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三,这事儿交给我,抓老鼠这事儿我最擅长了!”三七颔首,忽然看向傀一:“你跟小王一起。”
小王刚要说自己不想带个拖油瓶,就见三七拿出了一张红符,红符在她指尖燃尽,一缕香火飘入傀一眉心,傀一猛的一颤,一道弯月模样的额纹在他眉间若隐若现。
那一刹,傀一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磅礴巨影。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涌现,似有什么缠绕上了他的手,他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手中与闻书如出一辙的勾魂锁。
傀一眼睛睁的溜圆,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勾、勾魂锁,我、我这是……”
三七满意的勾了勾唇,成功了吗?
刚刚提起城隍时,三七忽然念头一动,城隍为地府所封阴官阳神,她那时莫名觉得,封阴官这事儿,自己也能搞一搞。
然后她就回屋捣鼓去了,画下了这张阴官符。
小王激动中不已,能画出阴官符,说明三三的魂伤恢复的极好,权柄日益回归啊!
再看周围其他人那震撼的模样,小王抬头挺胸,哼!无知的凡人,区区一点小手段而已,就震撼啦?瞧瞧你们那不值钱的样子!
看本王再给你们点震撼瞧瞧!
小王狗爪一跺,黑影包裹住它的身体,众目睽睽之下,它骤然变成一只通体黑雾缭绕的巨兽,猩红眼眸隐没于黑雾中。
周遭众人骇然失色,小王一口气将那水鬼残魂吸入鼻腔,扭头催促傀一:“小子,算你好狗运!上来!本王带你抓耗子去!”
傀一手足僵硬的上了小王的背,在众人或震惊或羡慕的视线中,与小王一起消失在了甲板上。
武尚书久久回不过神,嘴里呐呐自语:“鬼神手段,鬼神手段啊……”
他下意识看向三七,周围人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
能令鬼神听令,郡主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郡主,咱们是原地等候,还是……”
“照常启程。”三七将胖鱼崽丢回水中,眸光幽幽:“这一次,或许真要逮住条大鱼了。”
她回头看向燕度,四目相对间,两人心照不宣。
刚刚那水鬼的残魂上有一处缺损的烙印,恰好在被切断的脖颈处,三七和燕度都注意到了。
那是一个缺损的‘∞’形符文。
……
另一边,傀一骑在小王的背上,只觉这条路不似人世间,周围大雾磅礴,他被小王警告过,不要抬头看。
事到如今,傀一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道:“狗爷,主子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黑雾附体的小王连声音也多了阳刚鬼气,它嗬嗬低笑着:“三三的来头,你小子还不够格知道,有些秘密触之必死。”
傀一打了个哆嗦。
“不过你小子的确走运,三三写下的第一道阴官符,居然给了你。”
“啊?难道不是闻书姑娘嘛?”
小王翻了个白眼,“不然我为啥说你运气好,论实力,她能把你摁地上随便摩擦,可她只是试职阴差,你小汁直接转正了!”
傀一:“!!!”竟有这等好事!
小王又嘀咕了句:“也是你小子身上有功德,才能配上这阴官符,闻书也就是运气臭了点,身上沾了业障……”还有就是三三那会儿的权柄还没恢复多少。
“嗬,等闻书转正,她还是能随便摩擦你。”
傀一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忽然,小王的声音变得有些诡异:“你既成阴官,便能自由进出阴阳路,有件事,别说本王没提醒你……”
“阴阳路上莫提三三的名讳。”
“为、为何?”
小王目光揶揄:“因为他们会听到你的声音……”
“指不定将来会有哪个小气鬼因妒生恨,玩死你。”
傀一:??不是……郡主身边竞争这么大的嘛?
这话说的,郡主好似个香饽饽,有一大批鬼等着到她身边伺候?
第154章
轮回狱主?三三被冒名顶替了!
夜色如墨,江河两侧,一道妖娆身影如水蛇般爬出水面,快速钻入岸侧密林。
女人身形丰腴,容貌娇媚,赫然是之前在夜游使身边伺候的那个妖娆女子。
妖娆女子跑出几里地后才堪堪停下,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来,她忙擦了嘴,从怀里摸出一颗骷髅头来,看到骷髅头上的裂痕,她难掩惊恨。
这可是她费尽浑身解数伺候了那个淫虫夜游使才得来的水鬼头,内有四十四只水鬼供她驱策,今儿竟被悉数打残了!
还有一只直接折损了!
妖娆女子光是想想,心都在滴血。
早知那船上有此等厉害的角色,她也不会冒然动手!
妖娆女子唯恐对方追上来,她现在伤势不浅,顾不得会被夜游使训斥办事不力,只想先报信求个支援。
她刚拿出一根骨哨准备吹响时,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她浑身汗毛炸开,几乎不等她反应,一条锁链缠上了她的脖颈,将她直接吊了起来。
自后方树林里走出一个魁梧男子。
对方模样普通,一双眼却如鹰隼,死死盯着她。
妖娆女子死死抓着勾魂锁,拼命挣扎,窒息感令她痛苦万分,男人就站在树下欣赏她的丑态,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很快,妖娆女子就发现了不对劲,正常人被吊这么久早就死了,她艰难的用余光去瞥,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男人脚边。
她双目圆睁,意识到自己是魂魄被拽了出来。
这一发现,反而让她镇定了不少,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息,竟问出了声:“勾魂锁……你怎么会有勾魂锁?你是谁麾下的?”
傀一并不理她,面无表情蹲下身,摆弄一块猪肉似的,扯开她的衣服。
妖娆女子见状,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再度开口:“大哥……你若想要,何必如此,不如放了奴家,奴家定陪你好生快活一场……啊!你干什么!!”
傀一在她肉身的脐下两寸处找到那个‘∞’符文后,就一刀刺进了她的心脏,一刀不够,还抹了她的脖子。
妖娆女子魂魄剧颤,气的几乎变形。
这人毁了她的肉身,她纵然魂魄归位也是个死!
这人到底是哪个老鬼手下的,莫不是不喜活人,就好死人那一口的?
“你到底是谁手下的?!我可是夜游使的人,尊上乃是窦大阴帅,你敢对我下手,你不要命了?!”
傀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没开口,黑暗中,一个更为恐怖的声音钻入了妖娆女子的脑海,她的魂魄开始剧烈颤抖,眼中浮出蚀骨恐惧。
是、是什么……
那是什么?!!
她看到了一只庞大无比的黑影从林中走来,周身弥散的黑影像是一只只漆黑利爪,猩红的眼瞳仿佛能抽干她的灵魂。
“夜游使?窦阴帅?”
“本王只听说地府里有夜游神与十阴帅,却无一个姓窦的,这窦阴帅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臭鱼烂虾?”
黑影中伸出一只爪子,将妖娆女子狠狠拍在地下。
女子的魂体发出一声惨叫,不敢有丝毫挣扎,一五一十就把自己的来历全招了。
女子说出第一句话时,小王就笑出了声。
“地狱?你说你出自地狱?”它的利爪又朝下陷了一分,爪勾刺入女子魂体。
凄厉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傀一想说狗爷你冷静点,别一爪子把人薅死了,但他不敢吭声,此刻的狗爷,实在是有点吓人。
“人间……哪来的地狱?!”
“自、自然是鬼王陛下建的……啊——”
“那个鬼王?!”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小阴差罢了……”妖娆女子哭嚎求饶道:“夜游使大人说,说幽冥地府已经崩坏,但鬼王陛下尚在,祂在将在人间重建地狱,我等投身地狱,来日皆可成为鬼神,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真的是听命行事而已啊……”
“原来如此,难怪只敢称夜游使而不是夜游神了。”小王冷笑,真正的日夜游神在地府坍塌那日就魂飞魄散了,还有十大阴帅,保存下残魂的也只有鱼鳃和无常,哪有什么狗屁窦阴帅!
一群跳梁小丑,搁那儿搭台唱戏,搞个草台班子想自成地府?
小王真是被这群丑角给逗笑了!
“听命行事?你上头那丑角吩咐你办什么事?”
“杀……杀燕氏遗孤,燕度……”妖娆女子哆哆嗦嗦道。
小王和傀一眸色都是一冷:“你怎么知道燕度在那艘船上?”
“我、我手上有一张寻踪符,可以追索到燕度的位置。”妖娆女子哀泣道,原本她还为难该如何入京,毕竟姚河以内有英魂护境,她带着大批鬼奴,怕是难以混进去。
不曾想半路上,寻踪符突然有反应。
她当时也是昏了头了,立刻派出水鬼去袭杀,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你们为何要杀燕度?”
“因为燕氏英魂……只要燕度活着一日,英魂不散,我们就进不去京城……”妖娆女子把知道的全说了,至于更多的,凭她的身份地位,还不配知道。
小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刚刚你提起的那个狗屁鬼王,叫什么名字?”
“鬼王陛下之名,我岂能知……知,我知……我只知道鬼王陛下的尊号……祂祂尊号轮回狱主,掌世间万物因果轮回……”
小王勃然色变。
轮回狱主?!
放你爹的狗臭屁,什么冒牌货,也敢顶它家三三的尊号?!
第155章
有郡主在,定万无一失!
春日里的江南,风光无限好。
城门处,百姓络绎不绝,更有不少小摊贩在城门口就支起了摊,一派繁荣景象。
三七一行人将进江南府的渡口时就下了船,一行人化整为零,分为两路散布在东西两处城门,都没急着入城。
旁人眼中的江南府是繁华之景,但在三七和云不饿眼里却是另一个模样。
繁华之下,有缕缕黑气四溢,甚至许多百姓的身上都有黑气缠绕。
这也是他们慎重行事的原因之一!
“齐大犟种就在江南府查办盐税,他比咱们先到,应该更清楚城中情况。”武尚书和三七一行人都换了常服,坐在城外的茶肆,其他人则扮作货商和百姓,混入了排队进城的百姓中。
他口中的齐大犟种就是齐尚书,之前靑蚨钱的案子,怀帝就派他来江南查办盐税。
武尚书喝了口粗茶,吐出一粒石子,他又朝城门口望了眼,压低声音道:“我派人秘密去接触他,咱们先隐于暗处,明面上让他先顶着,等我们摸清了江南府的情况再说。”
三七和燕度对此都没有异议,事关满城百姓存亡,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只是三七的眼皮一直狂跳,待城门处喧哗声起后,她一眼望过去,当机立断掐了个指诀,对武尚书道:“计划有变,武尚书你怕是隐身不了了。”
“你见机行事。”三七往他手里塞了个锦囊。
说完,她拉起燕度就躲到茶肆一侧,隐身诀罩住她和燕度。
武尚书见两人溜之大吉,心叫不好,一扭头,看到城门口里走出一大群官兵,为首的赫然是齐尚书。
他瞬间黑了脸,算是知道计划‘变’在哪里了。
他不理解,齐大犟种执掌刑部,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都说了让秘密派人来接应,对方怎么搞的如此声势浩大,生怕旁人不知晓似的?
须臾后,齐尚书与王知府到了武尚书跟前。
齐尚书还没开口,王知府就行了个下官之礼:“下官王元仁拜见尚书大人!”
武尚书一摆手,目光不善的盯着齐尚书:“陛下让我南下来督察你的差事,你倒是会给我下马威啊,齐尚书!”
武尚书也不是傻子,发现事情有异,当然不会那么傻白甜的就把自己真实目的说出来。
齐尚书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开口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直,不成懈怠差事,自然光明正大不怕你查。”
两人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王知府赶紧当起了和事佬。
武尚书一声冷哼,大步朝城门走去,齐尚书面无表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离开时不露痕迹的瞥了眼茶肆。
等他们离开后,城门这边才重新恢复秩序。
茶肆后,燕度低声询问:“齐尚书有异?”
“他脸上黑气缭绕,是横死之相。”三七皱眉道:“他身上有我给的辟邪牌和五彩绳,按说能逢凶化吉才对,有此面相,只怕此前他已遭遇过什么。”
燕度:“他行事一贯谨慎,今日一反常态,或许就在传递某种消息。”
三七颔首:“先进城吧,锦囊内我留了东西,够武尚书应急,也够咱们知晓情况了。”
知府衙门后堂内。
两位尚书大人气势汹汹进了屋,大门一关,就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隐约还有摔桌子砸板凳的声音。
武尚书所带的禁军与随官直接守住门,不让知府与齐尚书的人靠近。
屋内的确是一片狼藉,不过当事双方的神情都格外冷静。
两位尚书也是老对头了,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互看不顺眼多年,有句话叫最了解你的人反而是你的敌人。
齐尚书进屋后,只一个眼色,武尚书就懂了,配合起了他的表演。
再看到齐尚书将碎掉的辟邪牌和快要断掉的五彩绳拿出来时,武尚书脸色都变了,他惊疑的左顾右盼,确认没见着鬼,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漕船上的水鬼突袭,让云不饿给了他们一人一张见鬼符,提前感受了‘新世界’的威力。
武尚书想到三七给自己的锦囊,锦囊打开里面竟一小沓符,种类繁多,好在每种符箓背后都贴着小纸条。
武尚书找出那张结界符,将小纸条一撕,符箓自燃。
武尚书没感觉到有啥变化,但莫名就是有了安全感。
齐尚书眉眼也明显放松了,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口便问:“郡主可是也来了?”
“你咋知道?”
齐尚书长松一口气,握紧手里已经碎了的辟邪牌,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等武尚书追问,他肃容道:“江南府内藏有妖异,我已遭暗算数次,若不是有郡主给的法宝护身,怕是早就死了。”
武尚书面色一凝:“江南府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快细说来。”
齐尚书沉声讲述。
他来江南府是为了查办盐税案,整个过程都很顺畅,并未遇到什么阻力,盐税案已了结,他也准备回京交差,临走前一日,他突发奇想,想去江南府最盛名的城隍庙去拜上一拜。
就是这个决定,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一进那城隍庙,辟邪牌就开始发烫,我心知不好,当即退了出来,走时,我分明看到那庙中的城隍眼珠竟动了下,朝我看了过来。”
说起此事,齐尚书背后依旧发凉。
“我当时就觉得江南府不宜久留,回了衙门后,就召集下属准备离开,结果……”
齐尚书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我们一行人怎么也走不出江南府!”
不管他们走水路还是陆路,结果都和原地绕圈一样,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之后怪事连连,我身边的人,乃至知府衙门的人全都出了问题,他们白日里与正常人无异,可一入夜,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们……都想要我的命!”
齐尚书深吸一口气,武尚书也瞪圆了眼。
这等群狼环伺的局面,齐尚书能撑到现在不死,都不是洪福齐天能形容的了!
他看着齐尚书手里的辟邪牌和五彩绳,打定主意,这一次若能全须全尾回京,他就算舍了老脸认郡主当干娘,也要给自己和爱妻求一条来!
“难怪你声势浩大来见我,是因为根本无法秘密联络?”
齐尚书点头:“你是兵部尚书,身份放在明面上,那些家伙兴许还会投鼠忌器一些,若一连死了两个尚书在这里,江南府的异常不可能不被朝廷注意到。”
“你若真藏在暗处,那些人下手反而没有顾忌。”
武尚书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齐大犟种,不愧是刑部的铁面阎王!
被死对头贴面夸奖,齐尚书也难得有了些笑意:“更何况,我相信郡主的本事,江南府与京城虽相隔万里,但这辟邪牌和五彩绳既是她亲手所制,此两物被毁,她冥冥中或许有所感应?”
“更何况当年我……咳,误食了那‘水性杨花’,郡主只观我府中气象就发现异常,我那爱妻花花与郡主素来交好,她与我鹣鲽情深,我出了事,兴许我爱妻的面相上也能看出点端倪。”
武尚书一开始还听得连连点头,到后面表情就不对了。
几个意思,就你有爱妻?就你夫妻情深?说的和谁没有似的!
两人对视,又有点互看生厌的意思。
但现在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两人都知晓轻重。
武尚书:“等着吧,郡主定会设法联系我们!哦,对了,燕度也来了。”
齐尚书撇嘴:“有郡主在,定万无一失,燕度小儿,呵,添头罢了。”
锦囊内,一张符突然亮了下。
少女的声音响起:“咳,齐尚书抬爱了。”
少将军的声音淡淡:“齐尚书中气十足,想来是不用添头来救。”
第156章
燕度和三七求子
燕度自然不会真的与齐尚书置气,只是该怼的时候还是得怼,毕竟也是死对头。
他俩已混入了城内,闻书那边带着南浔与周副将等人去了南城,也就是三七在舆图上所圈的红点位置,先看看那边的情况。
而燕度和三七则是直奔城隍庙。
剩下一批人留在外面策应,有吊吊守着那群人,也能应急,顺便接应小王和傀一。
城隍庙,果然香火鼎盛,庙外商铺林立,摊贩更是极多,前来烧香的百姓络绎不绝,更有许多身穿绫罗绸缎的富商显贵。
三七和燕度为了不引人注意,都在身上贴了隐息符,盖住自身气运和气息,便是精通望气术的道士鬼物瞧见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两个寻常人。
“进庙烧香总要有所求。”燕度沉吟道:“咱们得找个由头。”
三七:“求财?”
“你我二人入庙,却去求财,莫不是雌雄大盗?”燕度打趣了一句,眸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挪开视线,随口提议一般:“求子如何?”
三七:“……”
须臾后,一对璧人从成衣铺中出来,男子颀长伟岸,锦绣罗衫,雍容贵介,面若冷玉,俨然浊世佳公子。他怀中揽着的娇娥肤如凝脂,脸上薄施脂粉,却盖不住一身冷清翩然气,黑白分明的眼里却又带着几分羞怯,两人偶尔对视,眼波流转间,俱是情意绵绵。
旁人一见,就知道这是一对新婚夫妇。
两人相携进了城隍庙,因为人多的关系,男子揽住娇妻的肩,似怕旁人不小心磕破着了一般。
他怀中娇娇儿以团扇掩脸,状似羞怯。
两人容貌太过醒目,很难不引人注意,很快就有人过来:“两位香客瞧着面生,可是外地人?”
来人一身庙祝打扮,长的倒是慈眉善目。
燕度颔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鄙人姓白,听闻江南好风光,此地城隍庙甚是灵验,就携爱妻来此,城隍庙的香火果然鼎沸。”
庙祝露出一脸骄傲之色:“白郎君有眼力,我江南府的城隍庙凡有所求必有所应,城隍爷怜悯一方百姓,只要你心诚,他定会满足信徒的心愿的。”
燕少将军目露惊喜,“果真?”
“自然。”庙祝信誓旦旦。
说话间,他就引着燕度和三七朝主殿而去,三七趁机多看了这庙祝几眼,对上身上没有鬼气,但却有许多业障,那业障都快累成高山了。
只是这庙祝身上偏又有些许功德,倒是极为矛盾。
燕度一路都在与庙祝闲谈,很快就说到他们来此的原因,听到是为了求子,庙祝便笑了,直接带他们进了主殿,到了香案旁,取出香递给他们。
燕度微讶:“此处的香,不收香火钱吗?”
庙祝摇头,“城隍爷体恤百姓,这庙中的香都是免费派发,莫说香火钱,便是灯油钱也是不收的。”
“白郎君与夫人只需诚心祈愿便成。”
三七一进入主殿就感觉到了一股注视感,黏腻、阴湿充满了贪婪,那视线落在所有香客的身上,在看向她和燕度时,变得更浓烈了几分。
三七知道那股视线的由来,她装若寻常的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神台上的城隍相。
旁人眼中的城隍金身相,在她眼里却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相。
恶鬼转动着眼珠,垂涎的盯着他们。
三七以团扇掩唇,轻蹙蛾眉,仿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娘,娇滴滴地冲燕度道:“相公,人家不想拜嘛,咱们还是正经寻大夫去,求神拜佛若有用,早就管用了。”
燕度听到那声相公,饶是知道是在演戏,还是禁不住耳根酥麻了一下。
“夫人,来都来了……”
“不嘛。”三七一跺脚,将一个恃宠生娇的小女娘演绎到了极致:“这里人又多又挤,还有这烟气,熏得我头疼,我要回客栈休息去了。”
让她拜这鬼东西?
她怕她一膝盖下去,这玩意儿要被她给磕死。
三七说着,扭头便往外走。
燕度面露无奈,只能冲庙祝歉意一笑,赶紧追了出去。
庙祝面露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他转过身,不曾想背后站着一人,赶紧恭身行礼:“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面容普通,脸上生了个黑痦,他盯着燕度和三七离开的方向,问道:“方才那两位香客,为何入庙不拜?”
庙祝赶紧将经过道来。
听到是三七不信神佛,闹了小脾气要离开,清风道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有听说他俩是来求子的,清风道长神情变得戏谑起来。
求子?
他何等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对小夫妻分明是都是处子之身,如何能有子?
不过,这两人间那你侬我侬的架势,倒是做不得假。
尤其是那个叫‘白九郎’的郎君,看他夫人的眼神,委实不干净。
“那位白九郎怕是身患隐疾,我观他气血两虚,想来是不宜房中之事。”
庙祝啊了一声。
清风道长一甩拂尘:“城隍大人有感他二人夫妻情坚,愿意帮他们一把。”
庙祝露出激动之色,连连朝城隍相叩拜了起来。
清风道长转过身去,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那个妖鬼与镇器一起消失,窦阴帅正因此事向他问责呢,那对小夫妻的模样,倒是对极了窦阴帅的胃口,若能献给窦阴帅,没准能暂解他的燃眉之急!
正正好,还是两个处子,虽说男的是个蜡枪头。
但问题不大,窦阴帅他很行啊!
第157章
做戏做全套,少将军变宠妻狂魔
三七和燕度一前一后出了城隍庙。
庙外,三七俨然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娘,燕度一过来,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小拳拳锤他胸口,一副撒娇模样,低声道:“做戏做全套。”
燕度握住她的手,“我也是这样想的。”
言罢,他顺势将她搂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夫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得看你表现。”三七嗔他一眼:“我这手腕上空空的。”
燕度忍住笑:“买!”
两人俨然一对甜蜜小夫妻,相携在街上逛了起来。
三七左看右看,一会儿瞧瞧东边铺子,一会儿在西边摊贩那里驻足,凡她沾手过的,燕度一律买下,俨然一个宠妻狂魔。
“相公,我累了。”三七夹着嗓子娇滴滴的唤。
燕度牵着她就去了边上一家脚店,脚店是一家三口开的,掌柜娘子约莫三十出头,模样大气,三七只一眼就瞧出对方身上与周副将间有因果联系。
想来这家脚店,就是周副将老丈家开的了。
周副将的夫人姓凤,家中行二,掌柜娘子就是她的大姐。
凤大姐见客人上门,赶紧来招呼,三七瞧了眼她面相,心里就是一沉。
“两位客官喝些什么,小店里有不少茶饮子?”
“就要你家的竹香饮吧,”三七随口点了个,凤大娘应了,很快就上了两杯饮子,那饮子装在竹筒里,瞧着倒是有些野趣。
三七和燕度刚进店,便有一人也跟了进来,那人长得倒是憨厚模样,一双眼不露痕迹的往三七和燕度那边瞟。
这人尾随了他们一路,三七和燕度早就发现了,即便不回头,三七都能闻到这人身上的臭味,那股味道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与城隍庙里供的那只青面恶鬼如出一辙。
“相公,我要你喂我。”三七娇嗔的往燕度怀里靠,“人家今天走累了嘛。”
纵然是做戏,这一声声相公叫的,也快让燕少将军找不着北了。
他垂眸看她,眼里是假戏真做,不用再遮掩的情意与宠溺。
“娇气。”
三七莫名耳热了下,嗔他一眼,这一眼是真情流露,勾的人心猿意马。
燕度端起竹饮送到她唇边,眼神却是在询问:这江南府里的东西,真能喝?
三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着他的手小啜了一口,然后就嫌弃瘪嘴,将他的手推开:“就是甜水,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便不喝了。”燕度从善如流的放下,拿出锦帕替她擦拭唇角。
三七顺势靠近,低声道:“水中有鬼气,别喝。”
燕度嗯了声,笑吟吟看着她,音色如常:“出门在外是没有在家方便,夫人委屈一下,咱们去那庙里拜拜,毕竟来都来了嘛。”
“不去不去!都说不去了嘛,你这人怎么这样!”三七借题发挥,拔高音量。
这一下,脚店内许多人都朝他们看来。
凤大娘子赶紧过来,“二位客官,可是小店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
三七就像个被宠坏的娇小姐,将竹饮子一推:“难喝!你这饮子里一股香灰味儿,跟那庙里的味道一样,倒胃口的很。”
凤大娘子还没说话,店内其他客人先忍不住了。
“哪来的无知妇人,敢在庙街说城隍爷的不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真是不怕城隍爷显灵收拾你!”
“你是她相公吧,还不管好你家娘子,小心招报应!”
燕度面上一冷,将一个宠妻无度的膏粱子弟演了个彻底:“我家夫人说倒胃口,便是倒胃口,干尔等何事?”
“嘿,你小子——”
那几人作势起身,燕度抬手丢出几片金叶子。
那几人:“……”
燕少将军斜睨过去,又直接丢出沉甸甸的一袋,里面满满的银锭子,“够不够你们闭嘴的?”
“够够够!必须够!”
几人过去一顿分抢,这财大气粗的一幕,让许多人咂舌。
乖乖,这是打哪儿来的傻大款?
“只要我家夫人高兴,区区一点银钱算什么。”燕度说着,又丢出好几个金锭子在桌上,对凤大娘子道:“扰了贵店的清净,这算是我的赔礼了。”
凤大娘子咽了口唾沫,听到有人说城隍庙的不是,比说她的香饮子难喝更让她窝火,但架不住人家给的多啊!
“客官给太多了,我这两杯饮子可不值这么多钱。”凤大娘子见燕度和三七模样年轻,一身容貌气度也不像普通人,估摸着是什么大家族的少爷夫人。
那种不把钱当钱的架势,显然是锦绣堆里长大的,想来不知人心险恶。
“二位贵人是外地来的吧?”凤大娘子小声道:“恕小人直言,似你们这样的贵人,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仆妇,虽说江南府治安极好,但财不好露白,容易招惹是非。”
“姐姐说的有理。”三七点头,这会儿又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了,她面上还有娇色:“我与相公刚成亲不久,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今儿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不然一堆人跟着,都玩不尽兴。”
“可我是真不喜欢香灰味儿嘛,打小我闻着那味道就难受。”
凤大娘子见她天真模样,心道果然,还真是娇小姐。
不过,心眼应该是不坏的,也没啥大架子,就是娇蛮了点。
但能理解,锦绣堆里的贵小姐,当然有些脾气了。
凤大娘子眼中,三七和燕度俨然成了傻白甜。
她也多了几分亲近,话便多了些,三七干脆拉着她坐下,一个一个姐姐叫着,还非要把金锭子往她手里塞。
凤大娘子拿了金子,说的话也更真心了些。
“七娘子,我知你不喜欢香灰味儿,但城隍庙在咱们江南府是真的灵。”
“咱们城里几乎没人不信城隍爷的,你是外地人,心里有怀疑也是正常,但这些话千万别再往外说了。”
“真这么灵?”三七似有动摇,下意识看了眼燕度,面上露出几分羞涩,她朝凤大娘子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道:“可城隍爷再灵也管不得妇人求子吧,我……”
“当然管得啊。”凤大娘子信誓旦旦,见三七狐疑,她张了张嘴,却先叹了口气:“不怕七娘子笑话,早年我也是有个孩子的,只是还没出世,就没了。”
“这是何故?”
凤大娘子娓娓道来,她十六岁便嫁人了,夫家就是本地人,婚后美满,奈何一直没有孩儿。后来她去城隍庙烧香求子,没多时,就诊出喜脉。
“也是我福薄,三个月时,我不慎摔了一跤,那孩子就没了。还有我那相公,他是个货商,他跑商的船在江上沉了,他人也没了,一整船人啊……四十几个,说没都没了……”
凤大娘子说到伤心处,不禁红了眼。
她这么一个寡妇又没了孩子,很快就被夫家送回了娘家,好在爹娘都疼她,二妹嫁进了京城,二妹夫也是个本事人,跟着那位声名赫赫的燕少将军。
便说这脚店,还是二妹与二妹夫当年出钱给她盘下来的。
三七握住了凤大娘子的手,她眼帘低垂,想到的是来时在江上遇到的那群水鬼。
凤大娘子的相公就死在江上……
“让七娘子见笑了。”凤大娘子扭头抹了把泪,她也不知怎么的,今儿居然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心里话。
许是这位娘子面善吧,凤大娘子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
“不会,我只是心疼姐姐。”三七压过眼里的沉思,面上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过,姐姐就没想过,那孩子或许是巧合呢,未必就是城隍显灵赐的。”
“嗐,当然不止我求子成功。”凤大娘子说着,指着店内伙计:“那是我店里的伙计,大山。他家媳妇就是去城隍庙求的子,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