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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夏知因为在高墙里无聊,专业课老师来上课的时候,他都上的很认真。

    他学的经管专业,真遇到不会的,顾斯闲稍稍看一眼,也能帮他解答。

    顾斯闲讲东西的时候会讲得很细致,夏知即使是数学白痴,也能大概听懂怎么回事儿,更何况他上课还算努力,也不全然是肌肉发达脑子笨蛋。

    这次期末考,夏知文化课成绩一下窜了好多——

    “哇,我靠,我居然考了那么高分!”

    夏知拿着成绩单,高兴死了,“我这不得拿全额奖学金啊!”

    夏知当然没拿到全额奖学金。

    毕竟要算学分的,他缺了那么多课,就是全考满分,也拿不到奖学金。

    虽然给他补课的专业课老师没给他扣上课分,但是其他的分数基本上是拿不到了。

    ?

    还有体育考试,是体育老师给他单独考的。

    男生八百米,夏知跑得差点没死过去,仰卧起坐也做的非常艰辛,要不是他有一直跳舞锻炼身体,可能连仰卧起坐都难撑起来。而体育课修的篮球,也扔得勉强及格。

    夏知几乎在教他篮球的老师,诧异到惊悚的目光下扔出了那个软绵绵的球。

    夏知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那老师叹气,神色复杂的说:“都说你生病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体力居然差成这样了……算了,情况特殊,你动作都也标准,我给你算个及格分吧。”

    ……

    夏天的小知了比冬天的小知了乖了太多,偶尔会发出一点微弱的鸣叫,提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顾斯闲爱怜他的听话乖巧,几乎事事应允。

    如他所言的那般,虽有限制,但一切都可以谈。

    夏知虽然还是不可以随意出门,但顾斯闲给他戴好手环,就会带着他去公司。

    准备齐全了,还会带他出国玩。

    阿尔卑斯山下的村庄,意大利弗洛伦萨比萨斜塔,墨西哥仿佛画中小镇的瓜纳华托,去看被漆成五颜六色的屋子,或者去北欧冰岛,抓海中漂浮着大块浮冰。

    ……

    当然,就算出国旅游,对他的防范也非常严苛,他的签证身份证都不在身上,离开顾斯闲,他就是一个黑户。

    夏知也没有打算跑,太过吃力不讨好了,虽然带他出国看上去防范比顾宅松懈,但夏知知道绝对不是的。

    他能想到的事情,顾斯闲会考虑不到?

    松松的网外只会套一层更严密的网。又是一次试探罢了。

    再加上去哪里都会有保镖看着,人生地不熟带给他的不太安稳感,以及他孱弱的跑不了太远的体力,都让他像一只被牵着锁链的家鸟,不敢离顾斯闲太远。

    还有一次是因为,有一次他迷失在希腊的圣托里尼岛,找不到顾斯闲了。

    他第一时间,本能般生出了喜悦,以及想要逃跑的蠢蠢欲动,但没走几步,他就被国外完全不一样的房子,完全陌生的文化,完全陌生的语言冲击的晕头转向,甚至生出了一种茫然无助来。

    他从没出过国,看不懂希腊语,英语口语也是磕磕巴巴,一时间竟连警察局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他甚至找人求助,都不知道说什么——麻烦你送我去警察局吗。然后呢?然后会发生什么?

    夏知不知道,他从来没出过国,也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他没有手机也没有办法查地图,他甚至觉得他随便求助,可能会被国外的陌生人拐走。

    而且,夏知记得,锁香枷的香囊,是顾斯闲两天前换的……要到时间了……

    香味散发出来了吗?

    是不是有人闻到了……?

    那个人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对……

    好可怕……

    夏知的心脏噗通噗通跳起来。

    自从知道透骨香的事情,夏知现在就仿佛有了被害妄想症。

    对于陌生人,他没有任何安全感。

    夏知忘不了那种无助感——圣托里尼岛明明有着漂亮的风景,但所有人都与他无关。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寻找熟悉的面孔。

    香味跑出来了吗……他会被闻到透骨香的陌生人抓走关起来吗?就像顾斯闲?就像贺澜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

    他会被一辈子关在国外吗……?

    不,不要,不要!!

    顾斯闲……顾斯闲在哪里……顾斯闲!

    然后他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斯闲。

    男人穿着风衣,安静的站在飘扬着愉快节奏音乐的咖啡馆门口,咸涩的海风吹动咖啡馆门口悬挂的风铃,叮玲叮铃声,浓郁的咖啡香味,仿佛在为风中的音乐伴奏。他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看起来从容又优雅。

    “小知了。”男人弯起眼睛,用中文说:“我在这里。”

    那一刻,也许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也许是顾斯闲的模样看起来很可靠温柔,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夏知一瞬间竟觉得,这个恐怖阴森的魔鬼,在这一刻竟像天使一样长出了洁白纯净,甚至在发光的翅膀。

    但夏知知道,天使手中一直握着坚固森冷的绳索,那绳索覆着漂亮洁白羽毛,却都是顾斯闲从他夏知的翅膀上,一根一根薅下来的。

    也许那天使一样的翅膀,羽毛也是他夏知的。

    他本可以没这么无助,即便他有透骨香,也不是顾斯闲就应当这样对待他的借口。

    这一刻,他为自己本能般对顾斯闲生出的依赖,觉出了难捱的疼痛。

    却根本没有办法。

    当一只鸟被斩断了飞翔的翅膀,他就会去本能的依赖那个照料他的人,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就像熵增定律,事情总向着难以控制的方向滑落。

    他几乎需要调动全身力气,才能抵抗这种来自一个高位施暴者披着温柔皮囊的残忍控制。

    这无关爱意,只看谁技高一筹。

    夏知想,快了,快了,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

    顾斯闲当然不会是疏忽放他一个人。

    只是他很懂如何拿捏人心。

    即使是性格孤僻高冷的猫咪,突然跑到不熟的地方,也需要主人熟悉的气味才能解除应激。

    将一只被剃了厚实羽毛并且折断羽翼的,刚刚长成的白鸟放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它飞不走,跑不掉,语言不通,求助无门。

    而年幼无助的它,偏偏又知道了自己有多么漂亮诱人。

    于是全世界的人,在它眼里,都变成了危险可怕的潜在猎人。

    顾斯闲就成为了那个唯一能被他依赖的存在。

    他当然看到了夏知眼里的痛苦,于是他也遏制不住的生出了心疼。

    但顾斯闲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可以心软。

    他得撕开那颗坚硬顽固的心,才能把自己装进去。

    顾斯闲想,他要的不多……他可以没那么贪心的。

    一点点,只要有一点点,就好了,小知了。

    即便欲壑难填,但没关系,小知了的心,他真的可以,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敲不开心门,那就撕开一道缝,外面寒风大作,他像快冻死的恶徒,只祈求一点点来自那心门后的暖热温度。

    但所有人都知道,恶徒秉性贪婪,只要撕开一点缝隙,那他必然食髓知味,要不择手段的撞破那层顽固的心门,在门后少年的痛苦无助恐惧中,不择手段的索取更多……

    章节85: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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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第八十五香

    概要:热烈

    不算漫长的旅行结束了,夏知没有再逃跑过,他甚至会试着主动满足顾斯闲的掌控欲,给他一点,在夏知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安全感。

    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他确实不想和顾斯闲闹掰,也不想陷入无助的境地。

    稍稍妥协一下也无伤大雅,反正不会有比变傻和在国外走丢被外国人抓起来当玩物更烂的事了。

    ……

    因为他很乖,所以作为奖励,手环又被取了下来。

    顾斯闲对少年的要求,除了出门之类的需要被斟酌,但也多会允许。

    勉强也算得上百依百顺。

    所以当炎炎酷暑来临的时候。

    夏知问,“我可以去参加yuki的婚礼吗。”

    顾斯闲沉默片刻,也答应了他。

    ……

    “哥哥。”顾雪纯:“我想让小知了送我出嫁。”

    顾斯闲看她一眼,淡淡说:“不行。”

    参加婚礼,远远的看一眼顾雪纯嫁人,和送顾雪纯出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顾雪纯也没有坚持,只低下头,说:“……我以为哥哥会满足我的愿望的……父亲说,他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亲眼看我出嫁……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什么都答应我……”

    顾斯闲:“……”

    “父亲让哥哥好好照顾我。”顾雪纯低着头继续说,有些自嘲,“……就算哥哥抢走了小知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只是想……我以后……不是顾家的人了,也要离开哥哥了……我以为哥哥会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呢。”

    顾雪纯搬出了父亲。

    顾斯闲沉默了。

    他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心硬如铁,但他终究没办法无视父亲临终之前的嘱托。

    即使知道顾雪纯贼心不死,仍藏着救走夏知的小九九,但是……

    他看了一眼顾雪纯,想到了少年说他不是一个好兄长。

    ……

    他承认他不是的,好兄长不会抢夺妹妹的男朋友。

    但总像一根刺,梗在心中。

    顾斯闲垂眸思索了一会,想到婚礼上的各种布置,还有少年脖颈上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取下来的锁香枷,顿了顿。

    罢了。

    顾斯闲答应了。

    等顾雪纯走了。

    阿钱进来,低声说:“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阿钱露出一抹阴狠神色:“他们不会活着离开公海。”

    顾斯闲嗯了一声,神色漠然。

    虽然有着【一家人要相互原谅】的家训,他不会对母亲如何。

    那些对小知了开枪的人也都死了。

    但是依然对香主有着心思的家臣,他也不打算给他们任何活路。

    他桌子上,依然是那局棋,只是换了棋路。

    白子轻飘一落,围追堵截,尽是春风得意。

    黑棋狼狈至极,无处可逃,似乎又只能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不堪下场。

    是蠢蠢欲动的母族家臣。

    也像他与夏知不进则退的关系。

    *

    yuki婚礼那一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温度有点炎热,但也还好。

    出嫁前一天,少女在顾宅换上了白无垢,去高墙看夏知。

    夏知没见过这种衣服,十分疑惑:“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子。”

    “这是日本的嫁衣,白无垢。”顾雪纯说,“好看吗。”

    礼服纯白无瑕,少女没化妆,却也显出了新嫁娘的天真明媚来。

    夏知皱着眉头,他不太能欣赏日本为什么要穿这么白的和服当嫁衣,总给他一种不详的感觉。

    毕竟在他单纯的认知里,只有家里死人了,才会穿成这样凄惨的白。

    虽然西方的婚纱也是白的,但那是婚纱,轻盈柔软的纱织会让人联想到美好的事。

    而白无垢的布料太沉,也有些太过严肃,即使有一些装饰,也显出一种幽幽的苍白.

    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像顾宅给他的感觉。

    夏知不喜欢。

    但再奇怪的衣服,顾雪纯穿起来,在他眼里就很漂亮。

    于是他点点头,真心实意的说:“好看的。”

    “我很小的时候,会被家里人带去参加一些人的婚宴做花童,新娘总是穿着白无垢,一脸幸福的嫁给喜爱的人。”

    顾雪纯顿了顿,“虽然后面长大一些了,很多人都开始习惯西式的婚礼啦,也不怎么穿这种了,来中国之后更是没见过……”

    顾雪纯低声说,“但不管周围人怎样……反正我是一定要把白无垢,穿给喜欢的人看的。”

    这是她从小的一个不算华丽,却很单纯的梦。

    “父亲是中国人,他不喜欢白无垢……但我听说他与母亲结婚的时候,母亲穿着白无垢,他却说很漂亮。我年幼的时候,母亲经常抚摸她的嫁衣,跟我说这件事。”

    顾雪纯轻声说:“小知了,你觉得漂亮,我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浴焉

    你不喜欢生我的土地,养我的兄长。

    但你依然愿意因为喜爱我,认真的夸我漂亮。

    当时不理解母亲的心情,现在恍惚却懂了。

    想来母亲那时,也是如她这般欢喜。

    才会在后来心碎的日子里,满目伤怀的常常提及。

    *

    少女穿着雪白的婚纱,画着精致的妆容,和夏知一起,上了婚车。

    开车的人夏知不太认识。

    他和Yuki一起坐在加长林肯后面。

    车缓缓和一众车流开出顾宅。

    车内氛围沉默,Yuki也不说话,一进来,就开了车上的前后挡板。

    后面的人和司机都被挡板挡住了。

    夏知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压抑气氛的时候,却见Yuki从车底拿出来一个精致至极的木头盒子放在了一边。

    随后她忽然给了夏知一个拥抱。

    夏知愣住了:“Yuki……?”

    下一刻,他听到咔嚓一声,脖颈忽然一轻——拘束了他整整半年的玉枷,竟然被少女取了下来!

    夏知瞪大了眼睛,来不及震惊,就看到Yuki动作迅速的将玉枷咔哒合上,放进了那精致的木盒子里,然后把盒子盖上,打开后面的挡板,递给了她身后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夏知没见过这个男人,是个生面孔。

    Yuki声音却很温柔,“栖川女士是不是快上船了?浅川先生,我十分感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只是我仍有不情之请,我离开故乡多年,时刻思念母亲,这是我为母亲准备的礼物,请您一定要将它带回日本。”

    母族势力颇大,虽以藤原女士为尊,但暗地里也有各种势力在涌动。

    浅川先生就是在家族中,支持父亲的那一派,也随着父亲来中国一段时间,父亲去世后,也扶持了兄长很长时间。

    只是父亲做事总留三分余地,对下属也非常的体恤温和,是一位温柔的首领。

    而兄长只继承了父亲温柔的皮囊,行事手段却极其的果断狠辣,浅川无法认同兄长的所作所为,便辞别中国,回了日本。

    这次,也是因为听说她要出嫁,才特地过来。

    他会在今天随着栖川女士的船回去。

    男人看着顾雪纯低声说:“好的,小姐。”

    顾雪纯说完,立刻又拉上了挡板,不为其他的,只因为锁香枷一解开,少年身上的香味就藏不住了,优柔而缠绵的在车内悄悄散发开来……

    顾雪纯控制不住,又抱住了夏知。

    她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这个味道了。

    每次去看高墙看夏知的时候,兄长都会注意把所有的透骨香收敛起来,给锁香枷上换上吸香囊,防止香味**。透骨香的味道会让人上瘾发疯。

    这是对夏知的控制,也是对顾雪纯的保护。

    但此时,顾雪纯再嗅这个味道,她并不觉得被蛊惑,只有种温柔的,仿佛被过太阳包裹的温暖。

    这种味道是不会上瘾的温暖,只让人留恋。

    她是爱着透骨香主,也是被透骨香主怜爱着的姑娘。

    所以她可以从透骨香中,感觉到少年发自灵魂的温暖爱意。

    这爱意洗掉了透骨香的烈,浓,诱,变得单纯而柔软,真挚而热烈。

    就如朱雀果,鲜红热烈的皮下,裹着一颗温暖软糯的赤子之魂。

    这是透骨香真正的味道。

    提起透骨香,只说它艳烈,诱惑,浓郁,勾人,融水令人上瘾。

    只可惜母族世代无人得到过透骨香主的爱情。

    所以没人知道,透骨香的本味。

    热烈的赤子之心,赋予的爱意也炽热温暖,一往无前,是风吹不散的香,也是火烧不化的味。

    透骨香烈烈散开,不怕敞开的窗,不怕把一切吹散的风,只握住手心,就让人心中充满了被爱的安全感。

    神明赐予透骨香主一生为人所爱的命运。

    也赐予为他所爱之人,一生顺遂的祝愿。

    ……

    夏知闻不到空气中肆无忌惮漂浮的香味,只听到Yuki的呼吸微微一紧,抱着他也更用力起来。

    ……好瘦,天,怎么这么瘦了……

    Yuki闭了闭眼,心疼的简直要死了。

    但她也知道时间不够了,抱了一会,她从包里拿出来一罐药打开,拿出一颗小小的血红药丸和水,“吃。”

    夏知心脏噗通跳起来:“这个是……”

    Yuki:“先吃掉。”

    顾雪纯说着,看着夏知把药吃了,把沉甸甸的药瓶塞到夏知的手里。

    她没有解释更多,只从座椅下面又拿出了一套衣服塞给夏知:“换上。”

    这是一套薄棒球服,白t,黑色棒球帽,还有长裤,和适合跑动的运动鞋。

    而顾雪纯也开始当着夏知的面脱婚纱。

    夏知:“!!!”

    夏知立刻背过身去,红着脸开始换衣服。

    他穿上后,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而顾雪纯也换好了衣服。

    夏知只看一眼顾雪纯,就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为什么了……

    婚纱被扔到一边,少女脸上还有精致的新娘妆,却穿着白色露腰小吊带,长袖牛仔外套,格子裙和平底小凉鞋。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约会时候穿的衣服。也就是这时,顾雪纯看到了少年手腕上,缠着的银链。

    夏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说:“……今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所以……就……”

    顾雪纯怔住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闭了闭眼,感觉少年因为吃了药,身上已经不再散发香味了,才打开前面的挡板,声音沉稳,“到前面那个拐角停车。”

    司机也是夏知未曾见过的面孔。

    车稳稳当当的停下。

    顾雪纯拉着夏知下了车,夏知看见一个身形和他们两个人差不多的,一个穿着婚纱的姑娘和身形纤瘦的少年上了车。

    顾雪纯最后对司机说:“替我感谢高先生的帮忙,合作愉快。”

    等车远远开走,顾雪纯牵着少年的手,侧眼望着他。

    “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

    不是因为婚礼。

    而是她的王子,要出樊笼。

    顾雪纯轻声说:“在哥哥发现之前。最后再约会一次吧,小知了。”

    ——明明应该害怕被顾斯闲捉到,明明应该想要迫不及待的逃走。

    天罗地网就在身后,前路也亦然未卜。

    一切都那样危险。

    理智让他立刻逃走。

    勇气却让少年反手,与少女十指相扣。

    这一刻,被寒冬冻凉的热血,在这个夏日重新燃烧。

    “好。”

    即使被残酷的猎人斩断翅膀,即使被剔除了宽厚的羽毛,即使要失去了独自生存的能力。

    但还好。

    他还拥有勇气。

    只要足够勇敢,那些困难,艰难,可怕的未来,也没有那样恐怖。

    更何况。

    严寒之下,还有人这样热烈的爱他。

    章节86:

    8

    months

    ago

    标题:第八十六香

    概要:离歌

    “走吧,小知了。”顾雪纯弯起眼睛,“我们去看电影。”

    他们像一对正常情侣那般,顺着人流走进了电影院。他们看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爱情电影。

    《我要和你在一起》。

    被校园霸凌的可怜魔女,与暗恋她的孱弱少年,一个无聊又酸涩的爱情悲剧。

    他们没能一起看完,就有人找上了门。

    顾雪纯知道发生了什么。

    栖川处心积虑想要绑架小知了,想来那辆林肯开到了某个路口就被栖川的人拦截了,结果发现车上的并非透骨香主,所以找来了。

    顾雪纯很冷静的带着夏知,来到了电影院的厕所。

    电影院旁边有家合唱团,在唱歌。

    顾雪纯把他塞到了女厕所的一个隔间,顺手牵走了合唱团的夸张假发戴上了,佯装是合唱团的人,背对着厕所门口吊了下嗓子,开始唱歌。

    追来的人看了一眼,到底没进女厕所,目光怪异的看了一眼在厕所唱歌夸张长卷发女孩的背影,大概觉得有点神经病。

    夏知被塞到厕所隔间,发现隔间墙上居然有一道能出去的门,可以打开。

    夏知知道,这是可以逃走的通道,yuki在看电影的时候,已经把怎么逃走跟他讲清楚了。

    他顺着通道走,会有人来接他——

    夏知眼睛微微潮湿,他没有和yuki看完电影,但yuki和他说完了她想说的话。

    Yuki:“在车上给你的药,是我拜托戚家研制的克制香味的,你一定要带好……从血检看,你的那个味道是融在血里……很难克制,除非你心脏不供血了……所以没有办法完全祛除香味,如果不出错的话,一颗药能抑制一个月左右,但因为没有样本实验,一个月只是保守估计,时间紧,副作用尽量减到最低了……”

    “这一罐够你吃很久了,跑出去后要省着点,等我想办法避开兄长,找到你……”

    “记得吃了药不要情绪激动,不要大喜大悲,你激动的时候透骨香味道会变浓,药的效用会降低……你自己是不是闻不到香味?要是感觉别人看你目光奇怪了,或者说你有香味了,一定记得立刻吃药,可以多吃一点,副作用就是会犯困,类似褪黑素……”

    夏知也紧张起来,他忍不住问:“你刚刚……”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锁香枷里有定位……”

    “我知道有定位。”顾雪纯说:“但我结婚,哥哥要招呼家眷,会很忙,你的定位信息在书房的密室里……栖川女士还没走,没得到我们失踪的消息之前,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定位看。木盒子里有屏蔽信号的装置,可以维持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浅川先生就会带着那个木盒子一起上船,到时候船已经开出了公海,哥哥再看定位,你已经在船上了……他再查的时候,你已经远走高飞了。放心吧。”

    ……

    少年站在厕所隔间,依靠着写着乱七八糟句子的隔间门,听门外少女唱歌。

    只是仔细听来,却是送别。

    少女的声音轻甜,唱得歌也很优柔——

    “层林染尽,独行夏街,岁月唤醒,雪人沉醉一场梦中间。

    ……

    冬日之间,夏日之间,春与秋没落的云迹之间。

    无尽白日,寥寥蓝天,等待风雪爬上落拓山巅。”余盐

    夏知眼眶微微发热。

    他想到了高墙之外的那座山巅。

    想到他傻的时候,少女牵着他的手,跟他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你是我最爱的那个少年。

    “翻越云海,跨过群山,冬雪爱夏蝉,一场无望梦景,有人站中间——”

    少女的声音夹杂哽咽:

    “爱不过是——荒诞成全。

    爱不过是——彼此离别。

    爱不过是——作家笔下,滑稽可笑的情节……”

    夏知胸口起伏,泪湿眼眶,他想起电影荧幕昏暗,被称为魔女的女主被校园霸凌,少年不敢告白,只能暗中帮助——

    漆黑的影院,yuki握住了他的手。

    ——“小知了,不要怕,没关系。”

    “……不要因为香味,害怕任何人,恐惧任何事……你可以担心猎人的长枪,人贩子的毒药,但请不要因为这些,放弃继续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

    “神赐你透骨香,让你为人所爱……这是祝福,不是诅咒。”

    “爱不是贪婪,也不是囚锁……我为你的香味着迷,但我依然知道如何去爱你。”

    “你可以像这世界所有普通平凡的人那样,自由的牵你想牵的手,爱你想爱的人。”

    “大千世界,总有人会像我一样,摆脱欲望,摆脱贪婪,只为了爱而爱你。”

    ……

    有人费尽心机,为他的心栓上坚实枷锁。

    也有人不辞辛苦,为他解除沉枷与锁链。

    原来这世间的爱恨,竟这样公平。

    顾雪纯顿了顿,只轻声说:“小知了,该走啦。”

    她听到喧嚣的吵闹变得安静了。

    少年仿佛听到了她的话。

    等听到那个轻轻的开门声,她仿佛确定人走了,喃喃低声。

    “爱不过是——冬雪与夏蝉,无望之间……”

    “不知不觉,一页灰暗诗篇……黑夜无尽,白云无间。

    冬雪不见夏蝉,思念翻越春山……”

    ……

    “盼它远飞,飞过茫茫人海,千山万水间。”

    “从此不必……”顾雪纯终于忍不住了,她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落下,哽咽的几乎每个字都模糊:“……等风来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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