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还能起来吗？”三七问道。燕度点头，撑地起身，但毕竟失血过多，身形不免摇晃了下，下一刻，有人抬起他的手臂。
三七将他的手耷在自己肩上，“我扶你。”
燕度垂眸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喉间滚动了一下，低低嗯了声，稍微将重量往她身上放了些。
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像融在了一起，亲密无间。
“都解决了？”
“算是吧。”
两人都状似平静，可稍显凌乱的步伐，与混乱的呼吸，都暴露出了内心的翻腾。
燕度感觉自己的掌心似都出汗了，他不受控的，几次用余光扫过她的侧颜。
三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脑子里也是乱的，嘴唇麻麻的，下意识抿唇，又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放松唇线，莫名有种做贼心虚感！
只有小王还在上蹿下跳，一个劲嚷嚷：
“这处狗屁城里的渣渣都给消灭光了，不过这群人怕不是穿山甲变了，居然真把地下蛀空了。”
小王说着，往前走：“跟我来，你俩刚刚啃嘴巴子的时候，我发现了点东西。”
三七和燕度身体都是一僵，神情都有片刻不自然，两人愣是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架势，麻木的跟着狗子过去，自废墟中穿行。
这处地狱城内已无邪祟鬼气，都被三七最后的敕令给荡除了，但一路走来，依旧能看出这地狱城未被毁前是何等雄奇，不知耗费了多少财力人力。
半晌后，两人一狗伫立在了一片花海外。
一片白色的彼岸花开在废墟之上，三七看着花海，有些失神。
这片彼岸花原本是血红一片的，在被敕令荡除邪气后，化为了纯白一色。
小王低声道：“这些花里都有大王血气的味道，每一朵花，都是一缕亡魂。大王的血护住了他们的残魂，你的敕令洗去了他们身上的枷锁。”
“三三，他们需要被引渡，否则，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彻底消散了，再无轮回的希望。”
三七望着花海，心情逐渐平复，她微微颔首，走入花海中，遵循本能般的结印敕令：“尘缘了，业障散，诸魂俱安，归入轮回。”
一朵朵彼岸花无风摇曳，一个个光团漂浮而起，宛若星辰大海，整个地下世界似都被点亮。
少女立在群星之中，神色平静温柔，她抬起双手，托起万千魂灵。
“去吧，与亲人们最后道别，就去轮回吧。”
她唤来了清风，将万千魂灵送向他们的亲人身边。
燕度怔怔的望着她，胸腔内有什么在快速跳跃着，不受控的，再也无法遏制的，满溢而出。
江南府，南城之外。
百姓们的神智都已恢复了清明，昨夜的种种浮上脑海，每个人心里都翻涌着恐慌。
城隍庙里的恶鬼相、不人不鬼的怪物、坍塌裂开的南城……
还有在生死关头阻拦他们去送死的英魂们……
以及那声唤醒他们所有人意识的敕令。
——诛邪齑散！
是那声音的主人救了他们！
惶惶不安中，似有清风吹来，百姓们看到了星辰从地面升起，那一个个萤火似的光团被清风送来，起初他们是慌乱的，不知这光团又是何物。
直到他们听到了光团中传来的令他们日思夜想的声音。
“珍娘。”
凤大娘子听到了丈夫的声音，她颤抖着望向近前的光团，不敢置信，泪水不受控的滑落，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替她是拭去了泪。
“照顾好自己，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光团飘至她脸侧，似在她脸上落下了轻柔的吻。
人群里，男人双目失神，背脊似彻底被压弯了，没了丝毫求生的念头。
“大山，大山……”
男人盯着近前的光团，眼里一点点迸发出了光，他颤抖的伸出手，这是他娘子的声音。
“荷花，是荷花吗？”
“大山，这一次我先走，你慢慢来，我在轮回路上慢慢行，我等着你，好不好？”
“别等我，别等我……”男人失声痛哭：“是我害了你，咱们不该去求子，你去轮回，你去啊，去投个好胎……”
“荷花，我的荷花啊……”
哭声响彻在人间，是悲也是喜。
武尚书等人一夜过去，都已是精疲力尽。
可他们看着这一幕幕，都禁不住泪湿眼眶。
一条巨大的鸿沟，将江南府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坍塌了的地狱，另一半是生机永存的人间。
漫长的黑夜过去，金乌破晓，第一缕光洒落人间时，那千千万的魂灵已与亲人道完别，去往了他们的归处，群光纷纷朝一个方向飞去。
百姓们都下意识望向那边。
那边立着两人一狗，像是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可群光朝他们而去，曦光落在他们身上，似于泥泞中挽救芸芸众生的神祗落入了凡尘，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光团中的感激声。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百姓们朝着他们的方向跪拜叩首，虔诚的感激。
三七刚刚还在摸脸，爬上来的时候，吃了一嘴土，她这会儿的样子滑稽的很，再看燕度。
燕少将军的姿容宛若姑射仙人，性若白玉烧犹冷，此刻冷玉沾了尘，同样狼狈不堪。
两人目光相触，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刚一会儿，群光朝此而来，三七没想到这些魂灵会跑来向自己道谢。
紧跟着，她听到的是一声声感激的心声。
山呼海啸般的朝她涌来，浓烈的香火与信仰蜂拥入她的体内，她魂魄上的裂痕在快速被修复着，一道又一道消失。
三七怔了怔，有些措手不及。
小王在旁边快乐疯了！
上次加这一次，燕度的血修复了三三一成的伤，国运修复了两成，江南府百姓的念力香火又修复了一成！
整整四成魂伤都好了！
三七开心归开心，但更多的是尴尬。
这场面，太神棍了！
“散了散了，赶紧让所有人都散了。”三七小声冲燕度道。
燕度忍俊不禁：“百姓们拜的是你，他们可不知道我是谁，我说可不管用。”
三七没好气的瞪他，一时情急、急中生智。
她猛的将燕度打横抱了起来。
燕少将军：？？？
三七中气十足一吼：“燕少将军受重伤了！武尚书快叫大伙儿散开！咱们府衙见！”
三七说完，直接一个隐身术，抱起人就跑。
她自认为自己这一招高明。
殊不知……
“神仙啊！！！”
“这是真神仙啊！！！”
百姓们的呼声海浪似的，三七还没跑远，差点给掀个跟头。
被迫大鸟依人的燕少将军幽幽盯着她，揶揄道：“这是落荒而逃还是另类的人前显圣？”
三七脸红红：“实力不允许我低调，怪我咯！”
第167章
少年慕艾
江南府此劫过去，虽被毁了半座城，但不幸中的万幸，那半座城属于豪绅聚族之地。
原本就是群不干净的人，与鬼为伍，自身也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此番也是遭了报应。
之后的安抚民心等事儿，就是知府与齐尚书和武尚书他们的活计了。
燕度和三七到了知府衙门后，就躺着睡了个一天一夜。
前者是失血过多真的受伤了。
后者是香火吃太多，撑着了，要睡着消化消化。
三七醒过来时，精神抖擞，连干了三碗饭才停下。
她有些撑着了，废人似的躺在圈椅上，双目放空，小王溜溜哒哒进来后，瞅见一桌光盘，狗脸不忿：“好歹给我剩个鸡腿啊，三三你吃独食！”
三七一动不动，视线平移到它身上，问道：“审出什么了？”
那个窦阴帅和城中其他不人不鬼的玩意儿都被搞死了，万幸那个清风道长的魂魄还在小王肚子里。
那天事发紧急，也没时间审问更多。
趁着三七睡觉的时候，小王把那清风道长脑子里的玩意儿榨干榨净，事无巨细全套干净了，才把那厮嚼碎了吃掉。
“那个妖道也只是个喽啰，不过，倒也问出了点新东西。”
“这群家伙来自一个所谓的轮回教，这个邪教头头自称是轮回狱主。”说到这里时，小王先翻了个白眼，“这轮回狱主麾下有两护法，四阴帅，三夜叉，那个姓窦的就是其中之一。”
“每个阴帅手底下，又有日夜游使，以及所谓的阴差之类了……”
“那个妖道的地位不够，没见过所谓的教主，不过，按他所说，这轮回教还在别的地方也建有据点。”
三七皱眉：“还有所谓的地狱城？”
小王点头：“这厮说是还有四处，大乾以东、以西、以北还有三座地狱城，剩下一座乃是他们的总坛，只有那个窦阴帅去过，那个教主就在总坛呆着。”
“反正我看这所谓的轮回教就是一群人在那儿装神弄鬼，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小王一脸嫌弃：“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鬼！”
不论是清风道长还是窦阴帅，原本都是活人，只是他们修了邪术，一方面诓骗百姓谋害人命，一方面操纵鬼物，才有了所谓的‘神通’。
实际上，都是土鸡瓦狗。
遇见真正的鬼神，就不堪一击了。
前夜之所以那么狼狈，还是因为三七和燕度都顾忌着满城百姓的死活。
“大王和镇器呢？”三七问起关键。
小王沉默了会儿，道：“大王是偶然落入那个窦阴帅手里的，那家伙没了记忆，只记得要找三三你，然后就被当成下蛋母鸡，被那群家伙不断采割。”
“至于镇器……”小王迟疑了一下，神色也凝重了些：“那妖道也没见过那镇器，他听那窦阴帅说，那镇器出自真正的幽冥，正因为有那件镇器，他们才能在地下造出地狱城，凝聚鬼气。”
三七嗯了声，话锋忽然一转：“他们不知道，你也猜不到是什么吗？”
小王瞬间慌了，睁圆了狗眼。
“三、三三……你、你是不是想起点什么了？”
“没有。”三七平静道，她坐直了点身，摸了摸自己后背，道：“那夜血池娘娘也前来助阵了，她出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居然是从我背上钻出来的。”
小王：“……”
薛老太婆你坑狗呢！
这要我怎么解释如何掩饰！！
三七垂眸，忽然就笑了。
她朝小王招了招手，狗子顺服的跑她跟前，三七挼了会儿狗头，道：“府衙的鸡腿一点都不好吃，你想吃就去找薛婶婶做去。”
小王：“……”
三七笑了笑：“我也想念薛婶婶的手艺了。”
小王低低哦了声，狗眼心虚，“那、那我……我有个朋友，手艺和薛老太婆差不多，我去找她帮忙做点。”
三七嗯了声。
一人一狗，心照不宣。
亟待处理的事情其实还挺多的，大王的踪迹，还有那跟着大王一起消失的镇器，都得找到。
还必须抢在那所谓轮回教的前头，这一次三七他们捣毁了对方在江南府的一大据点，轮回教那边不可能不反扑！
眼下最急需解决的还是江南府下那处坍塌了的地狱城。
现在撑着整座城的是剁骨刀所化的长枪，或者说，是三七的鬼力。
一旦三七的鬼力撤走，江南府还是避免不了塌陷。
关键吧，以三七如今的力量，让她搬山倒海还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事儿怎么解决，还悬而未定。
“对了，三三你不去看看燕度吗？”
“他醒了？”三七美目闪烁了下。
“醒了啊，一醒来就问你情况呢。”
三七哦了声，起身往外走，方向却不是去燕度的院子，小王诧异：“他的屋子不是这个方向啊！”
“你替我去瞧瞧他吧，城中百姓这些年误信恶鬼，阳气寿数都有损伤，我去搞点符水，让武尚书他们发下去。”
三七一板一眼的解释着，小王狐疑打量她，觉得她不对劲，但又找不出证据，只能目送她离开。
小王想说燕度的情况不太对劲，想让三七去看看的，可现在看来……她也不对劲啊！
等走过垂花门后，三七立刻靠墙立正。
她低着头，不自觉抿着唇。
脑中翻腾起了全是那天在废墟里发生的一幕幕。
她亲了燕度。
燕度醒来后也亲了她。
唇上好像还留着当时的触感。
她亲燕度是为了救他，他又为什么亲她啊？
答案在她心里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三七的脸越来越烫，心跳也越来越快。
云不饿刚从燕度那边过来，抬头就见一人傻不愣登的立在墙角，哪怕低着头都能看到那快咧到耳根的笑容。
笑着笑着摸一下自己的嘴，马上又做贼似的收回手，人一颠颠的，脚脚也在原地跺来跺去。
傻的冒泡！
云不饿迟疑了。
他低声问闻书：“刚刚燕哥醒来后也是这样，笑成了一个傻子。怎么老大也成这德行了，他俩杀鬼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磕着了？”
闻书没有目睹地下城的大战，那会儿她在孤儿巷那边保护里面的妇孺孩子呢。
但是吧……
闻书看了眼自家主子那红扑扑的脸，低笑道：“少年慕艾，乐乎其行也。”
云不饿：？？什么东西？姐你别欺负我读书少！
第168章
那你亲我做什么？
小王‘奉旨’去看燕度了。
狗大爷一进屋，就见燕少将军倚床坐着，人还在屋里，魂儿却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那眼神腻歪的让小王怀疑自己长跳蚤了，看的它浑身不得劲。
还有那嘴角，好家伙，能挂油壶了吧!
小王直接跳床上去，“你美啥呢？魂兮归来，回魂了燕度！”
燕少将军眼神径直从它身上掠过，身体下滑，卷起被褥翻了个身，面朝内躺着。
小王差点被掀下去，来了个脸贴地。
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跳上床使劲往燕度被窝里拱。
“别闹。”
燕度转身一把摁住狗头，顺手把狗往上一抄，强有力的胳膊把狗子锁在了怀里。
小王：“……”
狗爷吓得屁滚尿流从被窝里钻出来，赶紧躲到床尾去。
“你你你你你疯啦？我是狗！你把我当谁呢？”
一句‘你把我当谁’让燕少将军回了神，他轻咳了声，撑臂坐起，下意识朝门口张望了下，有些失望：“只有你过来？三七还没醒吗？”
“醒了啊，就是三三让我来看你的。”
他自醒来后就没下去过的唇角慢慢就垂了下去，燕度抿了下唇，那句‘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忽然就问不出口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在挠一般，慌张的，急迫的，想要见到她。
是因为他吻了她，所以她生气了，不愿意见到他吗？
“你起来作甚，你个要死不活的，好好躺着吧你！”小王强势踩到燕度身上，嘴里骂骂咧咧：“你现在这死样子就别去三三跟前晃荡了，她可忙着呢，你过去不是添乱嘛。”
“是，江南府乱局刚平，的确是有许多事要她帮忙的。”燕度点头，像是找到了理由。
小王惊恐的盯着他，什么玩意？如此善变？
“三七她有受伤吗？”
“我家三三是谁啊，那些臭鱼烂虾能让她受伤？”小王狗尾巴又翘上天了，“她好得很，有事的是你！”
“还好，没死。”
“离死不远了。”
燕度神情微顿，对上狗眼，确认这狗没与自己开玩笑。
小王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复杂的盯着他：“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的面相就四个字：死到临头！”
“我听三三说过你有那啥逢九之劫，今年应该就是你的应劫之年，看样子，现在劫数的要来了。”
燕度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命不长的，曾经也畏惧过，但或许是一直都游离在生死的边缘，对于‘死’反而看淡了。
也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他总是肆意妄为，认定了一件事，拼了命也要做到，只图不留遗憾。
现在听说死期终于到来了，他反比旁人更加冷静。
“大概能活多久？”
小王：“长则三月，短则下一刻，没准你倒个霉，就死了。”
燕度闻言却笑了，“那应该还能坚持三个月，我觉得我现在运气挺好的。”
“你还笑得出来？你真不怕死啊？”
“死后我应该能化鬼吧？”燕度语气平常道：“总还是能继续与你们待在一起的。”
小王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同情：“想啥好事儿呢，你要是像普通人那样死翘翘，本王也就等着吃席了。你要死是死的干干净净那种！”
“燕度，是你的灵魂在消亡。”
“你这一死，就是魂飞魄散，再也不见了。”
燕度沉默了许久，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慌张或恐惧，甚至还罕见的带了点玩笑般的玩世不恭：“还有抢救的希望吗？”
小王叹了口气：“没救了，可以准备棺材和墓地了。”
“嗯，一直备着的。”
“哈？那、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啊。”
“是啊，”燕度淡淡笑了笑，轻抚着腕间的红绳，眼里闪过一抹遗憾，又有些庆幸。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陪她很久很久的。
明明答应要与她过一个又一个除夕。
结果，最长只有三个月了吗？
而今唯一庆幸的，竟是他还没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将死之人，再与她说那些，不是祸害人嘛？
哪怕只是普通的生老病死，哪怕还剩个魂儿，他都敢坦白那些心意。
可现在……
……
三七很着急。
她急的想给一刻钟前心猿意马傻的冒泡的自己几个嘴巴子。
要不是云不饿过来打断她的犯傻，她还不知道燕度的情况已这么严重了！
蠢狗小王，刚刚为什么不给她说重点！
燕度都要死了，她还在这儿害羞个屁啊！
“燕度！”三七夺门而入，就要往屏风后钻，就听到一声轻喝：“别进来。”
三七脚下一顿，秀眉紧拧，就是冲！
“我就要进来，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别想躲着……”
屏风后，男子只穿了中衣，衣襟还敞着，露出结实有力的腰腹，那胸膛上，赫然还有刚愈合还没完全结痂的伤口。
燕度将衣襟合拢，无奈看着她：“我正在更衣……”
“哦，我莽撞了。”三七转过身，一步还没迈出，她折返回来，径直走到他身边，“我帮你穿。”
“不用。”燕度后退一步。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
三七伸出的手被攥住，她愣了下，抬头见他垂着眼帘，她看不清他的眸色，却听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漠。
“不劳烦郡主了，男女有别，郡主先出去吧。”
三七睁圆了眼，听出了他的冷淡和拒绝。
满腔的担心与关忧都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透。
三七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屏风外。
全程小王都在旁边立着，从头到尾被无视。
它狗头看看屏风外，又看看屏风内，最后还是带着‘临终安慰’的心，难得对燕度偏袒了点，它凑燕度跟前，小声道：“你闹什么呢，三三都不开心了！你先前不还眼巴巴想见她吗？”
燕度面无表情的换好常服，他有些艰难的吐字：“我与她是朋友，只是寻常关心罢了。”
屏风外，三七一字一句都听清了。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不久前她兀自在那儿瞎高兴瞎心动的一幕幕好像成了巴掌，悉数扇回了她自己脸上。
可是……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三七握紧拳，没有退缩，勇敢出击，扭头又走回屏风后，死死盯着他：“你只当我是朋友？”
“那你亲我做什么？”
第169章
吻上他的唇，咬上他的唇
你亲我做什么？
当面质问，贴脸开大。
或许燕度也没想到三七会这么勇。
他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眸底的狼狈。
那句回答在他喉间反复，被他嚼碎了强咽下去，又不受控的想要宣之于口。
能为什么！
他喜欢她！
喜欢她！
很早很早开始，就喜欢她。
“为什么不说话！”三七大步走到他近前，她进一步，他退一步，直到他退无可退。
三七看清了他面上的死气，她也觉得或许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与他胡搅蛮缠，可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扯明白，她心念不通达。
“燕度你是胆小鬼吗？”
“威名赫赫的燕少将军什么时候成胆小鬼了？既不敢回答，还不敢看我？”
三七咄咄逼人。
燕度抬眸看向了她，背负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抱歉。”他声音沙哑：“是我孟浪了。”
三七咬牙切齿，“胆、小、鬼！”
“你觉得自己要死了，快死了，所以才怂了是不是？”
燕度神色不变，一字一句，同样的咬牙切齿：“从始至终，只是朋友。”
三七沉默看着他。
屋内死一般的沉默，小王在后方抓耳挠腮，也不敢插话。
“只是朋友……好、很好。”三七点头，她眼里温度全无：“所以，你燕少将军的朋友，都能与你这样？”
她骤然大步上前，勾住燕度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少女的唇柔软，她的吻却生涩又笨拙，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用足的力气，像是报复一般，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她轻而易举的就击溃了他所有的伪装和矫饰。
从始至终只是朋友？
这种屁话连小王都骗不过！
小王在后方目瞪狗呆，它爪子前进又后退，无头苍蝇般原地打转，觉得自己不该在屋里，应该在地底！
燕度再也克制不了，试图攥紧三七之时，唇上骤然一痛，血腥味涌入口腔。
下一刻，三七一把推开他，推到了五步开外。
青年将军面若冷玉，桃花眼里带着未褪的愕然与怔愣，染血的唇给整张脸平添了一份艳色。
三七将自己唇上的血一揩，面无表情道：“反正我是不会和我的朋友干这种事。”
“不过就按燕少将军说的，咱们以后只是朋友。”
燕度心脏蓦得一痛，他瞳孔骤缩，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慌感席卷身心。
像是最珍贵的东西要从手中流逝，将要失去……
“三七……”
“燕度！”三七喝止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我没点头前，谁也别想收走你的命！”
“你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她看着他红了的眼尾，压下心里同样翻腾起的难受劲，恶劣的一笑：“等解了你的劫，我还要一直与你做朋友呢。”
“咱们就只做朋友！”三七咬牙切齿，每说一个字，燕度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到你寿终正寝那天，咱俩都只是朋友！”
说完，她扭头就走。
燕度岂能放她离开，他大步上前，紧紧搂住她的腰，力度之大，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三七……”他声音是哑的，狼狈至极：“我是胆小鬼。”
“嗯，你的确是！”三七深吸一口气，想转身，却被他勒得动弹不得，气狠了一脚狠狠踩他脚背上：“你觉得自己死定了，没救了，你有问过我吗？”
“咱们说好的相互坦诚呢？燕度！我和你掏心窝子，你和我耍心眼子？”
燕度将她越抱越紧：“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偏要和你只做朋友！”三七面无表情道：“松手。”
燕度眼神晦涩，头埋在她颈侧：“我不。”
三七没惯着他，下一刻，燕度怀里一空，紧跟着一坨热乎毛绒绒被塞他怀里。
三七直接和小王换了个位置。
燕度浑身僵硬的抱着狗，小王也狗脸呆滞。
三七抱臂站在对面，冷哼一声：“这么喜欢抱，小王给你抱个够。”
她说完，扭头就出了门。
燕度把狗子一丢，神情晦涩，小王摔了个脸着地，气的狗叫：“你俩吵架，拿我撒什么气？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不是你说我死定了没救了吗？”燕度冷冷瞥向它。
小王噎了下，“是、是死定了啊。不过，也保不准有奇迹呗，咱家三三惯会创造奇迹的嘛……”
狗子玩味戏谑看热闹脸。
燕度的脸色一瞬阴沉到了极点。
确定了，这条狗，是故意的。
也是他掉以轻心了，竟真信了这死狗的话！
感觉到了燕度的杀意，小王浑然不惧，昂起下巴道：“本王小小发力一诈，就把你的狼子野心诈出来了，你小子，果然是馋我家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