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炎朝华拼尽全力想要站直,然而还是被无情碾压下去。“叮!”
身后有凛冽的剑风倏地袭来,然而上官云烟头也不回,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
一枚黑子猛的出现在不远处,强行将持剑斩来的许亦冬往边上一带,这一剑直接落空。
而他脚下依旧纹丝不动。
“你是如何避过魂师盟的盘查混进来的!”
“上官云烟……你真的是上官云烟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炎朝华剧烈喘息着,咬牙切齿地质问对面的人。
上官云烟对第一个问题似乎没有要回答的兴趣,听到第二个问题后,倒是饶有兴致的扬了一下唇角。
他优雅的撩了一下袍角,蹲了下来。
此刻炎朝华整个人都被背后的一枚白色棋子压制着,动弹不得。
上官云烟的手虚虚暗在白子上方,每往下压一点,炎朝华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陷入沙土中数寸。
然而她死咬着牙关,痛得双眼通红也不求饶。
“我当然是上官云烟了,如假包换,是生于东黎城,长于东黎城的一个正统炼魂师。”
炎朝华深吸一口气,疼痛让她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你身为魂界的炼魂师,为何背叛魂界,勾结幽都,残害同族!”
“为何?”
上官云烟很轻的反问了一句,面上未见半点恼怒的痕迹。
他颇为耐心,温和解释道:“你看,你我年岁相差无几,甚至你还身负特殊血脉,觉醒的品级也胜过我,但为何是你被我按在尘土之中呢?”
炎朝华疼得说不出话,只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何必这样冥顽不灵,固执己见呢?”
“你生来便是星罗国的公主,自然不凡,享受的所有都是魂界最顶尖的资源。”
上官云烟看着自己手下的棋子,由衷道:“倘若换个身份呢?若当你只是一个寻常炼魂师的时候,你必须为了更多资源和机会倾尽全力去讨好强者,去和同龄人竞争,且最终换来的结果或许也并非自己所愿。你只能因为自己的弱小痛失所爱,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死去却无能无力,血亲骨肉惨死也无能替其复仇。”
“这就是魂界的真相。”
“魂师盟自诩公正,可是不管是东黎城还是蓬瀛山,无论是你们星罗国亦或是苍昊雪原,哪个地方真就公平了?”
“这世间太多正义之士死于阴谋诡计,太多小人苟全居于高位了。”
“但是,若你愿意追随幽都的信仰,成为诸位鬼帝的追随者,为阎罗大人们做事,你就会知晓,什么叫做有所求必有所得。只要你愿意付出,必定有公平的馈赠。”
他仰头看着萦绕在天空中的那些黑白棋子,深邃的眼眸中意外的没有得意,却是柔和。
“两百年前,我曾经得罪了一个大宗门的长老,祸及家人,我族中三百多口人,但凡与我有关的血亲,皆被屠尽。奈何当时的我无名无姓,只能绝望背着那一大坛骨灰逃亡了千里,甚至不敢踏入城区,只能藏匿于最混乱的丘墟山野之间。”
炎朝华艰难吐出口中的泥沙,她眼睛睁大。
“等等,两百年前?!”
上官云烟没有理会她,继续怀念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位贵人,在她的指点之下,我亲手将我至亲的骨灰全部炼化为了我的棋子。”
“……嘶!疯子!”
“数年之后,我更名换貌入了东黎城,当年杀我全家的炼魂师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更死在了魂兽的肚子里。”
“而我因为觉醒了‘棋子’类的本命魂物,竟然被以棋入道的上官家的人看中,成了他们家族的义子。”
上官云烟像是许久不曾和人说这些话了,他甚至完全无视了边上人的挣扎,强行将他们束缚住,以便让他们安静听完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也曾想过的是否收手的,毕竟上官家的人对我不错。”
“可惜,我好不容易准备斩断过往,准备同那位大人断掉联系时,偏偏却被上官家的那位小少爷,也是我名义上的幼弟发现了。”
他摇头叹息。
在炎朝华惊恐的注视中,他叹息道:“我只能把他也变成一枚棋子,顺便……借用了他的身躯。”
“不得不说,这种远古修真时代能传下来的血脉,确实都有过人之处啊。这具身体比我之前平庸的躯体强大太多,修炼速度快多了。”
“体验过天赋落差的人,就很难戒掉了。”
“上官家的嫡系血脉中,我换了几次,总算换到了现在这具让人惊喜的身体,我从这具身体诞生之初就占据了它,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上官云烟呢?”
“不过也是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之前的眼界还是太狭隘了,魂界天骄如过江之鲫,和你们这些人比起来,便是我上官云烟,也远远不如啊。”
“你有病吗!”
炎朝华咬牙切齿:“这么多人,你夺舍得过来?!”
“嗯?夺舍?”
上官云烟诧异的看着她,挑了挑眉毛:“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如此多的天骄之躯,这是我区区一个判官配享用的吗?”
“难道你是想……”
“没错。”
他点点头,微笑回答。
“你们,都是我为那位大人的新生准备的贺礼。”
[85]酒:我说我是拘魂使你信吗?
黑雾峡谷。
数百名天骄炼魂师的痛苦吸气声不断,天地间风声萧瑟,死气凝聚的黑雾翻滚,昏沉的天穹之下,唯有上官云烟一人坦然站立于原地。
他环顾四周,时不时饶有兴致的抬手虚虚一点,于是棋子便随之起落。
而这些连魂师们,则全部被棋子操纵着。
或是黑子或是白子,皆有棋子盘旋于这些人的身旁,而他们在棋子的操纵下如同被丝线提起的木偶,全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叮……”
夜风之中,很轻微的剑鸣声响起。
被一枚白色棋子压制的许亦冬沉默了良久,就在久到已经像是失去了存在感的时候,他动了。
起初只是一只苍白的食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他的身体以难以形容的扭曲姿势强行在地上一转,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弯弓,运足了身体内所有的魂力!
“轰!”
强大的魂力爆发出来后,于瞬间击飞了白子。
被打落在尘埃中的他竟然猛地挣脱了上方棋子的束缚!
“咻!”
许亦冬手腕一压,方才被击落的本命魂剑立刻从尘埃之中飞回他的掌心,他反手一转,浩荡的魂力于转瞬间化作凌厉的剑气,毫不迟疑地径直斩向背对着他的上官云烟!
“轰隆!”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许亦冬脚下的漆黑地面被这碰撞产生的余波激得震颤不止。
他没有半点动摇,当看到熟悉的棋子出现在自己跟前时,他眉目冷冽,左手举起,毫不犹豫以掌心划过冰冷的剑刃。
嫣红的鲜血瞬间如一股小喷泉狂飙而出,喷射溅在漆黑的剑身上。
下一个眨眼,许亦冬原本已经被压制到只剩八品的魂力,竟然如同越燃越烈的火焰,开始以可怕的速度重新攀升起来!
八品……
九品……
十品……
甚至还未结束,在他手中的黑色大剑触碰到那枚棋子的瞬间,魂力直接突破了品阶门槛。
来自黄阶炼魂师特有的强大气息,赫然出现在了许亦冬的身上!
如此澎湃的魂力此刻皆集中在了剑尖之上,漆黑的剑尖与同样幽深的黑色棋子直接碰撞在了一起。
下一刻。
“咔嚓!”
那枚黑色的棋子骤然破碎。
而许亦冬在将这枚棋子击碎之后,他的身形已经出现了数丈之外。
他面上的血色几乎全部褪去,嘴唇苍白得同身上的衣衫无差,只是他却没有就此直接逃离,而是丝毫不带停歇的继续挥剑斩向距离最近的那人上方的棋子。
“咔嚓!”
又是一枚棋子被击破。
看到这一幕后,许亦冬平淡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喜色,然而还未等他继续出手,在他挥剑想要继续下去时,一道身影却抢先出现在了他的剑尖前方。
剑势太快也太果断了。
他方才挥出的每一剑都是以搏命的姿态竭力使出的,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收件。
“噗呲”
又是一篷滚烫的鲜血喷涌出来溅在许亦冬的脸上,然而这一次不再是方才那些零星的几滴,而是一大滩,且一股一股接连不断,直至他脸颊和头发都被浸染湿透。
他定定的看着正前方的人。
后者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操纵能力,他的身体附着了一枚黑色棋子,而他本人亦如棋子任人摆布,猛地被拉起,直直撞向这把本欲救他的剑。
是个很眼生的炼魂师,年岁似乎不到双十,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
许亦冬能记住的人并不算多,能把他打服的才会被他记住。
只是此刻,他的视线和对面那张脸对上时,看到对方眼底的恐惧和骤然黯淡下来的光时,许亦冬发现自己将其记得深刻入骨。
“啪”
被刺穿的人软趴趴的跌落在地上,连求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许亦冬握着本命魂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就要道心破碎了吗?谪星剑宗的剑修不都是以杀证道的狠人吗?看样子许道友要走的路还远着呢。”
“……”
许亦冬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看着还在往下淌血的剑。
猛然间,他快速抽出剑朝着上官云烟抽出去,然而后者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还没杀够吗?那我再找一人让你杀?”
许亦冬的剑骤然僵住,再也无法往前。
“无需心生困顿,保持你之前澄澈的心境便好,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几份贺礼之一,他们不过是附赠品罢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
许亦冬唇角溢出鲜血,他似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用剑支撑住身体,这才没有直接倒下。
他无法理解地注视着上官云烟。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上官云烟!”
“我追随的那位阎罗大人告诉我,我们这一殿的鬼帝大人陨落了,我们皆是得到那位大人的恩赐,这才能够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我的血仇也正因此才得以偿还。”他看着许亦冬,很认真说道:“苦了一辈子的人总算捡到了一小颗糖,你尝到了味道,现在告诉你,有人能够给你一整罐蜜糖,你也会期待那人早早出现的,对吧?”
他很迫切地询问,像是在获得认可。
“站在我的立场,我其实也没有做错,不是吗?毕竟魂界什么都没给我,给我力量的,一直都是幽都啊!”
许亦冬却根本不会给他想要的附和。
上官云烟像是觉得遗憾,很轻的叹了口气。
“无妨,我也不需要你们理解。”
他走向许亦冬,很满意的喃喃自语。
“许亦冬,六品觉醒者,谪星剑宗又一位天骄,虽然比不过长风瞬……但是那家伙太难抓了,能够逮到你也算不错。”
在许亦冬戒备的眼神中,他掌心出现了一枚鲜红的棋子。
它似玉似骨,莹润亮泽,仿佛一团凝固的血滴,躺在上官云烟苍白的手心时,带着一股诡异的邪魅感,仿佛多看一眼就能将人的神魂摄入其中。
许亦冬在看到它的瞬间,便听到手中的本命魂剑发出了前所未有尖锐剑鸣,甚至连剑身都快要出现裂隙。
谪星剑宗乃是上古宗门之一。
剑为大杀器,门内但凡有天赋的弟子,所持有的本命魂剑都能够感知到邪物的靠近。
昔日与魂兽碰上时,许亦冬便时常能听到剑鸣声,但是像这般强烈的竟是从未有过!
这枚血色棋子,怕是某种难以想象的至邪之物!
上官云烟:“都说剑修们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那你,便成为那位大人的脊骨吧。”
话音落下,血红色的棋子直接飞向许亦冬!
后者知晓那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然而根本容不得他闪躲,那枚血红棋子在转瞬间便自许亦冬的眉心正中处,飞快钻入他的体内。
许亦冬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
他双目骤然失神,原本还紧握在手中的本命魂物从锋锐变得黯淡,最后竟然直接消失在原地,回到了他的躯体之中。
许亦冬像是石像一样站在原地,周身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唯有眉心多了一道殷红小点。
看到这一幕,上官云烟没有半点意外。
他不紧不慢的继续朝前走去,风将他的衣角和一头乌黑的发掀得纷飞不止。
脚步又在炎朝华跟前停住。
她的半张脸被压在泥沙中,没能看清许亦冬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几段模糊的对话后,便再也听不到后者的声音了。
“你把许亦冬……唔!”
一声闷哼声过后,又是一枚和方才相同的血红棋子被打入炎朝华的眉心。
她的身体同样变得僵硬,直挺挺的躺平在了沙土之中,生动的双眼失去了光彩。
“炎朝华。”
上官云烟毫不留恋的自她身边迈过,继续往前走去,声音不紧不慢。
“六品觉醒者,星罗国皇室,修真时代妖修之中的火凤血脉继承者,传说凤凰于焚天之火中涅槃不死,你便成为那位大人的心脏吧。”
他接连走过,无情的盘点着下方那些炼魂师的来历。
一枚接着一枚的血红棋子,接连不断被打入到不同的人的眉心之中。
“江凌寒,六品觉醒者,修真时代的江家曾出过飞升大能,身负极寒血脉……你便成为那位大人的肝脏吧。”
“……”
所有炼魂师都是清醒的。
他们恐惧而震惊地注视着上官云烟的所作所为,哪怕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是光是凭着他毫不遮掩的自说自话,他们也能想象到自己接下来的遭遇!
“你竟然想要将我们全部变成那个鬼帝身躯的一部分!”
“你难道是想要牺牲整个魂界的未来,为他融合出一具最具天赋的身躯吗!”
“我不!我李某人便是今日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成为那肮脏鬼帝身躯的一部分!”
“别叫了。”
上官云烟皱了一下眉,很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几乎崩溃的炼魂师们。
“你们太高估自己了,连六品觉醒者都不是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成为大人身躯的重要组成部位呢?要真的让你们混进去了,大人的实力恐怕会受损,若是引了那位不愉快,我就是办事不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描淡写的往下一挥。
这次是一枚黑色棋子落入那人眉心。
下一刻,那人骤然失声。
唯有眉心多了一道黑点。
“成年人有二百零六块骨头,可惜你连当一小节指骨的资格都没有,便当一团血肉吧。”
在绝望的眼神中,在昨日还意气风发,梦想成为下一位强大炼魂师的年轻人们一一倒下。
此刻的他们,俨然成了屠宰场中被挑选的猪猡。
天赋最佳者,为五脏六腑为脊骨为五官手足,得红子。
天赋稍次者,为骨骸为条条经络,得白子。
天赋一般者,则化作血肉,得黑子。
当然,所谓的天赋一般也只是在这个赛场之内相较而论的,放在外面,皆是万里无一的天才。
上官云烟将棋子一一送入这些人的体内之后,自己似乎也变得疲惫了许多,面上多了几分颓势。
他看向黑雾峡谷之内。
那里是先前的幽都驻地,之前被蝴蝶刀带着逃回驻地来的那群炼魂师们,已经先一步被制住,往体内打入棋子了。
顺手将一枚血红的棋子送入蝴蝶刀的眉心后,上官云烟微微皱眉,看向了远方重山的位置。
“还有最重要的一部分,需要等到常酒来了才行……”
想到常酒,上官云烟的表情都变得精彩许多。
“那小家伙可真是诡计多端,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狡诈奸计。”
“而且还是七品觉醒者,甚至胜过了长风瞬!”
“以她化作大人的脑,恐怕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上官云烟不解的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先前蝴蝶刀的算计,常酒现在都该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才对。
“按照我给她的地图,必定会经过拘魂使们潜伏之处,她也应该早就被它们抓来了。”
“若是没有遇到拘魂使,选择信任蝴蝶刀,对我心生了怀疑,她也该是赶回来了才对。”
可是怎么她人还没来?
上官云烟的眉头越皱越紧。
“还有常酒带的那群人……天赋都不错,从经脉骨骼到血肉,至少能组成一条腿。”
“可是现在,人呢?”
他准备的那一条腿到底被常酒带到哪里了?
迟迟未能等到常酒归来的上官云烟等待了不下去了。
他将这些棋子送入这么多人的体内,便是修为了得,现在也精疲力竭了。
只是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不断滋生。
“不行,常酒那家伙不能以常理推论,必须要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掌心凝聚出最后一枚血红棋子。
这一枚棋子的色泽比其他棋子都要浓郁,甚至深红到泛出了黑色。
在凝聚出它之后,上官云烟身上的气息都变得萎靡了不少。
“大人赐予的帝血,如今全部取出了……”
他眼底露出强烈的渴望和不舍,最终还是变成了坚决。
“待大人复苏之后,我能得到的不止是帝血,绝对能得到更多,岂能为眼前一时的得失而犹豫?”
他缓缓说服自己之后,伸手举起棋子朝天空某处弹。
下一刻,棋子便朝着天空上方飞掠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黑雾峡谷附近。
……
在上官云烟毫不留情将其他所有人都化作棋子之时,常酒带领的队伍也陷入了困境。
在魂师盟阵营的那个参赛者死在了他们眼前后,这支刺头队伍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常酒第一反应便是。
“弃权!你们全部都弃赛逃!”
这群人现在倒是信服常酒,她最近的指示他们也都照做,只是弃赛这个命令太过奇怪,他们还是迟疑了。
常酒呼吸急促,她的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嗓子眼。
那一瞬间,什么积分什么排名,都不重要了。
眼看其他人还没反应,她厉声:“陆拾!你先跑路!”
紧跟在常酒身后的陆拾听到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当即高举起手对着天空大喊——
“弃权!东黎城御兽宗炼魂师陆拾不想比了,现在就带我出去!”
然而,没有反应。
传送魂阵并未生效。
看到这一幕,现场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此时此刻的他们,终于也和黑雾峡谷的那群炼魂师们一样察觉到,原本用来保护他们的魂阵失效了。
“魂力受了死气影响,出大问题了!”
“可恶,为何我快要感受不到本命魂物的存在了,这片区域很不对劲。”
“酒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别乱,听酒姐的,她保准有主意的!”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我去你的!”
常酒眼皮子跳得飞快。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光幕上,在左上方,有一片耀眼的红光正在以肉眼可以辨明的恐怖速度不断往这边靠近,原本只是一小片区域被红色波及,但是在这几个呼吸的瞬间,整个光幕都要被染红了。
又是那股让人窒息的致命危机感涌上心头。
常酒的怕死本能告诉她,现在自己最好扭头骑着常阿猫就跑,最多也只能捎上一个陆拾。
然而在看到这群炼魂师年轻无助望着自己,等待自己如前几次一样下指令的样子,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去你们大爷的!”
“你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骂我损我嘲笑我啊!早不信我晚不信我偏偏是在遇到大麻烦之前开始信我,有病啊!”
“滚!赶紧滚!”
常酒狠狠吸了一口气,双眼赤红盯着正前方的区域。
“你们头也别回一直往后跑!跑到还未被死气影响的地方,弃赛逃出去!赶紧!”
常酒说出这话的时候,呼吸急促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怕死,她胆小又懦弱,还自私自利,才不是什么伟大的人。
这群倒霉蛋自己本事不大不中用,待会儿被那只魂兽抓了就算他们倒霉。
若是他们听到这句以后扭头就走,那就中计了!
她绝对再也不会犹豫,马上就提着陆拾,骑上金瞳雪豹头也不回越过他们,到时候这群蠢货要成为吸引魂兽注意力的肥肉,就把他们留着给魂兽填肚子吧!
然而……
他们却没走。
这群炼魂师竟然没有一人扭头,而是全都留了下来。
他们甚至都举起了本命魂物,快速集结成很不专业的松散战斗阵型,一个个盯着常酒。
“我们是不是要和黄阶魂兽对上了?”
“别慌啊,酒姐,再厉害的黄阶魂兽撞到我们一百多号人也打不过的,我们一起杀过去!”
“酒姐你表情怎么这么扭曲?是魂力耗尽了吗?别慌,来我们后面站好了,这次轮到我们帮你了!”
“护住酒姐和陆拾,她之前给我们烹饪魂食估计消耗了太多魂力,现在局势不明,不能出事。”
常酒看着这一幕……
她咬牙切齿,痛苦怒吼:
“我淦!你们怎么可以不走!”
明明他们只要丢下自己跑了,自己就能心安理得懒得管这群家伙了。
偏偏这时候搞什么道友情义!
“废话,能打为什么要走啊,酒姐!”
“能打个屁!”
常酒匆匆看一眼越来越近的红光,眼睛都快被这灼眼的光芒刺激得睁不开了。
她怒道:
“跑!打不过,听我的跑路!一边跑一边喊弃权!”
“听我的!”
常酒这样说了,再倔的犟驴也不敢再坚持了,众人纷纷扭头快速朝着远处奔去。
她一把抓住陆拾的衣领,将其丢给一个星罗国的体修。
“带上他,出去后给你积分!”
陆拾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抛了下去。
“常酒!”
常酒已经无暇同他们解释,即将到来的敌人到底有多可怕。
但是她必须要拦住这次的大家伙,给后方的那一百多号人创造逃亡弃赛的时间。
纵使不在意其他人,但是她的狗友都还在那堆人里面呢!
她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通红魂光接近的方向,强迫让自己乐观起来。
“常阿猫,跟我去,把它杀了,咱们喜提海量经验,升级暴富的机会到了!”
金瞳雪豹低吼了一声,明白前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同样不再保留,身上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猛地朝着死气深处冲刺而去!
几乎在一众炼魂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的瞬间,扭过头的常酒,便看到了自己这次的对手。
就在数十丈开外。
鬼影森森的林中,一道极其瘦削的黑影正站在一棵枯死的大树脚下。
它的头发长得拖曳在地,发梢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淌黑色的粘稠死气。
而它的面庞同样扭曲粘稠,辨不出五官,如同一团快要凝固的死气随意糊弄上去捏成了大概的形状。
在看到常酒之后,它歪过了头。
扭曲的面目上,像是有微光泛起,常酒确定,它在打量自己。
下一刻……
它动了。
常酒几乎没看到它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它双脚飘忽浮起,都没有沾地。下一刻,却从那一棵树下直接出现在了另一棵树下!
“我去你的,还能闪现!”
常酒的心都吊了起来。
这家伙身上的气息,可远超过了当初的假许青松!
她绷紧了身体,脑海中疯狂地思考到底是直接打还是让常阿猫带着自己先尝试引着它兜两圈时。
那鬼开口了——
“你是负责哪片区域的拘魂使,怎么来我这儿了?”
[85]东黎城的客人们……
“……”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常酒已做好爆种的准备。
她甚至正要打算下令让金瞳雪豹开启“燃血狂暴”,自己也做好了用“共鸣”技能开启死战,在此刻不免怔愣住了。
说好的要人命的可怕魂兽呢,怎么都不出手,然而像是邻居碰面了随口在问好?
敌不动,常酒也不好妄动。
她僵硬站在原地,根据方才这个魂兽说话的内容,它八成是哪个拘魂使……
常酒的脑子转得飞快。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她能提炼出的信息就很多了。
依照之前和假许青松打交道时,常酒知晓的一些幽都情况来看,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第一,第二轮的赛场中果然混入了幽都的人,现在传送阵受了死气影响无法生效,光是常酒看到的就死了一人,没看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
而魂师盟至今没有人入内进行救援,恐怕也是和上次的明灯区一样,被某种诡异的手段蒙蔽了,不知何时才能反应过来,在他们抵达之前,常酒必须要自保才行。
第二,这个拘魂使看到自己以后没有太意外,那照这样看来,赛场里面的拘魂使数量不少。
第三,也是最糟糕的一点,拘魂使们集体行动,只有可能一个情况。
现在赛场之中,绝对出现了判官。
“拘魂使们的实力都在黄阶以上,而判官则是玄阶打底,还有些不争气没升到阎罗等级的判官,已经地阶了……”
“幽都的人混入魂师盟的领域那是真不容易,等阶越高越容易被辨认出来,能潜伏进来的判官绝对经过了重重考验,此刻不惜暴露也要执行任务,绝对是有大事在密谋。”
常酒心中盘算过这个念头后,那真是万念俱灰,已经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就地沉睡算了。
怎么自己就能背到这个地步?去哪儿都能撞到幽都的各种大任务?
要不是自己已经被系统默认加入了魂界阵营,她都想直接加入幽都,和它们一起共举大业算了。
常酒正在疯狂颅内风暴,对面那个站在树枝上的拘魂使咯吱咯吱转动脑袋,淌着粘稠液体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像是在打量她。
“怎么不回答?”
她当即稳住心神,很谨慎地回答:“我有判官大人交代的秘密任务。”
“嗯?”
拘魂使停顿了一下,很是费解地盯着常酒,许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才阴恻恻继续说:“你选的傀儡肉身不但会说话,还和炼魂师毫无区别,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