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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会。”

    “……”季繁瞪他一眼,扯过来,

    倒满。

    “其实不过先前所说,为?她爹的寿辰扮像而已。”林星泽笑了笑,

    喝了口茶:“宋小姐虽不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规矩,

    但毕竟生活在那个年代,男女有别的传统还是要守的,让男伶近前伺候也不过是个随口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季繁把陈硕的茶磕到他眼前,

    抬手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却被人?拦住。

    “我帮你倒。”陈硕接过茶壶,含笑道。

    季繁狐疑瞥他一眼:“你不是不会么?”

    “刚学的。”他面不改色地胡扯。

    道具茶壶为?逼真,特选了铜锡材质的老古董,外皮已磨出了许多划痕,满是时代的痕迹。

    灌水之后,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季繁方才举了半晌,这会子正好?胳膊发酸,便也懒得和他计较,径直甩手扔给了他。

    “哦哦,那她买了男宠……”

    旁边突然射来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季繁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干干咽了下口水,改口:“戏伶回家,就真只是想跟着学上一两句唱腔?”

    “可没道理啊。”季繁一拍桌子,拧眉说得愤慨:“她如果只是想学戏曲,估计那什么园子里多的是老师,何必平白浪费一千两金。”

    “四舍五入算下来,就是现在社会,顶流明星的出场通告,也比不过其十?分?之一。”

    陈硕垂眼,给季繁倒好?了水。

    却没着急拿给她,反而护在手中端详把玩。模样?照旧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

    铱驊

    有没有在听。

    林星泽:“诚然,该是有点喜欢在的。”

    “那那个男伶呢?”

    “这个嘛……”林星泽噌地一下甩开折扇,缓缓摇起来,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

    季繁简直快着急死了,忙不迭催促:“你、你你,你倒是说啊!”

    林星泽倒是想说。

    但后面的剧情……

    耳麦里适时传出声响。

    郑之舟只管动着嘴皮子:“林老师,我们不管别的,过程随你怎么编,最后一定得让他们俩在一块了,观众只看HE,懂?”

    林星泽嘴角抽了抽。

    那你tm把景布置成鬼屋干什么……

    一想到等会儿,他还得圆女鬼那句“苦等忘恩负义之辈”的话,以及人?小姑娘怀中大堆物件的用途,林星泽就感到一阵头大。

    再加上灵感受限,脑内顿时空白。

    “他既肯出面替宋家小姐掩护,想来,应是有喜欢的情谊吧?”

    许久不见他答话,季繁只能自顾自猜测。

    “话虽如此说——”

    林星泽藏匿于面具之下的眉头微皱。

    “茶凉了。”

    陈硕毫无征兆地搁下茶壶,淡声提醒。

    季繁注意力半点没往别的地方分?,愣愣应了两声,从桌子上端了杯起来。

    陈硕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你继续啊。”她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追问:“但是呢?”

    林星泽默了片刻。

    “但是二人?背后的门户俗约,在那个时代,却成为?了彼此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吧台上。一盏昏灯烛火跟随着他的声音幽幽闪烁,起伏明灭间,将三个人?的身影照在了背后的墙面,逐渐拉长成细线蔓延。

    就像再次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

    时间如驹过隙,话说打那天?沈星词不紧不慢地于小姐闺房前拦下宋老爷那天?起,坊间便有流闻四散。

    戏子与小姐,越是遮掩,越欲盖弥彰。下人?们茶余饭后偶然无聊,常不免闲话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狐颜媚主。

    不论?小姐是否真的失贞,宋家上下近百口人?可都?看见了那男伶微开护领下的红痕。

    日高星疏,男人?摘了面具,只着一身素白的水衣,端跪于廊前。光影重重,映于他完美无缺的脸庞,万物无端黯然。

    众目睽睽之下,他微颔首,不卑不亢地伏地叩首,乌发旋即垂了满地:“小人斗胆,求娶宋大小姐。”

    再后面的事,底下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宋老爷面色不虞地呵斥家仆,将沈星词绑起来扔进了柴房,然后怒气?冲冲地抬脚踏进了小姐的独院。

    等再出来时,却是满面愁容,招手喊人?,将那戏子放了出来。屏退众人?,在书房内,单独和他说了一刻钟的话。

    第二天?,那戏伶便于宋府销声匿迹。

    宋小姐自此闭门不出。

    转眼就到了宋老爷寿辰这一日。街头小巷积压的难民?越来越多。一墙之隔,里面是歌舞升平,外面是横尸遍地。

    秋风寒瑟,可那树枯枝残,无叶可落。百姓易子而食,民?不聊生。

    被宋老爷锁在深闺待了大半月的宋月禾,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桌上的饭菜放得时间有些久了,她双手相抵支着下巴,唉声叹了口气?:“没胃口,撤了吧。”

    “小姐……”星儿不忍心看她作贱自己,夹了筷肉布到她的碟中:“您都?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

    望着自家小姐日渐变尖的下巴,星儿鼻子发酸,索性拿出手帕揩了揩泪:“好?好?的人?儿,如今消瘦得只剩一副骨头架,您不心疼自己,我瞧着都?难过。”

    “……”

    宋月禾听闻她的话,忽地转头瞥她,一脸莫名?:“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小姐管我做什么。”

    星儿别过头,气?急道:“恐怕,心早就被那沈郎拐走了。现下茶饭不思,连自个儿都?不在意,还顾奴这条贱命干嘛?”

    “星儿!”宋月禾沉声:“忘记你入府那日,我私下同你说的话了?当?初你既愿意跟我,于私心我便将你当?作妹妹来看,现在无缘故地说这些混账话,我……”

    知道她是嫌自己自轻自贱,星儿撇撇嘴,乖顺地换了个自称,辩驳:“小姐您是把我当?妹妹没错,但我难道就没有将小姐视作姐姐吗?”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一个男人?勾得失了魂,我怎么能冷眼旁观!”

    话落,宋月禾好?笑地凝视了她半晌,突然开口:“你今日脾气?怎这般大?”

    “小姐您不知道,我近日听老爷书房里的人?谈论?,说那个沈……”

    “报——”两人?在屋里说话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自外面冲了进来。

    星儿尚未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

    宋月禾收了笑,“何事?”

    “小姐,老爷让我来请您去前厅一趟。”小厮低头,半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五一十?禀告:“陆三少晌午带了个好?友过来朝老爷贺寿,几人?即刻小饮了几杯,随后那好?友不知怎么,大抵估摸着该是不胜酒力,喝多了些,三言两语便将心怡小姐的心思抖落了个干净。”

    宋月禾拿起瓷杯,吃了口茶,抿唇:“表哥和爹爹没告诉他,我已有婚约吗?”

    “老爷其实也喝了不少。”小厮悄悄抬眼观察着她的神?色,可能是害怕她一时难以接受,只能委婉地提醒道:“脑子恐怕早就成了团浆糊。”

    “他直道对方是个青年才俊,且看那模样?,似惧怕其背后倚仗的奉天?将军府。”

    “老爷本以为?打马虎即可告一段落,可酒过三巡,对方仍在咄咄逼人?,扬言要亲上加亲,喜上添喜。而且这回,压根是半分?退路没留,径直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来一张庚帖,纸上赫然是小姐您与他的生辰,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人?家明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实在不能装傻充愣下去。接过那庚帖一瞧,又恰巧发现年纪与小姐您相符,加之陆三少在旁的极力担保,一拍脑门竟是应下了这桩亲!”

    “啪——”

    上好?的青窖压手杯碎了一地。

    -

    “这表哥着实气?人?!”季繁怒摔茶杯,“怎地明知自家妹妹心有所属,还带了别人?来砸场子!”

    林星泽噎了下,伸手扯了张纸巾,递过去,眼神?示意她擦擦杯口溅出的茶渍:“你小心些。”

    “谢谢。”季繁缓了缓情绪,歇火。

    她捏着纸巾胡乱往手背抹了把,就算作罢。

    陈硕默不作声地看了眼。

    “后来呢?”季繁思忖,不自觉往前凑了点,眼珠子转了转:“后来她反抗了吗?”

    “啧。”陈硕不爽地拽了她的肩回来,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坐好?。”

    他用空出的右手顺手抽了张纸巾,顺势向下扣住她的腕,细细擦拭着,动作温柔又轻缓。

    季繁指尖接触他手的瞬间被电了一下。

    她眨眨眼,就着暗光转头看他。空调热气?烘烘烤着,他身边皂香铺天?盖地,清爽冷冽,蛰伏在某种?未明感情之下,似乎在诱惑着人?靠近。

    他低着眼,长睫落在颊上。

    神?情专注又认真。

    跟她敷衍了事的态度不同,他擦得仔细,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慢蹭过她的皮肤。

    面上不再见往日里的那种?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满是珍惜,仿佛在对待一件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

    陈硕的呼吸很轻,轻到季繁只能根据掌心中的阵阵热潮来判断他此刻的存在。

    有点痒,又有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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