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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纪望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什么都没做,径直前往阳台喝酒抽烟,手机随意地搁在一边。

    他家虽然不大,唯独这个阳台风景很好。从前祁薄言就喜欢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盘腿弹吉他,想着编曲,间或喝口桃子汽水。

    纪望那时觉得这样很可爱,他的小男友只喝汽水不喝酒,不容易被人拐走。

    祁薄言喜欢吃糖,各种各样的糖,更多的时候,纪望都觉得这人是小孩子口味,所以在番茄炒蛋里也加了糖,祁薄言很喜欢。

    纪望还想给人做蛋糕。可惜最后在祁薄言的生日里,纪望给的不是蛋糕,而是分手。

    这大概是纪望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他总是在适宜的场合做合适的事情。不会让谁难堪,哪知道最后,他给他最宠的人,最大的难堪。

    不知道在阳台上坐了多久,纪望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这个时间的来电,竟然是祁薄言。

    祁薄言没想到纪望会接通,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哥哥,失眠了吗?”

    纪望隔着灰白的烟雾眺望远处的云雾,被初升的太阳染成了粉紫色,懒懒地嗯了声。

    好像因为刚才所做的梦,他失去了对立和抵抗的力气,纪望不再像之前那样与祁薄言针锋相对。

    说针锋相对也不确切,从头到尾好像就他一个人在抗拒,祁薄言对他的抵触无动于衷。

    祁薄言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才刚忙完工作,困。”

    纪望拿开手机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六点十五,祁薄言这是通宵了。他的公司还真为了对赌协议把他往死里用,难道艺人的身体垮了对他们有好处?

    好歹也是最能赚钱的艺人,能不能精心对待些?

    心里想着,嘴上却在说:“别给我打电话。”

    祁薄言没有被这句话刺伤,反而闷声笑道:“明明是哥哥先拍的我。”

    那该死的“拍一拍”,祁薄言竟然看到了,怎么回事,不是很忙吗?

    在他沉默的时候,祁薄言又打了个哈欠:“哥哥,和我说声吧。”

    纪望把电话挂了,没一会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还是祁薄言的电话,纪望接起,祁薄言的声音硬了许多:“别挂我电话,我不喜欢你挂我电话。”

    纪望没说话,祁薄言还在咕哝:“你再挂我电话,我就……

    ”

    “你就怎么样?”纪望倒是想听听祁薄言还能怎么威胁自己。

    祁薄言却没如他所想的那样,甩出什么威胁,而是软下声道:“我就不睡了,等会要是有黑眼圈,就和李风说,我被纪望凶了,难过得睡不着。”

    纪望再次把电话挂了,这回祁薄言没来骚扰他,而是发了条短信过来。

    「哥哥,我爱你,。」

    纪望点开了短信的删除键,拇指悬在空中许久,最后还是选择退出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公司约了他开会,主要处理他上次在综艺里不听话的事情。

    他们想要他蹭祁薄言的热度,这事纪望不可能做,他的经纪人红姐没有出面,来的是公司高层,纪望只在年会上见过的徐总。

    徐总慈眉善目,话术高明,先从纪望进公司多年开始谈,说他虽没什么起色,但是公司一直很看好他,前段时间的校园剧男二,本来剧方是看中郑亚的,但是公司还是公平起见,将纪望也推过去试戏。

    郑亚就是之前纪望在红姐办公室撞见的alpha,怪不得上次见面就觉得对方对他不太友好,原来是郑亚认为自己抢了他的角色。

    这剧的配置本来一般,导演还是新人,偏偏有了热度。

    纪望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他只是老实地接收了红姐给的剧本,再按流程去试戏。

    徐总软硬兼施,企图让纪望生出点感恩的心。纪望很配合地面露感激,但只要一提到让他配合炒作,纪望就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祁薄言怎么了?又不是让你跟女明星绑定炒作,前年的夏真cp炒得多火,他们俩因此拿了多少资源你知道吗?夏长阳直接成为顶流,你看看人家现在接的戏是什么,望川陈导的戏!”

    “你不是有野心吗?你不是想演戏吗纪望?公司不是要逼你难做,而是想让你走更快更顺的路,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公司对你的期望呢?”

    徐总苦口婆心,纪望却轻声插话:“夏真组合里,夏长阳是火了,夕真呢?”

    这一反问,让徐总直接哑火。当年夏真组合,只红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在没多久后就退圈前往国外留学。

    粉丝们大感痛心,而圈内对于夕真最多的说法是,夕真本就家境不错,不当艺人也可以。

    纪望冷静道:“夏长阳和夕真当时都是刚出道的新人,祁薄言和我不一样,他不需要靠炒cp涨流量。”

    “何况徐总您应该知道前段时间祁薄言手滑点赞后,他的粉丝有多反感蹭热度的事。就算真炒了cp,你确定不会直接炒糊?公司花了怎么多资源在我身上,要是糊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从办公室出来,纪望长长地吁了口气。其实很少人知道,他和夕真是朋友,还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祁薄言在一起过,他和夕真在一部戏里相识时,就感觉到彼此之间有种无形的相似,后来纪望便明白这股相似是什么了,他们都是身为alpha,喜欢alpha。

    和纪望后天被祁薄言改变的不同,夕真从来都不喜欢omega,基本只和beta谈恋爱,学生时期还偷偷摸摸跟alpha在一起过。

    与纪望相识时,夕真还不认识夏长阳。

    如果纪望能知道后来的事,他一定会阻止夕真对夏长阳的飞蛾扑火。所有人都以为夏真cp是炒作,殊不知他们是假戏真做。

    夕真的家境的确好,好到他有种天真的矜贵,夕真不是因为没有夏长阳红,而负气退圈。他是在夏长阳那里受尽情伤后,才毫无留恋地抛下了艺人的身份,出国留学。

    直至上个星期,夕真还同他发了照片,照片里夕真搂着一个腼腆的beta,冲镜头笑得灿烂。

    夕真和他说,他谈了好几个alpha,无一例外,对方总会被omega所吸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alpha不可能和alpha在一起。

    也许哪一天,他遇到了所谓的“命中注定”,他也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只有本能的alpha吧。

    纪望至今都记得夕真说这话的表情,有对感情的厌倦,也有对取向的自嘲。

    回到住的地方,纪望在门口见到了一个人。

    自从上次祁薄言胃疼在医院,任燃的来电被祁薄言抢去接通,导致纪望和任燃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后,任燃这些日子都没有和他联系。

    任燃靠在他家门口的走道上,穿着正装,手里夹烟,沉默地注视着他。

    纪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任燃,关于标记,祁薄言指责他偏信任燃,实际上,任燃从未说过到底是谁标记他。

    如果任燃真的说了,今日纪望对任燃的心情也不会这么复杂。

    当年任燃对那个临时标记讳莫如深,纪望数次追问,任燃都不愿多说,更不愿报警追究。

    他对纪望道:“你知道是谁也没用,你没法追究他,也不会帮我讨回公道。”

    那时纪望只觉得任燃的每句话,都仿佛暗示了就是祁薄言。

    任燃不相信纪望会真的追究祁薄言,可是现在想想,如果真是祁薄言,任燃为什么不说出来?纪望本来以为,是任燃不想让他伤心,可是现在想来,一切都不对。

    纪望不能说任燃有暗示诱导他的嫌疑,这是他和祁薄言之间的信任出了问题,和任燃没有根本上的关系。

    他输入密码开门,任燃跟着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烟味很熟悉,是纪望六年前常抽的那款。

    纪望忽然想起了,任燃抽烟还是他教的,他俩和宋格一起翻墙出去网吧打游戏,宋格熬不住睡着了,任燃对他说想抽烟,纪望便让他抽了。

    第一次抽烟的任燃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让纪望笑了好久。

    任燃说烟这种东西,刚开始呛人,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不开了。

    纪望从厨房里端了一杯果汁出来,放到了任燃面前:“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

    任燃进来后就仔仔细细地看着屋里的摆设:“来找你喝酒。”

    “不喝了吧,我下午还有课。”纪望拒绝道。

    任燃玩着杯子,还没说话,纪望却忽然问:“任燃,六年前你的临时标记,到底是谁弄的。”

    问后纪望便紧紧盯着任燃的神情,他看见任燃的睫毛微颤,神色有点紧张。

    任燃抬眼,留意到纪望探究的神情,他勉强道:“这么可怕的事,就别再提了。”

    纪望:“是吗。”

    任燃注视着茶几上的果汁:“嗯,一切都过去了。”他顿了顿,握紧了面前的杯子:“都结束了。”

    第42章

    这话一出,两人又无话可说了,任燃没再像之前那样,指责纪望总是在祁薄言的问题上没有原则,不知悔改,仍旧犯贱。

    纪望也不再追问那个标记的事情,得知不是祁薄言做的以后,纪望心里确实松了很大一口气,对任燃少了些许负担,起码祁薄言只是对着他一个人发疯,而没有伤害了其他人。

    任燃拿起果汁抿了一口,忽然,他抬头冲纪望露出了个苦笑:“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吧。”

    纪望避开他的目光:“没有。”

    任燃涩然道:“你还在怪我那天把你带过去。”

    提到“那天”,所有不好的回忆就涌了过来,纪望只觉得后颈刺痛起来,身上也出了层虚汗,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按在了后颈,粗暴地抓了下:“如果我是你,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任燃:“说谎,这些年你都不肯和我联系,我回来了,你见到我总不自在,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年我……”

    纪望打断他道:“别老提过去的事了,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任燃愣了愣,把果汁杯放下:“上次在电话里是我冲动了,不该和你吵的。”

    这是来道歉,纪望没想到任燃会先服软,看来这些年任燃也变了不少。

    纪望不知道该和任燃说什么,他只是把自己想法说出来了,还是那句:“任燃,你别管我了。”

    这话让任燃的神情黯淡不少,任燃抓住了自己的裤子,将那昂贵的布料揉成一团。

    他垂下眼睫,牙关紧咬,许久后才慢声道:“怎么能不管呢,祁薄言为什么会招惹你,都是因为我。”

    “你是我带过去的人,他一开始针对的目标就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对你下手。”任燃眼眶红了:“现在他还敢回来……”

    他大口地喘着气,最后声音几乎颤颤巍巍地,带着万千恳求地说了出来:“纪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为什么只看着他,就没有其他人能走进你的心吗?”

    纪望揉了揉眉心:“任燃,我和祁薄言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

    任燃:“有关!如果不是我带你去的酒吧,他不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也不会勾引你玩弄你!”

    勾引,玩弄这两个词汇,如同启动不好记忆的开关,这时窗外非常应景地电闪雷鸣,一场突然的雨猛地下了起来。

    雷的声音,昏暗的阳台,未关的窗户飘来落在脚背上的雨,一切仿佛完整复刻了六年前“那天”的开始。

    与眼前坐着的任燃不同,那时纪望是独自在家喝酒。

    那日同任燃不欢而散后,纪望就想弄明白任燃的临时“标记”到底怎么回事。

    无奈祁薄言的电话打不通,去酒吧寻找,酒吧的老板说祁薄言这几天都没来唱,他也在找。

    老板问纪望:“你们俩不是走得很近吗?怎么连你都不知道他在哪?”

    纪望从哪去知道呢,他如今才发现,他不知道祁薄言的家住哪,不知道祁薄言有哪些朋友,不知道祁薄言的父母到底是谁。

    等到惊觉找不到那人时,才发现自己对祁薄言有多么地一无所知。

    他们是恋人,又不像恋人,如同被驱散了眼前的雾,纪望忽然看清楚了这段关系中存在的种种问题。

    还有任燃……如果祁薄言真的“标记”了任燃,他该怎么办?

    他一口接一口地饮着酒,他会和祁薄言分手吗?能不能给任燃讨回公道,祁薄言又为什么这么做?讨厌一个人会讨厌到临时标记的程度吗?

    难道不是讨厌,而是喜欢。

    酒精从喉道一路往下,烧成一片,手机震动起来,纪望立刻拿起,以为是消失了几日的祁薄言终于给了他回音,然而显示在屏幕上的姓名,不是祁薄言,而是任燃。

    纪望接通,喂了一声,任燃的背景音有点吵,在巨大的喧嚣里,任燃说:“纪望,你过来吗,我在蓝眼。”

    蓝眼是家酒吧,但是现在纪望根本不想出门。他撑着昏沉的脑袋:“我不去。”

    说完后,任燃把他电话挂了,纪望也不在意,继续喝酒,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微信上任燃给他发了张图片。

    乌烟瘴气的包厢里,一桌的酒瓶歪七倒八,祁薄言坐在沙发的最中央,臂弯里搂着一个人,对方凑在他耳边低语,无论怎么看,这张照片都显示着一个事实。

    祁薄言出轨了。

    纪望把手机远远甩了出去,捂住脸颊,头疼欲裂。他一个人静静坐了许久,才站起身拿起手机。

    没关系的,他不断地安慰自己。

    任燃的标记有可能是别人咬的,桃味虽然稀少,但也不是独一无二。

    照片可能就是误会,也许祁薄言只是喝醉了,不设防间被人越过了社交距离,才产生了这样亲密的姿态。

    祁薄言说自己不喝酒,但今天或者是什么特殊日子吧,所以喝几杯助兴?

    纪望握着手机,甚至不敢再打开那张照片,他快步跑到楼下,上了计程车,让师傅往蓝眼开,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着室内拖鞋。

    无数的怀疑和揣测不受控制地侵占了纪望的头脑,他一边想着不会的,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

    车窗倒映着他的脸,痛苦又扭曲。

    来到蓝眼门口,任燃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从计程车下来的纪望,眼里有着一丝果然如此的预料。他缓慢走了上来,替纪望整理凌乱的衣襟:“望哥,你别冲动。”

    这句话却将纪望点燃了,他红着眼:“他在哪?”

    任燃像是担心纪望冲动间干出蠢事,他握住了纪望的手腕:“你跟我来,一会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出来,就在旁边听着。”

    纪望身体轻轻颤抖着,任燃回头看,就见这个从来温柔又强大的男人,如今的表情,脆弱的不可思议,仿佛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能碎得体无完肤。

    任燃不忍地收回视线,他把纪望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和包厢只隔着一层挡风屏,却足够让包厢里的人看不见这里进来什么人。

    这个小房间是侍应生待的地方,为了及时提供服务,也为了不在客人的眼皮底下站着。

    任燃进来的时候,还有三两个侍应生在添酒加冰。他把那几个服务生都赶了出去,自己提起了一瓶酒,最后看了纪望一眼,才踱步出去。

    刚走到沙发前,任燃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胳膊,用力地拉到了沙发上。

    任燃如同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没什么挣扎,顺从地坐了下来。

    男人低声笑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任燃拧开了酒瓶,给男人倒了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男人避开了唇,眼神却落到了对面祁薄言身上:“听说你最近在和一个alpha谈恋爱?”

    祁薄言的脸在一个长着漂亮面孔的omega颈间厮磨,闻言恍惚抬起脸:“什么恋爱?”

    男人握住了任燃的下巴,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这个alpha,不是我们小燃的好朋友吗?”

    “叫什么来着?”男人沉思了会:“哦对,纪望。”

    男人:“小言,你一个omega这么早就和alpha在一起,是想快点怀孕吗?”

    祁薄言笑了出来:“怀孕?我疯了吗?就凭他?”

    男人声音低哑又迷人,仔细一听,还和祁薄言的声线有两三分相似,他若有所思道:“你从来没和alpha来往过,你们omega不就是这样吗,和alpha上过床以后,就对alpha死心塌地。”

    一边说,他一边触碰着任燃的脸,冰冷的指尖如蛇信,舔过了任燃的耳垂。

    祁薄言将身旁的omega拉到了自己怀里,稳住了那娇艳的嘴唇。他的吻技很好,没一会,那个omega就气喘吁吁倒在了祁薄言的怀里。

    “纪望很有趣啊,很好玩。”祁薄言慵懒道:“任燃不是知道吗,他那个人,对谁都不错。”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他深陷情网的样子。”

    “就好像一条狗,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是你们知道吗?他呀……

    ”祁薄言的手指滑过了自己的嘴唇:“是唯一一个愿意让我这个omega上的,这么有意思的alpha,哪里找得到啊?你要是想玩,我也能让给你啊。”

    祁薄言将话抛给了对面的男人,好似纪望在祁薄言这里,是件随便就能丢出去的玩具,他说让,那就让了。

    下一秒,任燃掀翻了面前的茶几,扑到了祁薄言身上,举拳挥了下去。

    尖叫声,酒瓶的落地的破碎声,小房间里涌入了许多侍应生和会所保安,纪望在这些人群里,被撞来撞去,很快,他就被挤到了一片狼藉的包厢里,然后跌倒在地。

    地上的碎片很多,纪望的手正好压在了其中一片上,钻心的疼。

    血液很快涌了出来,纪望却没感觉到有多痛,他麻木又茫然地转头望了过去。

    闹剧的中心,祁薄言已经骑在了任燃身上,脸上带着淤青,手举在半空中没有揍下去,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纪望。

    第43章

    互殴的两个人停止了动作,劝阻的人趁机把他们分开,任燃扶着保安的手,看着地上的纪望,哑声喊了句:“哥……”

    纪望沉默地爬起来,将深深扎进掌心里的碎片抽了出来,鲜血直流。祁薄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无尽的惶恐涌了上来。

    一旁有男人鼓掌低笑:“怎么回事,你们俩今天是来逗我开心的吗?”

    纪望没有理会那个男人,又或者说整个包厢里,纪望只看得见祁薄言一人。他慢步上前,感觉到祁薄言嘴唇张了又合,仿佛想说什么。

    祁薄言的每一句话,纪望都听得清清楚楚,就似狠戾又羞辱的鞭挞,将他抽得体无完肤。

    因为我爱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深陷情网的样子就好像一条狗,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原来他的情意,是场任人践踏的笑话。

    他的真心,是踩碎了还嫌膈脚的垃圾。

    祁薄言伸手要碰他,一声哥哥已经溢出唇边,纪望抬手猛地挥了出去,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祁薄言没有躲避,直接被揍翻在地。

    alpha的力量远不及omega能比,刚才任燃不过是打裂了祁薄言的嘴角,纪望的一拳直接让祁薄言半边脸颊肿胀,嘴唇溢出血来。

    纪望还要再踢一脚时,就被保安一拥而上地制住了。

    他被人死死反扣着双手压在墙上,混乱间他听到了祁薄言含糊的声音喊着:“别动他,都松手。”

    这时那道和祁薄言相似的嗓音再次响起:“送到警察局去,以伤害omega的名义起诉,告诉陈局,好好招待这位朋友。”

    纪望没有挣扎反抗,一拳过后换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他发不出声,喘不过气,祁薄言何止踩烂了他的心,还踏碎了他的脊梁骨。

    他犹如困兽,怒火几乎熬干他自己,双眼刺痛,却又流不下一滴窝囊泪。

    纪望被人推搡着,带出了包厢,他听见任燃在喊他的名字,惊慌失措,而纪望已经无力回应。

    他的魂魄好像已经离了体,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在警察局里,纪望果然被好好照顾,他被当作罪大恶极的犯人般用手铐吊着审讯,暴力殴打的部位尽数藏在衣服所看不见的位置。

    纪望咬着牙挺着一口气,没有求饶,没有痛哭。到后来审他的那个人都惊叹地拍着他的脸:“你们alpha身体够硬啊,这么打都扛不住。”

    他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闭上眼。或许他该感谢这场殴打,起码身体的痛楚暂时掩盖了精神上的折磨,他不会再回忆起包厢那一切,那每句话。

    就像是被人从一场大梦里揪出来,揍清醒了,痛明白了,如同自我惩罚,他必须面对现实,看清一切。

    手上被铐着的地方磨出血来,就在纪望以为要在这里呆上一夜时,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纪望被带了出去,他走不动路,几乎是半昏迷地被架出房间。

    大概以为他已经昏了过去,他听见来的人对审讯他的人说:“你还真动手了啊,听说上级电话都打过来了,陈局都吓死了。”

    “什么鬼,不是陈局说好好招呼的吗,这他妈神仙打架我们遭殃啊!”

    “谁知道啊,听说都是祁家人……”

    后面的话纪望就没听见了,他彻底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已经身处病房中,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一双手腕缠满了纱布,脏腑处隐隐做痛,病床前趴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散在雪白的被单上,安静沉睡。

    纪望冷漠地看着床头的祁薄言好一会,忽然伸手抓住这人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

    过大的动作牵连到了他的伤处,纪望把疼痛强压下去,喉间却尝到了血腥味:“谁让你在这里的。”

    被粗暴的拉扯惊醒的祁薄言惶然睁开眼,他看起来比纪望还像病人,纪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总归时间不长。

    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祁薄言眼眶凹陷青黑,被殴打的伤处没有处理,已经肿胀到半边脸颊都扭曲的程度,真是一张难看的脸。

    看起来祁薄言才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审讯的犯人。

    纪望的手慢慢施力,祁薄言蹙眉忍着,没让纪望松手,而是小声说:“你肋骨裂了,医生说你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现在身体要紧,先躺下好不好。”祁薄言轻声哄,慢声劝,纪望猛地松开手,像甩开垃圾一样,挥开祁薄言的发。

    几根断发缠在了他的指间,足以证明他刚才有多暴力。

    纪望确实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可是比起身体上的,他更无法忍受现在还敢出现在他床前的罪魁祸首。

    “滚吧,在我动手之前。”纪望疲倦道。

    祁薄言的手指落在了他胳膊上,那里遍布淤青,叫人几乎都不敢触碰,他颤声道:“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出气,那些对你动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祁薄言眼神阴郁,语气凶狠。

    纪望几乎要笑出来,那最该不能放过的是祁薄言他自己,何况纪望得有多蠢,才会到现在还敢相信祁薄言。

    他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怎么?发现不能再玩弄我了,觉得很可惜?”

    “也对,毕竟一个贱得愿意被人上的alpha太少有了。”他的言语充满了不在乎与自鄙。

    祁薄言眼眶红了:“你不贱,不要这么说自己。都是我的错,哥哥你打我吧,我一定不会躲。”

    纪望呼吸急促:“你滚吧,算我求你了。”

    “这段时间就当我蠢,我被你骗也骗了,玩都玩了,现在玩不下去了,你就该识相点离开我的生活。”

    祁薄言握住了纪望的手:“我没有玩你,都是任燃故意把你带到这个包厢!他……”

    啪的一声,祁薄言的话断在了嘴巴里,纪望一耳光的力道不重,可足够让祁薄言疼。

    纪望哑声道:“都到现在了,你还敢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

    他像是第一次才看清这个人,当深爱的滤镜褪去,这人的所有缺点和负面才暴露眼前:“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他大感荒唐的语气,让祁薄言身体直颤:“我说了,在包厢那些话都不是我的真心,我怎么可能把你让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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