母亲将玲珑阁又要回去!
她忙拉住许氏的手,低声道:“母亲,沐氏眼皮子浅,您可不能跟她一样!等二弟升了官,咱们就不用高价买冰了,这才是长远的打算!”
见许氏还是愁眉紧锁,娄燕婉又道:“哎呀母亲,不就是少用几块冰!等二弟升官给您请封诰命,咱们也学那些贵夫人,在屋子里放一箱子冰凌,让丫鬟摇着车扇给您解暑!”
想想那凉风往身上扑的情景,许氏最终还是被娄燕婉说服了,不能拿回灵珑阁,她也不可能自己掏银子,只能咬牙别过了脸,不去看往外抬箱笼的下人。
大女儿说得也不错,等儿子升了官,自然什么都有了!
从前,娄燕婉和许氏只要来到沐氏这里,总是会拿回各种好处,可今日非但没拿到,还险些折进去银子,叫她们心里十分堵得慌。
不过沐氏肯拿出玲珑阁来,说明还是害怕娄家抛弃她的,娄燕婉并没怀疑过沐云书有什么二心。
拿到了契书,娄燕婉更加趾高气昂了起来,扶了扶发钗对沐云书道: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弟妹了,你再去补点脂粉,一会儿到门外迎鹤筠吧!”
“那我便不送母亲和大姐姐了!”沐云书微微欠了欠身,将礼数尽到,转身便带着宝珠和翠玉出了院子。
瞧见沐云书这么着急去迎接楼鹤筠,娄燕婉暗暗翻了个白眼,低声对许氏道:
“母亲,等鹤筠回来,你叫他不能对沐氏太亲近!这女人不能捧着的,鹤筠对她不热络,她才会知道担心,才会好好孝顺您!”
许氏想了想女儿的话,觉着不无道理,颔首道: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你二弟饱读诗书,与沐氏这草包没有话题,当年是看在两家祖上有交情,沐氏又被退了亲,瞧她可怜才把她迎进府。咱们给她名分,让她衣食无忧就算对得起她们沐家了,若她不知好歹,光是多年无所出这一条,我就能让鹤筠休了她!”
许氏说得极为顺口,估计这件事在她心里想过许多次了,她二儿那么优秀,娶个公主都不是不可能的,真是便宜了沐氏!
可娄燕婉听到母亲这番话,嘴角却是忍不住抽动了两下,多年无所出的可不止是沐氏,还有她!
不,她可跟沐氏不一样,她是世家女,漂亮又能干,绝对不会被休的!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娄燕婉对许氏道:“去城门口候着的小厮可收到信儿了?鹤筠什么时候能到?”
许氏道:“之前就传过信儿了,怎么也要过了寅时,回来后正好用晚宴。”
娄燕婉看了一下天,现在也就刚过午时,太阳毒着呢,二弟还要等两三个时辰才能回来,那傻女人竟然现在就急着出去等,估计鹤筠回来,她那黝黑的脸更加没法看了!
第7章踏出第一步
虽然知道了楼鹤筠归来的时间,娄燕婉也没打算派人告知沐云书,挽着许氏的手,与许氏回海棠院饮酪浆去了。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沐云书并没有在府门口等娄鹤筠归来,而是坐着马车出了门。
宝珠和翠玉跟着一同上了马车,马车驶离的时候两人还沉浸在震惊中,瞧见车窗外的娄府越来越远,宝珠才急着问道:
“奶奶,您不等二爷回来了么?要是错过了怎么办?二爷见您没迎他,会不高兴吧!”
翠玉也是一脸担心,“是啊奶奶,您要是有什么急事,要不交代给奴婢,奴婢代您跑一趟吧!”
看着两个为她着急的丫鬟,沐云书只是浅浅笑了笑,她到底是有多卑微,让性子清高的翠玉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必!”
沐云书倚在车厢上,享受着微风带来的丝丝清凉,对娄鹤筠这个名字再没了从前的紧张。
她珍视他,他是所有,没了这份珍视,他又算什么东西!
“随他高兴不高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翠玉发现奶奶好像是真的不在乎二爷的看法了,心中竟升起几分欢喜。
“奶奶,您早该这样了,她们就是欺负您在意他们!现在也得让她们看看,离了您,娄府会乱成什么样子!”
看着翠玉,沐云书浅浅笑了笑,能再见到这姑娘,真好。
翠玉和宝珠都是她的陪嫁丫鬟,按规矩,女子陪嫁中至少会有一人,在主母不方便照顾男主子的时,要帮男主子发泄欲望,俗称为通房。
宝珠对男女之事比较迟钝,翠玉自小有个竹马,两人都无心做妾,她就没有跟娄府报通房人选。
因这事,许氏数落了她好几次,说她即便商户出身,也不能不懂世家规矩,明里暗里让她将相貌出众的翠玉送到娄鹤筠屋子里去伺候。
虽然娄鹤筠没有这个心思,她还是担心毁了翠玉前程,早早给她备上了嫁妆,让她与竹马完婚。
可这亲还没结成,这丫头竟在一次娄府举办的宴会上被一个高官给瞧上了,许氏早把翠玉当成自家奴才,不必高官提便双手将人奉上。
那时她在病中,没有赴宴,等听到风声时,高官已经把翠玉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