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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没有做任何伪装的青年弯翘着他漂亮的微笑唇,蹲下来,整个人的阴影覆盖在少年身上,逆着光凝视着他。

    救命……救命……

    “夏哥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他有些伤心似的说,“我知道我错啦。”

    他摘了白手套,用粗糙的手抚摸着少年被恐惧的泪水浸得湿透的脸,“真的,好想你哦。”

    “不过我想好怎么赔罪了!”

    宴无微笑起来,漂亮的脸几乎熠熠生辉,“夏哥一定特别想见父母吧!”

    见父母?

    他爸妈已经死了……宴无微……是来杀他的吗?

    夏知睁大眼,整个人倏然放松下来。

    他其实没必要害怕宴无微,终归不过一死罢了。

    宴无微预料中的场景没出现。

    少年反而闭上了眼,微微抬头,对着宴无微露出了生嫩的脖颈。

    少年浑身放松,是一副献祭的模样。

    宴无微:“?”

    宴无微脸颊通红,羞涩的说:“哎呀,夏哥,你这样子是干嘛呀,这么热情,人家怎么好意思……”

    嘴上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吧唧朝着嘴亲了上去。

    夏知:“!!!”

    夏知睁大眼看宴无微,一瞬心里直骂娘。

    宴无微却笑眯眯的把人抱起来,“好啦好啦,现在就带夏哥去见父母吧。”

    夏知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宴无微一脸神圣:“没错喔夏哥,我们的爸爸妈妈没有死。”

    夏知:“…………”

    *

    宴无微把夏知偷出来了。

    夏知完全没想到,宴无微竟然可以带着他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当然,中间还是换了装的,但是最诡异的是,庄园里的护士和医生见了他,就像没看见似的,看见宴无微这个生面孔,也会喊上一句“李医生。”

    宴无微就这样笑眯眯的把他带到了厕所,给他换了一身护士的衣服,拿着护士证,过安检的时候人脸识别出了问题,宴无微便对那个核验的军官笑笑,说机器出错啦。

    那个军官愣了一会儿,有点迟钝似的:“哦……那李医生你们先走吧,我喊人来修一下。”

    宴无微便牵着夏知的手走了。

    夏知回头看那个眼神还有点恍惚的军官,意识到什么,“你……催眠他们?”

    他的手很凉,是在害怕。

    这的确很可怕,因为宴无微好像只是看了一眼对方而已。

    宴无微对夏知安抚的笑笑,给他解释,“不是哦,只是时间久了,潜移默化啦。”

    庄园的防守的确森严,机器检测加上军事巡逻,但挨不住宴无微的易容变装手段实在精妙,加上催眠暗示,着实无往而不利。

    一开始混进来的时候需要易容,装扮成护士,避开人脸识别,加一点环境暗示,就可以混进来。

    毕竟是人就会有懈怠和疏忽的时候。

    天天都会见到的护士——恰好有一天机器坏掉了,而护士却赶着上班为病人换针,相关证件全部齐全——当然会自然而然的放行。

    人永远比机器好骗。

    机器不会撒谎,但可以更改。

    混进来之后,再对护士周围的人进行催眠暗示——比如医生,比如手下的护士,比如每天下班都会见到的,守在门口的士兵……

    人的大脑,眼睛,全都会撒谎,尤其是被催眠暗示之后,比如——其实看监视器的护士都很负责,哪怕去个厕所都会交代其他人看着。

    但是宴无微只要在对方去厕所的时候,认真的看着监控,努力工作的样子“恰好”被路过的李医生看到,再稍加暗示,说点茶茶的话,李医生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其他护士没有眼前这位负责”的潜印象。

    宴无微自然而然的从李医生手里拿到夏知的监视权,随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更改录像带。

    这种暗示同样适用于将“宴无微”变成“李医生”。

    医生一般都会戴着口罩,在这种前提下,只要体态,动作,神态,气质十万分的逼近对方,再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哪怕是熟人,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

    在这种认错的基础上辅以日久月深的深度催眠,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甚至摘掉口罩,都不会被认出来的谎言。

    但这个谎言很脆弱,脆弱到只要进来一个认识“李医生”的陌生人,就能立刻拆穿。

    但庄园防守森严,这意味着他们不会随便放陌生人进来,哪怕是医生护士的亲属。

    于是防守森严的同时,也将这里变作了一潭死水,令催眠下的谎言坚不可摧。

    后面哪怕他不易容变装,他们也会下意识的把他认成某个他想扮演的人。

    ……

    夏知跟着宴无微顺利的离开了庄园,但是更让夏知觉得不适和荒谬的是,宴无微的车……

    夏知迟疑半天才敢认:“这不是我的……吗?”

    宴无微的车,是他三万块在西藏买的小别克。

    “是啊是啊。”宴无微修长的手指转着车钥匙点头,随后抱怨着:“好难开哦。”

    夏知被宴无微的不要脸震惊了,他妈的偷了人车还骂车难开,简直岂有此理!

    但刚刚欣赏完宴无微精妙绝伦的催眠技术,他又有点害怕宴无微搞他,憋半天才说:“你怎么……偷人车呢……”

    “这怎么能叫偷呢。”宴无微睁大眼睛,委屈的要命:“这明明是人家从废车厂捡回来的!”

    废车场……?

    夏知反应过来,两眼一黑,戚忘风把他三万块买来的车当破烂扔了!!

    他妈的,戚忘风得赔钱!!!

    宴无微还在邀功:“我还自己换了发动机呢。”

    ……

    ——————

    催眠瞎编的,看个乐子就行了(。

    436

    还是宴无微开车,一路穿行过城市熙攘的车水马龙。

    少年坐在副驾驶,趴在紧闭的车窗上看着外面。

    a市没有什么大变化,依然处处繁华,高楼大厦,只是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份,已经入了冬,路过的白领都换上了厚厚的呢子大衣,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匆匆的走进办公楼。

    他们跑出来之后,就把乔装的衣服扔了,宴无微很贴心的给夏知准备了一身明黄色加绒卫衣,深蓝色宽松长裤,还有一双撞色设计的运动鞋。

    但是夏知身体太弱,穿了这些还是觉得冷。别克的暖气开得很高,但小别克很旧,关严了窗户也会漏风。

    夏知什么都没说,但微微的寒战却瞒不过宴无微毒辣的眼睛,他笑嘻嘻的,什么都没说,只把自己身上刚换上的深紫色骷髅印花卫衣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了,一边把扣子扣上,一边亲了亲他的额头,瞧着他的时候,琥珀色的眼里盈盈都是暖光。

    ……

    这外套显然是宴无微平时常穿的。

    夏知以为自己全然把宴无微的气息忘掉了,但是他发现,其实根本没有。

    宴无微在他身体上留下的痕迹,看似已经被药物洗刷了,但无可否认,折过的白纸抚得再平,也会留下不依不饶的折痕。

    这个男人的存在让他内心惶恐不安,想要本能的逃避,可他的身体被男人的味道裹挟的时候,依然会觉得舒适。

    他认了主的身体,已经两个月没有接触主人了,清醒的时候,也会渴情,会想要戚忘风的衣服,会想要佛手柑的味道。

    那是一种馋意,不吃不会死,但是会馋,会难受。

    想死又死不成,想走也走不了,跑太远没有了戚家的药,受疼又受苦。

    他只能让自己闭眼,让自己一直睡下去。

    夏知望着窗外的蓝天和高楼,眼睛空空的。

    他试图活在梦里,但总有人不停地逼他,要他认清现实。

    夏知垂下眉眼,他看着手腕。

    防止他自杀的银环,宴无微也没有给他摘下来。锁香枷也在脖子上,里面有定位……但宴无微估计开了屏蔽器。

    夏知的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有些麻木的看着外面,初时的激动已经冷却,他现在心中只有一种细微的漏风的寒。

    宴无微说他父母没死——宴无微说的。

    这话其他人说,哪怕一个陌生人说,夏知可能都会信。

    但宴无微,哈。

    宴无微骗他的事儿还少吗,他之前被骗得还不够惨吗。

    这个人给他未来给他希望给他快乐然后再毫不在意的生生打碎,接着假惺惺的道歉。

    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之前就骗得他好苦。

    他用世间最纯真最澄澈的眼睛杀最多的人。

    他怎的还是不长记性,一句父母还活着,就傻乎乎的相信,毫不挣扎的跟人走了。

    如今宴无微说他父母活着,想来也不过是骗他温顺出笼的谎言。

    但是跟宴无微出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观察过,银环是远程连接电脑,并且电磁充电的,只要离开特定范围,监控自杀的银环大概释放一次电流,就会因为停电而失去效用。

    在离开庄园之前它已经放过一次电,现在离开电磁充电范围,它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释放完全麻痹他的安全电流了。

    而这个小别克,是他的车。

    宴无微开着车,哼着歌,很愉快的样子。

    夏知垂眸,用余光观察了一会,伸手打开了车子的小储物柜,拿出了一个备用口罩,低着头玩。

    宴无微没注意他。

    夏知慢慢的把口罩上的钢丝一点一点的抽出来,借着宴无微的视角盲区,若无其事的缠住细瘦的手腕,开始慢慢用力勒——

    “咣当——”

    破旧的小别克跨过防震带,夏知手一晃,铁丝一下滑了出去。

    宴无微笑吟吟的盯着他:“啊夏哥,我是不是开太快了?”

    夏知心生恐惧,他低着头,慢慢把手缩回来:“……没……没有。”

    他……他怎么忘了,宴无微是医生……很擅长外科手术……当着他的面自杀,有点可笑了。

    ?

    宴无微翘起唇角,琥珀色眼瞳中一片寂静的诡秘。

    可夏知就这样放弃,又很不甘心。

    中间夏知试图哄宴无微去办公楼给他买椰子汁,自己偷偷自杀,但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瞻前顾后,一时间没有想好是闯红绿灯还是跳楼,回过神来的时候,宴无微已经买了椰子汁回来了。

    但有一次,是差点成功了。

    他说自己要上厕所,然后摔碎了一个装饰在厕所门口的雕花玻璃瓶,准备在厕所隔间割腕,谁知玻璃片刚抵到手腕的那一刻,他忽而头痛欲裂,疼得他尖叫了一声,在厕所隔间浑身发起抖来。

    没多久,他就感觉厕所隔间们开了,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他模模糊糊听见青年一声懒散的叹息。

    “夏哥怎么就是学不乖……”

    夏知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这种痛苦的感觉他很熟悉,和他看见女人**就会感觉到剧痛一样。

    ——是宴无微给他下的催眠!

    夏知醒的时候,是在一个酒店。很干净,床单雪白,外面隐隐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青年哼着歌,穿着一件深绿色的鬼脸卫衣,牛仔短裤,一头蓬松的金发,还戴着黑色的耳骨钉,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在打一个很暴力的单机游戏。

    夏知眼前还有写晕眩,他费力睁大眼,看见宴无微操纵的人物拿着枪,噗噗噗几枪下去,粗暴的把一个路人射得血肉模糊,游戏的特效做的极其真实,脑浆都细细密密的迸出来了。

    夏知陡然一阵反胃。

    夏知虽然喜欢玩游戏,但基本上不会玩有太多太过暴力和血腥的画面的游戏。

    宴无微却舔着唇,眼睛闪亮,不停的按着游戏手柄,玩得很开心很高兴的样子。

    夏知没动,宴无微却从电脑屏幕的反光看到了他起来了,便摘下耳机看他,“夏哥醒了啊。”

    他走过来很自然的抱他,柔软的深绿色卫衣带着一点凉意裹住了少年。

    宴无微弯着眼睛撒娇:“今天下大雨啦,就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开车好累哦……夏哥有什么想吃的吗?”

    夏知低下头,半晌,他抬起头,盯着宴无微:“你催眠我。”

    他跟宴无微出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悄悄死掉。

    既达不成这个目标,他实在没有必要和宴无微虚与委蛇。

    激怒宴无微,把他杀了,反而最好。

    “是啊。”

    宴无微倒是很老实,抓抓脸,好像也很无奈,“夏哥总是想着死掉,很麻烦。”

    “我自杀是很麻烦。”夏知抬眼看他,笑笑:“要不你动手吧,干脆一点。”

    “反正……你那么喜欢杀人,手上沾的血那么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宴无微怔怔的盯着他,好像很困惑,过了半晌,他好像理解了夏知的意思。

    他低头碰碰夏知的额头,委屈的说:“我没有想让夏哥死的。”

    “……”

    “夏哥。”

    宴无微轻声说:“我犯了很多罪,杀过很多人……”

    “但一点也不想让你死。”

    夏知听见窗外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一声又一声,他看见酒店的大落地窗的玻璃表面沾染的雨珠连成一片,让窗外的乌云都朦胧起来,如同一场大梦。

    至少此刻,宴无微漂亮的脸,看起来无害又温情。

    夏知漠然的望着窗外,想。

    骗子。

    撒谎精。

    ……

    夏知丢了的事儿当然瞒不住戚忘风。

    宴无微带走夏知带的十分嚣张。

    戚忘风平时看到的视频都是被宴无微刻意更改过的录像,宴无微走了之后就把他在病房玩弄夏知的录像一股脑替换了上去。

    以至于戚忘风一打开监控,迎面就是风情万种的女护士和青涩少年在偷尝禁果的avi。

    少年软嫩的身体被玩得青青紫紫,即便没有意识,也在女护士的玩弄下呜呜的无意识娇叫着,下面穴都湿了,泪水涟涟。

    气得刚从病床上下来的戚忘风一脚踢折了撑着病床的铁棍子,差点又因为伤口开裂躺回去,只在病床上暴跳如雷,咆哮着:“给我去搜人!!”

    他妈的,千防万防,一个不防反倒让人把家给偷了!

    ……

    小别克来到了乡下,土路不太好开,但还好宴无微车技不差,顺利开到了夏知的老家。

    夏知看到了他的家,一瞬间,他怔愣当场,以为自己在做梦。

    年迈的姥姥坐在外面,撑着拐杖,看着年轻的工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

    他爸在那指挥着,哪里要铺水泥,放新地砖。他妈在给工人送水。

    尽管他知道在宴无微面前掉眼泪很窝囊,可他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夏知坐在车里,背脊僵直,偏偏大颗大颗的泪水滚下来,浸透了脸颊。

    他特别想冲过去,可又只能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家里人没死……都还活着,都好好的,还活着……够了,够了……

    宴无微:“夏哥……”

    下一刻,宴无微整个被少年紧紧的抱住了,他把头埋在宴无微怀里,让泪水肆意流淌。

    宴无微琥珀色眼瞳微微放大,一瞬失神,他好像抱住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兽,在他怀里拱着脑袋蹬着腿,呜呜咽咽的发着抖哀哀的哭着。

    “我……我不是在做梦吗……”

    夏知这些日子,每天,每天晚上做梦,都是这个景象。

    宴无微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不停发抖,哭得一抽一抽,温热的泪水浸透了衣服。

    他完全不能共情对方的悲伤,也不理解对方的苦楚。事实上他如今只觉得快乐,快乐的心肝发颤,恨不得把怀里人扒干净亲个痛快——夏哥在主动抱他了诶!

    但无心的怪物在经过惨痛的教训后,早就摸清了行走人间的法则。

    宴无微压着自己的心花怒放,披着温情的皮囊,轻车熟路的安抚着:“……夏哥,不要担心,不是梦,是真的。”

    宴无微听见怀里的少年呜呜咽咽哭了一会:“我知道。”

    没等宴无微说什么,就听夏知闷声说:“我做这种美梦的时候,从没见过你。”

    宴无微:“。”

    437

    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夏知也有点不自在,他想从宴无微怀里起来,却被宴无微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他听见宴无微伤心的说:“我千辛万苦的把夏哥带过来看爸爸妈妈……夏哥,夏哥怎么能这样说……”

    “……”

    宴无微语气带着一种悲痛欲绝后的故作坚强:“没事……没,没有关系,夏哥怎么说我都行,我不会难过的。我知道,怎么都是我的错。”

    夏知:“。”

    宴无微擦擦眼角,义愤填膺的说:“夏哥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有一个人,我真的,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

    夏知:“……”你能不能正常点讲话……

    不会是看了什么奇怪的台x偶像剧吧……

    夏知:“……谁?”

    宴无微:“戚忘风。”

    他控诉道:“他太过分了,把夏哥关起来这个事儿就不说了——明明夏哥父母没死,还一直瞒着不让夏哥知道,让夏哥这几个月都这样伤心。”

    夏知反应了一会:“……这关你什么事儿。”

    “这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儿!”宴无微瞪大眼,很是义愤填膺,随后又俯身贴着夏知的胸口,忽闪着漂亮的眼睛,楚楚说:“夏哥的事儿,可不就是我的事儿吗。”

    演,接着演。

    夏知移开视线。

    车窗外。恰好有一只对主人示好的土狗在嗷嗷叫:“。”

    ……算了。

    少年精力不济,又哭了一会儿,再接着就有点昏昏欲睡,但他又不舍得睡着,远远的睁着眼睛看窗外的父母。

    宴无微拿出根有线耳机,“听歌吗?”

    夏知闷闷的嗯了一声。

    舒缓的旋律缓缓从耳边响起。

    他盯着窗外,看见妈妈拿起砖头,递给了脚手架上的父亲,父亲不知道说了什么,妈妈愣了一会儿,随后擦擦脸,笑了。

    在这万物枯槁的冬日,夏知终于又见到了人间琐碎温暖的光景。

    夏知感觉自己好像生在土里,泥里,脏兮兮的摸打滚爬着,披荆斩棘的苟活着,他一直活,一直等。

    他等着一场难熬的隆冬,等着一场呼啦啦的,把大地装饰苍白的鹅毛雪;他也等着四季再次终结,等下一场吹起的春风;他觉得自己努力一点,总能等到头;可冬时烈烈深冷,春日乍暖还寒;等的时候觉得苦,等到头了,也觉得苦,一年到头,没有一个季节令他好受。

    他总觉得难熬,苦熬,煎熬。

    他终于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有人不让他死,拖着他赖活,又费尽心机,施舍了他一点点温暖的阳光和雨露。

    大抵都觉得野草不太讲究,只要有了盼头,就又可以生机勃勃的往下熬。

    事实也的确如此。

    ……

    宴无微这次也没打算带夏知走,他看过病历,夏知的身体生着病,也只有戚家的药能治。

    但他并不介意给情敌们找点不痛快。

    他哼着歌,把耳机线摆成爱心的形状。

    金发青年手指悠闲的勾着耳机线,拿着手机和睡着的夏知啪啪啪自拍好几张。

    先给戚忘风发完,再给高颂寒发。

    ……

    戚忘风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窝在破旧的小别克里,戴同一副有线耳机。

    怎么带回去的不提,总之夏知是好好带回来了,宴无微中途翻车跑路了。

    ……如果沉默有声音,那么现在的声音想必震耳欲聋。

    李墨眼观鼻鼻关心:“……”

    戚忘风还是忍不住了,他一把把照片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的要死,指着在照片上睡得很安逸的夏知痛心疾首:“他怎么能睡得着的!!”

    李墨咳嗽了一下:“……嗯,夏先生生着病呢。嗜睡很正常。”

    戚忘风一想夏知的身体,闷着一口气,不吭声了。

    李墨:“呃,夏先生已经接回来了,要不戚总去看看?”

    男人此时瞧着就像一只被人照脸踹了一脚的狗,本来中气十足嗷嗷嗷对着空气一通狂吠,一提这个,眨眼就又蔫吧下来。

    “……”戚忘风:“……人又不稀罕见我。”

    李墨也不太清楚戚忘风和夏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最近忙海外公司当真是忙的焦头烂额,戚忘风的很多私事儿都是自己处理的。

    不过想来两人之间应当是有误会。

    在李墨看来,戚忘风又是从火场里救了夏知父母,又是将夏知从毒贩手里带回来治疗,夏知轻生也应当是因为那个报道,让他误会自己父母双亡了。

    “他现在应该知道父母的事儿了。”李墨说:“你们好好说说,把话说开就是了。”

    “……”

    戚忘风没吭声,但他知道李墨说的对。

    夏知被宴无微偷走之后,他心吊得老高,差点以为要往事重演,心里为自己的拖拉后悔的不行。

    但如今尘埃落定,他又免不得再生犹疑。

    他被夏知充满恨意的眼神刺伤,一想起来就疼得心肝肉痛,几乎生出阴影。

    ……

    夏知回来之后,又被带回了庄园。

    他蒙头睡了一天,知道家人没出事儿后,这次他没做什么梦,心也很安稳。

    起来之后,就开始四处溜达,观察这个他生活了将近两个月的地方。

    这是一个敞亮的大卧室,地上铺着厚厚的米色防摔地毯,屋子里的家具有衣柜,床头药柜,桌子,不过这些家具都裹着一层奶油色的防撞软橡胶。墙壁上有很多漂亮的装饰,颜色明丽欢快的画。

    门口的玻璃花瓶里每天都会换新的鲜花,有时是玫瑰,百合,有时是蓝色的满天星。

    出门是宽敞的客厅,大大的落地窗上挂着玫瑰银色的窗帘,东面的墙上摆着76寸的大屏幕,边缘裹着防撞角,连着Switch各种游戏设备。

    房间装着地暖,床头有可以调节温度和湿度的控制屏,室温一直都是温暖的。

    夏知走到窗前,拉上百叶窗,往外面看。

    昨晚似乎是下了一场薄雪,重叠的树枝上挂着一层银霜,冬日的寒意,轻轻的从眼睛里透进心里。

    ……

    夏知先是给猫碗里放满了猫粮,水,又从柜子里给猫开了个罐头。

    柜子里除了放猫粮和罐头以外,还放着很多猫玩具,逗猫棒,激光笔,还有要自己组装的猫爬架和猫跑轮零件。

    不过夏知从来都只是舀一碗猫粮就了事,甚至倦意上来了连柜门都懒得关。

    小猫咪第一次闻见罐头的香味,尾巴狂摇着就贴了过来。

    喂完了猫,他打开了才搬进来就没被主人碰过的新游戏机,去试新的卡带。

    不过身体不太好,他还是很容易疲倦,玩一会儿就累了。

    戚忘风进来的时候,看见少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游戏手柄扔在一边,屏幕上还在重播剧情cg。

    小猫咪还在嗷呜嗷呜的舔空了的罐头,小脑袋都快钻罐头里了。

    戚忘风瞧着现眼,推着轮椅,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罐头准备喂给它。

    但这猫显然怕生,它不熟悉戚忘风的味道,是以哪怕开了罐头,它也一下扎到床底不愿意出来了。

    戚忘风:“……”

    戚忘风把罐头放到远处,推着轮椅到夏知身边。

    他倒是想把夏知抱到床上去睡,奈何他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背部蝴蝶骨二次断裂,不好弯腰,腿也要养。

    其实他这个样子实在称得上是狼狈,出现在夏知眼前,甚至有点丢脸。

    但戚忘风也想通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和夏知,并不是要争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也不是相遇就要昂着头比个高下的敌人。

    他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歇斯底里,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的丢脸,他恨透了不愿意分给他一点点爱的夏知,恨得发了疯,发了狂,所以他总是要步步紧逼,好让夏知害怕,畏惧,哪怕夏知恐惧,哭泣,哀嚎,他也不愿意给夏知留下分毫余地,

    他以为这样逼迫,得不到蝴蝶的爱情,至少可以赢到蝴蝶的忠贞,但回头看,这好像与穷凶极恶的毒贩施与受害者的手段没有差别。

    也难怪夏知要恨他。

    他本来就是夏知的手下败将,这到底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他何必对夏知那样高傲凶蛮,好像下巴抬的稍微比夏知低一点点就输了全世界。

    其实戚忘风实在没有必要在夏知面前,总是那样高高在上。

    丢脸一点,又有什么所谓呢。

    毕竟,戚忘风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赢,而是夏知的爱。

    从球场到重逢,自始至终,从来都是。

    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把夏知抱到床上,戚忘风去床上拿了一件厚毛毯,盖在了少年身上,又把暖气开高了一点。

    ……

    ————————

    438

    雨后的夜空很是晴朗,星星盘旋其上,犹如璀璨的流沙。

    顾宅。

    夏知身上的药瘾,令人很是焦虑。

    顾斯闲很清楚,不想办法解掉夏知身上的药物依赖,即便把人带回顾宅,也毫无意义。

    顾斯闲翻遍古籍,找到了一个似是非是的办法。

    只是太过玄异,模糊说是解法在顾家代代相传的朱雀戒上,具体如何作为,却语焉不详。

    有关香主和透骨香的秘密,顾宅颇有研究,但有些时光久远的古籍,随着天下战火,也有很多遗失。

    藤原家的古籍,却保存的很好。

    是以他求助了母亲。

    ——以父亲的遗物为代价。

    ……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很慵懒。

    “真难得……斯一也会想着来找我了。”

    顾斯闲把前因和来意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遍。

    对面沉默几息,轻笑了一声:“这样呀……还真是上心。,”

    “不过,既是香主,也难怪如此。”

    “我虽不屑香主,但你来找我,却也是对的。”藤原氏懒散说:“你母亲我年幼时为了博人欢喜,学习家史,可是非常刻苦的。”

    “历历代代的香主都被诱骗过,那些人为了控制香主,会用尽残酷手段……”

    女人的声音含着笑意:“那些逃走的可怜香主,不是变成了**,就是变成了笼中的禁脔,这是好些的,还有一些被透骨香引诱的人下手不知轻重,砍了香主的手脚……不过这些人往往会被香毒毒杀,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顾斯闲眉头皱起来:“……”

    “当然,顾家能稳坐钓鱼台,成为香主最后的归宿,靠得可不只是这些残酷的手段。”

    顾斯闲:“那是什么?【朱雀戒】吗。”

    藤原氏一顿,轻轻笑了:“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没错,藤原家代代相传的神物是守护白朱雀的绯刀,而顾家代代相传的,便是你手上的戒指——【黑朱雀】。”

    顾斯闲眉头皱起来

    :“黑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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